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想象得到莫燕咬牙切齒給我發(fā)這短信的神情。
我是怎么得罪這位大小姐的呢？這事還得追溯到半年前，莫燕的老爸，也就是莫尼公司的董事長莫長春和莫燕的后媽張莉—莫尼公司的總經(jīng)理,兩人正式離婚后說起。當(dāng)時，張莉去了深圳，公司交給剛剛從法國學(xué)成歸來的莫燕，于是，我這位前老板的紅人加心腹，就成了莫大小姐的眼中釘肉中刺。這半年，我的圖紙從來沒有一次通過過，我和設(shè)計部的同仁就從來沒有休過一次完整的周末。莫燕想著法兒折磨我，為的就是讓我自動辭職，這樣公司就不需要付我各種勞動賠償�？善也簧系�，為了那幾千塊的薪水，委曲求全地幸存了下來。如今，我終于再也不用在乎那份工作那份薪水了，便突然有了一種農(nóng)奴翻身，當(dāng)家作主的感覺。
我冷笑著刪除了她的短信，姐現(xiàn)在壓根就不在乎你那工作，還擔(dān)心你扣錢嗎？什么叫自己看著辦，有什么好辦的，你不就是指望著我主動辭職嗎？好，姐一定成全你。我打定主意，明天就去公司先把年假休了，想想我為莫尼嘔心瀝血服務(wù)了六年，竟然只休了四個月的產(chǎn)假，想到這里，我就恨不得把這過去六年的各種假期一并給補休回來。
我還沒有來得及把我六年的年假算計回來，丁丁同學(xué)就睜開她那雙圓溜溜的大眼睛。于是，在一聲“媽媽”的喊聲里，我全職主婦的第一天開始忙碌起來。
我一個人又是帶孩子，又是收拾家務(wù)，又得做午飯，還要擔(dān)心在職場打拼的周家坤，除了陪丁丁午睡，整個上午我都處于腳不沾地的狀態(tài)，可周家坤竟然連個慰問電話都沒有。趁著丁丁午覺，我終于有時間撥通他的電話，他一副公事公辦的語氣讓我相當(dāng)不爽。
“什么事？我正上班呢，有事下班后再說？”
“沒事就不能找你？你不知道我今天上午有多忙多累！”我抱怨著。
“帶孩子有什么好累的，咱家丁丁都多大孩子了，習(xí)慣就好。乖啊，我要開會了，掛了，拜拜！”
周家坤這個王八蛋竟然沒有安慰我，也沒有說平時他最擅長的“我愛你”，更讓人氣憤的是，在他掛電話前，我竟然聽到一個女人的聲音叫他“坤兒”。
我的小心臟突然就承受不了了。
好你個周家坤，不就是一個月六千塊嗎？我每月掙上萬元時，也沒有這么大牌過呀！還有那女人是誰？她憑什么叫你“坤兒”！這個昵稱，除了你媽和我媽還有丁丁媽，就沒有第四個女人敢這樣叫你，她憑什么叫！
我越想越氣，越氣就越不淡定，于是抄起手機再次打了過去。接通，按掉，再接通，再按掉。幾次三番，我只好放棄撥打手機，準備打他公司的電話號碼。撥通號碼那刻，我才猛然記起，周家坤已經(jīng)換工作了。
周家坤的新工作，我除了知道他每個月拿多少錢，知道老板是他大學(xué)時代對他照顧有加的學(xué)姐之外，其余我一概不清楚。此時此刻，我覺得自己作為周家坤的妻子，是多么的失敗。我承認我是掉進錢眼里了，時時刻刻都在盯著周家坤每個月賺多少銀子回來，可這不都是被該死的生活給逼的嗎？
我握著手機，整個人無比頹廢地陷進了白色的真皮沙發(fā)里，手機里周家坤的號碼就在眼前，可我再也沒有勇氣拔出去，聽他按掉電話的聲音。此時此刻，我多么希望周家坤能夠和我心有靈犀，給我回個電話，可是我等了半個小時，周家坤的電話也沒有打過來，反而等來了劉伶俐的電話。
“徐賢慧，你的辭職信交了沒有？”這個女人的聲音永遠如銀鈴般響亮，好像時刻都在興奮狀態(tài)。
“還沒有呢。”我據(jù)實以告。
“什么叫還沒有？你別跟我說什么有多年感情舍不得離開。我跟你說，你辭也得辭，不辭也得辭，再不行，我就去莫尼把你綁架過來。”劉伶俐一副不會善罷甘休的強硬態(tài)度。
