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國龍沒轍了,只好老實回答:“13秒5。”
“這回信了沒有?說你們笨蛋,我也是有根據(jù)的!都給我回去!”
新兵們跟著龍云往回走。
“班長,你這是怎么練的?”鐘國龍跑上前去,看著龍云的腿問。
龍云看了他一眼,說道:“你說人家耍雜技的是怎么練的?練唄!你不練就行?咱們團偵察連還有一個班長,能倒立著跑百米,倒立著啊,用手跑,得多大力量和平衡度?不也是練出來的?在部隊,什么奇跡都可能發(fā)生,關(guān)鍵看你努力不努力。”
隊伍又拉到器械場地。
“下面咱們進行雙手俯臥撐、仰臥起坐、立位體前屈考核。動作要領(lǐng)都知道了,我說一下合格標準:雙手俯臥撐,合格標準兩分鐘70個,仰臥起坐,三分鐘60個,立位體前屈,合格時間30秒。”龍云邊說邊看大家,這幫小子一個個站在那里,神色凝重,“我說,怎么都跟鬧雞瘟似的?稍息,立正!都給我精神點兒,要不要去跑上3000米活動活動身體?”
“報告!不用!”所有人精神抖擻地大喊。
“不用就好,下面按每個單項,一個個來,虎子記時間!”龍云不動聲色,用腳把場地上兩塊磚頭踢到一邊。
新兵們開始輪流測驗,輪到鐘國龍時,鐘國龍眼望蒼天,深吸了一口氣,趴到地上,猛地做了七八個,之后越來越慢,做到第三十個的時候,已經(jīng)是筋疲力盡了,又開始撅屁股,被龍云從屁股上踩了一腳,就再沒起來,時間到了。
“這幾天沒白練啊鐘國龍,到第三十個才開始干地球,有進步。”龍云笑了笑,“下一個,仰臥起坐!”
鐘國龍翻過身來,雙手抱頭,眼睛瞪圓了,大吼一聲,頭起到一半,一下子又躺了下去。再起,不到一半,又躺下,之后就再也起不來了。
“鐘國龍,你這兩個半個,我是給你算一個呢,還是算一個多?”趙黑虎笑道。
鐘國龍不好意思地站起來,說道:“下一項吧!”
立位體前屈是鐘國龍最擅長的,這小子天生臂展比較長一些,身體瘦,個子又不是太高,動作做得很標準,這次鐘國龍決定挽回些面子,咬著牙待了足有一分鐘。
“佩服啊!我要是能夠著腳,我都高興死了!”李大力揉著腰,看著動作標準的鐘國龍,不住地贊嘆。
最后一項依舊是單杠引體向上,龍云站在單杠下面,看了看鐘國龍,說道:“鐘國龍手好利索沒有?”
“好了!”鐘國龍說道。
“你還是算了吧!好了也別上了,白白浪費時間,你去記成績,虎子過來保護!”龍云面無表情地說道。
“為什么不讓我上?”鐘國龍終于受不了,沖龍云大吼道,“班長,今天不是考核嗎?我必須參加所有考核!你別看不起人行不行?”
“好好好!你可以上,你第一個上!”龍云看著他。
“要不要抱著你?”趙黑虎伸手。
鐘國龍臉漲得通紅,沒有理他,自己走到單杠下面,猛地一跳,居然牢牢抓住了單杠!但是,這一項鐘國龍本來就不行,剛才做俯臥撐又耗費了雙臂的力量,咬著牙堅持了幾十秒,依然像吊著一塊豬肉一樣,最后終于堅持不住,掉了下來。
鐘國龍還要上去,被龍云制止,自己大為惱火,站在一邊怒氣沖天。
等到全班測驗完畢,副班長開始念成績:“全班除傘立平因病沒能參加之外,5公里徒手跑達標:余忠橋、胡曉靜。百米達標:劉強、余忠橋。體能各項成績?nèi)窟_標的二人,劉強,余忠橋。”
“沒達標最多的是誰?”龍云冷著臉問道。
“報告,是鐘國龍,除立位體前屈達標之外,其他各項成績均沒有達標。”
“不但沒達標,還最差是不是?”
“是!”
龍云站在那里,看了一眼鐘國龍,鐘國龍面色很難看,龍云沒有理會,說道:“同志們,今天是我們十連的第一次周末測驗,通過考核,你們也都看見自己的差距了!全班表現(xiàn)比較優(yōu)秀的,只有余忠橋和劉強,表現(xiàn)讓我滿意的,一個沒有!表現(xiàn)讓我很失望的,卻有一個!下午開始,我們可以休息了,同志們抓緊時間洗洗衣服,做點個人的事情,但不許離開營區(qū)。有需要買信封信紙和其他日用品的,統(tǒng)一報到副班長那里,暫時由他代同志們購買。都清楚沒有?”
