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節(jié)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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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大年這回卻并不打算玩虛的,他反倒非常樂意成全大成這樁心愿,他當然也覺得這樣對他自己也是大大的利多。
競標那天,去村委大院參加競標的有好幾位,底價從原來的十萬塊一直標到二十一萬,最終讓大成拿到了手中。好多人都為此議論紛紛,雖然還沒人知道那張千古奇聞的字據(jù)的事情,但也大都猜想這事肯定跟劉大年脫不了干系,只是空無憑證,就算拿出證據(jù)又能怎樣?
幾天后,大成正式跟村里簽定了承包合同,由此代替那張千古奇聞的骯臟字條。除此之外,兩個人還又私下里達成了另外一項口頭協(xié)議:只要大成到時把那百分之四十的利潤還給劉大年,大成那每年二十一萬的承包費就可以連續(xù)幾年也不用交,可以全部轉(zhuǎn)做固定資產(chǎn)投資之用。這才是劉大年暗中操作的高明手筆。
不久大成便走馬上任了,轉(zhuǎn)眼間成了真正的大老板,劉大年還親自幫他貸款添了新設(shè)備,他也很得意,為自己的高明策略而得意。然而他哪里知道,他這點手法還是比劉大年遜色了一些。其實人家早就開始盤算找個合伙人把刺繡廠承包出去,因為劉大年過去從這兒撈取了太多的油水,只怕日后節(jié)外生枝,這樣廠子承包出去之后,他再從中暗中取利,雖然得到的錢比過去少了點,可是從臺面上卻似乎變得合法化,并且還可以因此得來一張可以自由進出大成家的特別通行證,順便也把大成牢牢掌控在他的手中。
周末那天,小娟匆匆從北京回來。當晚,她把連成“請”到他們過去經(jīng)常約會的那片小樹林邊上,責問他:“為啥故意不接我的電話?”
連成先是不說話,許久,他才艱難開口道:“小娟……我看咱倆還是到此結(jié)束吧……咱們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為什么?”小娟眼里有了淚花。
連成心里也不好過:“因為咱倆根本就不合適。”
“是我不合適你嗎?”小娟接著追問。
“當然不是!”連成開始有點激動,“你仔細想想看,你現(xiàn)在是一個大學生,我卻注定要當一輩子的農(nóng)民,現(xiàn)在我還幾乎是一無所有、一事無成,你認為我跟你相配嗎?”
“真得就因為這個?”小娟轉(zhuǎn)憂為喜。
“這還用問嗎?”連成動情地說,“你知道這些天我心里有多難受嗎?”
“連成哥,我永遠都愛你!”小娟撲到他的懷里,“答應(yīng)我,不論遇到什么事情,咱們永遠都不要分開好嗎?”
“我答應(yīng)你。”
兩個人抱得更緊了。那晚整個村子都非常寧靜,柔柔的東南風把村子西北角那幾家工廠里發(fā)出的噪音遠遠地送去遠方,偶爾傳來幾聲看家狗的叫聲,是那么和諧的一個夜晚。這晚小娟給了他一切,也算是給連成吃了一個定心丸,就在這片小樹林子里。
第二天,小娟要急著返回北京,連成騎摩托車去火車站送她。上車前,小娟去銀行里取來三萬塊錢拿給他,“聽說你不是打算自己開一家服裝店嗎,這錢你拿著,也許會派上用場。”
這對連成來說無疑是雪中送炭,可是又不肯伸手去接這些錢:“這錢還是你自己拿著用吧,要是讓你爸知道,那麻煩可就大了。”
小娟撲哧一笑,硬把錢塞進他的包里,“你就放心吧,這些錢是我這幾年課余時間當家教掙來的,不純粹是我爸給我的錢,他是不會知道的。我一到北京我爸又會另外把生活費跟零花錢給我劃過去的,誰叫他硬讓我去上大學的,他花錢供我上學天經(jīng)地義。我要是不肯花他的錢,那才叫怪呢。”最后她還補上一句,“這錢就算我入股了,這回你該放心了吧?”
