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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節(jié) 第一章

 

  在夕陽落盡,只剩半盞余暉散落海面與天邊之時,我?guī)е樕系奈鍌手指印,鄭重地出現(xiàn)在海邊。
  前方是無際的海水,左邊在開篝火Party,右邊是個綴著點點燈火的浪漫餐廳。
  我正在猶豫,該往哪里走,而不知不覺地向前走去,旁邊立馬竄出兩個小伙子:“大姐,你別想不開,人生其實很美好的。”
  擦,我怒:“你們多大啊?”叫誰大姐呢!
  “我十六,他十四,今天我朋友過十二歲生日,我們來海邊開個Party給他慶祝。”
  ……好吧,大姐就大姐吧!
  小剩男們,哦不,小男生們很熱情,見我不開心,忙不迭地都來勸我逗我開心。
  我就說,我雖然被敬為大姐,但還是很有人格魅力。
  他們問我發(fā)生了什么事。
  真是考驗智商的時刻,這過程太冗長,情節(jié)太復雜,我不知道在此時我呆滯又懊惱的狀態(tài)下,能否將此事的來龍去脈說清。
  索性不多講,就跟著他們喝酒起舞盡情歡樂。
  我好久都沒有這么瘋狂這么忘我地笑了。似乎在生活的重擔下,我只能讓自己時刻保持清醒,一瞬間的朦朧愚昧都會造就追悔一生的錯誤。大家看我每日精打細算,大家夸我聰明,大家心知肚明我扮豬吃老虎……
  可其實,我也很累。
  我也想像其他柔弱的姑娘一樣,開心時有志同道合的朋友分享,難過時有堅實有力的臂膀依靠……
  但太多太多的靠山都倒塌了,太多太多的背叛。
  我必須要自己堅強。
  跳得累了,喝得醉了,我坐在火堆旁。
  夜晚的海邊,還是有些涼。
  我搓搓手,一件外套蓋在了我身上。
  “謝謝。”我卷著大舌頭說著,以為一定是那幾個孩子,卻沒想到一回頭竟然是唐紹雍那張深沉的老臉。
  是我喝大了嗎?出現(xiàn)幻覺了嗎?
  可眼前這人的鼻子眼睛確實是克隆的唐紹雍,高挺的鼻梁,下巴硬朗的弧線,不過眼神不像。
  唐紹雍的眼睛總是像一汪湖水,深不見底,不溫不火,不冷不熱,你永遠不可能通過眼睛而讀懂他這個人的內(nèi)心。但眼前這個人的眼睛,卻不知是不是因為火光的關(guān)系,竟然顯出一絲平近的溫柔,以及交雜著內(nèi)疚和抱歉的倔強冷漠。
  不是不是,他怎么可能在這兒呢。酒勁上涌,我糊涂了。搞不清這人到底是誰。我大著膽子,伸過手碰了碰他的臉。他沒動,我更來勁,手指劃過他的臉頰,對著他的眼睛使勁一戳。
  “喂!”他及時地隔開我,捂著眼睛怒喝,“你干什么?”
  柔情不見,盡是高處不勝寒人間非我棲處的高貴傲氣。
  “真的是你哦,唐紹雍……”我喃喃自語。
  他見我這個反應,本就看不出喜怒的臉更加陰晴不定:“為什么不能是我?”
  又是反諷,還果真不是冒牌貨。
  “你來這里干什么?”
  “我跟……跟朋友在這里吃飯,看到你,就過來看看。”
  看我?我有什么好看的……是來看我被打成什么樣了嗎……真是多謝你的提醒,否則這段屈辱傷心的往事已經(jīng)隨酒精而去了。
  我一震,記憶復蘇?词裁纯,假好心!我掀了外套還給他:“多謝,用不著。”
  “你……”
  “哦,對哦!”沒等他話說完,我又收回衣服,在沾了我肌膚的幾處拍了拍灰,張揚地大笑,“干凈了,還……還給你。”
  “你!”他那壓制的表情終于明朗了起來,明朗的憤怒,可還是低沉著聲音,平緩地道來,“喂,你這是在跟我發(fā)脾氣嗎?”
