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二十號,顧邵陽的生日。
同時,也是趙淼同學(xué)孫麗的生日。
這天,趙淼沒和顧邵陽聯(lián)系,整天她都和孫麗一群人瘋在一起,玩得很是盡興。孫麗人緣好,在學(xué)校吃得很開,所以這次生日請了很多人,自己班的、外班的、外校的,許多趙淼不認(rèn)識的,大多都是帥哥,還有好幾個竟是一外二外的,趙淼算是開了眼界。
夜深了,剛從白帝俱樂部出來的一大群人晃晃悠悠地走在街上,好不熱鬧。孫麗有點(diǎn)醉了,趙淼攙著她,心里無限感慨:原來這丫頭還真是個千金小姐,以前怎么就沒看出來呢?以為只是個少根筋的小太妹呢!
“淼啊……”孫麗的頭靠在她肩上,濃濃的眼影在月光下妖嬈性感,她軟綿綿地喊她,聲音不像是醉酒的樣子。
“干嗎?”
“他……他今天沒有來。”
趙淼捶了捶發(fā)酸的脖子,打個飽嗝問:“那個叫唐秋的?”
唐秋唐秋,一個趙淼聽得耳朵都快起繭子的名字,孫麗暗戀八年的人。想到孫麗從九歲就開始學(xué)人家搞暗戀,趙淼好笑地調(diào)侃:“那也太不給大小姐你面子了,要不要叫李一凡去把他揍一頓?”
孫麗顯然沒心情理會她的調(diào)侃,獨(dú)自沉浸在悲傷中。
趙淼搖搖頭,這就是為情所困。∵一困就困了八年,呵!
走著走著,肩膀忽然一下輕松不少,趙淼轉(zhuǎn)過頭,看到孫麗停了下來,一雙貓眼半瞇定在某處,又長又濃的假睫毛遮蓋著眼中的情緒。她剛想開口問怎么了,卻見孫麗緩步上前,叫住一個從新華書店走出來的男生。
“唐夏——”
……
今晚的月亮不夠圓,星星也不夠多。
當(dāng)那個眉目如畫的少年把臉轉(zhuǎn)向她們這邊時,趙淼做出如此奇怪的感嘆。
借著霓虹燈,借著柔和的銀白色月光,趙淼看清楚少年的長相——面若中秋之月,色若春曉之花。這兩句用來形容寶玉哥哥的話完全可以用到他身上。只不過,有些不同的是,這少年看似溫和儒雅,一雙眸子卻清清冷冷,始終透著些與年齡無關(guān)的凌厲,讓人無端生出一絲不敢對著他大聲說話的緊張感。
少年的發(fā)型清新自然,沒有專門剪出來的劉海,沒有燙染,純黑,如一幅上好的墨畫一般,低調(diào)而華麗。如果用王子帥哥美少年一類俗詞俗語來形容少年,趙淼覺得那簡直才是真的俗不可耐!她不想侮辱一個讓自己眼睛享受了一次免費(fèi)SPA的人。
“唐夏,真巧,你一個人?你……你哥呢?”看到孫麗那副小心翼翼的神情,趙淼有些詫異,該不會連大小姐也畏縮這位面似弱小、氣勢強(qiáng)大的少年吧?
“他很忙。”少年的音質(zhì)不錯,猶如一把最古老的大提琴拉出來的最低沉的那個音符,有寧氣安神的功效,即使在這個嘈雜的鬧市區(qū),趙淼也聽清他說的每個字。
“忙?可是我明明……難道他不知道……”
“有什么事自己去問他吧,他已經(jīng)從家里搬出去了。”少年的眉似蹙非蹙,好像不太愿意和孫麗作過多交談,說完這句話,他就過馬路了,輕快的步伐明顯透著不耐煩。
孫麗孤零零地怔在那兒,望著少年的背影呆呆的,也沒有追上去。
趙淼好笑,怪不得喜歡了八年,弟弟長這樣,那哥哥應(yīng)該也差不到哪里去吧?
只可惜,八年都未果的喜歡,有意思嗎?
