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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節(jié) 第三章

 

 
  聽見這句話后,米安一直僵直的身體卻奇異地放松了下來,一直抱著他的姚舒也感覺到了。她有些驚愕地回頭,卻只看見那女生抱著夏小川。他們那樣的姿勢,卻是意外的般配,讓人只是看著就覺得賞心悅目。
  她心里陡然覺得不舒服,就像自己的東西被別人搶去了一般,心里竟泛起淺淺的酸楚。
  只是此時的她不知道,被自己抱在懷里的男子也同樣看著那一對意外般配的男女。
  眼里慢慢閃過一絲不甘,而后越來越濃,終成劫數(shù)。
  校內(nèi)保安終于在最合適的時候來了,對四人詭異的氣氛也只當(dāng)不覺,只是大手一揮把四人都叫去了教務(wù)處。
  校內(nèi)打架算是大事,其中一個還不是本校的學(xué)生,自然更要好好整頓一番。
  所以,才進(jìn)教務(wù)處大門,主任就給了他們一個下馬威。米安心情不佳,脾氣更是不好,看著那個老頭先是鞭子后是糖果地喋喋不休,早就不耐煩了。
  他一個電話打給了省里的某位領(lǐng)導(dǎo)。米家在這座城市算是頗有名氣的,本家在皇城里也是一號人物,這位領(lǐng)導(dǎo)自然賣他這個面子,讓他把電話直接拿給那位主任。
  主任看他還敢打電話,顯然便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更是怒火中燒。正準(zhǔn)備一頓好訓(xùn),卻見他把手機遞了過來,于是下意識地接了過來,竟是自己的頂頭上司。
  A大在國內(nèi)也是排得上名號的,但既然領(lǐng)導(dǎo)都親自發(fā)話了,這個面子還是得賣。所以他即便心有不甘,還是沒有多為難米安,很有風(fēng)度地放人。姚舒是和他一起的,自然也可以跟著一起離開。
  只是夏小川和齊語晗就沒那么好的命了,他們也算是參與打架的,又沒背景,自然得乖乖受訓(xùn)。米安離開的時候裝著不經(jīng)意地回頭看了他們一眼。
  只看見女生眉目輕蹙,薄薄的唇抿成一條直線,眼底閃過一絲焦慮。而他身旁的男生卻是表情淡淡,一雙眼仿佛失去了焦距,透著迷茫,更顯冷漠。
  他突然有些小小的得意。帶著輕微的報復(fù)的快感,他聽見自己心里冷冷的笑聲:齊語晗,整整七年,你就找了這么個東西!
  他微挑嘴角,勾出一個嘲諷十足的笑容。然后摟著身旁的如花美眷,瀟灑離去。
  事情最后是怎么解決的,米安不清楚。那天從教務(wù)處出來后,他和姚舒先在外面隨便吃了點。兩人都有心事,便沒有后續(xù)活動,都早早回去了。
  雖然和姚舒說他回家了,其實卻不然。他一個人驅(qū)車到繞城高速,將時速提到150碼,飆了幾個圈才回家。
  一進(jìn)家門,他就直沖臥室,把還放在床頭柜上的米白色相框砸了個稀巴爛,而后提了把剪刀把那張少男少女的相片剪成兩半。
  看著從中間分開的那一對男女,他呆了好久。然后慢慢笑了,笑聲越來越大,最后卻變成了輕輕的啜泣。
  他突然發(fā)瘋似的開始翻箱倒柜,然后終于找到了一瓶膠水。
  撿起那已經(jīng)破碎的照片,他動作小心,將破裂成兩半的照片合二為一。只是那一對歡笑的少年男女中間卻有了一道再也彌補不了的裂縫,深深阻隔,咫尺天涯。
  一如而今的他們,再也再也無法逾越。
  他緊緊捏著照片,直到骨節(jié)都泛了白,終于敢哭出聲音來。
  這里沒有人,只有他自己。他不用害怕自己的狼狽無所遁形,反正不會有人知道。
  就讓他軟弱一點,為那已然逝去的少年男女,好好哭一場。
  只是彼年豆蔻,誰許誰地老天荒?