“這事兒跟莫尼沒有半毛錢關(guān)系，是周家坤不讓我去你那兒！”我不想瞞著劉伶俐。
“周家坤？他憑什么不讓你來？”劉伶俐一聽到這個真相，聲音立馬提高了八度。
“他換了一份新工作，薪水足以養(yǎng)活我和丁丁，而丁丁又暫時沒有人照顧，所以，我是準備辭職，但不是去你那兒，而是在家里當(dāng)全職太太。”我一口氣把事情解釋清楚。
如果劉伶俐的電話是昨晚打來，我的語氣一定是歡樂喜悅且對美好生活充滿向往的，可是現(xiàn)在，連我自己都覺得我這番話有些死氣沉沉。
“徐賢慧，你在開什么國際玩笑，辭職當(dāng)全職太太讓周家坤養(yǎng)你？你膽子也真夠大。”劉伶俐的言下之意，就你們家周家坤那德行，你敢當(dāng)全職主婦嗎？在之前，她劉伶俐要敢這么詆毀周家坤，我鐵定跟她沒完，可今天，連我自己都懷疑周家坤。這次不是懷疑他的能力，而是懷疑他對婚姻的堅貞、對我的忠心。
“孩子沒人照顧，工作辭了就辭了，孩子只有一個。”現(xiàn)在的我早已不能豪氣沖天地說，從今天開始姐也是花老公的錢的主了。
“得得得，你把丁丁一塊兒帶來上班吧，我這兒有人幫你照看。再說咱這等你新開發(fā)了童裝品牌，不是正缺一名小麻豆嗎？把你家丁丁培養(yǎng)培養(yǎng)，你看成不成？不過我先說好了，丁丁只管零食，不管工資！”劉伶俐說得一本正經(jīng)的。
劉伶俐執(zhí)著得簡直就像是一搞傳銷的，在她的極力游說下，不心動肯定是假的，既能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又能天天和丁丁在一起，沒有什么比這更好的選擇了。當(dāng)然這一切的前提還得周家坤點頭同意，可是一想到周家坤電話里的那聲“坤兒”，我就無比惱火。我這邊事事以他為先，他倒好，這才剛剛得了勢，尾巴就翹到天上去了。
我最終答應(yīng)了劉伶俐的邀請，加盟“簡色”。這是暫時瞞著周家坤的決定，當(dāng)然，就算我真心想告訴他，也得他老人家接我的電話才行。
那天下午，為了避免在家生悶氣而氣絕身亡，我領(lǐng)著丁丁去醫(yī)院看了我媽。
我媽已經(jīng)在醫(yī)院住了三天，闌尾炎，雖然不是什么大病，但這次發(fā)得比較急，如果不是身邊有人，后果不堪設(shè)想。此刻，我爸坐在我媽的床邊，細心地給她削著蘋果。見我和丁丁進來，我媽趕緊從床上坐了起來，我爸見此情景，眉頭一皺：“躺好了，不要坐起來，自己的女兒來了，你瞎客套什么。”
我媽掙扎著坐起來：“沒事沒事，我的丁丁寶貝來了，讓我好好看看她，幾天不見挺想她的。”
“你呀，就是天生勞累的命，這病呀都是帶她給累出來的。你可別忘了，人家姓周，不跟你姓徐。”我爸掉轉(zhuǎn)矛頭開始數(shù)落我這個不孝女，大體內(nèi)容如下：什么當(dāng)初不聽父母的話，非要嫁進周家。什么孩子怎么不給公公婆婆帶，非要累死自己的親媽�？傊�，被我爸這么一數(shù)落下來，我就是罪大惡極、十惡不赦的主兒。
“爸，瞧您話說的，丁丁難道不是您外孫女，我不是您女兒，都是撿來的嗎？”我賠著笑臉說。
“是又怎么樣？你瞧瞧你結(jié)婚之后，我和你媽操碎了多少心，人家生女兒都是享福的，我們倒好，操不完的心。你看看你媽這兩年為了你長了多少白頭發(fā)，大病小病纏身，都成醫(yī)院�？土�。”我爸脾氣一貫這樣。
他還在繼續(xù)數(shù)落我的不是，我繼續(xù)左耳朵聽右耳朵冒。自己的爹自己清楚，我爸這個退休的火車司機，從前把火車當(dāng)成家，如今退休了，雙手不再掌握火車方向盤，于是只好開始操控起兩個女兒的人生。可事與愿違，兩個女兒都沒有按照他設(shè)計好的人生向前進。特別是在挑對象結(jié)婚這事上，他期望我姐能嫁一知識分子，最后我姐卻選了一土大款。他對我的要求倒是低了，只要小伙子踏實上進就行，結(jié)果我找了周家坤這個不求上進的啃老族。所以，在我和周家坤的事情上，我爸和我婆婆倒是站在同一戰(zhàn)線上，雖然支持的人不同，但總體方向是一致的，那就是不同意我們兩個的婚事。
