你信不信?在這世上,接受目光最多、引領(lǐng)視野更明亮更清爽的飾物,一定不是鉆石。所有喜歡眼鏡的女人,她們喜歡的,并不是眼鏡本身,而是因為眼鏡是唯一可以讓她睜開眼睛就一直注視的東西,如同深愛的他在她心里,總是隨心跳而在。
化霧之美
長江上的霧,總像個憂傷而又固執(zhí)的老人,只要鋪下來了,就不好散,常常接近中午了,連晚起的鳥兒都覓完食回家了,它還在。
這樣的天氣,攔車是一件難事,她上班的地方遠,幾乎每天都要等半個小時的車,雖然等到最后總是會有一輛車載著自己,但心情早就被這漫天的霧給籠罩得沒了快樂。
緣分是這個世界上最勇往直前的東西吧,它要來時,沒有什么能攔得住。
那天早上,她與他的相遇就是如此。那天的霧,厚得都可以感覺到呼吸時的沉重感,她在站臺,又已等了半個小時,發(fā)梢和圍巾早已濕透。她心里不停地寬慰自己說,下一個十分鐘內(nèi),就會有車帶她走。
真的就有一輛車馬上停在她面前了,但很快她又失望了,車里有人。然而,那車不走,有個聲音說:“上車吧,今天早上我已是第二次看到你在這里等了。”
原來半個小時內(nèi)他已往返一個來回。那是一張讓人信任的面孔,眼里的微笑仿佛是來化霧的。
青春年華里的相遇,因為有霧,便有了些老電影的浪漫色彩。他一直隨車把她送到目的地,一路聊,一路笑,也一見傾心。從此他們便約會,相愛,他喜歡她的嫻靜溫柔,她喜歡他的擔當偉岸。
正當彼此愛得難舍難分時,他們卻不得不分開,那些原因,包含了天時地利機遇,甚至連天氣都有錯,不是么?江邊城市,在霧里總是難見對岸的。
所有的罪過里,唯獨不是他們不再相愛。
兩人也都努力地去找過對方,以為坎坷只是一場濃霧,當春風穿過,那一層水蒸氣便會明朗?墒窍菰诙炖锏娘L穿不過,穿不透。
沒有希望的等,讓他們從此死心塌地把心隨生活。他們先后結(jié)婚,又先后有了孩子,接著就是圍著孩子過,過著過著生活里的希望就都是親情味道了,有關(guān)愛情的越來越遠。遠得讓回憶與現(xiàn)實間有了霧,厚得連感受也不敢肆意一點。
但是,緣分真的不受人為的影響。盡管他們各自早已遠離當年的那個霧城,但是在這個做夢也不會想到對方也在的城市里,他們遇到了。
兩雙眼睛互望,彼此認出對方的瞬間,二十年的時光霧全部散開了。他們平靜地坐下來聊天,并且一連好些天的下午都約好一個地方,聊啊聊,怎么也聊不夠。
后來聊到各自家庭的現(xiàn)狀:他的一切都好,事業(yè)有成,家境豐厚;她的一切都平淡,小房子,小幸福。
他說他欠她一個婚姻,但是這輩子是給不了了。她笑了一下,說:“你送我一樣禮物抵消吧。”
她了解他,不這樣說,不讓他送給自己一樣什么東西,他一輩子都會難過。
他驚喜,他很高興她這樣說。真的,不是那種用錢了卻遺憾后輕松的歡喜,而是因為她真的懂他。
她只要求,這件禮物能永遠放在她身邊就好。
他帶她來到鉆石柜,她搖頭。他帶她來到手表柜,她搖頭。最后他突然想到她的孩子以后結(jié)婚是需要房子的啊,沒有什么能比這個讓她后半輩子更安心的吧,他為這個想法激動,可她還是搖頭。
他竟然哭了,他說他現(xiàn)在除了用錢表達外,其他的真的都讓自己覺得無法接近心里對她的那種深刻。
她輕輕地摸著他的臉,抹去他的眼淚,說她只想要他給她買一副老花鏡。雖然現(xiàn)在她還不用戴,可是再過幾年,她一定就得天天需要它,而且肯定會越來越需要,直到生命走到盡頭。
他明白了,眼鏡是睜開眼就要一直看的東西啊!他為她的深情再次落淚。
他帶她去了眼鏡店,配了一副老花鏡?墒牵驮谒麄兿嘁曇恍σx開時,店里沖進來一個魯莽的小青年,碰掉了她手里的眼鏡,眼鏡碎了。
重逢后再激動也一直保持微笑的她,終于再也忍不住眼淚,蹲在地上動情地哭,邊哭邊一點一點地撿那些小小的碎片,把它們攤在手心。
他知道她相信宿命,她害怕這是他們之間不好的預(yù)兆,她害怕他們以后將是永生都不得再見面,如這破碎的玻璃一般。
他也蹲下來,和她一起撿,仿佛有神靈在冥冥之中告訴他們,只要把每粒碎片一點不剩地撿起來了,上天還是會給他們一個好的結(jié)局,比如兩個人都健康,比如每隔一段時間,他們就有個偶然的機會見見面說說話。
頭上三尺真有神靈嗎?
有的。
他們一邊落淚一邊撿碎片的情形,讓那個中年店老板感動了。店老板明白了這副眼鏡對于他們的重要性,他走過來,將一副一模一樣的眼鏡遞到他們面前,說剛才是他的錯,因為他的店沒有魅力讓招來的顧客都像他們這般優(yōu)雅,所以那一聲破碎,是上天在提醒他做得不夠好。
店老板并不知道他們的故事,也不明白他們的心聲,但是他的話,讓他們相信,那一聲破碎不是摔給他們聽的,所以上天也就不會安排絕望給他們,那么他們的愿望還是最美的那一個。
這世上,所有的霧,都是愛化開的。而最美的,又是愛成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