“孫麗,接下來去哪兒玩。吭蹅儎e杵在這里了行不行?一大群人,人家以為我們要去打群架呢!”人群里有人不滿了。
“要不去KTV吧,我們玩通宵!”有人提議。
“KTV?哈!那可是相當(dāng)高雅的色情場所。河馬,你別這么明顯行不行?你們兩口子要玩回家玩,今天可是人家麗姐的生日!”
“去去去,玩你妹!老子是那個意思嗎?”
一群人你一句我一句,不可開交。
趙淼看看手表,琢磨著是不是該走了,她還有事呢,現(xiàn)在都快十點(diǎn)了。
“走吧!咱們?nèi)TV玩通宵!誰都不許溜!”孫麗看樣子已經(jīng)恢復(fù)過來了,走過來嗓門大得像個喇叭。
趙淼還是沒有開口說要走,因為即使開口大小姐估計也不會放人,所以只得跟上大隊伍的腳步,慢慢地打算……
到了KTV,趙淼只坐了一會兒,趁著出去上洗手間的時候給孫麗發(fā)了條短信,然后就直接走人了,顧不上孫麗抓不抓狂。沒辦法,她這個人就是這樣,和不熟的人實(shí)在沒辦法打成一片。
回家之前,趙淼決定還要去一個地方……
滿天繁星。夏夜的蟬叫得聲嘶力竭。
幽靜的空氣靜靜流動。月光朦朦朧朧。樹下的一個人影也朦朦朧朧。
夜,沒有往常那般寧靜……
咔嚓、咔嚓、咔嚓。
踩著樹枝的腳步聲漸漸清晰,如同一連串優(yōu)美的音符,讓顧邵陽屏住呼吸,側(cè)耳傾聽。
咔嚓、咔嚓、咔嚓……近了!
“喂!顧小妞!”
真是的,什么時候才可以不要這么叫他?!顧邵陽面上不滿,心里卻喜滋滋地轉(zhuǎn)過頭,看到趙淼有點(diǎn)上氣不接下氣,他便知道她是一路跑過來的。黑夜中,她微微喘氣,帶點(diǎn)嬰兒肥的臉頰像小孩子那樣紅撲撲的,煞是好看;一頭短發(fā)亂得很,看起來有種毛茸茸的感覺,讓人很想上去亂摸一把。手指動了動,真的很想摸一摸,只可惜有心沒膽。
“等很久了嗎?靠,沒打到車!”用嘴吹了吹額前的劉海,趙淼郁悶地說。
“沒有,才一會兒。”視線落到鎖骨那片白皙晶瑩的肌膚上,顧邵陽明顯心不在焉。其實(shí)他不是故意往那地方瞄的,只是……夜深人靜,多少有點(diǎn)身不由己,就跟被下了蠱一樣,他是沒意識的。
“呆子!你往哪兒看呢!”趙淼不由分說狠PIA了一下顧大傻的頭,然后退后兩步,捂住胸夸張地開罵,“沒想到你是這種人!得不到就想用眼神染指我嗎?你個渾蛋!”
顧大傻傻了又傻,最后又囧又好笑,第一次超不要臉地在心里想:其實(shí)……光用眼神染指染指你,我……我就已經(jīng)很滿足了。
“說話啊渾蛋!”