“老頭子，你就少說兩句吧，婚也結(jié)了，孩子都這么大了，你天天說有意思嗎？”我媽開始打圓場。
“這事說起來都怪你，當(dāng)初要不是你心軟說周家坤人品好，周家人會對咱們小賢好，我也不會把女兒嫁到他們那樣的人家，你也不至于給他們周家當(dāng)這么長時間的免費保姆。”
我爸說的是婆婆一家對待丁丁的態(tài)度。自打生了丁丁后，我公婆的表現(xiàn)就是不滿意丁丁是個女孩子。特別是婆婆，丁丁長到兩歲半，她抱丁丁的次數(shù)都能用兩個手指頭數(shù)清楚。我剛出月子那會兒，婆婆雖答應(yīng)幫忙照顧丁丁，結(jié)果給丁丁洗了三天尿布，婆婆就光榮病倒，并住進了醫(yī)院，最后，我連月子都沒出就搬回了娘家。我前腳剛出門，我婆婆后腳就從醫(yī)院出院，于是，這事兒就成了我爸心中的一根刺。
“你呀，真是越老越說些不中聽的，什么叫免費保姆？我們丁丁多可愛呀，我就是樂意帶她。丁丁，你說是不是？”我媽說著就抱起丁丁親了一大口。
“是的，外婆最喜歡丁丁了。”丁丁熱情地回應(yīng)了愛她的外婆。
“行行行，我是操閑心，我一片好心你都當(dāng)做驢肝肺！老太婆，我可跟你聲明了，這保姆的活，你要還接著干，我們倆這日子就……”我爹愛較真。
“就怎么樣？”我媽也不依不饒。
“就……就拉倒！”我爹竟然將這話說出了口。
“好你個老頭子，你活到頭了是吧，一大把年紀的要跟我離婚。好呀好呀，離就離，誰怕誰��？”我媽從身子下面抽起枕頭狠狠地砸到我爸身上。
眼看著我爸媽這對老冤家就要打起來，我趕緊將丁丁抱起來，勸開兩人：“你倆別吵了，我這次帶丁丁來，不是要讓我媽繼續(xù)幫我照顧孩子。周家坤和我都換了工作，我們自己能照顧好孩子。”
“你們自己帶孩子？”我爸一臉的不相信。
“我什么時候騙過您？您就放心吧，從今以后你和我媽就好好享受自己的人生，您不是一直說要帶我媽去旅游嗎？等我媽出院了，您就帶她先把咱中國走個遍，然后再開始環(huán)游世界，至于費用問題，我姐肯定會全額贊助的。”
我沒有打算讓父母知道我辭職的事情，我能設(shè)想他們的震怒。特別是我爸，我姐畢業(yè)后就嫁給唐大年當(dāng)起了全職主婦已經(jīng)讓他傷心過一次，他讓我們兩姐妹從小就接受最好的教育，他盼望著我們事業(yè)有成，可我們姐妹倆卻一個接一個地做起了家庭主婦。
果然，我爸一聽我這話，臉都樂成了一朵花兒：“老太婆，你聽到了吧，兒孫自有兒孫福，我們老兩口管好自己就行了。等你出院了，我就帶著你去四處轉(zhuǎn)轉(zhuǎn)。前陣子我看新聞北京有一對老夫妻退休后，人家賣了房子都要去旅游，咱們家不需要賣房子，只要你點頭，我就馬上買火車票出發(fā)。”提到火車，我爸就開心了。
“我就知道你這個人閑不下來，以前天天在外面跑火車，如今退了休，還想著坐火車出去玩，還說什么帶我去旅游，我看就是你自己想念火車。”我媽沒好氣地說。
“老太婆，你這么說就真是太傷人了，年輕時我也想天天陪著你，可是咱得把工作放在第一位。再說了，現(xiàn)在我陪你坐火車去外面見見世面也不晚呀。”
“好好好，我領(lǐng)你這個情，明天就買票，明天就出發(fā)行了吧？”
“這還差不多！”
