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班的獄警小趙,早就認識他,這時候跟他打趣:“我說小龍!你這是干什么呢?都這樣了還鍛煉身體呢?”
“怎么了?就興你們這些大頭兵鍛煉,我就不能練了?”鐘國龍沒有停下動作,發(fā)狠地說:“老子聽說真正監(jiān)獄里的犯人們,都挺牛逼的!這回進去以后,還有的是仗打呢!”
小趙笑笑:“得了吧!就你這樣的,真進去了也是個刺頭,不打別人就不錯了!”
“嗯!小鬼!這話我愛聽!”
“你管誰叫小鬼呢?我可比你大好幾歲呢!”
“嘿嘿!”鐘國龍停下,一屁股坐在床上,開始觀察起外面崗樓上的武警。“哎!趙哥!你打過槍嗎?”
“廢話!當兵的能沒打過槍?”
鐘國龍又問:“那……你殺過人嗎?”
小趙搖搖頭,說道:“和平年代,哪有那么多人殺?”鐘國龍頓時一臉的不屑:“切!當兵不殺人,你當個什么勁哪?”小趙笑著說他:“當兵就非得殺人啊?這樣吧,一會兒你想辦法跑出去,我立馬把你擊斃,不就殺了人了?沒準兒我還立功呢!”
“切!我才不跑呢!要跑也先干掉你!”跟小趙逗了會兒悶子,鐘國龍又覺著無聊了。這時候,鐘月民虎著臉走了進來。鐘國龍看見父親過來,還是有些拘束的,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
“爸……”
“鐘國龍!”鐘月民沒有理他,板著臉大喊。
“到!”
“出來!”
小趙打開鐵門,鐘國龍表情很不自然地走了出來。“鐘國龍!剛才接到公安局通知,經(jīng)過調查審問,你遭受黑七為首的犯罪分子勒索,毆打,自衛(wèi)的時候用對方兇器砍傷黑七手臂的情況,已經(jīng)證明屬實,現(xiàn)在你已被釋放!”
“啥?”鐘國龍有些震驚。小趙知趣地推了他一下,小聲說:“還不快走?”鐘月民這時候說道:“簽完字到我辦公室來!”轉身離去。鐘國龍云里霧里地簽完字,走進父親的辦公室。鐘月民反鎖上門,看著他,說道:“小龍啊小龍!你讓我說你什么好?我和你媽哪點對不起你了?給你吃穿,供你上學,學你不上了,整天游手好閑,你媽又給你聯(lián)系那個計算機技校,盼著你學點好,可倒好,好沒有學到,學到打架火拼了!”
鐘國龍站在那里,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說道:“爸,您也別費勁了,我也這么大了!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我不會忘了您和我媽的養(yǎng)育之恩,我會孝敬你們的。您只要少教訓我,就算我的造化了!”
“混賬東西!“鐘月民舉起手,鐘國龍干脆眼睛瞪得老大,等著挨打。鐘月民嘆了一口氣,又把手放下,說道:“小子!我知道我說什么你也聽不進去了,你回家吧,你媽等著你呢。我今天辦了這輩子頭一件拉關系走后門的事情,希望這件事情能把你挽救過來!”
鐘國龍說道:“爸,這件事情我還真得謝謝您!我本來以為這次怎么也得判幾年呢!”
鐘月民說道:“我說的不是這件!”
“那是哪件?”
“已經(jīng)給你報名了,我給你找了個管你的地方!”
“管我?什么地方能管我?”
“部隊!”鐘月民猛地抬起頭,盯著兒子:“也只有部隊有希望能教育你了!體檢的時候會通知你,這段時間你哪兒也不要去。”
“什么?”鐘國龍震驚,“你讓我去當大頭兵?我不去!”
鐘月民大怒:“不去?我就把你綁到部隊去!”