  翌日,米安是在疲憊中醒來的。
  昨晚睡得不算太好,怪就怪自己實在太煽情,二十來歲的大男人了還哭得像個小孩子。
  其實這又有什么好想的呢?反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齊語晗之于他,早在七年前就已結(jié)束。他不是不明白,也想過再見面后自己該如何反應(yīng)。
  卻原來,所謂的“舊人相逢,也只當(dāng)陌路一笑”,并不適用于他和她。
  想到這里,他冷冷一笑。
  正巧手機響了,拿起一看,是姚舒。
  他愣了愣,還是按掉了。沒有特別的原因,他只是不想此時見到他所謂的女朋友。
  只是才安靜片刻,鈴聲又響了。他非常不爽,拿起電話也不看,直接接聽。正想不管三七二十一便一通好罵時,卻聽見了孫凱的聲音:“米少,在哪兒瀟灑了?”
  他愣了愣,實在沒想到會是孫凱。好半天才反應(yīng)過來,聲音又恢復(fù)到他慣有的漫不經(jīng)心:“在家了。”
  “哇!這么老實?”孫凱老不正經(jīng)地在那兒和他瞎侃,聲音倒是挺興奮。他也聽出有事,沒心情和他在那里拐彎抹角,直接問他:“有什么事你直說。”
  “靠!這么不耐煩,那我可懶得說了!”
  “不說算了。”米安揉著太陽穴,只覺得神經(jīng)一抽一抽的疼。說了這句話就不打算再廢話了,便想掛電話。
  那邊孫凱似乎也察覺到他心情不好,不敢廢話,直接挑重點吼:“哎,別這樣!你還記得那天晚上的那個女的嗎?”
  米安正準(zhǔn)備掛電話的手停了停,聲音有些猶疑:“哪個?”
  “就是賣酒的那個,你還幫人家喝了一整杯Whiskey來著!”
  他握著手機的手緊了緊,停了好半天,才平平淡淡地問他:“怎么了?”
  孫凱似乎也聽出他的情緒有些不對,也不敢胡亂開玩笑了,只小心翼翼地說:“沒什么。小姑娘到處找你呢,你要不方便,我?guī)湍愦虬l(fā)了她?”
  米安閉上眼睛,片刻才聽見自己干澀的聲音說:“把電話給她。”
  “嗯?”孫凱愣了愣,有點反應(yīng)不過來,卻聽見那頭米安一字一頓、無比清晰地說:“把電話給她。”
  在米安說完這句話后,那頭有片刻的安靜,然后就聽見那個不算陌生的聲音:“喂?”
  “有什么事嗎?”沒有敘舊,沒有客套,他的開場白直接得近乎冷淡。
  電話那頭的人似乎愣了愣,竟然沒有馬上說話。他握著手機的手抓得更緊,可電話那頭的人自然不可能從他那樣清冷的聲音里聽出什么奇怪的情緒。
  他在心里自嘲,有些開心,又有些難過。心里正矛盾著便聽見了女生的聲音,帶著小心翼翼的客套,不是記憶中那般清清脆脆的熟悉:“你有時間嗎?可以出來喝杯茶嗎?”
  出乎意料的話語,讓他措手不及。那一刻,他幾乎感覺到自己上揚的嘴角,但很快便僵在了臉上,而后慢慢下沉,終又恢復(fù)正常。
  他從來都懂她,自然也清楚,她不會無緣無故地想和他敘舊。
  前幾次相見,她的表現(xiàn)就已經(jīng)再明顯不過。
  她對他,是希望老死不相往來的結(jié)局。哪怕真的出現(xiàn)偏離,也只是一個算得上故人的路人罷了。
  她突然轉(zhuǎn)變,大概也只是有事相求吧。想到這里,他自嘲地笑。
  太過于相熟,看得清醒,有時也不算什么好事吧!只是雖然無比明白,雖然語氣帶了嘲諷,但話語中他終究不舍得為難她,于是只冷冷問她:“在哪里?”
