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吉盯著窗外的中州夜景，說：“大哥，我畢業(yè)于西南民族學院，學的是中文。”接著，他又驕傲地說：“我在我們村里的小學當校長兼老師，我們學校總共有六個學生。”
正在這時，雷大龍打來電話。劉流不想和他再有瓜葛，猶豫著接不接電話？多吉好像知道他的心思，憑空說了一句話：“大哥，一切皆有緣，順其自然吧。”
劉流反問道：“你的事情我不一定能幫你辦好，你為什么不順其自然接受現(xiàn)實呢？”
多吉笑了：“能找到你就是緣分，我為什么要接受不公平的孽緣呢？”
劉流心里通暢了，按下了接聽鍵。雷大龍急切的聲音傳了過來：“劉總不好了，羅丹被人砍了！”
劉流很奇怪自己并沒有驚慌，問道：“是什么人干的？傷勢重不重？”
雷大龍說：“我和他剛剛在一起喝酒，他突然遭到了襲擊，刀砍到了背上，好在穿得厚沒有傷到骨頭，太突然了！當時我倆沒有防備，沒有看清楚兇手的長相。”
隔了一會兒，他又說：“劉總，羅丹被砍是一個信號，他們來尋仇了，你也要萬分小心。”
3
當晚，劉流送完胡總工又回到了醫(yī)院，多吉教給他念佛經(jīng)的方法，他依葫蘆畫瓢地念了起來。
果然，劉艷貴的臉色又慢慢地紅潤起來。念著念著，他腦子里出現(xiàn)了多吉家鄉(xiāng)的那座喬拉山，他停了下來，打電話給張猛，請他無論如何把喬拉山金礦的資料搞到手。
牛大偉知道那個地方，聽劉流向他打聽張老板的情況時跳了起來：“流哥，我說的金山就是那個地方，地名叫做桑壩溝，礦石不含有害元素，很適合搞堆浸。干得好的每個月出金高達5萬克以上，你想想那是多少錢？很多人都在打主意，你想個辦法把礦權(quán)拿過來，我們就發(fā)大財了。”
他滿肚子鬼主意，劉流根本沒有想到那里去，便說：“主意倒是好，但難度太大。”
牛大偉這回不講客氣了，直接命令他想盡一切辦法也要爭取，哪怕是向張老板承包一塊礦區(qū)也好，很多人這樣干。劉流勸他道：“果真如此，那也只是個希望罷了，你以為那些人就那么容易對付？我們在外地作戰(zhàn)，是兵家大忌啊。”
牛大偉毫不動搖，馬上表示要趕過來徹夜長談。他的風格是喝酒到天亮，劉流趕忙掛了電話。
第二天一早，劉流帶著資料到國土資源廳窗口辦理礦權(quán)過戶手續(xù)。還是那個郝正，見到他臉上笑開了花。劉流遞上資料，說明來意，他馬上表示資料可以先放在他那里，一有消息他會馬上通知。他只是個科長，劉流不想為難他，說了聲謝謝便走。郝正追出來道：“劉總，你大人不計小人過，你的事我一定幫你辦好！廳長那里還請你多說幾句好話啊。”
劉流現(xiàn)在是劉廳長身邊的紅人。
郝正靠近，小聲說：“這幾天有幾撥人來查詢張家村金礦和周邊礦權(quán)的登記情況，你要小心防范。”
劉流吃驚不小，忙問道：“都是些什么人�。�”
郝正說：“我留了個心眼，要求來查詢的一律出示營業(yè)執(zhí)照和介紹信，就是這些。”
說完，他遞過來幾張紙，劉流接過一看，那幾個公司不熟悉。但有一個注冊資金高達一個億的凱達公司引起了他的注意，郝正指著說：“這個公司是新注冊的，不知道是何方神圣。”
注冊資金可不是想抽走就可以馬上轉(zhuǎn)走的，那得費一些周折，看起來這家公司實力強勁。劉流看了看復(fù)印件，凱達公司的法人叫做張斌，有可能是周紅改頭換面的新公司。讓他們折騰去吧！他苦笑了兩聲，主動握了握郝正的手告別，剛剛上車就接到了周紅的電話：“合作的事情想得怎么樣了？老爺子還等著你的回話呢。”
劉流發(fā)動了車，趁著這幾秒鐘思考了一下，決定還是不和她硬碰硬，給她個軟釘子為好：“不好意思周總，張家村金礦我已經(jīng)賣給肖斌了。”
周紅暴怒：“你怎么能這樣？”
劉流說：“我未婚妻住院需要醫(yī)藥費治療，等著用錢……”
電話里半天沒有聲音，可以想象她是何等意外，何等氣憤，接著她猛地掛斷了電話。
劉流成功地移花接木，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她氣得把手機狠狠地摔在桌子上，蘇荃默默地幫她撿起手機碎片，越發(fā)覺得曾經(jīng)熟悉的大姐和熟悉的環(huán)境是那樣格格不入。一旁，周老爺子玩弄著一對碧玉球，閉著眼睛聽周紅匯報完畢后，對劉流的做法不以為然：“這個小劉太有意思了，他想轉(zhuǎn)移視線，讓我們與肖總為敵，只怕還太嫩了一點。小紅，今晚我約了秦市長吃飯，你馬上給我聯(lián)系肖總，請他作陪來喝酒。”
