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卓群征詢寒光的意見,寒光表示和梁書記意見一致。王部長反對說:“我看只要做到能夠保值就可以了。要那么高的價,能賣得出去?”李卓群微笑著問大家還有沒有不同意見。大家都說沒有了。這個議題常委們都沒有意料到,原來以為李卓群新官上任,要就大政方針做總體安排,沒想到是在討論具體事務。而這些事務都是棘手的難題。對李卓群的強勢作風,大家都充分感受到了,私下里都在心里盤算自己今后的立場和方向。李卓群沒有時間考慮這些,決定以1.85億為底限,出售縣委縣政府大樓,讓大家舉手表決。大家齊刷刷地舉起手,一致通過。李卓群又說賓館、招待所和各個部門的超標車都要做處理,原則上除了公檢法機關、電視臺和人武部按照工作需要配車,其他各委、辦、局都不得配小汽車,只配一輛公務車,縣委縣政府只保留一輛小車另加兩輛公務車,這個問題交財經小組先拿出處理辦法來再議。這一下子似乎觸動了大家的根本利益,各自心里都掀起了波瀾。李卓群宣布第二個議項:聽取公安局局長劉能對于今天群訪事件以及涉案情況的匯報。
劉局長進入會議室敘述了事件經過后說:“這是一起典型的官商勾結并有黑惡勢力參與的惡性案件。在這里,我首先代表公安局和我本人做檢討。由于我工作失誤,對全縣治安問題沒有高度重視,工作不力,因此導致了這次惡性事件的爆發(fā)。李書記在車上批評得對,我們長期將上面的態(tài)度當成了方向和目標,只唯上不為民。我請求……”
章程立刻站起,打斷劉能的話,說:“我是縣委常委、政法委書記,也是公安局政委,你說的方向和目標錯誤,責任在我,不在你和局黨組……”
李卓群打斷道:“這個問題改日再議,你坐下。劉局長,請你說說處理意見。”
劉能道:“涉案的大部分人員拘押在案,跑了礦長,也就是那個強奸了黃妙茹的老板。”
“怎么回事?”
劉能道:“可能有人提前通風報信了。這只是可能,還沒有確鑿證據。”
“那好,你們一面繼續(xù)追捕首犯,同時抓緊審理從犯。要盡快依法處理,證據要確鑿,要充分,然后盡快移交檢察院進行起訴!另外,對于全縣小煤窯和小礦山,我們要重新審查登記。符合條件的可發(fā)開采許可證,不符合條件的一律關閉。請你們公安局會同工商局、環(huán)保技術監(jiān)督等部門共同研究,拿出一個方案,交下次常委會討論。”
章程和劉能同時說:“好!”
李卓群道:“這幾個部門那邊我明天和他們說。哦,對不起。這個事情請大家討論。”
王部長道:“這個事還討論什么?早該如此了!”經王部長這么一說,原本想說話的都縮了回去,一致表示同意。李卓群問劉局長還有什么要說的。劉能有點期期艾艾地道:“李書記,各位常委,在調查中,我們發(fā)現黑惡勢力很是猖獗……我這個公安局長也收到了他們的恐嚇信。”說著掏出恐嚇信,交給坐在上首的章程,章程遞給李卓群。
李卓群看了信,微笑道:“這只是開始,要不了多久我也可能收到這樣的信。”說著,輕輕一笑道,“紀委梁書記,政法委章書記,這可是件涉及穩(wěn)定和諧的大事,我們不能讓老百姓生活在冤情和擔驚受怕里,請你們兩個部門務必聯合商討出一個解決辦法,開展一場徹底的打黑除惡、反腐倡廉的攻堅戰(zhàn)!”梁、章兩人先后答應。
李卓群說:“各位常委,你們覺得此議如何?”大家表示同意。
劉能覺得自己已經不適合聽下去,于是退出。
李卓群繼續(xù)道:“我先在這里打個招呼,如果案件牽涉你們某些親人朋友,請你們務必予以配合調查!”大家都說沒有問題。只有劉京東默不作聲。李卓群話鋒一轉道:“我建議:今冬和明春對黨員干部開展‘立黨為公,執(zhí)政為民’、為人民服務的宗旨教育及培訓。請常委會討論。”
王部長第一個道:“我舉雙手贊成!但是,我認為這次學習培訓不能走過場。”此話一出,引來一陣非議。有人說:“過去哪一次是在糊弄?”
