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節(jié)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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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對不起,”女孩慌亂地朝莫莫鞠躬,“擠著你了吧,我馬上收回去。”
好像不是這個問題吧?莫莫嘴角抽搐:“呃,沒……沒事。”
女孩低著頭不答話,開始很用心地收尾巴。莫莫搞不清楚她兩只手上下翻騰的在做什么手勢,只是覺得挺好看的,然后她的尾巴便由上而下逐漸又恢復成了腿,并且穿著白色襪子和鞋子,只是還是有些軟趴趴的站不穩(wěn)。莫莫看她有些吃力,便伸出手扶住她。
“謝謝,你真好。”女孩抬起頭,笑得一臉純真。莫莫這才發(fā)現女孩看上去很小,只有十四五歲的樣子,不過這好像沒什么意義。莫莫想起她的尾巴,妖怪的年齡,呃,估計跟外貌的關系不大。
“小姐,不,姑娘,”莫莫一臉古怪,“是蛇精吧?”
“嗯,”女孩點點頭,“姐姐你叫我靈兒就好,姐姐也是中國來的?”
不要叫我姐姐,我肯定沒你年齡大,莫莫有一股想哭的沖動,但抬頭看見梳著兩個小發(fā)髻的靈兒,覺得自己也沒啥立場說,誰讓自己看上去是“老”了點呢?!
“嗯,是的。”
“那,姐姐是什么妖精?”
中國的就都是妖精嗎,她怎么不知道?
莫莫滿臉黑線:“我是人類。”
這回輪到靈兒驚訝了,她仰頭盯著莫莫,小小的瓜子臉上寫滿了驚奇:“不可能,我?guī)煾刚f,這棟大樓有特殊結界,人類是不能進來的。”
“事實上,我丈夫不是人,”莫莫覺得自己像是在罵人,雖然她說的是實話,“可能是這個原因吧!”
“啊,這樣。”靈兒恍然大悟。
兩個人一前一后出了電梯,莫莫出了大廈,伸手招的士,發(fā)現靈兒仍然站在自己身后:“你跟著我有什么事嗎?”
“沒事,就是想跟著姐姐,可以嗎?”靈兒絞著手指,有些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自己想去哪里,我剛到英國來,師父今天不在,所以……所以我就跑出來玩了。”說到最后,聲音幾乎小得聽不見。
莫莫聽了,咯咯直笑,原來是同路人哦!
“那你跟我一起吧,嗯,我也是老公不在家,一個人出來逛逛的,不過我是要買毛線。”
“那我跟姐姐一起。”靈兒開心地伸出兩手,抱著莫莫的胳膊,一副打算賴定她的樣子。
“你不是也沒帶錢吧?”莫莫很懷疑。
“是啊,我什么都沒帶,師父說,那些東西會有人偷。”
有人偷是沒錯,可你也不能因為這個理由就什么都不帶��!想起那些名垂千古的妲己、賢良淑德的白娘子,莫莫更是長嘆一聲,都是妖精,差距咋這么大呢!
“算了,你還是跟著我吧!”
免得禍害人,或者讓人給禍害了!
“嗯,好的。”靈兒喜笑顏開,開心地跟著莫莫上了的士,直奔商業(yè)街而去。
買東西的時候,有兩件事是最讓人郁悶的。
一件是袋里沒錢,自己喜歡的東西拼命地出現在眼前;另一件則相反,袋里揣著錢,卻是求貨無門。
莫莫現在的情況屬于后者,為了買毛線,她拖著靈兒逢商場、超市、手工編織店便進,最后甚至是工藝品作坊都沒放過�?上�,那些高鼻梁的白種人在聽完莫莫的要求后,都會用非常奇怪的中文腔反問:“貓仙,那是什么?”
“那是我?guī)煾浮?rdquo;靈兒舔著甜筒,縮在莫莫身后已經回答了幾十次。莫莫哭笑不得,這都是什么跟什么�。�
“靈兒,我知道你很尊重你師父,可是你有必要每次都回答嗎?你明明知道他們是調說得不準!”
“可是,他們說貓仙的調很準��!”靈兒小聲地反駁。
莫莫更加郁悶了,肩膀垮下來,一臉落敗的神情:“算了,我們還是回去吧!”
“那你不買毛線啦?”靈兒有些不舍地回頭望望工藝品店里的擺設,好漂亮,她還想再看看,回去可以變出同樣的東西,擺在家里多好啊!
“都說沒有了,到哪里去買?”
“也是,他們那么小氣,都不肯拆毛衣賣,”靈兒頗有同感地點點頭,“西方人就是沒咱中國人好。”
“什么拆毛衣賣?”莫莫氣得去扯她的小發(fā)髻,話一出口,才恍然大悟,“對哦,我怎么沒想到,他們不拆著賣,我們可以買來拆��!”