肖斌接到電話后陷入了沉思，他剛剛得到消息，秦市長將調(diào)往資城市擔任市委書記，過完年就上任，周老爺子此次宴請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理由很簡單，如果資城市政府堅持拍賣無效，劉廳長也不好堅持，拿到新的探礦證將會相當艱難。曾市長走之前急于重新拍賣，底下各個部門的領(lǐng)導(dǎo)不一定會買賬，他是要走的人，人沒走茶就涼啊。曾市長那里不足慮，麻煩的是秦市長，周家無非是想借秦市長之手向他施加壓力，以拿到張家村金礦。他知道周家和秦市長很熟，但熟到何種程度不得而知。
他的關(guān)系在省里，中州官場無人不知，秦市長就是再不講原則，也要掂量一下吧？他在尋求一個既不得罪周家和秦市長，又能兌現(xiàn)承諾的兩全之策，他不想失去劉流這個朋友。想來想去，他決定先下手為強，馬上動筆寫了一份報告，主題是“如金歲月”項目需要配套一個金礦的探礦權(quán)，寫好以后，他動用市政府的關(guān)系交給秦市長的秘書。秦市長如果不表態(tài)，總會權(quán)衡一下，不可能完全支持周老爺子的無理要求。
安排好那件事，肖斌意識到劉流該做的事情都做完了，剩下的就是等。趕往中州的路上，他問劉流在干什么？劉流和譚老板在一起，譚老板明白曾市長一走，他將再一次面臨一道坎，這次來中州是想拜訪新上任的秦書記，順便送上見面禮。結(jié)果沒見到秦書記，他只好約了劉流，要求劉流請劉廳長出來吃頓飯。
劉流很掛念黑哥的去向，他是個小角色，完全可以忽視。但他現(xiàn)在有了新的靠山，不以暴力為手段，披著合法的外衣干非法的勾當就不同了，多吉說他的眼神如同野狼，比他家藏獒血紅色的眼睛還要兇狠就知道他殺過人！劉流的頭皮一麻，馬上趕到了華都酒店咖啡廳。譚老板說黑哥確實是越獄了，已經(jīng)上了公安部的追逃網(wǎng)。他找道上的朋友問了一下，黑哥沒有在資城出現(xiàn)過，很可能就近躲在西部某個地方干起了老行當。譚老板其實也很緊張，薛勇之死他間接助了一臂之力，在最危急的時候?qū)⒘鲝木辛羲锝饩攘顺鰜�。正是由于劉流使計將殺手引出來，高所長才成功地將殺手抓獲，他一招供，導(dǎo)致薛勇全盤皆輸。
譚老板與薛勇曾水火不容，他不擔心黑哥報復(fù)劉流之時順便搭上他就是假的了。為了自保，他需要和劉流商量一個對策，再一次將黑哥拿下。雖然他對劉流萬分不滿，但他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離不開劉流了。拿黑哥的事情來說，如果沒有劉流報信，他極有可能會受到黑哥的襲擊，到那時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他需要劉流為他遮風擋雨，商場真的沒有永遠的敵人啊。他慶幸自己沒有把話說絕，徹底把劉流推向?qū)α⒚�，劉流�?yīng)約前來著實讓他十分感動。所以一見面，他就遞給劉流一根巨大的雪茄，外加一瓶50年的紅酒。
酒是他準備送給秦市長的見面禮之一，暗紅色的酒液像極了凝固了的血，他突然很討厭這個東西，不由得說道：“我們在明處，黑哥在暗處，這次你準備怎么對付他�。�”
劉流苦笑道：“我不是道上的，怎么和他玩啊？”
譚老板說：“還是和上次一樣，你想個辦法把他引到中州，其余的事我讓譚春來辦，怎么樣？”
他能主動出擊已經(jīng)相當不容易，劉流沒有接他的茬，想著高所長也應(yīng)該回來過年了。高所長深造歸來，一般會回原單位省公安廳涉黑支隊任職，他是薛勇事件的始作俑者，他的回歸才是真正的依靠所在。譚老板還在等他的回答，劉流說：“根據(jù)我了解到的情況，黑哥和資城的‘放點’人有聯(lián)系，他現(xiàn)在帶了一幫人充當他們的收賬人。問題是不知道他跟的是哪個‘放點’人？這個就要靠你去打聽了。如果能和‘放點’人達成協(xié)議，那黑哥就無處可逃了。”
譚老板搖頭，表示很難辦到，私藏通緝犯可不是好玩的，人家根本就不會透露。
劉流又說：“你只要打聽一下誰借了五百萬給甘肅的張老板就搞清楚了，其余的事我去辦。”
譚老板馬上指示譚春去問，等回話的空當，他拿出一份報告扔在桌子上，那是申請在觀音山設(shè)立多金屬礦的報告。他冷哼了一聲，罵了一聲娘，恨恨地說：“曾市長已經(jīng)作了批示，但已經(jīng)晚了，現(xiàn)在是廢紙一張了。”