李卓群請大家表決。這個沒有負擔的議題當然毫無阻力地獲得通過。具體操作落到王部長身上。王部長欣然領命。李卓群說教師問題可以找黨校和教育局,他已經和郭局長通了氣,這次一定不能搞從理論到理論那一套,要結合實際,盡可能聯系沖南縣實際開展教學。另外,還要找人在老大樓進門的照壁上寫上“為人民服務”,在門口刷上“立黨為公,執(zhí)政為民”。對李卓群這個舉動,有人在心里暗笑是在作秀。劉京東在心里忍了又忍,腦袋里反復回味著高光太的話。眼看著李卓群如此作風,他心里也在掂量著自己。李卓群見初步目的已經達到,再談其他議題反而沖淡了主要事務,談多了常委們會起反感,看常委們的反應也不宜再繼續(xù)。精明人懂得分寸,李卓群就是這樣的精明人。他看了一下手表,都十二點了,于是宣布散會。
大家起身,各懷心事地往外走。
邊梅道:“李書記,還有劉福源的問題。”大家聽說后,都止住腳步。
李卓群道:“劉福源的問題現在還沒有完全搞清楚,暫不列入,等查清了再說。”李卓群之所以這么說,是怕阻力大,議而不決,給自己的威信帶來負面影響。暫時讓他掛著,這是他權力范圍之內的事,別人也挑不出不是。大家都知道李卓群是薛逢陽的愛將,又是省里掛得上號的人,所以對他說的話,多數人不敢提出異議,但心里都覺得過分了。也有人感到暢快,心里的立場在發(fā)生微妙的轉變。
李卓群叫住劉京東、寒光和李巨所。等大家走完,李卓群說:“劉縣長,你明天到教育局,出席一個會議,表達我們縣委縣政府的歉意。”
劉京東說:“沒問題!”
劉京東走后,李卓群請寒光和李巨所明天去汪沖礦,簽訂買賣辦公樓的合同。寒光對李卓群的辦事效率感到驚訝,更驚訝他賣大樓的決心,心里既佩服又擔心。李卓群推心置腹地說:“剛才,有些話我不好說。這座樓就是個形象工程,看著氣派,實則疏遠了黨群關系,損害了政府形象,就是虧本也得盡快處理……”
“李書記……”
“寒書記,你別著急,我知道你是為我好,觸動前任的敏感問題將得罪某些領導?墒,你想過沒有,你越是這樣護著,我們越不能清爽地做人、做工作!黨的利益,群眾的利益怎么辦?人們還相信我們嗎?”
“可是,那也不能這么急,至少要和相關領導溝通。”
“我知道,如果要溝通,甭說能不能成功,就是時間我們也耗不起。其實我和汪沖礦已經達成了口頭協(xié)議,沒有在會上表露,就是怕夜長夢多。”
寒光笑笑說:“你呀,真是君子小人的手段都一起上。那價錢不能低,如果低了有人會做文章。”李巨所賠著笑。李卓群告訴兩人說:“汪沖礦答應以1.8億購買。可我要他們加價,他們說要向集團請示。我看能不能將價格定在兩個億上,或許再多些。”寒光聽了有些驚詫。李卓群解釋說,他們要開瓦山礦,還要辦精加工基地,這里就是他們集團中心了——他們集團公司準備遷來落戶。
“原來是這樣,那就難怪了。好,你就放心,我們一定達成你的愿望。”
李卓群告訴兩人,改造裝修老辦公樓的錢由汪沖礦出。另外,請他們在三天內付兩千萬定金。
寒光激動地抓住李卓群的手說:“李書記,你真有辦法!這一下子全盤棋都活了。你要早點來就好了。”