  “人民西路的星巴克好不好?”她似乎松了口氣,只是問話時還是小心翼翼的。
  “好。”他應(yīng)下,繼續(xù)道,“一個小時后,不見不散。”
  聽到這句話時,那頭的人似乎終于放下心來。正準(zhǔn)備開口說些什么時,他卻已經(jīng)毫不猶豫地掛了電話。
  看著漸漸黑下來的屏幕,他慢慢地笑了。
  笑聲卻是沙啞的,回蕩在空蕩蕩的房間里,漸漸變得寂寥和虛無。
  恍惚中,似乎又聽見尚是少年時的自己放肆的笑聲。只是旁邊那個應(yīng)該也笑得放肆的人卻毫無聲息,那個被他一直銘記的女子仿佛真的從未出現(xiàn)過。一切一切,都只是自己這些年的臆想罷了。
  可就像要嘲笑他的逃避,那張昨天被撕碎的照片好好地放在床頭柜前。他近乎神經(jīng)質(zhì)地把照片翻過來,背面卻有兩行字跡不同的楷體字:
  經(jīng)不住似水流年。
  逃不過此間少年。
  前面那行字體娟秀、工工整整。
  后面那行卻是龍飛鳳舞、字字剛硬。
  他靜靜看著,而后緩緩勾唇,輕輕微笑。
  年少無知時,他與她同時為這張照片寫下紀(jì)念之語。本是無心之言,卻是一語成讖。
  只是——
  誰偷了誰的似水流年?
  誰成了誰的此間少年?
  人民西路的星巴克內(nèi),齊語晗坐在最顯眼的位置靜靜地等待某個人的到來。她沒點東西,只是偶爾看表,可見她在這里坐的時間絕對不短。
  她的神情倒也算得上平淡從容,只是神經(jīng)質(zhì)般絞緊的雙手顯露出一絲微微緊張的情緒。
  在第六次看表時,米安才姍姍來遲。齊語晗下意識地又看了一次表,總共遲到了十分鐘,并不算太過分。
  只是印象中的那個少年向來準(zhǔn)時,想不到經(jīng)過七年時光的磨礪,那一點優(yōu)點也在他身上消失殆盡。
  她有些恍惚,男子卻已走到她身前。高大的身影擋住了一部分光線,而后在她身上折射出一大片曖昧的陰影。
  她幾乎下意識地感受到了壓力,身體不動聲色地向后傾了一點,拉開兩人的距離。然后抬頭看著眼前男子的面容,她微笑著問他:“要喝什么東西嗎?我請客。”
  那一瞬間,米安竟然有一種時光倒流的微妙感。他看著眼前熟悉的面容,愣了愣,才淡淡笑著說:“還是我請吧,哪有第一次故人敘舊就要女生請客的道理?”
  齊語晗似乎早就料到他會這樣說,也不推辭。臉上的笑意更深:“那我就不客氣了。我要……”
  “一杯摩卡是嗎?”他打斷她,用的雖然是疑問句,語氣卻很是肯定。
  坐著的女生一臉詫異,隔了一小會兒才開口問他:“你怎么知道?”
  “這沒什么。”他也有些開心,看著眼前熟悉的女子,心底的話卻是下意識地脫口而出:“你的口味,我怎么會忘記?”