“那好吧。”連成還是覺得有點不太合適,“等我賺了錢,一定按五五分成給你。”
小娟燦爛一笑,湊到他耳邊悄悄道:“我才不要你分紅給我呢,就存在咱們自家的小金庫里。”接下來一雙小情人擁抱吻別。
關(guān)于傻姑娘鳳兒,村子里流傳過多種說法,有人說,當初劉大年在跟鳳兒媽制造鳳兒的過程中不夠?qū)P模痪褪鞘孪群榷嗔司;也有人說,鳳兒身上多少遺傳了一點她母親的基因?梢徽劦竭z傳,人家鳳兒她娘除了老實一點之外,心眼一點也不缺,更何況人家還又接著生了一個萬里挑一的好姑娘小娟出來。于是便有更多的說,這一切完全都是天意。
“傻姑娘鳳兒讓人搞大肚子啦!”——一個天大的新聞,一時間成了村子里的焦點。到底是誰的種?沒人知道,大家只是在議論,猜想:是老張家的傻兒子?還是那個姓劉的老光棍?是不是寶兒干得?……誰也不敢輕易下這個結(jié)論。
鳳兒的母親整天拉著鳳兒在街上轉(zhuǎn)來轉(zhuǎn)去,一邊罵著,揚言要找到那個“殺千刀”的東西為自己的傻姑娘討回一個說法?墒沁B續(xù)幾天,也未能確認孩子他爹到底是誰。然而,這卻讓村子里幾乎所有的男人都提心吊膽起來,生怕鳳兒拉著她媽過來指著他喊一聲:“就是他!”。
村子大集這天,鳳兒的母親一大早又帶鳳兒來到集市上,一邊繼續(xù)為鳳兒找男人,也打算待會兒順便買些東西回家。集市就設(shè)在村子的中心大街上,來自周邊的一些小商販在路兩旁擺出兩條長長的小攤長龍。街道挺寬,雖說人流不斷,但也并不怎么擁擠。
“嘟嘟……”前邊傳來陣陣小車的鳴笛聲。“是牛所長的車。”人群中自覺讓一條路來,只有鳳兒還拉著母親站在路當間,“傻丫頭,來車啦,快走開!”盡管她母親連喊帶拽,她仍然遲遲不愿離去。她斜眼瞅瞅車上一身警服的牛所長,猛然抬手一指,喊道:“媽,大蓋帽!他就是俺男人!”
“傻丫頭,你胡說啥!”鳳兒媽當然不信。周圍的人卻立在了原地,感到新奇,好笑。牛所長更是大瞪著眼睛傻在了車上!
前天,牛所長也曾聽說過鳳兒母女去派出所報案的事情。當時他正好不在,他還聽說鳳兒來派出所的時候,接連指著幾個穿制服的民警硬說都是她的男人?墒乾F(xiàn)在,事情輪到他的頭上,還是讓牛所長大感不快!
回到派出所辦公室,牛所長立刻召集所里的全部民警,共同來商討如何著手查明鳳兒的事情。經(jīng)過一番推測,大家一致認為,為什么鳳兒一見到他們這些“大蓋帽”就一口說是她的男人,大概有這樣兩個原因:其一,可能在鳳兒的心目當中,根深蒂固她的男人就一定是個戴大蓋帽的才行;其二,也許正是有人借鳳兒這種簡單心理騙她上當?shù)摹?
于是,牛所長最后決定:即刻開始,由一名女民警整天跟在鳳兒母女身邊。希望能從鳳兒的日常言行中察覺到一絲線索。
這天上午,女民警又隨鳳兒娘倆一塊在街上溜達。忽然,鳳兒一指路邊小賣部的一種糖酥花生豆嚷嚷道:“媽,我要吃豆豆。”
“那東西不能吃。”母親哄她說。
往常,只要母親說不能吃的東西鳳兒就會立刻打消念頭,然而這回卻不行,“媽騙人!豆豆好吃!”她原地站在那兒,兩眼死死盯著那包花生豆,還把一個手指伸到嘴里。猛然,她轉(zhuǎn)身拔腿就走,很急的樣子。
女民警有所警覺,趕緊上前幾步問:“鳳兒,你這是要去哪里?”