  我竭力露出世上最最無害的笑臉,口齒不清:“大少爺,哦不,是二少爺,我怎么敢跟你發(fā)脾氣呢!”你雖然不殺人,可是你有打手啊,我摸摸下午被劉苡彤打過的右臉,已經(jīng)形成了與左臉不對稱的腫塊,“我以后都聽你的,你說什么就是什么,你說是我寫的就是我寫的,你說的都是對的……”
  我托起酒杯,迷迷糊糊地笑著:“來,我們都開開心心的,發(fā)什么脾氣呢,和氣才能生財,干杯!”
  我舉杯,可是唐紹雍沒有酒杯,我想要碰杯的舉動卡殼,找了半天,我又露出迷離的笑容,對著他的臉狠狠一撞:“干杯!”
  那小半杯的酒就都灑在他的臉上身上,他微微側(cè)頭,深深地呼出一口氣,沒有理會自己的酒漬,而是隔開我的酒杯,任我在瘋言瘋語耍酒瘋。他湊過臉:“我看看,你的臉有沒有……”
  “有!有!”我神經(jīng)質(zhì)地大叫,一把推開他,“你也有,不要碰我的……”
  “林衿遲,”他拉過我,“別鬧。讓我看看,苡彤那一下,夠狠的。”
  原來他知道。原來他都看得清清楚楚的,可是他卻什么都沒有做沒有說,在我要解釋的時候,他還怕我傷害到她而選擇保護她。
  我半醉半醒,心卻陡地一寒。
  唐紹雍看著我,他背著光,一張臉全部埋在黑暗中,只剩下一雙眼睛炯炯有神。
  “你說吧,到底事情是怎樣的,還有下午你想跟我說的話,你說吧,我聽著。”
  所以,是下午那個巴掌,給了我一個可以辯白的機會嗎?
  還是因為同情,我在那么多人面前出了個大丑,劉苡彤一分面子不給我,于是他選擇在私下里偷偷給我留個面子?
  這樣想著,他那幾句溫柔的話在耳朵里就全部變味,散發(fā)著腐敗的尸臭。
  他根本不想聽我的解釋,他只是為了讓自己的良心好過一些!
  我冷笑一聲,借著酒意,說出了此生最牛逼的話:“唐紹雍,你想聽我的解釋?可我覺得我并沒有什么好解釋的!你喜歡相信你看到的,那你就相信吧。那篇報道到底是誰寫的,與你無關(guān)!你喜歡怎么想就怎么想,我不在乎!”
  我驕傲又倔強地跳起身。
  這一動,酒勁就上頭了,頓時天旋地轉(zhuǎn),看什么什么轉(zhuǎn)。
  我只看到唐紹雍似乎很著急地跟著我起來,要來扶我。可我雖然動作不協(xié)調(diào),但內(nèi)心清醒得很,我只想躲他躲得遠遠的,再也不要見到他。
  于是我一闔眼,就此昏睡不睜開,身子軟軟地倒下,耳根立刻清靜了。
  第二天,依舊困倦的我,因為肚皮孜孜不倦地叫喚,而不得不睜開眼睛。
  散發(fā)淡淡香氣的被子,寬闊松軟的大床。
  窗簾緊閉,周圍一片黑暗。
  我摸索著找手機,卻不知碰到了什么機關(guān),窗簾“嘩啦”的一聲拉開,明媚的陽光照射進來,
  我捂住眼睛,待適應了光線的變化,才放下胳膊。
  這房間以藍色和黑色為主色調(diào),屋內(nèi)設(shè)計簡單,家具都是流線型,呈現(xiàn)精英氣質(zhì)。
  我有點蒙,這是哪兒。
  我緊張地掀開被子,上身穿著的不知是誰的襯衫,一直蓋到大腿,下身除了小內(nèi)(內(nèi)褲)什么都沒有……靠,再怎樣我也看得出來這是件男士襯衫啊!
  在我將白花花的大腿伸出床外之時,那飛逝而去的記憶也飛閃而回。
  我對唐紹雍的借酒撒潑發(fā)脾氣……
  天哪!
  如果我沒有猜錯,這里難道是唐紹雍的府?