“清楚!”所有人都喜形于色,終于能休息一下了!
“好,除鐘國龍留下之外,其他人解散!”
“鐘國龍,知道我為什么讓你留下嗎?”龍云看著一臉不服氣的鐘國龍。
“因為我訓(xùn)練成績不好!”鐘國龍回答,眼睛看著遠處。
“錯了!”龍云大聲說道,“鐘國龍你錯了,我不是因為你成績,才把你留下的。”
鐘國龍有些意外,看了龍云一眼,龍云接著說道:“鐘國龍,現(xiàn)在操場上除了你,就只有我,我告訴你我為什么要把你留下!你鐘國龍讓我很失望!幾乎是徹底地失望!注意,我不是對你的成績失望,你已經(jīng)每天知道加練了,已經(jīng)知道自己很丟人了,我相信,只要你肯堅持練下去,總有一天,你鐘國龍會個個達標,甚至個個項目都做到優(yōu)秀。”
“那你為什么對我失望?”鐘國龍?zhí)痤^,看著龍云。
“我對你的失望,是因為你鐘國龍一直到現(xiàn)在,腦子里還是當兵前的那些臭思想!”龍云終于爆發(fā)了,站在那里大聲吼道,“不錯,你鐘國龍有自尊,你鐘國龍愛面子,你不是一個愿意落后的人。但是,你現(xiàn)在的思想里,還是那種張狂的東西,你不服氣別人說你差,你不服氣副團長說因為你導(dǎo)致我們失掉紅旗,你不服氣副班長說你跑得不行,你也不服氣我說你單杠不行、百米不行。你滿腦子的不服氣,是不是?我告訴你,你這種不服氣,不是什么傲骨,是徹徹底底的傲氣!你有什么傲氣的??你哪點做到可以有傲氣了?你別以為我看不出,你現(xiàn)在每天早起跑步,堅持睡覺前練力量,目的只有一個,就是在置氣,就是在告訴我們,你鐘國龍不是不行,你鐘國龍有恒心,對不對?”
鐘國龍一下子被激怒了,大聲吼道:“我每天加練不對嗎?我決心把訓(xùn)練成績搞上去不對嗎?我是不服氣,可是我現(xiàn)在在爭取趕上其他人,到你的嘴里,這些都成了傲氣了?都錯了?那你讓我怎么辦?滾蛋回家,還是在部隊混日子?”
“鐘國龍我告訴你!就你現(xiàn)在這樣,你再練也是白練,因為你練的目的,只是不想讓別人說你不行,只是想讓別人都認你是老大!對不對?在你的腦子里,從來沒有想過,你努力訓(xùn)練,不是為了讓別人看得起你,而是要做一個合格的兵!你想過嗎?你拍著良心說,你想過嗎?你沒有想過!你當兵來,是為了學(xué)功夫,學(xué)了功夫,回家繼續(xù)當你的老大。你來了以后,發(fā)現(xiàn)曾經(jīng)不可一世的自己,原來是個笨蛋,原來處處不如人家,所以你決定加練,所以不服氣,你只是想讓人對你改變看法而已。要是這樣,你就算練到全軍第一,全國第一,也只是一個四肢發(fā)達的傻兵,還是一個不合格的兵!你在為別人的看法而訓(xùn)練,你在為將來更好地當老大在訓(xùn)練,我說錯了嗎?你訓(xùn)練的目的都沒有搞明白,就算你練成鐵人,最終也只能是一個垃圾,甚至?xí)蔀樯鐣细θ说囊粋禍害!鐘國龍,你說,我說錯了嗎?部隊辛辛苦苦地幾年下來,結(jié)果培養(yǎng)了一個戰(zhàn)斗素養(yǎng)一流的渾蛋出來危害社會,那部隊不是在間接犯罪嗎?”
