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安剛進包廂,就被請進人群的中心。東道主東子摟著個身材火暴的妞兒正在喝酒,見了他也忙站起來,笑得小心翼翼又討好:“米少真是賞臉。正巧我哥兒幾個很久沒聚過了,這次正好喝個痛快。”
幾個女子這才如夢初醒地反應過來,齊齊嬌笑著給倚著沙發(fā)懶懶而坐的大爺?shù)咕啤?/div>
米安卻一直表情懨懨,人家倒酒他就喝。
這樣沒什么不好,至少酒精可以讓他迷醉,體溫可以讓他溫暖。而睡夢中再也沒有那些紛雜的夢境,癡癡纏纏不休。
敲門聲響起的時候,米安正和一個長發(fā)妹妹比試劃拳玩得開心,并沒有多加注意。偏偏那個女聲明明淡若秋水,卻還是輕而易舉地灼痛了他的耳膜。
那種不高不低的聲音,帶著女孩子特有的清脆。明明說不上多好聽,卻頗為悅耳,讓人聽著就覺得舒服。
他聽見她禮貌地問同伴需要什么酒,然后又不斷地推薦一些不太暢銷的洋酒。語調(diào)清清脆脆的,倒也不惹人厭煩。
但偏偏這群人都是閑得發(fā)慌的主兒,女子的話音才落,他就聽見孫少的調(diào)笑:“哎,妹妹,我怎么沒見過你。磕銇矶嗑昧?”
“沒來多久。”女子的聲音還是淡淡的,禮貌而疏遠,卻輕而易舉地撩動了這群二世祖的心臟。
有人又笑:“美女,你推的這些酒可都是些次貨啊。我們放著好好的名酒不喝,買你的這些干嗎。”
“我……”
“哎,要不這樣吧,你把這杯酒喝了,我就全買下你的貨好不好?”
他怔了怔,回頭,只看見東子手上搖晃著的是一杯不曾兌紅茶的Whiskey。這樣一杯下肚,即便酒量如他,也不敢夸口說不醉。
果然,良久他也沒有聽見她的聲音,想是正在遲疑。他幾乎都可以看見她輕蹙眉角、滿目為難的神色。
而這一刻,不知為何,他心里竟升起了小小的快意。
她過得狼狽不堪,而他會覺得痛快。
可是,很快他就聽見她的回答。聲音還是記憶中的那般模樣,她說:“好。”
只短短一個字,他卻愣了一愣。待他反應過來時自己已經(jīng)站起身,而那杯剛才還在東子手中的酒已經(jīng)握在他手中了。
米安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沒有大腦指令,身體竟是下意識地就行動了。而等他意識到一切時,塵埃早已經(jīng)落定。
齊語晗,齊語晗。
似乎自己每次遇到她就總是方寸大亂,一準兒沒有好事。只是一別七年,卻還是如此。難道她真是天生克星,生下來便是來克他米安的嗎?
他著實郁悶,卻看見對面的女子只是低著頭,臉上毫無表情,那是標準的見到陌生人的示范表情。而她明明都已經(jīng)看見他了,為什么卻還是這副模樣?
是隔了七年不見,沒認出他?
還是,她已忘了米安這個人?
想到這里,他越發(fā)郁悶。耳邊聽見孫公子笑著打趣他:“怎么,米少你想英雄救美啊?小心你家姚妹妹吃醋。”
話一說完,整個包廂里的人應景一般哄然大笑。
而他應付起這種場面早已經(jīng)得心應手,當即便也跟著插科打諢:“這有什么?反正在座的都是自家兄弟,只要大家別泄露口風,姚舒上哪兒吃醋去?”
“你這小子,姚大美人可是A大出了名的;。你還不知足,到處拈花惹草!”
“有句話怎么說的來著?野花總比家花香。有時候家花看多了,總要出來換換口味嘛!”
米安繼續(xù)沒心沒肺,余光瞥見對面女子只是淡淡看著前方一點,臉上是缺乏表情的乏善可陳。那神情一看就是神游太虛的模樣,想來他們方才的對話也沒聽進多少!
