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角下意識地抽搐了起來。
杜承恒看見她臉上的表情,有些好奇地動了動嘴角,不由自主地模仿著女生的動作,但咬肌不是很配合。杜承恒再試了一次,還是沒能成功,右邊臉上的動作始終不協(xié)調(diào)。
他停了停準(zhǔn)備再觀察女生的動作,卻發(fā)現(xiàn)對方卻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自己。
杜承恒愣住了,飛快地收回了表情,轉(zhuǎn)過頭朝著包廂的方向走了過去。站在原地的許諾有一絲詫異,她剛剛好像看到杜承恒在模仿自己。
有些忍不住,許諾不禁開口:“杜承恒,你是不是因為籃球賽的事在和紀(jì)婉鬧別扭?”
少年沒有回應(yīng),背影僵硬了兩三秒,很快又恢復(fù)了常態(tài)。許諾看著他步伐平穩(wěn)的動作,心中酸澀地繼續(xù)說道:“你這樣,紀(jì)婉心里難受。”
那天晚上,許諾不記得辣椒有多辣,也不記得小龍蝦有多美味,更不記得蛋糕糊在她臉上的黏膩感,似乎所有的知覺在看到杜承恒和紀(jì)婉說悄悄話以后全部消失了。
他們那么甜蜜,她看著他們笑,心里越發(fā)的苦。
又忍不住想要看,不是自我折磨是什么?
這一晚,紀(jì)婉也沒有跟著許諾去她家里。
本來就是很冷的天氣,許媽媽用兩床厚厚的被子將許諾裹在了床上。
被子里的溫度那么高,她的心卻冷到冰涼。
杜承恒,我為你做了這么多,你能不能回頭看看我……
眼角微微濕潤,她抬起手用力地抹著,更深地躲進(jìn)了被子,一遍又一遍地自我催眠著。
許諾,你很勇敢,很勇敢,勇敢到自己一個人都可以。
慢慢地,終于睡了過去。
第二天早上,許諾一起床看見滿身的紅疹子心中十分忐忑,江晴一走進(jìn)來就看見女兒脖子上的紅印。
“你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會起疹子?”
許諾扭了扭身子,終于脫離了媽媽的掌控,她歪著臉:“可能是被子悶住了吧。”
江晴看著她不自在的表情,臉色也沉了下來:“你偷吃了什么?”
許諾覺得身上癢,用手抓了幾下,江晴看了更是火大,一把抓住她的肩膀:“不許撓。”
許諾剛抬起頭就看到母親一臉嚴(yán)肅的表情,再加上身上又癢得發(fā)痛,一時之間眼里全是淚水。許諾睜大眼睛抓著自己媽媽的手,叫出了聲:“媽,癢死了……”
江晴看著自己女兒全身紅腫的模樣心里又急又氣,扯過放著的大衣把女兒包了起來,急急忙忙帶著去了醫(yī)院。
臨出門的時候碰上了正要去學(xué)校的葉旭,葉旭看著被江阿姨包成粽子的許諾,覺得不太對勁兒正準(zhǔn)備開口問問,就聽到江阿姨的問話了。
“小旭,你們昨天吃了什么?”
葉旭也老老實實地回答:“就是干鍋的蝦和螃蟹,然后有清湯的魚。”
江晴一聽就覺得奇怪,她看了一眼自己背后已經(jīng)發(fā)燒燒得臉頰通紅的女兒,擔(dān)心得不行,也沒來得及再和葉旭多說就帶著自己的女兒去了醫(yī)院。
[四]
許諾在醫(yī)院掛了點滴以后身上就好了許多,紅腫的疹子看上去雖然難看,但總歸是不癢了。她看著守在自己身旁的媽媽,緊張地認(rèn)了錯。
江晴對自己女兒這樣明知故犯的行為氣得火大,這會兒也顧不得還在醫(yī)院就發(fā)作起來:“你明明知道你海鮮過敏還敢亂吃,怎么這么不聽話!”