龍云瞪得血紅的眼睛,直盯著鐘國龍的雙眼,鐘國龍徹底呆了!龍云的這一席話,就如一個巨大的銅鑼,在自己腦海里猛地敲了一聲。龍云說得沒錯!龍云的意思也很明白了,他不是說鐘國龍成績不好,也不是說鐘國龍訓(xùn)練不積極,而是在說,鐘國龍訓(xùn)練的目的。
鐘國龍不得不承認,正如龍云所說,自己現(xiàn)在所有的表現(xiàn),還真不是為了當一個合格的好兵,而確實是自己爭強好勝的心態(tài),和回去更厲害地當老大的心態(tài)在主導(dǎo)著自己。想到這里,鐘國龍低下頭去。
龍云點著一支煙,語氣也有所緩和起來,繼續(xù)說道:“鐘國龍,你要明白一點,思想指導(dǎo)行為。在部隊里,比嚴格的訓(xùn)練更重要的,就是思想的訓(xùn)練。換句話說,你首先要搞清楚,自己為什么來當兵,然后還要搞清楚,自己在部隊這幾年,究竟是要得到什么?這些你搞清楚以后,你的訓(xùn)練才不會是沒有意義的東西,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班長,那你說,來部隊的目的應(yīng)該是什么?究竟是要得到什么?”鐘國龍問道,此時龍云的話,已經(jīng)徹底說到了鐘國龍的內(nèi)心深處,毫不夸張地說,已經(jīng)深入了鐘國龍的靈魂!
“首先,你的那種來部隊學(xué)功夫當老大的思想,是絕對錯誤的。至于當兵保衛(wèi)祖國、保衛(wèi)人民這些大道理,咱們有專門的政治學(xué)習(xí)課,我也不講了。我只想告訴你,來到部隊的目的,應(yīng)該是要做一個合格的兵,不但是軍事合格,還要思想合格。你在部隊這幾年,應(yīng)該得到的,是一個正確的人生觀,等你將來走向社會,你要明白,什么是對的,什么是錯的,什么是應(yīng)該做的,什么是堅決斗爭的。你還要利用在部隊學(xué)到的對人生正確的看法,創(chuàng)造屬于你的事業(yè)。就算是你所謂的功夫,也要知道,自己是用來爭勇斗狠,做黑社會老大,還是應(yīng)該用來見義勇為,保護弱者。”
“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部隊每年都有成千上萬的復(fù)員兵,這些兵回到家鄉(xiāng),有的最后成功了,風(fēng)光無限,有的卻走向犯罪的道路,鋃鐺入獄。之所以會有這樣的區(qū)別,我認為,跟自己是不是有一個正確的對人生、對社會的看法有直接的關(guān)系!所以,我今天跟你說的,不是你的訓(xùn)練行為,而是你的思想問題。這個問題搞清楚了,你每天天不亮爬起來,才是有意義的。土匪和英雄都有血性,做出事情來卻是天壤之別!我不否認你鐘國龍是一個有血性的漢子,但是,人生就只有這么幾十年,何去何從,你還要自己把握,你理解我的意思嗎?”
鐘國龍站在那里,點了點頭。
龍云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鐘國龍,作為你的班長,我本來完全可以繼續(xù)讓你努力訓(xùn)練,讓你將來多為我得幾個獎狀,我作為你的班長,一定也很有面子,你復(fù)員以后,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你什么時候聽說哪個復(fù)員兵犯罪以后,還要回來處分帶他的班長的?但是,我覺得作為你的班長,也是你的大哥,我有責(zé)任讓你將來做一個堂堂正正的人!做一個真正的合格的兵、合格的人。今天的話,你不用馬上理解,有足夠的時間讓你好好思考!”
鐘國龍看著龍云,腦海里原來的思想,和剛剛龍云帶給他的思想,正在產(chǎn)生強烈的碰撞。是啊,自己這一生,究竟應(yīng)該怎么選擇呢?自己的人生觀,究竟是怎樣的呢?這個問題,鐘國龍現(xiàn)在還是不能很快想清楚,龍云說得沒錯,時間還很長,看來,自己真要好好想想了!
好久,鐘國龍忽然問道:“班長,你剛才說對我徹底失望了,是真心話嗎?”
龍云笑了,沒有回答,很仔細地上下看了一遍站著的鐘國龍,說道:“有時候,我還不是特別討厭你……”
“班長,你放心吧,我想,我會想明白的!”鐘國龍也笑了,“你不是還沒對我絕望嗎?”
“嗯,哪天我要是絕望了,就直接把你小子踹死!走吧!”龍云拍了他一下,“你要是實在想著費勁,我不反對你以后再多練練單杠,你吊在上面的樣子,丑死了!”