“我說不去就是不去!好好的我當什么兵?綁我去,你那叫拉壯丁!”鐘月民氣瘋了,一陣劇烈的咳嗽,手痛苦地捂住胸脯。
鐘國龍怕把父親真氣出病來,忙上來扶住父親,鐘月民猛地摔開他。鐘國龍連忙說道:“好好好!先不說這事兒了!我回家,我回家找我媽去行不行?”說完他趕緊從父親的辦公室走了出來。
“走啦?歡迎常來哈!”門衛(wèi)小張沖他逗。“常來?常來你管飯啊?”鐘國龍沒好氣地說,眼睛特意看了一眼小張的軍裝,想象著那軍裝穿在自己身上得多傻。
心情不爽,鐘國龍一路溜達著往家走,對面的王剛正帶著幾個兄弟,在大街上囂張地邁著“海步”,迎面一些小青年見到他無不點頭哈腰,他很自豪,卻猛地看到對面的鐘國龍,大吃一驚,轉身就要跑。
“王剛!”鐘國龍大吼一聲。王剛嚇得一哆嗦,再也不敢動了,轉身換作一副媚笑:“龍……龍哥,您這么快就……出來了?”
鐘國龍心情正不好,記恨他那天晚上臨陣脫逃,存心要找他麻煩。“怎么了?見到我姓鐘的觸了你的霉頭是不是?”
“不不!我哪敢啊!我剛才內急,急著撒尿去!”
“操!”鐘國龍上去一腳,踹在王剛肚子上,“那你他媽現(xiàn)在就尿吧!”
王剛猛地被踹出去老遠,捂著肚子不敢起來,嘴里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求饒:“龍哥!對不起您,我錯了!那天我真他媽不夠意思,我真他媽的不是人!您饒了我吧!”
鐘國龍冷笑一聲,說道:“龍哥,誰他媽是你哥?你還記得那天晚上我說什么嗎?”
王剛苦著臉說:“記得……您說,再不跟我做兄弟了。”
“對啦!我鐘國龍說話算話,從今天開始,老子見你一次打你一次!不是我兄弟的,就只能是我的敵人!”鐘國龍說完揚長而去,不再理會王剛的哀求。
和王剛一起的小混混低頭問他:“剛哥!就這么算了?”
“不這么算了怎么算?黑七那么牛都差點被他剁死,現(xiàn)在縣城里誰還敢惹他呀?我操的那天我怎么沒去呢?腸子都他媽悔青了,哎喲……還真他媽有尿了……”
鐘國龍感覺有些消氣了,嘴里唱著歌:“刀光劍影……”
“老大?”一個聲音響起,鐘國龍停止歌唱,正看見王雄和李兵騎著摩托過來,兩個人看見真是鐘國龍,忙剎住車跳下來:“老大?你越獄了?怎么還敢在大街上這么走?”
鐘國龍笑著說道:“越你個頭的獄呀?這叫正當防衛(wèi),無罪釋放!”
王雄、李兵兩個人一愣:“無罪釋放?公安局的都喝多了?”
鐘國龍這時候又不想回家了:“回頭再跟你們說,我現(xiàn)在也迷糊著呢!他們呢?”
李兵說:“他們這會兒都在老四家睡覺呢,弟兄們幾天晚上沒好好睡了,都想怎么救你出去呢!”
“走!去老四家!”
……
“老大!你不知道哇!這幾天兄弟們除了你被抓這檔子事,其他都快活著呢!”王雄有些喝多了,“自從咱兄弟7個打敗了黑七30多個人以后,把這幫人全震了!見到咱們,跟見到他們親老子差不多!我都3天沒用自己花錢買煙了,好多人爭著跟咱混了,那幫人還給咱起了個外號……老四,叫他媽什么來著!”
“七劍下天山,血戰(zhàn)大草坪!沒文化!”陳立華喝了一口啤酒,鄙視王雄。
鐘國龍這時候也喝得舌頭大了,囂張地將旁邊一個空酒瓶子用手打到地上:“操!哥兒幾個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咱們以后,不但要做縣城的老大,還要做全縣的老大,全國的老大!”
“對!就這么定了!”劉強紅著眼睛,好像全世界都是他們家開的。
譚小飛說道:“老大,這幾天我們都費老心了!老蔣又從他們家偷來兩萬塊錢,就差去買槍劫獄了!