沒來由地,他就覺得煩悶。
當即,他把那杯純度極高的Whiskey一飲而盡,只覺得喉嚨似火燎般灼痛,可他還是勉強開了口,說:“我把這酒喝了,你別為難人家小姑娘了。”這話是對東子說的,看他如此賣力,東子當然也不敢不賣他這個面子。
東子當即就不敢再為難齊語晗,還依言把她所有的酒都買了下來。
齊語晗見順利完成了這月的任務,心想著提成肯定是有著落了,不免喜不自禁。她正想溜之大吉時,卻聽見一旁的孫公子說:“喂,美女。剛才好歹也是我們米公子英雄救美,你也要有點表示吧。”
這話說得太過于曖昧,幾個少爺公子立時不懷好意地笑了起來。米安卻愣了愣,看著一直低頭不語的女生。在那一刻,心情竟有點微妙的緊張。
但很快他就聽見女子的表示,無甚新意。她說:“謝謝。”
只是這短短兩個字,再加一個九十度的鞠躬。這是她一貫感謝他的方式,一如過去的很多次一樣,她連給他的感謝都如此吝嗇。
他怔怔地想著,恍惚中,似乎又回到了七年前。
她總以為這樣簡單又不失誠懇的一句道謝就能還清他所有的情,所以到最后她才敢那般決絕地對他說,他們兩清了。
其實怎么可能會兩清?
她欠他的,哪怕用她的一輩子來還,也未必能兩清!
只是時隔七年,再看見女子這個熟悉的動作時,米安卻只覺煩悶。
閉上眼睛,索性也不去多想了。剛才喝的那幾杯洋酒有些上頭,他只覺得頭痛異常,只想這樣好好地睡一場。
想著想著,便真的睡著了。
只是耳邊總有微小的聲音在不斷徘徊。
依稀是幾個少年男女的笑語,在他耳邊回蕩,讓他不得安眠。
米安醒來時,還在包廂里。
旁邊橫七豎八地躺了不少人,音樂也停了,整個包廂安靜了許多。他抬腕看表,凌晨三點多,還不算太晚,看來自己也沒睡幾個小時。
越過那些挺尸一樣的人,他走出包廂。今晚他并不想在外面過夜,說不清為什么,他只是很想躺在自己家里的床上。
沒有旁人,安安心心,好好入眠。
這樣他就仿佛還在那場未醒的夢里,他和她的相遇,也就像這些年他執(zhí)著不忘的夢境一般,皆是虛幻。
只是走出“皇庭”時,他還是下意識地四處打量。
不過并沒有看見那抹熟悉的身影。當他意識到自己在干什么時,卻不由得好笑。這么晚了,她也應該下班了。
想著便再無留戀地出了大門,車子嫌麻煩而沒有停去車庫,就停在“皇庭”的大門口。由于宿醉剛醒的緣故,他的酒雖醒了,走路卻不免有些不穩(wěn)。
好不容易晃到自己的車門口,解鎖打開車門,鉆了進去,再看一眼那家叫做“皇庭”的夜總會。他正想驅車離開,冷不防卻看見那一抹熟悉的身影。
齊語晗已經(jīng)脫下了那身工作服,換上了自己的衣服,在和門口的保安告別。
他想也沒想便下了車,幾步?jīng)_到那個女子身邊。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這么急著跑過來能和她說些什么。
可她也明顯被嚇到了,眼神難得慌亂起來。身旁的保安也對這突然冒出來的人隱隱忌憚著。
他看著她難得慌亂的模樣,今天從見她開始就一直郁結的心情總算好了一些。正想開口時,卻聽見她脆生生的聲音,急于解釋一般撇清道:“你幫我喝酒的事我已經(jīng)道過謝了。”
“……”他看著她防備的樣子,就像被人兜頭潑了一盆冷水似的,好半天才能找回自己的聲音:“你……不認得我了?”
女子認認真真地看著他,臉上的表情還是迷茫,那種表情不會是在作假:“你是?”
“米安。”
說出名字的這一刻,眼前的人還是迷茫?陕,那雙眼里終究是多了絲其他的色彩。
她看著站在她身前的男子。他已脫去了少年時期的稚氣和青嫩,變得像個男人一般成熟和英俊。
唯有輪廓還依稀殘留了少年時期清雋的模樣,也難怪認不出來。
齊語晗靜靜看著他,眼神終究變得復雜?伤脑捳Z還是那么平平淡淡:“是你啊,好久不見。”
想來想去,也只有這樣不算太熟的故人一般的敘舊才最適合他們的處境。
但眼前英俊男子的臉色卻有片刻的僵硬,好半天才淡淡地道:“好久不見,有七年了吧?”
“嗯,是吧。挺久了呢。”
“你過得好嗎?”
“還好,你呢?”