十連宿舍里,龍云推門進來,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趙黑虎沒有在,可能是出去買東西了,剩下的這幾個新兵基本上全躺在床上,傘立平還在揉自己的肚子,邊揉邊呻吟。李大力和趙四方并排躺在李大力的床上吃瓜子,地上一片瓜子兒皮,劉強、陳立華正在和余忠橋“斗地主”,三個人滿臉貼著紙條兒,錢雷、張海濤在旁邊觀戰(zhàn),這幾個人周圍也滿是瓜子皮和紙條兒。還有胡曉靜躺在床上,蓋著大被子,睡得正香。
“傘立平除外,其他人給老子集合!”龍云大吼一聲,李大力差點兒從床上掉下來,所有人不知道發(fā)生什么事情了,暈頭轉(zhuǎn)向地下床站好隊,三個斗地主的臉上的紙條都沒來得及撕。
“瓜子兒好吃嗎?”龍云問李大力。
“報告班長!來的時候在火車上買的,時間一長,有點兒潮了!”李大力回答。
“趙四方,你說呢?”
“報告,味道不錯!”
“那好啊,李大力,趙四方!向后轉(zhuǎn)!齊步走!立定!你們兩個,把地上的瓜子皮給我一個一個撿起來,然后每個人做100個俯臥撐,我要是再發(fā)現(xiàn)地上有一個沒撿干凈的,就再做100個,明白沒有!”
“班長,我們想下午不是休息嘛,吃完再打掃不就行了?”李大力有些不情愿地說道。
“誰告訴你休息的時候可以不保持宿舍衛(wèi)生的?”龍云急了,“還有你們幾個,一塊兒去給我撿,撿完每人100個俯臥撐。”
“班長,我沒吃!”胡曉靜說道。
“沒吃好啊,睡覺就有理由了嗎?誰讓你大白天睡覺的?你以為是你們家嗎?”龍云吼道,“看你休息得不錯,不用撿了,直接做200個俯臥撐!”
這幫子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把宿舍打掃完畢,每個人又咬牙做了俯臥撐,這才站起來,一個個累得齜牙咧嘴的。
“想知道一般這個時候老兵們在干什么嗎?”龍云問他們。
“想!”這幫人回答。
“你們的衣服這么久沒洗過了,難道不覺得臟嗎?你看看你們的衣服,一個個像垃圾堆里出來的。老兵們和其他連隊的新兵都在洗衣服,就你們幾個,還在這兒侃大山,打撲克,睡覺,嗑瓜子。30分鐘,就給你們30分鐘時間,30分鐘后如果我還看見你們沒洗好衣服,回來給你們找點活兒干。”
“班長,我的衣服還不是很臟呀。”張海濤嘟囔著說道。
“屁話,還不臟,衣服上都快長蛆了,30分鐘后我回來,我到營部有點事情。”龍云說完轉(zhuǎn)身就走出了房門。
鐘國龍看見班長一出去,嘴巴就開始叨叨開了:“老子長這么大就沒洗過衣服,這休息事情還真多。”
“老大,要不你的衣服我給你洗吧。”劉強笑著對正在犯愁的鐘國龍說道。
“好呀,還是咱們老六好啊。”鐘國龍拍了拍劉強的肩膀,接著就把衣服脫下扔給了劉強。劉強、李大力各端上一臉盆衣服走到水房洗衣服去了,其他人依然是不動不搖。
“當了一個星期的驢,好不容易輪到個周末休息,還弄這么多事情,不管了。”傘立平繼續(xù)他的揉肚子工作。
“我是不想洗,要不,錢雷、陳立華,我們再玩上幾把撲克。”余忠橋?qū)λ麄z說道。
陳立華想了想回答:“這恐怕不行吧,等下班長回來了發(fā)現(xiàn)我們的衣服還沒洗,他會整人的。”
“怕什么呀,出了事情我頂著,就這么說定了,來,開打!”余忠橋?qū)χ麄兣闹馗f道。
“好,那就來。”錢雷附和著,三個人又興高采烈地開始了斗地主之戰(zhàn)。
鐘國龍開始展現(xiàn)他的組織能力和侃大山的才能,把趙四方、張海濤、胡曉靜幾個召集到一起,開始侃大山,一個個是興高采烈,口水直噴……
休息的時間半個小時似乎過得很快。龍云從營部回來的路上看見趙黑虎手上提了一大袋的東西:“虎子,怎么買東西買了這么久,那幫子小子沒人看著我看會造反。”
“班長,今天休息,服務(wù)中心人多得要死,擠得要命,這群小子買的東西又多。”趙黑虎紅著臉回答。
“我們快點回去,看那幫小子衣服洗完了嗎?一個個懶得要命,連衣服都不想洗。”龍云說完和趙黑虎加快步伐向房子走去……