“哇,姐姐你好聰明哦!”靈兒一臉崇拜。
“嗯,呵呵,我家靈兒也很聰明哦!”莫莫把她的小發(fā)髻整理整理好,一臉慈祥。
旁邊的老外們不懂中文的奧妙,已經去干自己的事了。很好,玉帝說,丟人還沒有丟到上帝面前,雖然她們是旅居外國的火星人。
在地球會合的火星二人組,開始了快樂地尋找可拆毛衣之旅。碼要最大的那件,顏色要最多的那種。
“咦,那個好,要三套。”靈兒干脆也給師父織一條好了。
滿載而歸的兩人興沖沖地提著大包小包的毛衣,走出了商場,滿臉自得。靈兒的臉上更是一臉興奮,她個子小,買衣服從來買小號,總覺得被買大號衣服的人占了便宜,今天總算撿回來了:“嘶嘶嘶,嘶嘶嘶,嘶呀嘶呀嘶……”
莫莫滿臉黑線,停在商場門口的花壇邊:“靈兒,你的民族歌曲不要唱那么大聲。”
“哦,”靈兒回過神來,向周圍望了望,果然聽眾們一臉抽搐,“對不起,我忘了你們聽不懂。”
靈兒的理解方式奇特,莫莫也沒指望她有什么正常回答,反正她聽話就好,指指樹蔭下面的休息椅:“我們坐在這里休息一下再走吧!”
“嗯,好的。”靈兒乖巧地點點頭,坐到了椅子上。
莫莫一屁股坐到了她的旁邊,伸手翻看買來的毛衣,看到一半,轉身問靈兒:“靈兒,你知不知道什么東西能夠用來做毛衣針的?”
靈兒抬頭朝上方的樹枝看了看:“嗯,這棵樹的樹枝就可以�。�”
莫莫挫敗地垂下頭,連白眼都懶得翻,自己腦子真是秀逗了,找她商量,還不如拿根鐵杵去磨針!
靈兒見她垂下頭,以為她累了,也不打擾她,自己站起身,圍著樹轉了一圈,瞅準一根比較直,大概嬰兒拳頭粗的樹枝,輕輕一扯便落到手上。她深吸一口氣,嘴里念念有詞,隨后手中的樹枝便自己旋轉了起來,樹枝上的樹葉、樹皮紛紛落下,然后,靈兒輕輕一個回轉身,走至莫莫身旁坐下,握在掌上赫然是四根毛衣針。
“姐姐,給,你看這個針的粗細合適嗎?”靈兒把毛衣針遞到莫莫眼皮底下。
“你這個毛衣針哪里來的?”莫莫嚇了一跳。
“用樹枝做的��!”
莫莫隨著靈兒的目光,發(fā)現腳下果然有許多樹枝樹皮樹屑,慘不忍睹地堆在樹的一邊。她深吸一口氣,重新抬起頭望望等待表揚的靈兒,她怎么能忘了這丫頭是妖精呢!這丫頭再怎么也是一只蛇精啊,在中國教育制度、中國神話的統(tǒng)一要求下,我們中國的妖精可是多才多藝的,這跟外國妖怪只使用異能可不一樣,就地取材削根毛衣針,也是順理成章的啊!她怎么能忘了呢!
但是現在該怎么辦,莫莫已經想拔腿狂奔了,因為不遠處,兩個巡邏的警察正直直地向她們走來,可憐的莫莫對著仍然不了解狀況的靈兒哭不出來:“靈兒啊,你的毛衣針,我估計向警察買不起�。�”
“毛衣針是我做的,為什么他們要收錢?”靈兒不滿地問道。
“笨蛋,因為樹是公共財產,你懂了沒有!”
“……”
兩個人一路狂奔,這才逃進了大廈。
“姐姐,對不起,我不知道那棵樹是有主的。”靈兒跟在莫莫后面一臉的可憐兮兮,一只手抓著她的衣角,不讓她從電梯里出去,“你不要生氣,好不好?”
“我沒有生氣,我只是要回家。”莫莫很無奈地看著身后的拖油瓶,她一副快哭出來的樣子,拜托,被禍害的到底是誰��!
“如果你不生氣,為什么不邀請我到你家去玩?”靈兒被她一吼,顯得更傷心了。
“我,”這什么邏輯,莫莫差點一口氣提不上來,“好好好,我不生氣,我請你到我家玩,走吧走吧,別堵在電梯口了。”
靈兒聽了她的話,開心得笑了起來,很快樂很滿足的樣子,眼角還含著淚。莫莫只能嘆氣地搖搖頭:“你多少歲了?”