  說完以后才發(fā)現(xiàn)不妥,果然坐著的女子也有些睖睜,而后忐忑地望著他,臉上的表情都變得僵硬。最后她只能訕訕笑著,卻是一臉的不知所措。
  他也覺得尷尬,本來是埋藏在心底的話就這樣毫不設(shè)防地說了出來,他知道自己已經(jīng)有些失控了。
  在局面快要失去控制的時候,他轉(zhuǎn)身去前臺點單,動作是極為瀟灑利落的。只是即便轉(zhuǎn)身,余光還是不自覺地轉(zhuǎn)向坐著的女子?此嫔秀保茖偛诺脑捰兴杏|,才終有些釋懷。
  她終還是七年前的那個人,即便變得再多,骨子里的東西終究是不會變的。比如說,她終究還是在乎他的,一直一直,從未變更。
  他輕輕勾唇,扯出一抹笑來,一直都不算好的心情總算好了些。
  買好東西,他回到位置上,看見女生正看著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直到他在對面坐好她才回過神來,匆匆扯出個笑容,表情還有些尷尬。
  “在想什么?”他也只是隨口問一句,并沒打算讓她回答。對面的人卻遲疑了一下,然后攪著已經(jīng)快空的摩卡回答:“在想怎樣才能不記過。”
  “嗯?”米安有些反應(yīng)不過來,下意識地問她,“什么記過?”
  “就是前幾天你和夏小川打架那次,我們不是還被抓到教務(wù)處去了嗎?”
  “那關(guān)你什么事?打架的是我和那孫子,你要記什么過?你們學(xué)校有毛病吧!”
  “我沒說是我要記過。”齊語晗這話一出口,米安就隱約察覺到不對。果然很快便聽見她繼續(xù)說,“是夏小川要記過。”
  米安差點把手中攪拌著的藍(lán)山摔了直接走人,但到底還是忍住了。雖然心里的火燒得旺盛,他喝咖啡的動作卻還是很優(yōu)雅。慢條斯理地咽完最后一口,他抿了抿唇,才不咸不淡地回了個單音節(jié):“哦。”
  齊語晗還想說什么,但她似乎也察覺到了米安聽見夏小川的名字不太高興,表情有些遲疑。正躊躇間,卻聽見對面的男子問她:“這些年你好嗎?”這話在第一次見面時他也說過,只是今天的語氣卻明顯與那次不同。齊語晗愣了愣,正想回答,卻聽見他又補充了一句,“別敷衍我。”
  果然,這才是真正的米安吧。
  齊語晗在心里苦笑,笑自己差點忘了,不過七年就忘了米安到底是什么樣的人。
  喝了一口摩卡,她在心里斟酌著要怎么回答。最后還是決定坦白,反正對著眼前這個男子也沒什么不能說的。想到這里,她開口了:“也還行吧。不算太好,但也不算太壞。畢竟你也知道當(dāng)年我家出的那些事,以后要想過得好也實在是有些難度的。不過其實也沒什么,日子習(xí)慣了,怎么也都是過。”
  這話都是實話,只是如果說剛出事那會兒她也想得這么灑脫就有些不現(xiàn)實了。
  畢竟自己那時年紀(jì)還太小,那些事情又來得太突然,恐怕沒幾個人能很快適應(yīng)。所以很長的一段時間里,自己都是灰暗的吧。沒有陽光,看不到希望,就這樣渾渾噩噩的,不過只是活著罷了。
  而那時的她其實是恨著米安的吧。畢竟是那個少年的錯,讓她陷入那樣可悲的境地。即便她心里也清楚,米安并非有意,米安也不是無情,但若說釋懷,卻實在太難太難。
  那樣的時間,光是回想就覺得痛。她又喝了口摩卡,感覺到一些甜的味道才漸漸安定下來。再抬頭時,對面的男子卻絞著雙手,仿佛很困難地開口:“其實后來我去找過你,只是那個時候你們家已經(jīng)搬家了,你也沒來過學(xué)校。我想了很多辦法,還是找不到你,所以我就放棄了。”