“吃豆豆去。”鳳兒頭也不回,繼續(xù)撒腿快走。
“哪里有豆豆?”女民警又問一聲。
“俺男人家。”鳳兒干脆道。
女民警和鳳兒媽一直跟在后邊,一路來到村子邊上一戶破舊的小院門前,鳳兒稍慢腳步,咣當推門而入。
這是一個極為狹小臟亂的小院子,到處堆放著一些廢紙、爛鐵、瓶瓶罐罐之類的雜物?梢姡@兒的主人可能是一個揀破爛的。“這傻丫頭又來這干啥?”鳳兒的母親也鬧不明白。
“大嬸,您知道這里?”女民警問。
“這是獨眼邱大的家。是鳳兒先前的男人。”
“原來是這樣!”女民警隨她們進屋。
屋內(nèi)的陳設(shè)也很簡單,她們還沒來得及細看,鳳兒已經(jīng)手舞足蹈捧著一包花生豆過來,在她媽眼前晃晃,“嗨嗨,還是俺男人好,不、不給你吃!……好多、好多!”接著用牙齒撕咬那袋子的一角。
女民警這才發(fā)現(xiàn),在屋里僅有的一張桌子上還堆放著好多些同樣包裝的糖酥花生豆。“哎呀!邱大,你這是咋了!”在鳳兒媽驚呼的同時,女民警也看到床上還躺著一個男人——肯定就是那個邱大。過去一看,他身上已經(jīng)冰涼,顯然已經(jīng)死去多時。旁邊有個小藥瓶,看樣子像是服毒自殺。
在邱大的枕頭邊放著一個“大蓋帽”——一個平頂?shù)膬和娒。大蓋帽下邊留有一個信封,里面裝著一打鈔票和一張字條,字條是寫給鳳兒媽的,上面是這樣寫的:大嬸,我知道鳳兒早晚會帶你找來這兒的。都是我該死,事是我干的,我知道派出所已經(jīng)開始調(diào)查這事。我也知道,鳳兒跟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夫妻,要是查到我這兒肯定會讓我吃官司的!我越想越怕,干脆一死算了!大嬸,我對不住鳳兒跟你們?nèi)胰,這些錢是我辛辛苦苦揀破爛一點點攢起來的,就麻煩你拿去給鳳兒把胎打掉,剩下的留著你們買點好吃的,這樣我死了也會心安一些。
看完字條,女民警就已經(jīng)明白了個大概。鳳兒媽的眼淚也下來了,“這傻孩子!我要是知道事是你干的高興還來不及呢,你干啥還要尋短見呀!……”
鳳兒毫無反應(yīng),仍然像一個三兩歲的孩子那樣,只顧搖頭晃腦在吃她的豆豆。
按說,邱大也的確是一個苦命的人——父母就只有他這一個孩子。初中剛畢業(yè),他的父母便先后離開了人世,讓他過早體味到了世間的辛酸。從十六歲那年起,他開始跟一些成年人那樣去山上開山炸石?墒牵咸鞝敳]有因而多關(guān)照他一點,十七歲那年冬天,他竟然又讓啞炮炸瞎了一只眼睛,同時還炸出來一臉的傷疤。這樣以來,讓他日后成家的事情變得更加難上加難!