李卓群爭取寒光的手段很隱蔽,很巧妙,他心情很好地拍拍寒光的肩膀,說接下來的事情將更復雜更艱巨,希望他一定幫助自己!寒光到此時只有鼎力支持,他想不出第二條路。可他還是有些擔心李卓群動作過大,想說卻沒有說出口。對于李巨所,李卓群不需要花費心思,即使他不同意李卓群的做法也不會拆臺。李卓群明白他們目前都處在觀望階段,擔心和不相信兼有,但他有信心讓他們真正轉變。
李卓群走進辦公室,這才有機會好好看一眼自己的辦公室。辦公室是由里外兩個房間構成的套間,外間由貫通的兩間組成一個整體,門口對面擺放著一張寬大而厚重的組合寫字臺,桌上用具飾物一應俱全,和他在省發(fā)改委的三屜辦公桌相比,那簡直是天壤之別,以至于李卓群進入辦公室時感慨良久。進門右手是兩個單人沙發(fā),左手是組合沙發(fā)。沙發(fā)旁邊是一架檀木鏤花花架,花架上花盆里分別開放著杜鵑和冬菊。李卓群心道,這個時候還有這兩種花開放?辦公室靠墻放著文件柜和一組不知名的柜子,都是那種精巧時髦產品。他就不懂了,為什么要放這些柜子,難道一個縣委書記有這么多文件要放?他好奇地走過去拉開左手的一個柜門,里面裝的不是文件,哪里是文件,而是各種杯具,有玻璃的,有陶瓷的,還有木質和其他材料制作的杯和壺。他又拉開另一個柜門,里面全是各種酒瓶。他也是見過世面的人,可是他根本沒有見過這些奇形怪狀的酒瓶更不論里面裝著的酒了。他忙合上柜門,抬眼四壁。墻面上懸著條幅字畫,天花板上吊著組合吊燈,吊燈周圍分布著一些他叫不出名的燈具。他搖搖頭,目光下滑,寫字臺后方墻壁上掛著一塊匾額,上書:為人民服務。李卓群眉頭凝成了疙瘩。
高潮從外面闖進辦公室,看到李卓群站在屋子中央發(fā)愣,笑著提醒他該休息了。李卓群問高潮睡哪里。高潮笑著說:“里間是臥室。如果你不愿住這里……”掏出一把鑰匙,說:“可以住賓館。這是301房間鑰匙。”說著要遞給李卓群。李卓群沒有接,走到門口站住說:“高秘書,你給我找兩床被子,送到會議室。你給紀委梁致遠書記打個電話,說我在會議室等他。明天叫總務科派人將辦公室里這些東西處理掉,只留下那塊‘為人民服務’的匾額和沙發(fā)。換張三斗桌外加一把木椅就可以了。哦,我不習慣在這樣的環(huán)境里工作。”李卓群也許覺得不應該這樣對待高潮,轉身沖高潮一笑說,“哦,辦完這些事就回去休息吧,你也陪著我辛苦一天了,抱歉。還有,拿一份干部花名冊給我。”
“哪里,我跟你才感到痛快。我馬上拿花名冊。”李卓群笑笑,沒有追問,返身走向會議室。他坐到椅子里,掏出手機打電話道:“我是李卓群,劉局長嗎……不好意思,這么晚了還要找你……哦,那好,請來我這里,我在會議室等著,叫上章政委……什么?你和章政委在一起,你們沒有回家……在大門對面等著?你們怎么知道我有事找你們……是這樣,那你們就上來吧。”李卓群收了手機,起身從身后的柜子里拿出一次性紙杯,倒了三杯水。剛坐下,拿起其中一只水杯正要喝,章程和劉能匆匆趕到。
李卓群招呼道:“這是剛倒的,喝一口調調氣息。”兩人端起水杯喝干了杯中水,李卓群起身要給他們倒水,被劉能攔住了。劉能道:“李書記,你是不是要問我余嘴鄉(xiāng)派出所的事?”
“所以,你一直在外面等著?”
劉能笑笑,沒有說話。
李卓群問章程:“你怎么也不走?”