  還有啊,我真的很后悔為什么沒有解釋呢,他不是問我是這么回事嗎?怎么骨氣突然在那個時候長出來了,竟然讓我選擇了維持自己的驕傲,而斷然不解釋!自尊值幾個錢?驕傲能吃咩?為何我要因為那塵世間的俗物而放棄了對我有好處的東西!
  哎呀,我真是追悔莫及。
  我邊追悔,邊找自己的衣服?赡睦镉凶约旱囊路?我的手袋都不見了。
  我鎮(zhèn)定了一下,如果沒有猜錯,現(xiàn)在應該是五點半。因為不管幾點入睡,我那精準的生物鐘總是在早上五點半第一次自動叫醒我。第二次是七點半。很久之前當我手邊有一堆零碎兼職時,我總是習慣五點半起來,F(xiàn)在有了固定工作,改成了七點半,但五點半的生物鬧鐘依舊沒有刪除,而是改成了起早上廁所。
  我去衛(wèi)生間解決了問題,洗了把臉,躡手躡腳地走出房間。
  客廳的石英鐘指著五點五十。沙發(fā)上放著我的手袋,過去檢查了一下,沒丟什么東西。緊接著,肚子里此起彼伏饑餓的叫聲作祟,我瞄了瞄四周,沒有人影出沒。認準廚房,我打開冰箱就搜刮起來……
  昨天光顧著喝酒,晚飯都是各種酒水,幾次排泄完畢,肚子就空蕩蕩的一片荒蕪。
  就在我拿著一桶純牛奶咕咚咕咚狼吞虎咽仰脖灌時,耳邊傳來了重重的一聲咳嗽。
  唐紹雍一襲居家服飾,一邊頭發(fā)還橫七豎八地支愣著,站在廚房門口,睡眼惺忪,同時帶著敵意地注視著我。
  我一驚,立時嗆了起來。牛奶灑了一地。
  我手忙腳亂地抹著嘴角。在紙抽中抽出兩片擦胸前,看到地上也是,又低下身去清潔地面?蛇@一彎下身,襯衫就有點不夠用……
  我猛地跳起身,按住襯衫下擺。再望見他直勾勾泛著冷光的眼睛,內(nèi)心叫苦不迭。
  “我……我餓了……”
  早起的他更是面無表情,呆得像塊木頭:“嗯,我也餓了。”
  這話本來應該是避免尷尬,為我著想的一句注解?墒……
  可是配上他那直勾勾地木訥地望著你大腿的眼神,就不是那么體貼了!
  我向后退了退,避開他的視線,裝作若無其事地向下拽拽襯衣。
  但是襯衣就那么長,下面擋住了,上面就凌亂了。
  “嘣”的一聲,胸口的一顆扣子掙脫了束縛。
  剎那間,波濤洶涌,爭先恐后地要從那狹小閘口奔涌而出,一石激起千層浪。
  霎時,唐紹雍臉色變?yōu)樨i肝色,但巨大的沖擊下,他也脫離了剛起床的神志不清狀態(tài)。他迅速轉(zhuǎn)過身,輕咳了一聲:“我在客廳等你。”
  我捂著胸口背對著他,胡亂點著頭,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昨天自尊的事還沒算清,今天身體又添亂。
  扣好扣子,臉頰發(fā)燙。哎喲喂,想想剛才那一幕,我就懊惱得想去死。
  我梳理梳理頭發(fā),低著頭快步走出去。
  “昨天……”
  “昨天你喝醉了,那群小孩子以為我是你的朋友,就把你交給我了。”唐紹雍搶過話頭。他慵懶地坐在沙發(fā)上,閉著眼睛,兩手按著太陽穴。
  不知過于敏感,還是怎么著,他剛才說“以為我是你的朋友”,那就是說其實唐紹雍心中從不認為我們是朋友。
  我說不上是什么感覺,似乎意料之外,卻又情理之中?赡樕系谋砬閰s不那么自然,僵硬、顫抖。
  “我……”
  “你可能不記得了,昨晚喝醉之后,你倒在沙灘上,衣服都臟了。我把你帶回來之后,剛好女傭還沒走,是她給你換的。你的衣服洗了,還沒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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