好多年來,邱大一直靠收集一些破爛為生。直到三十來歲,仍然還是光棍一條。一年前,邱大見鳳兒的智力雖然不好,但模樣卻不丑,于是就托媒去鳳兒家提親,打算盡早找上一個女人,好賴成個家也就行了。
鳳兒一家包括劉大年在內(nèi),見邱大老實肯干,鳳兒能嫁給這樣一個男人他們也該知足了。于是就痛痛快快把這門親事應(yīng)了下來。
結(jié)婚大喜那天,鳳兒穿著一身花衣裳,感覺像小孩過家家一樣高高興興做了一回新娘。沒成想,天剛一黑下來,鳳兒就喊著叫著要回家,好歹讓邱大連哄帶騙拉到屋里,可就是不允許邱大碰她一指頭,還口口聲聲說邱大不是她男人,她男人是一個戴大蓋帽的。后來她干脆裹一條毯子鉆到床下,直到天亮又急乎乎從床下出來跑回了娘家,從此死活不再回來。
沒辦法,邱大也只能再跟她離婚。
幾個月前,邱大在路上又見到了鳳兒,他猛然閃過一個念頭:鳳兒不是說她男人是個戴大蓋帽的嗎?他何不也去買個大蓋帽回來試試。邱大當即去商店買來一頂兒童戴的平頂軍帽,順便買回一袋糖酥花生豆。然后,他就用這包花生豆把鳳兒引誘到他家里,
晃著那包花生豆說:“鳳兒,你要想吃這豆豆,就得先脫下褲子給我當老婆。”
“不行,你不是俺男人,俺男人是戴大蓋帽的。”說著,鳳兒把一個手指伸到嘴里,兩眼死盯著他手里的豆豆。
邱大急忙拿過那頂兒童軍帽往頭上一扣說:“你看,這回該行了吧!”
鳳兒終于呲牙笑了,一邊吃著豆豆,乖乖讓邱大脫下了她的褲子。然而,等吃完豆豆從邱大家出來,眨眼間她又把她的男人到底是誰忘得一干二凈!
事情終于清楚了,鳳兒媽帶鳳兒去醫(yī)院打了胎。鳳兒雖然有些傻,平時幾乎就沒啥記性,可這回她記住了,往后再也不吃花生豆豆了,這東西吃上會漲肚子,去醫(yī)院瀉肚子滋味更不好受!——
老崔,也就是大成他爹,幾年前把自家的責任田種成了果園。說是果園,其實里面各種各樣的季節(jié)蔬菜也種了挺多,老崔平時從園子里帶一點回去就足夠家里日常吃的。另外他也會拿一些去左鄰右舍的鄉(xiāng)親,更多的還是拿去市場換來幾個零花錢,來貼補家里的日;ㄤN。
老崔跟劉大年從年輕時起就一直頂牛,可他對劉家的另外三位成員卻是沒有半點的敵意,他同情鳳兒她娘,同情她怎么就攤上了劉大年這個混蛋;他喜歡小娟,不僅僅因為小娟跟連成的青梅竹馬,也正是因為這樣,兩個人見面時總有點拿捏放不開的感覺;他對鳳兒,卻不單單可憐鳳兒是個殘疾姑娘,還因為鳳兒身上確實也有可愛的地方,每當見面,鳳兒總是一邊嘿嘿笑著,一口一個“大伯”叫個沒完,天真毫不掩飾,把他叫得心里熱乎乎的。
村子里有對活寶父子,父親的名子叫劉志活,兒子的名子叫劉小寶,小名叫寶兒。也不知從什么時候起,竟有人把他們爺倆的名字聯(lián)想起來稱為“活寶”,并且越來越多的人還逐漸認為,把他們這爺倆稱做一對“活寶”,可也真算是再恰當不過了!
“活”七歲那年曾得過一回怪病,整天肚子脹得像只蛤蟆,除了還能稍微喝上幾口湯水之外,幾乎就吃不下一點的干糧。正因為當?shù)赜?ldquo;氣臌水臌一百天入土”這樣一句口頭禪,所以人們一致認為這小子的命肯定是保不住了。可是出人意料,他竟然能奇跡般地活了下來,并且還逐漸恢復了健康,那年又剛好“活”上一年級,于是學校老師就給他取了“劉志活”這個名子。
活曾經(jīng)當過兵,可是整整三年下來,他不但沒在部隊學到一點本事,最終反而帶了一身毛病回來。為此,曾經(jīng)有好多人發(fā)出過這樣的感嘆:“唉!共產(chǎn)黨的隊伍里能培養(yǎng)出志活這樣一個‘人才’來,我真為毛主席他老人家痛心!”
