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我不該十點以后回家。今天麥琪說要去陪客戶吃飯，我就去了，我真的不知道會那么晚，對不起。”
黃燦真誠道歉，凌霄覺得自己也許真的該和她生氣。他聞到了她身上的酒味，問：“你去喝酒了？”
“喝了一點點。真的只有一點點。”
黃燦用手比畫了一下，指間距只有1毫米。后來，在凌霄的眼神中，她訕訕地把指間距變成了兩毫米。她問：“你今天在書店是不是等了我很久？”
“沒多久。”他說。
“凌霄，我以后一定會打電話和你說，是我錯了，我真的不會再犯了。你信我，好不好？”
黃燦抓住他的手臂不住搖晃，凌霄覺得自己就要被晃散架了。
“好了，我相信你。”凌霄無奈地說。
“凌霄，你真好。”黃燦甜甜地說。
凌霄的手一顫。
他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對黃燦生不起氣來。他敏銳地感覺到有什么東西也許就要變了。
4
第二天上班的時候，麥琪很曖昧地問她昨天晚上感覺怎么樣，黃燦沒說雷歐的壞話，含糊地說還不錯。她今天穿T恤和牛仔褲上班，沒化妝，看起來卻比之前要年輕許多，也讓所有人都覺得主編的腦袋真的被門夾了。
雜志社的工作很忙，她從早上一直忙到下午1點，被報表包圍了起來，只覺得頭痛欲裂。她無法理解自己為什么會從事這樣煩瑣的工作，為什么所有事情都要她做決定，一拍桌子，沉下臉說：“什么都要我做決定，你們就沒自己的想法嗎？為什么連宴會上花的顏色都要問我？”
“主編，可平時我們都是請示您的意見啊。這次的宴會要請自然堂的老總，丹尼爾說非常重要，我們必須聽從您的指揮。”
“你們自己做決定，找到最優(yōu)方案再找我，就這樣。”
黃燦說著，拿著包就走了出去，聞到戶外的清新空氣才覺得舒了一口氣，整個人都活了過來。她也知道自己今天做了一件很任性的事情，很害怕凌霄知道后會嘲笑她的不成熟，更不知道該去哪里才好。
要么……去看看李子涵？
她到李子涵的辦公室的時候，李子涵正在埋頭寫些什么，身邊圍著幾個美貌女護士。她咳嗽一聲，李子涵抬起頭，見到她就丟下了筆，笑著問：“你怎么來了？”
“上班太無聊了，就出來轉轉。你好悠閑啊。”她滿懷醋意地說。
“我在給同事們看病。美女們，我先不招呼你們了，晚上請你們吃飯。”
“李醫(yī)生，她是誰��？”有人問。
“我的紅顏知己。”
“喲，紅顏啊！那你們……”
“別瞎說，人家是有老公的。”
“有老公管什么用�。〖t顏知己紅顏知己，紅著紅著他們就黃了唄！”
“李醫(yī)生是人家的藍顏知己，藍著藍著她老公就綠了哦！”
“喂！”李子涵笑著阻止他們。
“李醫(yī)生，我們晚上見，你不要賴賬啊。”
“絕對不會。”李子涵嚴肅地說。
護士們知趣走后，黃燦很不高興地說：“我看她們的腦子是有問題，怪不得來看腦科。李子涵，你怎么那么沒節(jié)操，隨便請人吃飯啊。你還欠我一頓飯呢，別想賴賬。”
“我賴誰的都不會賴我家紅顏知己的啊。走，哥帶你吃好吃的。”
李子涵說著，站起身，拖著黃燦往外走。
李子涵開車左轉右轉，帶她到了一個很熟悉的地方。黃燦驚訝地看著校園，問：“學校怎么成這個樣子了？”
“這塊地皮被開發(fā)商買下來了。兩年前學生就搬去了新校區(qū)，這里也就荒廢了。進去看看吧。”
“嗯。”
黃燦和李子涵一起走了進去。
這里的大樓、食堂、池塘、教室、松樹都是記憶中的樣子，只是耳邊少了上課鈴聲和喧鬧聲，地上也滿是枯葉，寂靜得令人心酸。他們走到以前的教室里，黃燦第一時間去找自己的課桌，沒想到真的被她找到了。她興奮地說：“李子涵，來看，這是我的桌子！桌子上的洞就是為了上課偷看漫畫挖的！”
“呵呵，還真是你的桌子。”李子涵湊近一看。
“你找到你的桌子沒？”
“沒有。可能是被賣了，或者壞了吧。”
“真可惜。”
黃燦坐在靠窗的位子上。午后的陽光照在她的臉上，她整個人就好像鍍上了一層金色。她望著窗外的操場，耳邊突然響起了聲音。
“跟上，不要掉隊！”
“哇，又進球了，好樣的！”
“老師我真的跑不動了，我也‘特殊情況’……”
“靠，你個男的有個屁特殊情況！快跟上去！”
高三的學生學習壓力很大，體育課是他們唯一的放松時間了。男生一般會選擇打籃球、踢足球，而女生就在一邊看著他們，聊著心事，時不時笑成一團�？墒�，因為升學的壓力，體育課總是被文化課占據(jù)，但老師會格外“民主”，問他們是想上體育課還是數(shù)學。
“想上體育課的可以出去自由活動，不想上體育課的同學就在教室上數(shù)學課。有誰要去上體育課的，就站出來。”