許諾一聽眼淚立刻掉了下來,她眨著自己的大眼睛,但視線里總是一團(tuán)模糊。許諾這人性子又倔,低著頭,用手背抹著臉,看上去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江晴見了也有些難受,便沒再繼續(xù)罵她,只關(guān)心她身上還疼不。許諾搖頭,江晴才放了心。
因為過敏,許諾便沒有去學(xué)校,等回到家時,外面居然下起了小雪。
許諾看著天上飄下來的雪花,心里難受的感覺也減少了不少,正當(dāng)她準(zhǔn)備去外面看看時,電話卻響了起來。
許諾走過去接了才發(fā)現(xiàn)是杜承恒的聲音。
“有……什么事?”她總覺得自己緊張了,那個人的聲音在電話里格外低沉。
帶著淡淡的沙啞、隱約的慵懶。
其實也只是一句“您好,請幫我找一下許諾”罷了。
許諾沉淀了一下自己的情緒,才聽到對方說:“今天物理競賽發(fā)了一張報名表,明天還要交360塊的資料費和培訓(xùn)費。”
許諾正準(zhǔn)備點頭,又想起對方看不到,便出聲回應(yīng):“我知道了,謝謝。”
生硬而疏遠(yuǎn)。
不知道為什么,聽到他的聲音總是回想起他對著紀(jì)婉溫柔說話的模樣,不知不覺就鬧起了別扭。
但又舍不得掛電話。
這樣矛盾的心理讓電話維持了好一陣的沉默,連聽筒都開始發(fā)燙。
杜承恒應(yīng)該是忘記掛斷了吧!
她頓了頓,有些失望,但就在她終于決定放下電話時,卻聽到了他的聲音。
“他們說你生病了?”
“發(fā)燒了。”她脫口而出,突然不愿意讓對方知道自己過敏的原因。
“現(xiàn)在好點了吧,連嗓門都這么大,精神恢復(fù)了?”
“……”
葉旭附體了吧你!
真想吼出來,但又發(fā)不出聲音。
緊張得不行,突然鬼使神差地問了一句:“你怎么知道我家電話的?”
“紀(jì)婉說的。”
回答得太快,許諾連懷疑都沒機會。
是紀(jì)婉擔(dān)心自己,他才打電話來的?
剛剛那一點點興奮的火焰再度熄滅,似乎一瞬間就冷了心,許諾也沒有再說什么,道了句再見就掛了電話。
暗戀真是一件苦×的事。
所有能夠產(chǎn)生曖昧的痕跡都被思維放大了聯(lián)想,但隨即產(chǎn)生的回應(yīng)又都會將自己的認(rèn)知盡數(shù)粉碎。
說到底,只不過是我的獨角戲。
許諾看著在自己手心化開的雪花,低聲呢噥了一句:“好熱,連眼睛都開始出汗了。”
不過很明顯,這樣的少女心還是存在的,雖然有些多愁善感,但接下來發(fā)生的事卻讓許諾陷入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懷疑中。
那是許諾過敏后發(fā)生的一件事了,那天下著大雨,本身就不是好的預(yù)兆。許諾站在公交站牌前恨不得把頭一起縮進(jìn)毛衣里來躲避這樣寒冷的氣流。
因為做值日,從學(xué)校出來,道路兩旁都是高三畢業(yè)班的學(xué)生,許諾擠在人群里耐心地等待著公交車。
“許諾。”
她回頭,就看見一個高高的身影打著一把黑色的傘三步并作兩步地走了過來。許諾微笑了一下,雖然她不是很喜歡這個人,但還是禮貌地招呼著:“陳森,你也這么晚!”
男生將傘收了起來,許諾看著他骨骼鮮明的大手,有些心神恍惚。
公交怎么還沒來。
許諾有些煩躁地看著遠(yuǎn)方街道的盡頭,恨不得車子立刻出現(xiàn)。
“你不用這么防備吧!”
陳森看上去依舊是十分開朗的模樣,但許諾卻總有種表里不一的感覺。
“不是防備,我們本來也沒多熟。”
潛臺詞就是你和我無關(guān)。
“呵,都是一起被利用的,還是挺熟的吧!”
凌亂的情緒配上壓抑的話語在女生的腦海里打著圈。
“你什么意思?”許諾捏緊了手,那種不安的預(yù)感越來越強烈了。
“你不會不知道吧!她不是利用我刺激杜承恒,又利用你去提醒杜承恒嗎?”他朝女生看了過來,用只有許諾能聽到的聲音憤怒地說了出來。
雨水落在地面的聲音突然清晰起來,許諾看著眼前的男生,她所有的反應(yīng)都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樣,半天都不能移動。
“你在開什么玩笑?”