龍云和趙黑虎一走進房間,擺在龍云面前的依然是濤聲依舊,和30分鐘前基本上沒什么兩樣。人基本上還是那些人,身上穿的衣服依然沒洗。頓時一股怒火從心中涌起,此時的他真想把這幫新兵大練一頓。站在門口的龍云強忍著心中的怒火,對著旁邊的趙黑虎說道:“副班長,到水房去看有誰在洗衣服,叫他們繼續(xù),回來給我說。”
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從旁邊響起,這幫精神全部投入到斗地主和侃大山境界中的新兵頓時心里一驚,全部立正站了起來,眼睛都看著龍云。
趙黑虎從水房回到房子里,對龍云說道:“班長,水房就劉強和李大力在洗衣服,劉強的臉盆里有兩套作訓(xùn)服,我問他在幫誰洗衣服,他打死都不說。”
“好,知道了。”龍云回答了一聲,轉(zhuǎn)眼就看了一下鐘國龍。
龍云的聲音在鐘國龍的心里似乎從未有這么溫柔過:“繼續(xù)呀,都看著我干什么,我龍云長得又不帥。撲克好玩呀,聊天增進感情呀。” 龍云的臉色猛然一變,聲音也突然加大,幾乎整個房子都隨著龍云的聲音在顫抖:“你們都不把我龍云,把班長的話放在心里是吧?把我說過的話當放屁是吧?都為所欲為,一個個都是大爺請不動是吧?想要我龍云跪著求你們洗衣服才成?”
龍云的眼里突然爆發(fā)出一股殺氣,看著龍云從眼睛里射出的那股氣息,令人感到心顫發(fā)寒的目光,鐘國龍和其他新兵感覺房子里的空氣似乎都凝固了。
“全班集合!”龍云怒喝道。
“報告班長,劉強是幫我洗衣服!”剛整完隊鐘國龍報告說道。
“我知道,你不說我都知道,算你還是個男人。全班都有,蹲下!知道怎么蹲嗎?副班長,一個個給我檢查糾正動作。”
“是!”趙黑虎走到他們身后,一個個地糾正蹲姿。
“這是你們到部隊以來第一次休息,本來我是不想多說什么的,只要你們自己做好了就行了,可是你們的表現(xiàn)確實讓我感到很失望,是十分的失望。一個個都很牛氣,都牛得不一般呀,一個個都把我龍云的話不當話,該打撲克還打撲克,該吹牛的往死里吹。尤其是你鐘國龍,衣服不洗叫劉強洗,還拉上班里幾個人陪你吹牛。我一進房門就聽到了你鐘國龍洪亮無比的聲音,牛呀,就數(shù)你話多,就你鐘國龍牛,你以為你是中央電視臺的播音員是吧,正好,下個星期六上午營里有個演講比賽,我正琢磨著班里有沒有這么一個人才,這下我看都不用找了,就你了,你自己下去好好準備一下。”
“演講比賽,我看我不行……”鐘國龍傻了。
“不行?不行你就別在十連待著!十連沒有不行的兵!”
龍云突然又話音一轉(zhuǎn):“你們以前在家里干什么的我不管,但你們記住,這里是部隊,現(xiàn)在你們是軍人,你們以前在家是條龍,可以沖天,在這里就是條蟲,給我窩著。你們有日天的球,我就有割球的刀,你們不是不喜歡洗衣服嗎?一個個都懶得不行嗎?那可以,今天就不洗衣服了,但是你們記住,走出去別人問你們是哪個連隊的人,你們不要說自己是新兵十連的,說自己是撿垃圾的。不想洗衣服也可以,我們換個事情做,偵察連今年工作忙,還有8頂帳篷沒洗,我看交給你們挺合適,除劉強和李大力外其余人每人一頂,洗完后評比一下。等下聽哨音集合,解散!”
“真倒霉,好不容易等到個星期六!”鐘國龍嘴里叨念著。
“洗就洗唄,啊,我的休息完了。”傘立平也是滿嘴的怨言。
“鐘國龍,你剛才發(fā)現(xiàn)班長那眼神嗎?那種眼神簡直能殺死人,不知道我們啥時候才能練出來。”
“那是,班長剛才那眼神真的看著我心里發(fā)寒,好了,不說了,等著洗帳篷吧,班長也真會折騰人,看樣子他以后說什么我們以后要一定照做,不然自己找虧吃。”
“是呀!以后不能犯傻了。”大家都跟著附和著。
“哈哈!老大來信了!”譚小飛從書包里掏出鐘國龍的信,笑嘻嘻地說。
“真的!”兄弟幾個全站住了,進而狂歡了起來,王雄一把搶過信來,在嘴上夸張地親了幾口,又吩咐道:“老蔣,你和李兵趕緊去多拿些酒!小飛,跟我回‘基地’,哈哈,今晚兄弟幾個狂歡!”