顧邵陽摸了摸被打到的地方,做出個很疼的表情道:“我只是……很羨慕你的皮膚這么白。”
趙淼笑著翻個白眼,罵了句白癡。
顧邵陽呵呵一笑,耳根發(fā)燙。
微風(fēng)像情人般輕拂過耳畔,不知為什么,顧邵陽忽然想起與趙淼認(rèn)識的第一個冬天……
那個冬天大雪紛飛,教室門被“砰”的一聲大力推開,一個眼睛哭得紅紅腫腫的女生走進(jìn)來邊哭邊問:誰是顧邵陽。靠旖心銒尵染任,我要痛死了……女生叫趙淼,從他小學(xué)同學(xué)那里聽說他媽媽是牙醫(yī),打著錢可以算便宜點(diǎn)的算盤,便找到了他。
她對他稱兄道弟,才見第一次面就阿陽阿陽地叫他,還管他媽叫神醫(yī),可謂是馬屁拍到了天上。仗著和他住同一條街,她每天都會等他一起上學(xué)放學(xué),只不過是為了牙痛的時候套關(guān)系。等牙一不痛了,她的下巴就抬起來鼻孔朝天了,連他姓什么都會忘得一干二凈。那時候生氣的他就坐車跑到南山下的那棵據(jù)說有千年歷史、可以實(shí)現(xiàn)愿望的老槐樹下詛咒趙淼,希望她的牙齒可以天天痛。然而,不知樹精是不是聽到了他的詛咒,這個帶著壞心眼的愿望很快就實(shí)現(xiàn)了。
她那顆蟲牙又痛了起來,好多天沒來上學(xué),他的神醫(yī)媽媽使盡渾身解數(shù)也沒能給她止痛,她的臉一天比一天腫,吃不了飯,喝不了水,去她家看她時她正痛得在床上滾來滾去,時不是還用頭去撞床柜,悲慘得他當(dāng)下把熱淚一抹,就抱著她坐車到南山求那棵樹精救她。
求樹精時,他字字帶淚,感動天地,她卻以為他信迷信,一個勁兒地罵他神經(jīng)病,后來,不知是不是被他流淚的樣子所打動,她也跪下來神神叨叨地開始數(shù)自己從小到大做過的壞事,希望樹精爺爺開恩放她一馬。他哭笑不得,默默將那些壞事記在心中,一記,就是那么久……
樹有千年,仿佛真已成精。那天坐車回去的途中,趙淼的牙就不痛了,她感動得淚流滿面,一把抱住他說以后要好好孝敬樹精爺爺。只是,只可惜,在他認(rèn)識她的第二個冬天,因為要修路,那棵老槐樹就被政府下令砍掉了。盡管牙不痛后她向樹精許的愿一個也沒有實(shí)現(xiàn),但她還是傷心了很久……
那個冬天的記憶大部分都很模糊。
唯一記得清楚的是,老槐樹沒有了,一整個冬天,都沒有下雪……
……
“喂喂喂,回神了回神了!想什么呢這么入神?”
額頭被猛彈了一下,顧邵陽痛得立刻回過神。
“你下手怎么老不分輕重?”他抱怨。
趙淼眼珠一轉(zhuǎn),故作嘆息,眉梢?guī)е敲唇z憂郁,抬頭望天說:“小說果然都是騙人的。”
顧邵陽沒聽懂,頭上冒出個問號。趙淼沒腦子地繼續(xù):“不是說只要是自己喜歡的人,那不管她再怎么欺負(fù)你打踹你,都不會感覺到痛嗎?”
顧邵陽一僵,直直看著趙淼,神色漸漸變得復(fù)雜隱忍。
嘴邊掛著一絲苦澀,他半晌不作聲,為了不把氣氛變尷尬,他只得轉(zhuǎn)移話題:“都這么晚了,什么事你非得現(xiàn)在找我?”
趙淼“啊”了一聲,一拍腦門,也沒想話題怎么轉(zhuǎn)得這么快,說:“當(dāng)然有事了!沒事深更半夜的能找你出來么!那個……你今天怎么過的?”
顧邵陽聳聳肩:“能怎么過,還不是跟往年一樣,跟爸媽出去吃了頓飯。”唯一不一樣的是,你今年不僅沒送我生日禮物,連句“生日快樂”都沒對我說。
“這么簡單?不是吧!好歹是滿十八歲耶!人家孫麗那邊可熱鬧了,本來今晚還要玩通宵的,不過……咳咳。顧小妞,你把手伸出來。”
“干什么?”突然變得神秘兮兮的樣子。
“讓你伸就伸,哪兒來那么多廢話!”
疑惑地伸出手,顧邵陽這才發(fā)現(xiàn)趙淼手上提著一個袋子,來不及想那是什么,趙淼嘩啦一下就把袋子扔到了他手上。
這……原諒他依舊轉(zhuǎn)不過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