“你是要開展打黑除惡,不可能那么說說就沒事了,總要問問我們掌握的情況。”
李卓群高興道:“你們不愧是干公安的。那劉局長你先說。”
劉能說,我已經將余嘴鄉(xiāng)派出所所長、指導員請回局里,據他們各自初步交代,他們都不同程度地充當了小煤礦的保護傘,也接受了一些饋贈。李卓群思考了一會兒問:“你看,他們有沒有可能接受金錢賄賂和涉黑?”劉能直言不諱地說:“我想有這個可能,要不,僅憑那點饋贈,他們不會冒著風險那么干。”劉能的話促使李卓群下定決心,讓兩人立即組成專案組展開調查,搞清問題所在,嚴肅處理。他神情嚴肅地說:“絕不允許腐敗侵蝕公安隊伍的機體!”劉能看了看章程,說出了自己的擔心:“他們可都是劉副縣長的人,還和劉福源關系很近……”
“你不也姓劉嗎,你不是他們的人?”
“不是不是,李書記,你別誤會,我雖然也姓劉,我們不同宗,我差點連這個局長都干不成了。要不是你來了,說不定下一任就沒我的份了。”
“怎么回事?”
“還不是嫌我們不夠聽話。”
章程道:“我們鑒于目前沖南治安狀況,曾經要求全縣集中開展整頓治安,特別是對‘三霸’動手。因此受到了排擠。”
“‘三霸’是怎么回事?”
劉能道:“就是路霸、電霸、市霸。其實還有一個村霸,合起來就是四霸。”
“像大黃莊村長馬家仁和余嘴鄉(xiāng)鄉(xiāng)長馬富仁就是這樣的人,他們勾結黑惡勢力,一手遮天,巧取豪奪,欺男霸女,無惡不作!”
“真有這樣的事?”
章程道:“不但有,而且還越來越猖狂,要不黃妙茹也不會在大白天被眾人抓走;村民們鬧到鄉(xiāng)政府,馬富仁也不敢斗膽包庇!”
“紀委對這些干部不管?”
劉能笑笑道:“要是管了,還能這樣?我認為今天沒有抓到罪魁禍首,肯定有人提前通風報信。書記,我們也是冒著被撤職的風險和你說這些話。我知道你非常難,畢竟是積重難返,他們上面還有那許多關系網。我從你上午的舉動看到了希望。但我們也不希望你大刀闊斧地干,那畢竟阻力大,搞不好真的要……我們只請求你支持我們對部分現象進行整治。比如對黃、賭、毒現象和黑惡勢力進行打擊!”
李卓群沉吟不語。章劉二人沒有再說話,焦急地等待。李卓群一臉嚴峻,當看到兩人布滿期待的神色時,他壓著聲音說:“從現在起,你們派可靠人員,一個點一個點地去偵察,搞清全部情況,再來我這里,運作一個穩(wěn)妥方案,突然出擊,一舉清除!”章程低聲說:“書記,要那樣,警力遠遠不足。”李卓群讓他們把情況摸準搞清楚,并說警力問題他來想辦法。
劉能聽了,連忙起立,敬禮道:“李書記,你就放心等待,我們絕不會叫你失望!那我們走了。”
李卓群送他們走出會議室,恰好看到走來的梁致遠。梁致遠和大家打過招呼,被李卓群請進會議室。隨后,高潮和一個女服務員抱著兩床被子和枕頭走進會議室。高潮遞給他一本花名冊。李卓群讓他們將東西放到桌面,說:“麻煩你們了,去休息吧。我也要睡覺了。”等兩人走后,李卓群微笑著問起了余嘴鄉(xiāng)的調查情況。梁致遠呵呵一笑,避重就輕說:“哪有那么多腐敗,只是馬富仁那天也不知怎么搞的,態(tài)度確實粗暴了點,沒有好好安撫群眾,還調來警力,激化了事件。要不,村民們也不會鬧到縣里了。”李卓群對他的話很不滿意,可他沒有表現出來,問馬富仁有沒有其他問題。梁致遠含糊地說也就是和煤老板吃吃喝喝過,其他的暫時還沒發(fā)現。李卓群知道肯定不是這樣,梁致遠這個態(tài)度有其歷史原因,便換了話題問:“余嘴鄉(xiāng)黨委書記呢?他在不在?”
“書記胡克身體不好,三天兩頭泡醫(yī)院。前任高書記正準備調整他。”
“胡克家在哪里?”