“我！”
黃燦聽不懂老師的言外之意，和一幫男生一起站了出來，引起了哄堂大笑，而李子涵笑得最起勁。她的臉一下子就紅了。后來，她只能在眾目睽睽下和男生一起走了出去。她哀怨地看著李琳，而李琳對她做鬼臉。
“笨蛋！”李琳說。
到了操場上，男生們都在打籃球，黃燦就坐在一邊的欄桿上默默看著。她正出神看著李子涵，突然腦后一疼，一個籃球從她身邊滾了過去。她疼得都要哭出來了，回頭怒視那些打籃球的男生。大家都哈哈笑著，而凌霄對她喊：“把球給我！”
“給你個大頭鬼！”
黃燦喊著，拿起球朝他的臉砸去，卻被凌霄穩(wěn)穩(wěn)接住了。凌霄一句“對不起”也不說，就和大家又打起球來，氣得她牙癢癢。她大喊：“凌霄，你都不道歉的嗎？”
“那你想讓我怎么樣？”
“我要你道歉！”
“要不你也拿球打我一下？”
他說著，把球放到了黃燦手里，黃燦氣得狠狠跺了一下腳然后跑開。她路過車庫的時候，見到凌霄那輛最拉風的紅色捷安特，心中一動。她四處看看，沒有人經過，急忙拔了那輛捷安特的氣門芯。
放學后，她原想早點回家以免被發(fā)現(xiàn)，但老師偏偏留她做值日，做好以后學校都沒幾個人了。她在漫天的霞光中走進車庫，突然見到兩個人抱在一起，臉一下就紅了。她躲在樹后偷看，發(fā)現(xiàn)正在擁吻的兩個人是凌霄和林菲。她心里暗罵他們不要臉，但身體好像不受控制一樣，怎么也走不開。她伸出手捂住眼睛，然后從指縫里偷看他們，卻與凌霄的視線撞個正著。凌霄一把放開林菲，而黃燦急忙沖到自行車前，騎上車子就跑。她騎得飛快，頭發(fā)在風中肆意飄揚。回頭一看，凌霄好像正蹲下身研究車子為什么不能動……
“黃燦！”凌霄大聲喊，而她沒有回頭。
5
“黃燦。”
李子涵的聲音把黃燦從回憶里拉了出來。她看著李子涵俊秀的面容，問：“啊……什么事？”
“要不要下去轉轉？”
“好啊。”
黃燦和李子涵走下樓，到了操場。她看著破舊的欄桿和骯臟的跑道，想起以前運動會的盛況，嘆了一口氣，心里非常難過。她看到了跑道旁的那棵比記憶中粗壯了不少的松樹，不動聲色走了過去，用余光去瞟，果然看到了三個小得不能再小的字。
LZH。
這是李子涵的名字縮寫。這是她寫的。
年輕的女孩總是恥于說出自己的心意。她們是天生的演員，可以在喜歡的男孩面前裝作不在意的樣子，可以和他們談笑風生，但沒有人知道她們嘴角露出的那縷微笑是為了誰，也沒有人會知道她們能喜歡一個人喜歡到連他的名字都不能聽到，都不敢寫。
這個世界上最短的咒語，就是他的名字。
她和李子涵上幼兒園的時候就認識，一起上小學、初中、高中，是標準的青梅竹馬。李子涵很受女孩歡迎，對她也是極為照顧。黃燦還記得，有一天上體育課的時候她忘記帶繩子，李子涵把他的塞給了她。大家都在鍛煉，只有李子涵站在太陽下罰站，每當黃燦看他的時候，他都滿不在乎地一笑。后來，王萍和崔潔爭著給他送水，她就在松樹下，拿發(fā)夾刻下了他的名字。
LZY。她寫著。她的手指輕輕撫摸著這個名字，只覺得指尖都在發(fā)顫。
“黃燦，你在干嗎�。�”
“沒什么。”她急忙說，用后背擋住這個名字。
“下課我們去買奶茶喝吧。”
“好啊，李子涵。”她輕聲說，笑容極其羞澀。
“你的名字，我的咒語。”她輕聲說。
“你在說什么？”
黃燦勉強一笑：“沒什么。”
“想起什么沒？”
“想起了以前的事情。那時候你經常打籃球，全校的女生都給你加油。”
“好像是有這么一回事。”
“還有人喊‘櫻木花道’呢。”
“是嗎……我怎么不記得了。”
“你什么記性��！以前最喜歡給你加油的就是王萍和崔潔了，她們可是每場必去。”
“王萍、崔潔……是誰？”
“你真的不記得了嗎？王萍還給你寫過情書，給你送過手工圍巾，你還給我看過呢。”
“好像有這么一回事吧。家里倒是有一條很難看的圍巾，我還以為是你送我的呢，呵呵。”
黃燦突然覺得很悲傷。
“李子涵，你怎么能忘記呢？她們那么喜歡你��！你怎么會忘？”
“對不起，可是時間真的太久了……我也沒想到我會忘記。”
風，拂過他們的面頰，黃燦出神地看著李子涵。他說的對，已經過去太久了。凌霄不記得林菲，李子涵不記得王萍和崔潔，那些女孩在他們生命里就好像掉入深潭的石子，不起一點漣漪。
所以，我該慶幸他還記得我嗎？
“你現(xiàn)在還打籃球嗎？”黃燦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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