看著老爸老媽這一幕，我心里無比寬慰�；蛟S之前是我一直太自私，以愛的名義綁架著母親給我?guī)Ш⒆�，甚至覺得父母為我做奉獻是應(yīng)該的�？墒俏矣譃槎《∽隽硕嗌俜瞰I，難道要等到老了之后，丁丁成家了，我再去幫她帶她的孩子，這才算是母親對女兒的奉獻？不，我不要等到老了才后悔自己對孩子的付出太少，我要從現(xiàn)在開始給她關(guān)愛。對孩子來說，家人的陪伴比什么都重要。
從醫(yī)院出來之后，周家坤的電話很適時地打了過來，如果不是因為中午的那段不愉快，我想此刻，我很樂意與他分享我此時此刻的美妙感受。我要做一個好媽媽，當(dāng)然我也希望他能成為一名好爸爸，可是想到周家坤中午在電話里的態(tài)度，我就覺得自己和他分享感受是多余的。
“你在干嗎呢？”周家坤的心情似乎很好，完全不是我中午打電話給他的那態(tài)度。
“在醫(yī)院，有話快說，有屁快放！”我以牙還牙，態(tài)度極其惡劣。
“醫(yī)院？你在醫(yī)院干嗎？是不是丁丁出了什么事？你中午打電話找我就是這事？”周家坤總算記起他中午掛我電話這檔子事，虧他那榆木腦袋想得出來。如果丁丁出事，我還能接他電話？以我的性格，肯定是直接殺到他的辦公室，先把他五馬分尸了再說。
“你是不是特希望丁丁出什么事情��？”我挑釁他。
“徐賢慧，你這是什么話啊，什么叫‘我特希望丁丁出事’？丁丁是我的女兒，我比誰都愛她、在乎她，我中午沒有接你的電話是我不對，但那會兒我正在開會。唉，算了算了，這事是我不對，老婆，你們在哪個醫(yī)院，我馬上過來。”周家坤的聲音都有些變調(diào)，可見他是真的以為女兒出了什么事。
“丁丁好著呢，您貴人多忘事，哪能記得現(xiàn)在還在醫(yī)院住著的是我的親媽你的丈母娘大人��！”我沒好氣地說。
“徐—賢—慧！”周家坤大概要氣炸了，聲音震得我耳膜都要麻了。
我把手機拿到一邊，過了一會兒，才重新把手機放到耳朵旁邊，周家坤竟然把電話給掛斷了。我火冒三丈，這個周家坤越來越長本事了，一天之內(nèi)竟然掛了我兩次電話，不過，這次沒有等到我撥過去，他的電話又打過來了。沒等他說話，我就先發(fā)制人：“周家坤，你長本事了是吧？一次又一次地掛我的電話是不是特有面子？”
“我不是故意的，剛剛紅姐找我有事兒。”周家坤沒有了之前的囂張，小心翼翼地回答我。
“紅姐？還真是叫得親熱，人家是不是叫你坤弟呀？”瞧瞧，周家坤也學(xué)會給自己找借口了，那些雜志上的情感專家不是說了，所有的辦公室曖昧都是從稱呼開始的。
“你無不無聊啊，什么姐呀弟的，紅姐現(xiàn)在是我的老板，公司里的人都這么叫她。我總不能還跟在學(xué)校時一樣叫她師姐，那樣會讓同事們誤會我是走后門才進的公司。”周家坤解釋著。
我被周家坤逗樂了：“你還好意思說你不是走后門進去的？人家方小紅憑什么不找別的師弟師妹，偏偏就找了你，你說這不是走后門是什么？”
“哎呀，我的好老婆，我說錯了行嗎？可就算我是走后門，你也不要拆我的臺呀。”周家坤低聲下氣地討好我，我的心情總算好了起來。
周家坤繼續(xù)在電話里跟我低聲講述他工作第一天的情況，以及他掛我的電話，不接我的電話是出于無奈，因為他在開會，會議室十幾雙眼睛盯著他。可是他心里時刻在擔(dān)心我是不是生氣了，這不，開完會出會議室的第一件事情，便是給我打電話道歉，并夸下海口，晚上不用我做飯，他親自下廚做一頓美食犒勞我。
看吧，這就是我的男人，他雖然沒有腰纏萬貫，也沒有孫悟空七十二變的好本領(lǐng)，但在他心里，我始終都是最重要的。他忙的時睺，會在心里時刻想著我，他不忙的時候，會打電話向我訴衷腸。
只是，那天晚上我等到十點半，等到饑腸轆轆，等到丁丁熟睡，也沒有等到周家坤的身影和傳說中的美味晚餐，因為他陪他的紅姐去應(yīng)酬了。
人生向來有得有失，從前的周家坤每天準時下班回家，雙休日二十四小時不離身地陪在我身邊，我嫌他沒有出息嫌他煩。如今，他才剛剛開始忙碌，我突然覺得沒有他在身邊賤賤地、壞壞地、撒嬌地討好我，我好不習(xí)慣。