“好啊!”老蔣高興地拽著李兵就跑,李兵邊跑邊喊:“三哥,你們可別先看,等我們回來!”
“知道了!”王雄興奮地喊,“快回來!對了,多拿點紙和筆,還得回信呢!”
陳立華的家中,此時一片節(jié)日景象:客廳的桌子上,擺著花生米、燒雞、火腿、油炸豆腐干、五餐肉、魚罐頭……地上是兩箱啤酒,還有一條紅塔山,一大袋子果凍。
兄弟幾個喜氣洋洋地坐在桌子旁邊,王雄手里拿著鐘國龍的來信,看了一遍又一遍。
“三哥,你就別神經(jīng)了,快拆開看吧!”譚小飛抱怨,“不就是信嗎,你還有什么舍不得似的?”
王雄這個時候完全沒有了白天的霸氣,笑得像個傻子:“嘿嘿……念念念!”說著,拆開信封,迫不及待地抽出信來打開,譚小飛一把搶了過去,嚷嚷著:“我念吧,就我文化高。”
“那你倒是快呀!”李兵忍不住,激動地吃了一個果凍。
譚小飛打開信:“哈哈,是四哥的筆體,也就他寫的咱能看得懂了……老二、老三、老五、老七。我是老大。信我們收到了,很為你們?nèi)〉玫某煽兏吲d。現(xiàn)在我口述,老四執(zhí)筆,老六補充,給你們寫回信……”
王雄他們立刻熱淚盈眶,王雄喊了一聲:“老大啊,我們都想死你了!”
譚小飛也激動了,李兵說:“咱先別這樣兒啊,還沒念正文呢!老七你快點兒。”
譚小飛清清嗓子,又接著念:“你們幾個,就別惦記了。我和老四、我們一定好好學(xué),學(xué)厲害以后,回去教你們,咱們的眼光,不能只限于縣城,咱還得往大里發(fā)展。你們有空打聽打聽,市里誰最厲害?回去咱先挑了他們!”
……
“嗯,還有,你們現(xiàn)在在家,有時間多去照應(yīng)一下我和老四、老六的父母,有什么重活什么的,多幫著干干。省得他們老說咱們是酒肉朋友……咱們是兄弟!”
譚小飛念到這里的時候,哥兒幾個已經(jīng)是泣不成聲了。
“小飛,別哭了,接著念!”
譚小飛擦擦眼淚,繼續(xù)念:“下面就是老四他倆的了……哥兒幾個好好混吧,老大在這里有我們兄弟兩個照顧著呢,你們就放心吧,記住守好地盤兒,等咱們都回去的時候,還要大干一場……”
譚小飛念完信,大家又感慨了好久,這才開始吃喝起來。
酒過三巡,王雄站起來說道:“兄弟們,都看到老大的意思了吧?看來咱們做得沒錯!老大、老四、老六他們也是要讓咱們守好地盤兒,咱們得討論一下怎么個守法!”
幾個兄弟各抒己見,紛紛表達了自己的意見,但也沒能說出個所以然來,不過有一點卻是達成了共同意見,他們得給自己的小團伙起一個響亮的名號。
“咱們這個幫派,叫什么名字呢?”李兵說,“總得有個名號啊!”
“小飛,你想一個!“王雄說道,”就你文化高!想個牛一點兒的!”
“嗯……我想想……”譚小飛仔細琢磨,“那就叫七劍幫?”
“不好聽,容易讓外行認為是七賤幫,下賤那個賤!”王雄搖頭。
“那叫什么呢……洪興什么的人家都用過了呀!”
“我有個主意!”老蔣笑嘻嘻地說,“咱們老大叫鐘國龍,干脆就叫龍之幫,怎么樣?又上口,又有意義,還顯得有文化!”
“靠!就這么定了!就叫龍之幫!”大家集體贊同,于是舉杯相慶。
李兵說道:“這個幫主嘛,肯定是老大,在老大沒回來之前,我看就讓老三先代理著。老二太老實,還是當軍師附帶著管錢,我負責(zé)管理小弟們,小飛嘛,負責(zé)幫里的文化建設(shè)!”