然而,就因為活復員后身上仍穿著一身令人羨慕的時尚的黃軍裝,竟然也成了好多姑娘關(guān)注的人物。也就在這同一時期,一位溫順漂亮的好姑娘——后來“寶”他娘,才“瞎眼”嫁給活做了老婆。等“寶”他娘后來才覺出上當之時,也已是為時已完,最終無奈,她也只能感嘆嫁雞隨雞委曲在這個家里待了下來。
活有四大愛好:第一,好逸惡勞。自從復員以來,除了偶爾去莊稼地里走一趟之外,他幾乎就沒做過任何一件正當?shù)穆殬I(yè);第二,好抽。除了睡覺之外,有時就是吃飯他也不舍得把煙卷放下;第三,好酒。只要家里有酒,他是絕不會把它留到明天;第四,好玩。整日里凈干些捕鳥雀、玩蟈蟈之類只有幾歲孩童才玩的勾當。
顯然,劉志活的諸多愛好對自家的經(jīng)濟發(fā)展根本就起不了任何推動作用?梢患胰说娜兆舆須繼續(xù)過下去,后來寶兒他娘就根據(jù)他的自身特點,借錢買來幾只羊羔,讓他天天到野外去放羊。這樣倒也正符合他的秉性,他每天都高高興興把羊趕到山坡上,一邊撲鳥捉蟲,還不時從懷里掏出一個小酒壺美美來上一口。雖說這樣也賺不來幾個錢,但也總比整天無所事事要強得多。再加上農(nóng)閑時寶兒他娘還可以到一些小企業(yè)打工掙回幾個小錢,日子總還能勉強對付過去。
到寶兒出生的時候,已經(jīng)是咱們國家實行計劃生育以后的事情,寶兒便是當時計劃生育制度下的一個“二胎”產(chǎn)物,又加上他們家是三代單傳,他爺爺就給他取了“寶兒”這個名子。
寶兒自幼嬌慣成性,他不但繼承了他爹身上的一切“特色優(yōu)點”,而且比他爹還不知要霸道了多少倍。
在寶兒六歲那年,街坊有人家結(jié)婚送來了一小包喜糖。他娘拿出其中兩塊糖給了寶兒的姐姐,然后就把剩余的糖全部塞到了寶兒的手里。寶兒噶嘣噶嘣很快把自己的糖吃個凈光,見姐姐手里還攥著一塊糖沒舍不得吃,就硬是纏著要姐姐的糖吃。爺爺在一旁看不過去,就批評了他幾句。自知理虧,寶兒當時也沒做出太大的反應(yīng),心里卻把這筆帳記到了姐姐的頭上。過后不大一會兒,寶兒隨姐姐一塊到街上玩耍,猛地靈機一動,萌發(fā)出來一個壞點子,他當即摘下帽子,甩手扔到路旁一棵槐樹上面,接著一邊哭著回家向爺爺告狀,硬說是姐姐把他的帽子扔到樹上去的。爺爺不慎上了他的當,不容分說就狠狠給了他姐一個耳光。可是,老頭子萬萬也沒有想到,自己沒輕沒重的這一巴掌下來,竟然讓自己孫女的一只耳朵從此失去了聽覺。后來,當?shù)弥@全是寶兒導演的一場鬧劇之后,老爺子當場就被氣得病倒了,臥床幾天后,“咱們劉家算是沒指望了!”老爺子便留下一聲失望瞪眼離開了人世。
按理說,寶兒的思維能力也并不屬于那種弱智范疇,可這小子卻滿腦子凈裝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上小學之后,他的考試成績一直都是班里的最后一名。終于在上五年級的時候,他因為在課堂上伸手去摸同桌女生的下身,結(jié)果被老師從學校攆了回來。從那以后,寶兒也學著他爹的樣子叼上一棵煙卷,爺倆一塊把羊趕到山坡上,然后再一塊捕鳥捉蟲,一塊用一個酒壺喝酒,倒也活得自在!