我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開燈，墻上的鐘告訴我，現(xiàn)在是凌晨四點五十二分，已經(jīng)是第二天了。我睡眼惺忪，躺在我身邊的不是我的老公周家坤，而是我的女兒丁丁，她睡熟的樣子真可愛，白里透紅的臉蛋像一只小小的蘋果�？蛇@會兒我沒有心思欣賞我女兒天使般的睡容，我的老公徹夜未歸，我心里的戰(zhàn)鼓聲又敲響了。
敲門聲一陣高過一陣，我開門，出現(xiàn)在我眼前的除了周家坤還有小區(qū)的保安。周家坤已經(jīng)醉得不省人事，如果不是保安力氣大能將他扛起，我想他大概會像爛泥似的癱倒在地上。
“周太太，您先生喝醉了酒，在樓下的花壇上睡了一晚上。”保安是個好青年，見我一臉怒容，趕緊打出了同情牌。
在花壇上睡了一晚這個說辭，著實驅(qū)趕了我的怒火�，F(xiàn)在雖是酷夏，但花壇那個地方該有多少蚊蟲叮咬著他、吸著他的血。當(dāng)然，最重要的是，周家坤不是徹夜不歸，他早就歸了，只不過是歸在我家樓下的花壇。
“謝謝你了。”我連忙向保安道謝。
“不客氣，這是我的工作，不過也得提醒您先生，喝酒傷身。雖說他還年輕，但也不能不愛惜自己的身體。”保安看上去才二十出頭，但有著一顆老先生的心。
“是是是，我回頭得好好說說我老公。”我一邊點頭，一邊伸手扶過周家坤。他整個身體靠在我身上，我差點兒就摔倒在地。好不容易關(guān)了門，將周家坤扶進屋，我已經(jīng)出了一身大汗。
這時，一直呈昏睡狀的周家坤終于睜開他的雙眼，四下打量，莫名其妙地問道：“這是哪兒呀？”
“溫柔鄉(xiāng)。”我使出吃奶的勁兒將他拖到沙發(fā)上。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周家坤喃喃自語，又作勢掙扎幾步，但剛站起來又倒下去，繼續(xù)大睡。
好家伙，總算還記得要回家，我心里舒服多了。如果周家坤此時此刻回答一個“哦”或是“嗯”，我敢保證我的巴掌會六親不認地落在他臉上。
“周家坤，起來去洗澡！”我使勁兒擰了一下他的手臂。
周家坤翻了一個身，悶哼一聲：“哎喲！”
“起來起來，別睡這兒，臟不臟�。�”我繼續(xù)擰他的手臂。
周家坤終于站了起來，他一直瞇著的眼也睜開了，看著我，突然笑嘻嘻地把嘴巴湊了過來：“老婆，我愛你，我要努力工作，讓你過上好日子。”喊完這句口號，周家坤同志又倒在了沙發(fā)上，呈昏睡狀。
我像觸電似的，全身突然麻了一下。雖然周家坤經(jīng)常把“我愛你”掛在嘴邊，雖然我已經(jīng)聽膩了他的周式口號，但不可否認，這一刻，我依舊被他這句“我愛你，我要讓你過上好日子”俘虜了。
我默默地看了他幾分鐘后，轉(zhuǎn)身進房間抱了一床被子出來，輕輕地蓋在他身上。他的睡姿和丁丁的一模一樣，即使是喝醉了，也保持著他一貫的睡姿，側(cè)身，抱肩，臉上還帶著孩子般的笑容。我不知道周家坤此刻是不是做著美夢，但很顯然，我已經(jīng)從現(xiàn)實的夢中進到了周家坤營造的夢里，我被他那句話感動著、煽動著，只是墻上的鐘再次提醒我，全職主婦的一天又開始了，而且比第一天提前了整整三個小時。
我用三個小時煲好一鍋醒酒湯和一鍋愛心粥。其間，我開著燈把家里的衛(wèi)生又仔細地打掃了一遍，就連角落里的小縫隙，我都用布條擦得干干凈凈。
我發(fā)誓我過去二十多年的人生里從來沒有如此賢妻良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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