“好,就這么定了!”老蔣說道,“管錢我沒有問題,不過老五,咱們要什么文化建設(shè)?”
“怎么不要?比如說時常召集兄弟們學(xué)學(xué)老大的戰(zhàn)斗精神什么的!”李兵說道,“老大的精神,還不夠咱們學(xué)嗎?”
“嗯!同意!”
“有道理!”
“喝酒!”
“明天開始整!”
眾兄弟開始慶賀龍之幫成立,又是一場大醉。
第二天中午,興奮了一夜的眾兄弟精神抖擻地開始給鐘國龍他們寫回信,老七執(zhí)筆,這幾個人七嘴八舌,一直寫到下午四點:
老大、老四、老六:
終于他娘的收到你們的回信了。ɡ洗,他娘的這句是老三加的,我不同意,認為這樣顯得沒文化,結(jié)果他們?nèi)齻都罵我,你回來幫我撐腰)。老大,我們想死你們了!看你在那邊過得很好,我們這才放心一些。你們?nèi)齻都在一個班,哈哈哈,太好了!這樣老大你就不會孤單了,你的衣服什么的,一定也不用自己洗了,老六超級愛洗衣服,我們都了解。
老大,你們走了以后,我們四個輪番去你家里,幫著阿姨和叔叔干活兒,換煤氣、搬白菜、擦玻璃……我們見什么干什么,有時候趕上起得早,早餐我們都送過去,你就完全放心吧。阿姨可喜歡我們呢,經(jīng)常給我們好吃的,就是叔叔有些奇怪,明明心里也很高興,就是板著臉,老拿我們跟他單位關(guān)著的那些人比,可能是職業(yè)習(xí)慣,呵呵。
……
對了老大,你們應(yīng)該學(xué)會功夫了吧?有沒有超過那個姓龍的軍官?要是超過了,你們就找碴兒打他一頓,那次他把咱打得不輕,老二說他到現(xiàn)在陰天下雨時后背還酸呢!咱可不能受這個冤枉氣。
好了,就寫這么多,對了,老二的大哥大被他爸拿去了,你要是有時間打電話,就打到他的店里,號碼是0XXX—2345765。
盼望你們回來!
老二 老三 老五 老七
×年×月×日
鐘國龍自新兵訓(xùn)練開始后,就很能吃,早上吃13個饅頭喝兩碗米湯還覺得有點不太飽,早上的咸菜基本沒他的份,因為其他人的筷子實在太快了,等他埋著頭幾個饅頭吃完,抬頭一看,媽呀,桌子上只有饅頭了,他就只能光啃饅頭,中午晚上就吃米飯,等他一碗吃完,桌子上就只有湯湯水水了,他就每次都吃好幾碗米飯,就猶如餓狼再現(xiàn)……
“班長,你說我是不是得病了?”鐘國龍苦惱地看著龍云,“13個饅頭啊,我當兵以前這13個饅頭夠我吃一個星期了!”
龍云笑著說:“正常!訓(xùn)練量一大,飯量猛增是很正常的事情,我當初新兵的時候,吃的不比你少,咱們團最厲害的一個山東兵,一頓能吃21個饅頭呢!”
鐘國龍吐了吐舌頭,龍云又說道:“飯量大是好事,說明你的身體已經(jīng)開始發(fā)生變化了,你看其他人不是吃得也不少?李大力比你吃得都多!但是,你不要光吃饅頭啊,還要多吃菜!”
“班長你不知道,我每天餓得跟狼似的,這幫家伙又出奇得能搶,我搶饅頭都來不及呢,哪還顧得著別的?”鐘國龍笑著說。
龍云忽然嚴肅地說:“沒錯!當兵的就要有一種精神!就是要搶!搶得多,你就吃得多,弱肉強食,優(yōu)勝劣汰,只有自己最強,對手才能更弱!”
鐘國龍若有所思……
隊列訓(xùn)練內(nèi)容已經(jīng)基本結(jié)束,明天就是星期五了,鐘國龍對這一天期待已久,這幾天心里也一直再想著上周末開班務(wù)會時龍云說這周五操槍的事情。
這一晚,鐘國龍睡覺前拼命地做了好多俯臥撐和仰臥起坐,想著明天就能摸著槍的鐘國龍懷著激動的心情硬是到凌晨才睡著……
早上吃完飯后,回到房子鐘國龍興沖沖地走到龍云的身旁問道:“班長,今天當真可以摸著槍嗎?那槍沉嗎?”