他失去了靠山，拿到觀音山稀土礦的可能性更小了，劉流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忙低頭喝茶。過了一會兒，譚春回話了，他說：“大哥，我打聽到了，資城只有胖子李去年借了五百萬給甘肅一個礦老板，到現(xiàn)在都沒有收回來。”
劉流千算萬算，怎么也沒想到‘放點’人竟然是李總！羅東也是栽倒在他手上，譚老板說：“李胖子以前是公安，由于非法撈錢被開除了，之后他就開始拉攏各方面的關(guān)系放點。別看他笑起來像個彌勒佛，其實是個心狠手黑的角色，道上給他取了個外號，叫做‘黑骨頭’！”
骨頭都黑了，那還是人嗎？雷大龍犯在他手上，他輕而易舉地放過了。現(xiàn)在想起來不可能是他良心發(fā)現(xiàn)，肯定是他遇到了不可調(diào)和的糾紛當中急于脫身。是誰給他那么大的壓力？那一定是個關(guān)鍵人物。
又陷入了僵局，譚老板越發(fā)煩躁。劉流想到了高所長，干脆打電話過去問道：“高所，你聽說過資城的‘黑骨頭’嗎？他姓李，是專門放點的。”
高所長大概是剛剛睡醒，不耐煩地道：“不認識，我說你老實點，千萬不要去惹那些人。”
劉流鬧了個沒趣，悻悻地掛了電話起身倒茶，一杯茶還沒有喝下去，高所長來了電話：“你說的‘黑骨頭’我想起來了，他叫李濤，我警校的同學認識，他們經(jīng)常提起他。聽說他離開警隊后混得不錯，他應(yīng)該不會放高利貸啊。”
劉流描迷了一下李胖子的長相，頭發(fā)不多，鼻子上面有顆痣，高所叫了起來：“沒錯，就是他！”
在資城，人際關(guān)系錯綜復(fù)雜，但是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總離不開社交圈子，這個世界太小了。從老潘誘使雷大龍開始，種種跡象表明，他們在利用各種關(guān)系編織一個網(wǎng)！而劉流極有可能就是被捕捉的對象。他不知道李總掌握了多少籌碼，下一步會如何行動？羅東被逼走也許就是前奏。他如同陷入了捕捉大鯰魚的迷魂陣，始終理不出頭緒。譚老板說：“沒其他辦法了，我安排譚春約他出來談一次。”
李總專門從事“放點”生意有三年了，最近風聲有點緊，兩個債權(quán)人把他告上了法庭，起訴他非法集資，非法放貸。這多少影響了他的生意，他把目光投向了賭場，以前這一塊是薛勇最大的收入來源之一，他想接過來。他一般不會在賭場里出現(xiàn)，而是長包了一個客房守株待兔，賭場里面有他的眼線，有賭徒要借錢就去樓上房間里找他。華都酒店的場子開了很久了，他尋思著換個地方，玩久了保不住要出事。
根據(jù)劉流和譚老板的意思，譚春上樓找到了李總的房間。他的目的之一是向李總表明黑哥的秘密已經(jīng)不存在了，他指使人襲擊羅丹，無非是找個容身之所尋機報仇，而他則是被利用了；目的之二是借以挑撥他與黑哥之間的關(guān)系，將黑哥的行蹤說出來；目的之三劉流不好說，他要什么條件才肯放棄喬拉山金礦？劉流想只有視情況自己和李總?cè)フ劻�。那又關(guān)系到錢，他現(xiàn)在囊中羞澀，要在‘放點’人面前表現(xiàn)出氣概來，他需要時間準備，壓力越大越有精神。譚春找到李總的房間，很有氣勢地敲開了門。
轉(zhuǎn)眼到了大年二十九，多吉每天準時去醫(yī)院念經(jīng)禱告，劉艷貴的臉色越來越好，有時候臉上竟然帶著淡淡的微笑。胡總工和劉流抑制不住高興，天天給多吉做紅燒牛肉�？粗缤⒆影銤M足，劉流不禁想到羅東現(xiàn)在在哪里，要過年了，是否他也有一個溫暖的懷抱？周紅那邊一直沒有任何動靜，她習慣于窮追猛打，此番一反常態(tài)保持沉默倒超出了他的意料。他想約蘇荃出來談一談，沒想到她的電話根本就無法接通。
有人說時間是一服藥，治療創(chuàng)傷的良藥。不管這種說法對不對，劉流總想著去試一試，他的面前遍布荊棘，他的未來充滿了變數(shù)，也許只有多吉心中的菩薩才知道結(jié)局，他心里反復(fù)在思考一個問題：是繼續(xù)往前走？還是像羅東一樣帶著她隱居起來？那樣一了百了，再也不會為了金子而發(fā)愁上火。劉廳長和胡總工同時猜到了他的想法，特意打發(fā)老匡接他們?nèi)コ阅觑垼瑒⒘鲝姶蚓袢ジ把�，腦子里卻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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