靈兒伸出兩只手,舉到莫莫面前,一只手伸出一個手指,一個攤開五指,很認真地回答道:“靈兒一千零五歲了。”說完,還表示肯定地點點頭。
莫莫渾身震顫,只覺一股電流,從頭上貫穿而下,又回轉而升,一只當自己五歲的千年蛇精啊!
“白素貞你知道嗎?”莫莫問。
“姐姐,你認識我媽媽?”靈兒歪著頭問道。
莫莫正準備義正詞嚴地教育下靈兒,讓她學習蛇精之中的名人白素貞,在聽到靈兒的意外回答后,立刻嚇得瞪大了眼睛。
“靈兒,許士林?”莫莫張口結舌,靈兒不會跟這么有名的歷史人物,不,妖精站在一起吧?
“我的名字是許世靈,期許世間生靈,不是許士林,”靈兒苦惱地搖搖頭,似乎很困擾,“那些說書、寫書的人都弄錯了,我是女孩子,怎么可能取那種名字?”
“可是,你不是考狀元救你媽媽了嗎?”不要告訴她靈兒是女扮男裝考的狀元,就她這種不知所云的水平,中國的八股制度不會接受吧?
“是師父幻化代考的啦!”靈兒調皮地吐吐舌頭。
“……”
果然,歷史的真相是無情的,那個孝感動天的許士林其實是個槍手,老天爺啊!莫莫有種撞毛線球的沖動:“那你師父他又是誰�。�”
話音剛落,身后傳來回答:“很榮幸您對我感興趣,莫莫夫人。”
“師父——”靈兒望向莫莫的身后,一臉畏懼。
莫莫轉過頭,也嚇了一跳,那澤正站在她的身后,臉色欠佳:“出門為什么沒跟我說一聲?”
“我,”莫莫有些底氣不足,“我只是想出去透透氣。”
“嗯!”靈兒在旁邊猛點頭,當然對象是自己的師父,“出去透透氣,快下雨了,屋里很悶。”
兩個男人互相望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眼里讀到了無奈,頗有同為天涯淪落人的相惜,點點頭,上前,各自領回各家的。
莫莫貓在那澤的懷里,偷偷打量靈兒的師父,怎么形容呢,雖然穿著簡單的中山裝,卻愣是給人一種衣袂飄飄、吳帶當風的感覺。貓仙啊,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仙風道骨?
貓仙同志轉身按下電梯,轉過頭,對著那澤禮貌地笑笑:“那澤閣下,今天多有打擾,還望海涵。”
“不會,云先生多慮了。”那澤微微頷首。
靈兒小朋友似乎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莫莫說,可惜不敢違背自己的師父,只得苦著一張臉,直到電梯關上的那一刻,才依依不舍地跟莫莫揮手。那澤從莫莫僵硬的身形里得出訊息,他的小妻子今天終于碰上克星了,真難得!
莫莫一到家就癱倒在沙發(fā)上,半天才恢復元氣,想起自己的圍巾大業(yè),對著廚房里忙碌的那澤喊道:“那澤,那個,我今天買的東西你不能看哦,我有用的。”
她有用,所以他連看都不能看一下嗎?正在做飯的那澤有一種再往湯里撒把鹽的沖動,表情酷酷,其實心里苦苦的。
莫莫大概也覺得自己這樣描述,理由太過牽強,便試圖安慰他道:“你放心,用完了給你看。
“……”那澤連撒鹽的力氣都沒有了。
可惜,自覺安慰完畢的莫莫已經快樂得開始下一個話題:“那澤,靈兒說她師父是貓仙,你看得出來嗎,是真的嗎?”
“嗯,”就她這樣,也沒什么能瞞自己的,那澤自我安慰著,適時地調整心態(tài),手里開始盛煮好的菜,順口答道,“是只貍貓。”
“哦。”莫莫懶洋洋地應了一聲,不知道又在合計什么。
飯菜的香味在空氣中傳播的速度很快,那澤剛把菜都擺上桌,原本癱軟的莫莫已經吸著鼻子,神游般從沙發(fā)上挪到他的身后,開始一個接一個地從盤子里捏起肉絲放到嘴里。
“怎么,對人家?guī)熗胶芨信d趣?”那澤對他的妻子很了解。
莫莫一本正經地回道:“嗯,靈兒是白素貞的女兒,那就應該是宋朝出生的,所以,我在想他的師父是不是宋朝那只很有名的貍貓。不過,這些都是中國歷史神話中的傳說,跟你說,你也不會知道啦!”
那澤只得認栽,順著她的話說道:“云照影是我們這次游戲開發(fā)的中方合作公司總裁,今天開會是談一些具體合作事宜,由于他身份特殊,所以,今天開會我也到場了。后來他說自己住這里,我們會議結束便一起回來的,走到樓下,正好看見你和靈兒上電梯。”
“原來是這樣,”莫莫夾了一口菜放到嘴里,眼神終于又泛出了光彩,“你們有合作,豈不是說,我還有機會去弄清楚?”