不知不覺,寶兒已經(jīng)漸漸長大成人,一些與他同齡的男孩也各自戀愛結(jié)婚。可就是沒有一個女孩愿意接近這個“寶”。寶兒這才發(fā)現(xiàn),其他人家已經(jīng)都住進了寬敞明亮的大瓦房,甚至有些人家還蓋起了二層的小洋樓,再看看自家依然住著爺爺當年留下的那幾間破草房,——他也似乎有了一點“憂患意識”。他開始四處去尋找賺大錢的機會。聽說賣熟羊肉能賺不少錢,他就在自家門口架起一口大鍋,做起了煮羊肉生意。也別說,自從寶賣羊肉以來,他們家的確天天都能有肉吃,而且“活寶”爺倆每晚還可以喝個痛快。如此一天天下來,他們家那群羊很快被寶兒宰了一個干凈,可是他兜里的錢卻反而有減無增。寶兒終于惱怒了,一腳踢翻羊肉鍋,從此再也不做任何營生,一天到晚喝得醉醺醺的,還不時站在庭院里大罵老天爺對他不公平。
家里的羊沒了,可一對“活寶”的煙酒還得繼續(xù),單憑寶兒他娘辛辛苦苦賺來的那幾個錢怎能供得上他們爺倆如此消費。為此,寶經(jīng)常會有關(guān)煙酒問題大打出手把活揍得鼻青臉腫。有一回,也是因為爭喝一瓶《蘭陵大曲》,寶氣頭上抓起酒瓶把活的腦袋砸開了花,被鄰居送到醫(yī)院搶救,單是手術(shù)費就足足花了三千元?蓱z寶兒的姐姐,整整苦干這些年才毫不容易攢下的一筆嫁妝錢,就因為一對“活寶”這一折騰全給泡了湯;仡^看看這無望的家境,寶兒的姐姐小慧跺腳流淚去了南方,從此再也沒了音信。
聽說兒子打老子,派出所的民警總得上門來瞧瞧,是劉大年帶他們?nèi)サ摹.斁熵焼枌殲槭裁匆蛩臅r候,寶兒反倒振振有辭:“他這輩子只知道吃吃喝喝,啥財產(chǎn)也沒能給我過下,該打!”一番話把警察氣大了眼睛,劉大年也氣得夠戧,無奈清官難斷家務(wù)事,警察最終也只能留下幾句警告從他們家退了出去。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話實在不假,雖然這回差點讓寶兒給送了命,但劉志活那些壞習慣仍沒有因此而去掉,不過他也從中得到了教訓。出院后,他不再像過去那樣正面和寶兒發(fā)生沖突,偶爾從寶兒他娘那里偷來幾個小錢,他就悄悄拿去換成煙酒藏到村外的小樹林里,日后抽空去慢慢享用。不過一旦讓寶兒發(fā)現(xiàn),還是照打不誤。
一晃幾年,別人家的條件仍在不斷地進步,寶兒家卻還是老樣子。
這天,寶兒突然一陣頭腦發(fā)熱,跑去刺繡廠找大成要活兒干。大成本不想用他,最終還是經(jīng)不住他的死纏爛打,勉勉強強答應(yīng)把他留了下來,也正好用來彌補一個保衛(wèi)人員的空缺。不過大成也有言在先,倘若寶兒在這兒醉酒一次,他就會毫不留情將他趕走。
“是!長官!”寶兒啪給大成來了一個立正敬禮,一時興奮一張嘴也不知該念什么好,“從今往后,你就是俺親爹,你讓俺打狗俺不敢罵雞,你讓俺上東俺不敢上西,你讓俺磕頭俺不敢作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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