  說到最后一句的時候,他的聲音漸漸低了下來,透出一絲微不可察的慘笑。他沒有告訴她那些具體的過去,所以她不會知道那段日子他是怎么熬過來的。每天出去喝酒,煙不離手,還私自偷了他爸的車鑰匙出去和人飆車,在那樣急速的刺激下,甚至以為下一秒會命喪當(dāng)場。就是從那時開始,他仿佛從骨子里開始腐敗。曾經(jīng)那個至少開朗的少年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現(xiàn)在糜爛的他,是二世祖米安。
  想到這些他就不由得苦笑,那時的自己真傻啊?芍挥心且荒甑淖约翰拍茏钌钋械孛靼桩(dāng)時的心情吧。
  當(dāng)真的確定那個叫做齊語晗的女子已從他的生命中徹底消失,那種從心底生出的迷惘感,讓當(dāng)時只是少年的他永遠(yuǎn)永遠(yuǎn)記住。
  就像被掏空了一塊,雖然傷口微小,卻真真切切地痛入心扉。
  女生聽到這句話的時候,還是愣了愣,但表情并沒有多大觸動,只是抬眼認(rèn)真地看著他,而后輕聲說了一句:“謝謝。”不管怎么樣,當(dāng)年的那個少年的的確確想給她慰藉。雖然不曾送達(dá),但有這份心意就已彌足珍貴。
  米安聽著這句遲來七年的感謝,心里卻覺得怪怪的。
  怎么說呢,似乎并沒有預(yù)想中的那種效果。也許是隔了太久,一些東西已成了泛黃的記憶。只是依他對她的了解,她不該這么淡定的,畢竟那時……
  他正想說點什么,對面的人卻先開口了:“米安,你能幫幫我嗎?”
  “幫你什么?”其實說這句話的時候,他就已隱隱有了預(yù)感,卻沒想到,女生毫不猶豫地就說出來了:“幫夏小川撤銷處分。”
  雖然早有預(yù)料,呼吸卻還是陡然滯了滯。他掩飾性地喝了口可樂,才涼涼地笑了,問她:“我為什么要幫他?你忘了當(dāng)時他是怎么打我的?”
  “對不起。我代他向你道歉。夏小川這個人只是沖動了點,沒什么壞心的。你就幫他這次吧。”
  女生幾乎是緊接著他的話開口,顯然這些話在她心里徘徊已久。
  “你代他?你憑什么代他?你是他什么人?”他知道自己這些話已經(jīng)是咄咄逼人了,只是心里就像燃了把火,壓不住,反而燒得難受。
  反正他從來就是這樣的人,自己不痛快,別人也甭想好過!他看著女生無措的表情,笑聲更冷,又添了一句:“我記得當(dāng)時他是為姚舒打架的吧,關(guān)你什么事?”
  “我……”齊語晗被堵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臉色也已變得蒼白。停了良久,才慢慢擠出一句話來,“我只是幫一個朋友求情,沒有其他意思。”
  “是嗎?”米安并不打算就這樣放過她,眼中的笑意越發(fā)冰涼,“那我憑什么要幫他?他只是你的朋友,關(guān)我什么事?”
  女生的表情已僵在臉上,但出乎意料的是她并沒有離開,只是越發(fā)絞緊雙手,指尖骨節(jié)都已微微泛白。片刻,她才小聲地開口,幾乎是帶著哀求的意味:“夏小川是特招生,要是記了這次處分,可能會被退學(xué)的。”
  米安頓了頓,陡然冷笑。這才是她不顧一切來找他的原因吧!退學(xué)?就是為了這么一個破爛理由,她就這樣卑躬屈膝?
  夏小川!夏小川!一個男的也值得她這樣?
  他突然就覺得意興闌珊,心里莫名地有種感覺,仿佛眼前坐著的這個女生并不是他所熟識的那個,而是一個與她面容相似、內(nèi)里卻完全不同的女子。
  他低頭喝飲料,感覺累得厲害,也不想再和她去做過多的糾纏,只是淡淡地開口說:“我盡量吧。”
  女生明顯松了口氣,表情也沒有那么僵硬了。
  他靜靜看著,心里埋藏的話就那樣毫不設(shè)防地說了出來:“這些年,你有想過我嗎?”
