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緊緊閉上眼睛的前一刻,女生的手抵上了他的胸膛。
她的聲音小小的、細(xì)細(xì)的,卻是明明顯顯的拒絕。
“對不起,葉子謙。我并不想忘了他。”
葉子謙只覺得被人兜頭潑了一盆冷水,所有的火熱都冷卻下去,越來越冷,終成灰燼。
他努力讓自己滿不在乎地?fù)P唇微笑,但用了好大的力氣,也還是牽動不了僵硬的嘴角。
所以最后他只能掩飾性地暴跳如雷,聲音冷厲而嘲諷,刻薄得一點也不像他原本的模樣。
“我開個玩笑而已!你以為我真的想幫你。⌒υ,我干嗎要犧牲那么大!”
“那就好。”女生卻只是滿不在乎地笑。笑中帶淚的模樣,反倒讓葉子謙覺得心里堵得更慌。
后來兩人不在說話,沉默地回了教室。
一整天,蘇漠都安安靜靜。放學(xué)后就直接回家,只是不再和人嬉笑。但除了這點,她并無其他異樣。
葉子謙卻莫名覺得不爽,看著女生孤孤單單的背影。他竟會覺得酸澀,反應(yīng)過來后,又嘲笑自己多事。
蘇漠回家以后,精神有點恍惚,卻還是下意識地做了飯菜吃下,又動作利落地給她媽盛了一份裝在保溫盒里。
她卻沒有立時出門,只是呆呆地坐在沙發(fā)上。雙手環(huán)抱著膝,是一個過于保護(hù)自己的姿態(tài)。
頭腦很亂,翻來覆去的,不過是一個人的影子在不斷徘徊。
那個人的面目明明還是那么熟悉,卻被她凌亂的記憶分割成各種模樣。
最刻骨的莫過于今天的樣子。
相逢不相認(rèn)。
斯年哥哥,我從沒想過。
原來到頭來,我們也只是這樣的收場。
平復(fù)了一下心情,她努力調(diào)整好表情,才提上保溫盒出門。
下樓的時候便卻意外看見了溫斯年,他還是穿著那身衣服,倚靠在她家樓底下的過道前靜靜地抽著一根煙。
第一眼看見他時,她幾乎是立刻轉(zhuǎn)身就想走。
那個人卻根本不愿給她這樣的機會,幾步便走了過來抓住她的手,他呼出的氣息溫暖而曖昧:“你跑什么?”
“我,我沒跑。”蘇漠依舊不敢直視他,只能極力抑制著自己的聲線不要顫抖,卻還是失敗。
她感覺他深幽的視線靜靜落在她身上,有點火熱,又帶著絲說不上來的涼意,矛盾得一如現(xiàn)在的他。
可她終究只是固執(zhí)地盯著遠(yuǎn)方的虛空。透過溫斯年的肩膀能夠看見大院的花壇,她記得幼時的自己就是在那里遭遇了溫斯年。
有生之年,狹路相逢,終不能幸免。
正如王菲的那句歌詞一般,她亦不是能被幸免的那個人。
蘇漠有些恍惚,溫斯年的氣息卻越發(fā)灼熱。迫人一般灼燒她,讓她想轉(zhuǎn)身逃離。
可他的手禁錮得那么緊,而他的聲音卻還是淡淡,只是說出來的話語如夢境一般不真實。
他說:“阿漠,你長大了。”
蘇漠深吸了一口氣,以為自己又聽見幻聽了?墒窍乱豢趟捅粶厮鼓暧昧磉M(jìn)懷里,男子的聲音是壓抑一般低沉,他說:“這些年,我真的很想你。”
她所有的防備陡然就因為這簡單的一句話丟盔棄甲,用力咬緊唇,她告誡自己一定要克制。卻終究還是露出了最柔軟的地方,此時她只是個沒有任何庇護(hù)的卑微女子。
愛著溫斯年,從不曾幸免。
蘇漠用力咬著牙,淚還是抑制不住,只能伸手回抱住眼前的男子。她終于爆發(fā)似的哭出聲來:“你當(dāng)年明明說會帶我去看荷花,你還說夏日看荷最好。如果天氣好,我們就下塘撈魚。你說會給我買很多很多的伊利四個圈,當(dāng)做生日禮物送給我,你還說……”
“好了好了……”溫斯年有些無奈地打斷她,聽著她一件件悉數(shù)當(dāng)年的雞毛蒜皮小事,心里竟莫名酸楚難當(dāng)。
過了片刻,他才能強自沙啞笑道,打趣她:“你還是那么愛記仇。”
“是你說話不算話!”女生把頭全部埋進(jìn)他的胸膛前,哭得聲嘶力竭。
溫斯年也不拉開她,只是把她抱得更緊,輕聲說話:“對。我是個渾蛋。”
“大騙子!”
“對,我是大騙子。”
“你真討厭!”
“對,我最討厭。”
“斯年哥哥,你不會再走了吧?”
“對,我……”男子說到這里時似乎被什么卡住,深深吸氣。
他只是將她越發(fā)摟緊,就像想把她小小的身體摟進(jìn)骨血里面一樣。他溫柔的面容竟有些悲傷,再開口,他的聲音那么鄭重其事,他說:“對,我再也不會離開。”
這明明不是什么值得人感動的話,蘇漠卻又一次眼淚決堤。
并非她的眼淚太多,實是這個人。
那么深,那么重。
把她年少的記憶占得不留絲毫空隙。
最后終于停歇下來以后,飯也送不成了。她只好打電話給媽媽說了一聲,所幸她媽看她這么久沒來,早就自己買了盒飯吃下。
她這才放下心來,回到溫斯年身邊時,卻見他臉色淡漠?粗h(yuǎn)方,似乎在想些什么。讓一直熟識他的蘇漠覺得頗為陌生。
女生怔了怔,他終于回過神來。見她直直盯著他,便露出個淡淡的微笑。依稀間,是她所熟悉的斯年哥哥的模樣。
她這才回過神來,安心回以一個笑容,男子已經(jīng)走了過來。高大的身影遮擋住她眼前的陽光,她看見他們的影子漸漸糾纏在一起,然后融合交匯,終究再也分不出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