“在瓦山鄉(xiāng)蘇家窯,怎么李書記要去看他?”
李卓群笑著搖搖手道:“他要是真的身體不好,就應該及早調整,免得耽誤工作。”
“書記,您這話說到點子上了。他早該讓位了,調到城里某個局里當調研員,保留他正科級就很對得起他了。”
李卓群笑笑,知道胡克的癥結所在,也沒和他多說,讓他回去把紀委工作總結總結,總結好了,寫份報告交來,又說:“耽誤你休息了,沒事了,你快點回去休息吧。”李卓群終于確認了梁致遠的態(tài)度,但是,他不甘心,還想轉變梁致遠的態(tài)度。接著,他看了一會兒花名冊,覺得瞌睡襲來;放下花名冊,將被子鋪在會議桌桌面,放好枕頭,鉆進被窩,立刻進入夢鄉(xiāng)。
微弱的天光悄悄爬上天際,李卓群的眼皮微微跳動,猛然睜開,腦子里忽地一緊,心里撩慌起來,好像錯過了許多大事,又好像來了許多事情等著他去解決。他暗暗罵了自己一句:懶豬,貪睡!倏然坐起,忙穿衣服。下了桌子,疊好被子,將它放進沙發(fā)里才仔細辨別時間。他發(fā)現,現在天剛蒙蒙亮。要想再睡已經失去了必要。他坐在沙發(fā)里抽了支煙。摁滅了煙蒂,起身走出會議室。走廊里空廖得一任空氣肆無忌憚,每扇門警惕地守衛(wèi)著里面的秘密。李卓群不禁笑了,離上班至少還有兩個多小時。他心無旁騖地下樓。下到一樓時,發(fā)現信訪局里還有燈光。誰這么不小心,忘了關燈?最后走的這個人肯定是富家子弟!他在心里肯定道,快步走向信訪局。腳步在信訪局門外止住,他看到了一幅令他既驚訝又愛惜的畫面:辦公桌后面,一個身披軍大衣的人手里還拿著筆,頭趴在桌面睡著了。鼾聲從側歪著的嘴里吐出,氣流受到阻攔不舒服地掙扎著。李卓群輕輕走過去,拿掉仍握在那人手里的圓珠筆。這個動作驚醒了夢中人,鼾聲立停,繼之以一聲含糊的“誰呀”,然后腦袋抬起。怎么會是曹振義?李卓群心里的驚訝程度超過了自己的想象力。曹振義見是李卓群,驚訝程度絕不下于李卓群。兩人對望兩秒鐘似乎同時發(fā)出了笑聲。曹振義站起來道:“想不到李書記起得這么早!”
李卓群止住笑,埋怨道:“怎么不回家睡覺,和嫂夫人鬧別扭了?看你嘴邊多吃多占的。”
曹振義轉身用紙巾抹掉了嘴角流出來的涎水,回身不好意思地笑笑道:“書記說笑了,我們家和諧著呢。”
李卓群坐到沙發(fā)里,招手示意曹振義也坐下,問他為何不回家。曹振義坐到李卓群身邊笑著說:“不是,你不是讓我們在最短的時間里整理那些積壓的信件嗎?”
“哎,那么長時間都錯過了,也不在于這幾個小時。這都是你一個人整理的?”
“不是,全體都參加了,要是我一個人,就是把我分成幾份也干不完。他們是5點鐘才走的。書記,他們今天上午可能要遲來一兩個小時。”
“沒關系,讓他們好好睡,最好睡他一上午!你給他們家人打電話,讓他們睡。哦,還是算了,電話一過去還不把他們吵醒?”李卓群自嘲地笑笑,道:“老曹,你也該回去踏踏實實地睡一覺。”
曹振義搖手道:“不用,我瞌睡少,睡一會兒就可以了。書記你不是等著要結果嗎?”
“現在不要了,你還是回去休息。”說著站起來要走。
曹振義急著說:“李書記我真的不用!那些信件都整理好了,每封信后面都寫上我們的處理建議并歸類了。”
李卓群走回道:“哦,這么快?都涉及哪些方面?”