她迅速地反駁,但陳森卻看到她的反應(yīng),脖子一點點地移動,連帶著頭都緩慢低了下去。
他強扯起嘴角,有些漠然地開口:“喜歡這種感情……就是拿來被利用的。”
街邊的積水漸漸多了起來,沖刷著馬路的水漬夾帶著樹葉和灰塵,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都骯臟而漆黑。許諾一直低著頭,卻擺脫不了胡思亂想的沖動。
“不會的。”在公交到來的時候,她終于輕巧地吐出了這句話。
“是嗎?你真的覺得不會嗎?我對她的喜歡和你對她的關(guān)心,真的沒有被利用嗎?”
在許諾準(zhǔn)備走去排隊上公交前,陳森的聲音清晰地傳了過來。
手再次被捏緊了。
雨滴落在了她的頭頂和臉上,那么冰涼。
有些東西突然就改變了。
思想被分裂開來。
A一直在說相信我,紀(jì)婉不會的,她不會利用你。
B卻冷哼了一聲,真相不是擺在那里嗎?
她先是想讓杜承恒吃醋,然后借由你去提醒?
A:呸!
怎么會,紀(jì)婉怎么知道你的想法?
B:是嗎?難道你會告訴杜承恒紀(jì)婉跟其他人約會?
你只會讓他多注意紀(jì)婉的對吧!
懷疑的種子被埋了下去。
她是故意讓你知道她在和陳森約會的事吧!
雨水順著公交車上的玻璃窗戶向下滑落著,一條條水痕斑駁了視線,窗外的景色慢慢變得模糊了。
什么都看不清。
是不是連人都看不清,連最好的朋友都看不清?
等真正回到家的時候身上的衣服已經(jīng)濕了個通透,江晴看見自己女兒無精打采的模樣忙把她推進(jìn)了浴室,有些發(fā)燙的熱水撲面而來,也似乎這一下她才找回了知覺。
許諾走出來看見母親站在門口,立刻跳起來撲到自己母親懷里。
“媽,如果你被很重要的人利用了怎么辦?”
江晴似乎注意到了女兒的失常,她伸手摸了摸許諾的臉頰:“是好事還是壞事呢?”
許諾突然答不出來,似乎不是壞事,但也不能說是好事。
“這么說吧,這個人利用你做了什么?”
“不……不是利用,只是我……我不喜歡通過這樣的方式。”
“乖女兒,那通過另一種方式你會去幫她做這件事嗎?”
通過另一種方式?
她站在那里,如果……如果紀(jì)婉說,諾諾,我想讓承恒多關(guān)心我一點。
我會怎么做?
我還是會告訴杜承恒,讓他……
又繞回了原點,如果是更直接的方式,她還是會去做。
只因為那個人是自己重視的。
“我……我不懂了,明明可以換個方式解決,明明她自己就可以解決。”
江晴拍了拍女兒的肩膀:“多半是不好意思吧!”
的確是不好意思,可她突然好難受,難受到再也不想插手紀(jì)婉和他之間的事情了。
沒辦法了,堅持不下去了,對不起。
他們在一起,她心里難受;他們不在一起,她心里也難受。
真累,還有……真復(fù)雜。
突然的疲倦讓許諾感受到這種復(fù)雜的關(guān)系帶給她的壓力,最矛盾的、牽扯不清的就是現(xiàn)在這樣的局勢吧!
像是一團(tuán)扯亂的紅線,凌亂的心思就是那線上的死結(jié),一個線尾又是另一個的線頭,無限糾結(jié)地纏繞在一起。
仿佛中了邪。
從那日以后許諾就變得比以前更努力了,一方面是有了即將進(jìn)入高三的危機意識;另一方面則是靠著杜承恒的筆記,她的化學(xué)成績也因此快速地提高了一些,在班上的排名漸漸靠前了。
時間就在這樣緊張的學(xué)習(xí)里一晃而過,一直到臨近暑假時,杜承恒和許諾才同時又被蔣老頭召見。
這一次蔣老師召見他們的目的很簡單,就是通知他們參加奧賽組委會安排的封閉式強化訓(xùn)練班的事。
杜承恒和許諾就這樣在期末考以后,各自帶著行李,一起來到了Z大。
其實這是他們兩人相隔四個月以后第一次有了交流,自從許諾和陳森談過以后,她就再也沒有和杜承恒說過一句話了。
而杜承恒似乎并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許諾剛開始的時候還有點患得患失,過了一段時日,除了迎面而過,她都可以做到視而不見杜承恒。
似乎只要習(xí)慣了,心里也就沒那么多想法了。
那些近乎于曖昧的痕跡,終于都變成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