正坐在書桌前寫東西的龍云看了看鐘國龍:“鐘國龍,今天你這精神風(fēng)貌很不錯啊!值得表揚!現(xiàn)在告訴你,槍不沉,就幾斤重,你能拿得動。”
“報告班長,打掃干凈了。就等著你吹哨集合發(fā)槍了。”鐘國龍仍是滿臉笑意,“班長,發(fā)多少子彈。渴钦孀訌梿?”
“我說鐘國龍,你哪兒那么多廢話?”龍云有些不耐煩地看著他,“哎,你沒事了是吧?你廁所打掃干凈了嗎?”
“報告,我早打掃干凈了!”
“你最好是把它打掃干凈,趁著現(xiàn)在離集合還有段時間,趕快自己再去檢查一遍。等下我上課時由副班長檢查衛(wèi)生,要是檢查到誰負責(zé)的衛(wèi)生區(qū)沒打掃干凈,誰就不要想碰著槍。”龍云在向鐘國龍說話的時候有意識地把嗓門放大,意思給全班同志提個醒。
“哦,是,知道了!”看著龍云臉上的表情,原本還有許多問題的鐘國龍沒再問下去了,趕快跑到了廁所再去檢查打掃了一遍,看的確是很干凈了,才一步三回頭地走出廁所,站在廁所門口守著等著集合。
這時候,傘立平捂著肚子又跑了過來,被站在門口的鐘國龍攔住了。
“龍哥,你就行行好吧!我這是鬧肚子,比那天李大力的還要嚴重!”傘立平不解地問鐘國龍,“你守在廁所不讓我進去是什么意思?”
“現(xiàn)在廁所暫停使用,要上廁所到別的連隊去。”鐘國龍朝傘立平揮了揮手,示意他走開。
“這廁所不就是讓人用的嗎?再說我拉肚子,忍不住了,快讓開讓我進去呀!”傘立平雖然現(xiàn)在是滿肚子的怒火加疼痛,但是他不敢和鐘國龍來硬的,他知道自己硬鐘國龍不過,弄不好把鐘國龍惹火了,還要挨揍。見兩次請求后鐘國龍仍然站在廁所門口猶如一尊門神,紋絲不動,感覺要換個策略,來點軟的,他的肚子實在是忍不住了,感覺屁股上馬上就要飆出來什么了。
“鐘爺,我的鐘爺,你就行行好吧,看我都憋成這樣子了,等下我上完廁所出來給你打掃好。”傘立平的那張臉似乎被他那不爭氣的肚子折騰得有些扭曲變形了。
鐘國龍看了傘立平一眼:“你行了吧,你剛才沒聽班長說嗎?今天誰負責(zé)的衛(wèi)生區(qū)沒打掃干凈誰就不能摸槍,我的槍呀,我鐘國龍等了十幾年的槍呀,不能被你一泡屎給整得泡湯啊,再說你那衛(wèi)生水準我還看不上,不要怪兄弟。你另找個地去上廁所,快哦,不然真就拉在褲子上了。”
傘立平一聽確實也沒轍了,此時那張痛苦的扭曲變形的臉上又加上了一絲仇恨,幽怨地喊:“好你鐘國龍!哎呀!”說完一個急轉(zhuǎn)身就往門外跑。
看著傘立平跑出去的身影,鐘國龍對著他大喊了一句:“不要怪兄弟呀,等我摸著槍了,這廁所你想怎么上就怎么上!”……
“鐘國龍!”屋里傳來龍云的怒吼,“我要是再發(fā)現(xiàn)你為了保持廁所衛(wèi)生不讓別人進去,我就申請把你分到炊事班!讓你小子喂三年豬滾蛋!”
鐘國龍沒想到剛才的事被龍云聽到了,嚇了一大跳,連忙喊:“沒有沒有!大家隨便來!大家隨便來!”
班里的人見他嘴上這么說,眼睛瞪得比狼還兇,誰還敢來?
操課號剛一響起,一陣哨音就從鐘國龍耳邊響起:“新兵十連帶小凳俱樂部集合!”鐘國龍又是一陣興奮,抓起自己的凳子就往俱樂部跑,邊跑邊拍著陳立華的肩膀叫:“兄弟們,快點哦,到俱樂部要發(fā)槍了。”
龍云坐在俱樂部里,前面的桌子上擺著一支自動步槍和幾本教材。鐘國龍剛一跑進俱樂部就看見龍云面前桌子上的那支黑黝黝的槍,興奮得大腦充血,心跳加速,忍不住摸了一把才站進隊列。
見人員都到齊了,龍云神情嚴肅地掃視了一下大家,接著就是一頓口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