“扯淡!劫獄?”鐘國龍罵,“還買槍?看守所所長可是我親爹、你們的親叔叔,你們劫個屁呀!不過,兄弟們的情誼我理解,來!我鐘國龍先干為敬!謝謝兄弟們了!”
“哪兒的話?咱兄弟誰跟誰呀?”王雄說,“那天要不是老大喊自己殺人,我和老六誰也跑不了!老大我敬你!”
七個兄弟推杯換盞,喝得昏天黑地。
陳立華說:“大哥剛才說得對!咱兄弟這輩子都在一起了!永不分開!就這樣!”
一句話正好觸動鐘國龍心中的難事,他笑了笑,猛干了一大口啤酒,說道:“不過,老大我這回可算是遇到劫難了。監(jiān)獄雖然沒去了,但我那親爹又給我找了個比監(jiān)獄強不了多少的地方!”
“什么地方?”
“部隊!”
“部隊?”幾個人一驚,齊齊看著鐘國龍,“老大,你要當兵?”
鐘國龍說道:“切!我才他媽的不想當大頭兵呢!不過,這次老爺子像是來真的了,恐怕不好過!我這些年沒少氣他,今天他又被我氣著了。我要是再不去,不好交代呀。”
老蔣縮了縮脖子,說道:“我聽說部隊可苦呢!過的不是人的日子,每天跟個傻犢子似的背著磚頭跑圈兒!嗯,不是好地方!”
鐘國龍說道:“一會兒回去看情況吧,能不去我就不去?墒牵裉炖蠣斪诱f都給我報上名了呢,讓我等通知體檢。”
“那不就是真的了?”大伙立刻警惕起來。
陳立華說道:“老大,你要是當兵走了,我們怎么辦?”
“對呀!那不成了6劍下天山了?少一個還下個屁呀!”王雄說。
鐘國龍又喝了一口酒,說道:“看看再說吧,也許體檢就過不去呢……不過,憑我這體格,懸!”
陳立華忽然站了起來:“不如這樣吧!老大,你回去再探探你們老爺子口風,要實在不行,干脆咱都去當兵算了!”
“行。”劉強和王雄表示同意,“要么咱都不去,要么就他媽的都去,反正咱是不分開!”
“好!就這么定了!要去都去,要不去就都不去!”
“跑圈兒……這個……行,跑就跑吧,我就當自己是驢!”老蔣狠狠地說。
“就算不行,還當是一次免費體檢呢!”
鐘國龍搖搖晃晃地走回家的時候,已經(jīng)是晚上12點多了,鐘月民和沈素芳還沒有睡,見他回來,沈素芳忙走過去:“小龍!你怎么這么晚才回來呀?又喝酒……我和你爸正著急呢!”
“媽,沒事,我都這么大人了……我困了,睡覺去了!”
“你給我站!”鐘月民氣鼓鼓地站起來,沖著兒子喊。
鐘國龍看了看父親的神色,只好一屁股坐在沙發(fā)上,等著父親的訓斥,十幾年了,他早習慣了。
“我今天剛把你撈出來,你不說回家看看你媽,又出去鬼混,你知道你媽有多著急嗎?你眼里還有我們父母嗎?”
父親這么一說,鐘國龍覺得自己確實理虧,但他向來不愿意服軟,倔在那里不說話。
鐘月民越說越氣:“你看你現(xiàn)在,多瀟灑呀,帶著一幫兄弟,叱咤風云了是不是?那是個正道嗎?這次有我戰(zhàn)友幫忙,你小子算是出來了,但你要是還這么混,早晚還得闖禍,還得進監(jiān)獄,你還指望我有幾張老臉供著你丟的?你呀你呀!你怎么就這么不讓我們省心呢?你……”
“行了!不就是當兵嗎?我去還不行嗎?我等著體檢還不行嗎?我聽話我乖還不行嗎?我真困了!”鐘國龍站起身,走進臥室,倒頭睡下。
鐘月民和老伴愣在了客廳。
“這孩子今天是怎么了?”沈素芳納悶。
鐘月民愣著,忽然說道:“好幾年了,我記得有好幾年了,這小子還從沒有聽過我的話。嘿嘿!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