那澤低頭想了想:“你想找靈兒玩,可以是可以,不過——”
“那好,你明天開會時跟她師父說聲,我要請他們一起過圣誕節(jié),人多熱鬧,”莫莫神采飛揚,越想越開心,“平安夜就是年三十嘛,我們過中國人的平安夜,包餃子吃!”
那澤定定地看了她一眼,眉頭微皺,良久,才低聲應道:“好吧,不過只是平安夜。”
“嗯嗯!”莫莫仍舊低頭猛吃,沒空給那澤翻白眼,當然只是平安夜,有請人家吃飯,連著幾頓的嗎?她又不是給兒子找媳婦!
可惜不去找,不代表人家不會送上門。第二天一大早,當莫莫還在跟自己的被子纏綿時,一條冰涼的手便搭在了她的額頭上:“天哪,姐姐,你發(fā)燒燒到三十六度八了!”
莫莫痛苦地抓下來人的手,掙扎著張開眼睛:“靈兒?”
“姐姐,你身體很不舒服吧,快,我?guī)闳タ创蠓颍?rdquo;
靈兒一邊說著,一邊用力拽莫莫起床,氣得睡眼惺忪的莫莫大叫:“拜托,我是人,不是冷血動物,三十六度八,誰比我健康!”
“呃,是這樣嗎?”靈兒停下手中的動作,顯得有些委屈,“不是三十度嗎?為什么我只有三十度?”
“嗯,這個體溫又不是越高越好,呵呵——只要自己覺得舒服,三十度也沒什么不好啊,還好記一點,”莫莫打著哈哈,她可不知道該怎么給其他物種解釋物種起源,連忙轉移話題,“對了,你怎么進來的?來干什么?”
“我爬窗子進來的啊!”靈兒指指陽臺,莫莫抬頭望去,那里防盜窗的間隙不比指頭大多少,唉,做蛇真好!
“我來,當然是想和姐姐一起織圍巾啊,一個人織多無聊!”靈兒一臉天經地義的表情。
“呃,那也好!”莫莫抓抓頭,覺得也沒什么理由拒絕人家,更何況她正準備找靈兒詢問一下上下五千年的八卦史。
“哇,我就知道,姐姐最好了!”靈兒快手快腳地拿出不知塞在哪里的毛衣和針,架勢擺得十足。
不過那個手勢,莫莫怎么看怎么別扭:“你這是,繡圍巾?”
“啊——”靈兒反應過來,手忙腳亂地重新?lián)Q了個姿勢,“我繡花繡了幾百年,習慣動作,呵呵!”
幾百年,莫莫差點磕在門上,一個看上去十五六歲的小女孩說這么老氣橫秋的話,偏偏還是事實,人生�。�
郁悶的莫莫用力推開房門,又急忙關上,她突然想到一個很嚴肅的問題:“對了,我織圍巾是送我老公做圣誕禮物的,想給他一個驚喜的,我們要秘密作戰(zhàn),知道了沒?”
“是!”靈兒調皮地吐吐舌頭,“我也一樣哦,對了,我?guī)煾刚f,我們要一起過圣誕節(jié)呢!”
“嗯,是啊,到時候我們一起準備,你聽我的話,保證沒問題!”
“嗯,我聽姐姐的。”靈兒點頭點得很認真。
兩個人經過一天的交流,莫莫對靈兒的評價上升到一個無比崇高的地步,靈兒除了自己的事情說不清楚外,對其他的事情,可是記得一清二楚,尤其是莫莫最感興趣的秘聞八卦。
“哇,你師父真的是貍貓換太子的那只貍貓,啊,不是,他真的既是貍貓又是太子!
“啊,原來成吉思汗真的是被雷劈死的!
“天哪,順治帝其實是戀母癖?
“陳家洛真的是乾隆皇帝的弟弟,你確定?什么,他們兩個還有曖昧?!”
莫莫覺得自己快被打擊死了,歷史真相原來比野史更精彩。那些歷史學家真沒有寫小說的天分,把這么精彩的東西,卻寫成了之乎者也,怪不得出版銷量不好!
“你不要大驚小怪好不好,我說的都是真的啦!”靈兒用尾巴圈住路西菲爾跟他玩,手里仍然利索地在拆毛衣,反觀莫莫,手里的毛線早就被扯得亂七八糟,“這些事情都是我證實過的!”
此時屋外兩個男人并排站著,房間的隔音效果雖然好,但在他們面前卻有等于無,然而,房間里笑聲陣陣,傳到這里卻變成了他們苦澀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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