  “嗯?”女生明顯愣住了,表情又變得僵硬。不用回答,便已給了他答案。
  只是他始終不甘心,這些年始終想聽她親口說一句,就算早就猜到了答案,卻總是不肯去承認(rèn)。
  心里也總是抱著小小的期待,希望她能給個不同的答案。
  而如今在離終點最近的地方,他卻躊躇了。他覺得自己很傻,就算知道了又怎么樣?已經(jīng)過了七年,什么都沒有意義了。
  只是心底某一個聲音還是固執(zhí)地想知道答案,所以剛才就那樣毫不設(shè)防地說了出來,而現(xiàn)在心里還抱著可笑的期待。他真的很唾棄這樣的自己,卻又拿這樣的自己無可奈何。
  女生半低著頭,似乎在猶豫著要怎么組織語句。好半天,才輕聲開口:“米安,我以為我只是你生命中的一個過客。”
  這話聲音很輕,落在米安耳中卻仿佛落了塊千斤重的石頭,砸得他血肉模糊。他握著咖啡杯的手甚至抖了抖,指節(jié)都有些扭曲。
  眼前的女子因為低著頭,并沒發(fā)現(xiàn)他此時的表情,還在艱難地組織著語言,慢慢又加了一句:“只是偶爾也會想想當(dāng)年,畢竟那算是我最風(fēng)光的時候,可能一輩子也就那么幾年吧。只是那些人、那些事,其實都是彼此生命中的過客。米安,我以為你一直都是最清醒的,畢竟那個時候你說的話都是對的。許揚他……的確不適合我。”
  說到這里,她似乎有些不知道該怎么繼續(xù)說下去。當(dāng)年那些感情已久遠(yuǎn)得像是上輩子的事情,她現(xiàn)在想起來也只有微微的恍惚和悵然。
  至于心痛什么的,其實早已隨著這些年的時光磨礪消失殆盡了吧。
  想到這里,她心底有些釋然?山K究摻了淡淡的傷懷,不自覺中便露出了個苦笑。
  抬起頭來,卻只來得及看見男生站起來的身影。
  這些年他真的長高了很多,再也不是那個自己只要抬頭就能看見的少年了。她的視線不自覺地上仰,看見對面的人漸漸露出一個近乎客套的笑容:“我想起來了,我還有事。先走了。”
  “哦。”她有些莫名其妙,但還是下意識地答道。反正他也算答應(yīng)幫忙了吧,這趟所謂敘舊的目的也是達(dá)到了吧。
  她心中淡淡想著,卻總覺得自己似乎遺漏了什么。
  對面的男子已然轉(zhuǎn)身,仿佛片刻也不想停留,幾步便走出了這里。然后便是機械性地一直往前走,一直往前走,仿佛這條路沒有盡頭,也看不到出路。
  直到足以確認(rèn)那個女子再也不會找尋到他的身影時,他才漸漸停下。
  而后雙手抱著頭,緩緩蹲了下來。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他就像一個走失的孩子,找不到自己想要的歸宿。
  那些年的糾纏,自己七年的念念不忘,近乎十年的時光,卻不過只換來一句“我是你的過客”。
  他覺得自己真他媽的搞笑!十年!他才過了幾個十年,卻用自己整整的十年去當(dāng)另一個人的過客!
  卻原來,這場戲中,從來從來就不曾有他的位置!
  米安微笑看著頭頂上蔚藍(lán)如洗的天空,突然就覺得自己似乎又回到了2000年初的夏天,那是初見齊語晗的時候。
  他尚是此間少年,瀟灑自如得不受任何羈絆。
  而她,已是小小公主,揮灑著她這一生中最美好的自在時光。
  他和她都不曾想過,自己不久就會遇見一個人,而后在彼此的人生中刻下不同的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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