曹振義等李卓群坐下說:“除了老干部外,各個部門似乎都涉及了。申訴的舉報的占了總數的92%強,要求解決問題的占6%還多,還有七封信是提建議。我將重要的都集中在一起。”
“重要的有多少?”
“申訴的三件,舉報的五件,要求解決問題的兩件,建議的一件。共十一件。”
“都拿來。”
曹振義從桌上拿起一個文件夾,打開交給李卓群。李卓群翻了翻,見信是分門別類裝訂好,每封信后面別外附紙寫上經辦人的處理建議,在下面寫著曹振義的建議。李卓群在心里暗暗道好。他合上文件夾說:“曹局長,這些我親自來辦理。你上午打電話通知部分涉及單位負責人和經辦人來這里現場解決落實。讓他們限期處理,你把他們具體經辦的事件內容摘抄了,讓他們寫出處理解決的時間,并簽字。具體來幾個單位,你根據具體情況決定。如果他們有什么推諉扯皮,你叫他們來會議室找我?傊,上午、下午和明天來辦理的人,不能帶著一點問題離開這里!”
“李書記,這樣是不是逼得急了點?有些事牽涉復雜,能不能給他們一點時間?”
“給他們時間,誰給群眾時間?你告訴他們,真的有難以解決的問題可以找我。我這幾天哪兒也不去,我和相關領導等著。你還告訴他們,要是能夠解決而推給縣委縣政府,叫他們先好好考慮考慮自己的工作能力!”
“我一定一字不漏地傳達給他們!”曹振義感到暢快又感到很擔心。暢快的是他終于等到了這樣一個雷厲風行的領導,一個干實事的領導,一個為民不為官的領導;擔心的是要真的這樣行動,那些局長們肯定要叫苦連天,還會想出種種法子抗拒,可能還會掀起波瀾,生出變故。這個年頭當官的想自己的多,真干實事的少。就是要干實事也得看領導的好惡來決定自己的行止,沒有哪個像李卓群這樣無所顧忌。這樣干,恐怕不能持久,自己……
“今天要處理的信件及建議給我看看。”李卓群的話打斷了曹振義的思緒。
曹振義拿出一沓信交給李卓群說,這里是42封,涉及交通、電業(yè)、衛(wèi)生三個局。下面都寫了處理建議。審查修改過了,剩下的他抓緊時間審查修改。李卓群沒有說話,從中抽出六封信仔細看內容和建議。每看完一封信,他就信里內容詢問曹振義,曹振義給予一一解釋。曹振義很想提醒李卓群緩緩圖之,走一步看一步,可觸到李卓群年輕而專注的眼神,他遲疑了。李卓群看完放下信,說很好,建議針對性強些,讓各局查清所列事實,限期解決。他拉起曹振義的手道:“走,我們出去運動一會兒。洗漱過,我們到街上吃早點去,我請客!”曹振義笑著邊走邊說:“我們的食堂里有早點,比外面的豐富、質量也好。”
“哦,那我們就去食堂里吃,還是我請客,就這么說定了,不許推!”
“書記,你的早餐有專門的師傅送來,用不著你親自去食堂。以前的書記縣長們都是如此。”曹振義笑著說。
李卓群一愣,道:“還有這樣的事?怪不得……從今天起就沒有這個規(guī)矩了。走吧。”兩人出門來到樓后的空地上做運動。
早晨的空氣新鮮無比,兩人不由自主張口貪婪地吸納?盏乩镉袃扇嗽趯W⒌鼐毺珮O劍,那一招一式如行云流水般綿綿不絕。李卓群看了,忍不住叫一聲“好”!練劍的中年人聽到叫好聲,停止動作,回身看到是李卓群和曹振義站在身后,收了架勢道:“李書記、曹局長早啊。”
聽到說話聲,另一個人也收住招式走過來。
李卓群笑著說:“你們不是比我們還早?你們是哪個科室的?”
穿藍色運動衫褲的中年人道:“我是紀委副書記聞泰。新聞的聞,國泰民安的泰。昨晚值班。他是衛(wèi)生局最年輕的副局長周志強,我們是劍友,除了刮風下雨都在這兒鍛煉。”
李卓群笑著說:“怪不得你們倆的劍練得如此精妙!”