“馬馬虎虎吧。”
而后,便是沉默,久久的沉默。
七年拉出的鴻溝早已深深阻擋在這對男女之間,讓曾經(jīng)無話不說的兩個人也變得只能沉默相對。
那一刻,齊語晗不知道米安心里在想些什么。
只是自己到底也是有些難過的。
時間是最好的殺手,磨滅了太多的天長地久。
齊語晗淡淡地想著,正考慮著自己要不要開口告辭,卻聽見米安先說話了:“你住哪里?我送你吧。”
“不用了,不用了……”她趕忙拒絕,動作幅度大得就像他是什么洪水猛獸。
他有瞬間的恍然,而她也似乎意識到自己的動作太無理,趕緊收了回來,臉上還帶著訕訕的笑意,似乎想道歉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米安瞬間就失去了所有的興致,今天的他實在太反常。而這樣執(zhí)著于早就過去的感情又是何必呢?
想通了這點他便不再多說什么,只是道:“那我就先走了,以后有時間聯(lián)系。”
“好。”
她答得飛快,卻似乎忘了他們彼此其實都沒有對方的聯(lián)系方式。
他心中冷笑,轉身離開,再也不留戀身后的一絲一毫。
一如七年前那般,他決絕轉身,說好了便不再回首。
回到家已經(jīng)四點多了,他頭還是痛,卻不太想睡覺。
從冰箱里拿了瓶冰水出來,喝了一口后,米安才覺得好了一些。
突然卻又想起了什么,他進了臥室,翻了幾個抽屜后終于罷手。
此時他手中握著一個米白色的相框,八成新的樣子,看來愛護得很好。
相框里面是一對少年男女,站在艷陽下,笑得露出一口白牙。
男生正惡作劇地把手指放在女生頭頂上,而女生毫無所覺,依舊笑得眉眼彎彎。
閉上眼,他似乎還能聽到少女在照完相后發(fā)現(xiàn)惡作劇的手指時的嬉笑怒罵,少年插科打諢,兩人一言不和便能開打。
笑聲還回蕩在那日的艷陽下。
久久,未曾消散。
流年應笑我,早生華發(fā)。
卻原來,一直沉醉于回憶里的那個人,是他,而非她。
翌日,米安醒來時,正是下午四點。
昨晚也不知怎么就睡了,迷迷糊糊的,似乎還做了一場太過于久遠的夢。
米安不太確定自己是不是夢見了齊語晗,只是昨日的相見卻是實實在在存在的。不管怎么不愿意承認,他其實也明白。
離開了他,她其實也過得很好。
閉了閉眼,把這些太過于矯情的想法從腦海中剔除。他拿起床頭柜上的手機,有兩個未接來電,都是姚舒打來的。
自己已經(jīng)和她冷戰(zhàn)多日,其間一個電話也沒打過去。于是這性子冷傲的;ㄒ步K于被他磨平了性子,主動打過來了。
他有些小小的得意,想著今天沒事,不如就去接她吧!
洗了個澡,打理好頭發(fā),他換上新買的那套Armani,拿了車鑰匙和錢包就出門了。
并沒有給姚舒打電話,打算給她個驚喜,他驅車出門。
到A大校門口時,卻已經(jīng)將近六點了。
學生們早就下課了,他把車停在校門口,并沒有立時給姚舒打電話。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他只是下車走進了A大校園。
以前也和姚舒一同來過這里,不愧是國內(nèi)知名的重點大學,學術氛圍很是濃重。雖然他自己讀的那所大學也是在國內(nèi)比較知名的重點院校,但里面大多是和他一樣的紈绔子弟,自然就少了一分書生氣質(zhì)!
心里有些自嘲,他往學生宿舍的方向走去。姚舒以前帶他去過她們宿舍,追她的那幾個月自己也沒少去過,所以對那里還算熟悉。
只是走了一小會兒便見到了那幢黃色的宿舍樓。A大女生宿舍的門禁很嚴,沒有特殊情況,男生是不能入內(nèi)的。他想了想,還是掏出手機給上面的那位小姐打了電話。
意外的是,她接起電話時卻很冷淡。
聽見他在她宿舍樓下時竟然還難得的有些慌亂,語無倫次地說著一些不著邊際的話。他幾乎是下意識地就嗅到破綻的痕跡。
但他也不在乎,更沒有那個心思去費力琢磨。聽她說她不在宿舍,便不多贅言準備掛電話。
而面對他的不追問,那頭的女生似乎松了口氣,隱約卻又有些失落,只是還不待她回過神來米安就已掛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