“哦,李書記看出來了?那李書記一定也是會家子了!”聞泰顯然來了興趣。周志強微笑著走上前向李卓群問好。李卓群握住周志強的手說:“你多大年紀?”
“不小了,36歲。”
“哦,以后可要多多交流。”
“有事一定請示李書記。”
“什么話,沒事就不能交朋友了?剛才聞書記的話我還沒有回答,我確實也喜歡練劍?墒菦]有你們水平高。”
周志強和聞泰同時邀請李卓群練劍。李卓群明白他們的想法,接過周志強遞過的劍。試了試劍的分量,正合適,笑說:“那我就獻丑了,還請你們指教。”三人散開,李卓群持劍站立,屏息,目光平視。只見雙肩微抖,劍出輕盈,飄忽迂回,身隨劍走,穿花度蝶,最后以一招龍歸大海收束。場外三人看得呆了,一時竟沒有反應。李卓群將劍遞給周志強時,周志強才大叫了一聲:“好!”另兩人才醒悟過來,拍掌叫好。
聞泰走上前,熱情地問:“李書記,你剛才練的像太極劍,細看又不盡然。那是什么劍法,如此剛柔并濟、風雨不透?”李卓群笑笑說:“沒什么,那是我瞎胡編的。怎么樣還能看得過去嗎?”兩人眼睛瞪得老大,傻愣著。曹振義道:“你們都是練家子,我只看熱鬧,看不出門道。聞書記,周局長,你們說李書記的劍練得還行嗎?”
聞泰瞪了曹振義一眼道:“行嗎?簡直就是宗師級別,都自創(chuàng)劍派了,還論行不行?”聞泰轉向李卓群誠懇道:“李書記,請您收下我們倆做您的徒弟,如何?”
周志強立刻道:“對,您一定要收下我們倆!”
李卓群笑道:“如果不嫌棄,我們共同切磋,做師父不敢當!”
兩人似乎同時道:“那怎么行!”
聞泰道:“學校里還有老師和學生之分,練武的人最講究師徒之禮的。您要是不嫌棄我們倆愚笨,我們就拜您為師。”說著就要行拜師禮。李卓群單手托住聞泰握著的雙拳,聞泰暗中使了個千金墜試探李卓群的臂力。聞泰使盡了內力,只見李卓群仍是單手托住他的雙拳,怎么也蹲不下去。李卓群好像沒事人一樣毫不費力。聞泰內心大驚。周志強看出了其中奧妙,心中非常震撼。只有不懂行的曹振義心情很好地做看客。李卓群笑盈盈地說:“老聞,老周,你們倆依我兩件事,我們就在一塊切磋。”聞泰撤去內力,說:“您說,我們無不遵從。”
李卓群道:“一、從現在開始,不準再用‘您’來稱呼我。二、我們之間也沒有什么師徒之約。我們只是同志,是劍友,以后可能還是拳友。”
周志強驚訝道:“書記,您還是拳家?”
“你看,你又稱‘您’了不是?要這樣我們就不能在一起切磋了!”
周志強道:“好,我保證不再稱‘您’了。”
聞泰道:“既不稱‘您’又不定師徒關系,那我們總得表示表示吧?”
曹振義搭話,說:“那還不容易,你們倆分別請一請李書記不就得了,我好跟著沾光。”
李卓群道:“曹局長在開玩笑,此事不可,你們家我遲早要拜訪的,但不是現在。”
聞泰道:“那,我們總不能這樣空著手占你的便宜吧?”
李卓群道:“那這樣,把你們各自部門的事跟我說說,再提出你們的看法。這個怎么樣?”兩人互望,又一起看著李卓群。
聞泰道:“可以,你就是不問我,我也想找個機會向你單獨匯報我的想法,老周也是。我們縣里非得你這樣的人來整治整治不可。老曹不是外人,我們可都是同病相憐的人。如今老曹首先達成了心愿了,哦,我不是說要官,我是說事理。”
李卓群一手拉著聞泰一手握住周志強的手,高興道:“老曹,我們到食堂去,坐下來說話,等著吃早點。”四人都滿心歡喜地走向餐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