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京報》出品的新聞產品中,核心報道和評論是兩面旗幟,所以“品質源于責任”的理念,在這里呈現(xiàn)得最突出。但是,《新京報》畢竟是綜合性的日報,不可能只有核心報道和評論,各種新聞產品都要有,而且每一樣產品都要高品質,只有這樣,才能在“一出生就風華正茂”之后,持續(xù)保持“風華正茂”的狀態(tài),并“出類拔萃”。
娛樂新聞,在很多媒體中,一直是軟肋;在很多讀者眼里,也因此一直是軟骨頭。娛樂新聞記者,更是被人們稱為帶有蔑視甚至侮辱味道的
“狗仔”。所以,很多娛樂新聞記者在從業(yè)一段時間之后,往往會因為職業(yè)缺乏尊嚴、自己缺乏被尊重感而要么辭職轉行,要么辭行調換線口。然而,在《新京報》,娛樂新聞記者卻因為扭轉了娛樂新聞報道的潛規(guī)則,不走“為明星服務”的路子,而受到充分尊重。
在這一點上,創(chuàng)刊之后擔任新京報副總編輯、分管文娛新聞報道,現(xiàn)任《名匯FAMOUS》雜志執(zhí)行出品人的李多鈺,有著自己獨特的價值觀:“娛樂和文化的東西不是完全做新聞,有很多新聞是從專業(yè)里面挖出來的。如果你對這個專業(yè)不懂,可能你做的就是單純的八卦。這個圈子里的從業(yè)者,很多人是不懂得娛樂這個產業(yè)本身有什么有趣的東西,所以他就做那些明星,隨便聊點什么緋聞啊吃喝玩兒啊。很長一段時間,中國的媒體完全被一些不懂行的娛記把持著。你就會發(fā)現(xiàn)很多類似的新聞,今天先爆料,明天說這個料是不對的,后天又說這個事情可能是怎么回事,反正不斷有這種新聞出來,非常淺層次的,沒有什么內涵的炒作。”
于是,《新京報》決定做不一樣的報道。怎么做?李多鈺的思路是:“我們希望你是首先看到,娛樂圈里有什么真正值得你去看的東西,然后從這個東西出發(fā),可能也會有些專業(yè)的人,能夠進行深入的對話。如果你是不懂行的人,你去跟這些導演和演員怎么對話呢?你可能就只能做一些緋聞或者什么東西。但只要你是真的對電影有興趣,你才會去關注導演,關注他一直以來有什么作品,是什么風格和手法,你才能憑借專業(yè)知識做出有價值的內容。”這就需要打破當時的游戲規(guī)則和潛規(guī)則,自己去制定并實施新的規(guī)則。
你們去“玩”你們的,我們來“做”我們的。在內部做培訓時,李多鈺經常跟記者說,我們要打破一種娛樂的狀態(tài)。如果我們按照那個既有的生態(tài)走的話,我們就被拉下水了。我們必須要走一種不是“為明星服務”的路子,我們要有自身的東西,我們要有一套自己的價值體系,然后,在這個價值體系的基礎上,去構建專業(yè)的報道。這個路子,《新京報》走了將近十年,確實發(fā)現(xiàn)整個娛樂圈的生態(tài)已經變了,現(xiàn)在娛樂傳媒行業(yè)就是按照《新京報》當初設想的方式來運作的,是一個更加專業(yè)主義的路線。
但是,在《新京報》創(chuàng)刊之前,整個娛樂行業(yè)曾經被搞得非常爛,有一整套潛規(guī)則,用李多鈺的話說,“我都有感覺到”。最初,《新京報》的記者出去,要采訪什么人很麻煩,受到各種刁難,可到第二年時,這個狀況就已經改變,因為《新京報》報道的內容跟別的媒體不一樣,而且版面很大,“他們就發(fā)現(xiàn),咦,你這樣的報道跟別的媒體不一樣,給人感覺不是八卦的,而是一個高雅的東西、高尚的東西。那些明星或者經紀人發(fā)現(xiàn)了這一點,就會扭轉某種潛規(guī)則的觀念。”“不能是我為了跟你結盟,我就必須把自己變得骯臟。我們堅持自己的崇高,那最后就自然會獲得更高的尊重。”
李多鈺的這段話,給了我極深的印象,是那種真正的過目不忘。當然,打破規(guī)則、重建規(guī)則的過程,并不總是幸福的,至少在開始的時候,還是有些痛苦的?墒牵@種痛苦是正常的,也是值得的。對這一點,不僅是李多鈺,《新京報》的娛樂新聞記者都深有體會。不過,正如李多鈺所說:“當你發(fā)現(xiàn)有了一個專業(yè)主義的規(guī)則之后,按照這種規(guī)則去選擇報道對象,并且設計你的版面和稿子之后,其實有一個特別大的好處——編輯和記者會為自己的榮譽而戰(zhàn)。他不會說我是作為一個價值鏈中的一環(huán),而是說‘我是懂行的人’,我不能夠在我的版面上出現(xiàn)不懂行的文章。記得劉帆(時任文化娛樂部編輯)就跟我說過,他有一次看著碟就睡著了。我們招來的都是這樣的人,他們對自己的專業(yè)非常熱愛,這樣的人做新聞就不會亂做,他肯定是覺得一個片子真的好,所以才推薦給你,如果在報紙上推薦了一個爛片的話,連他周圍的朋友們都會罵他。”
“專業(yè)主義”,是《新京報》的追求,也是《新京報》的價值觀。不過,特別有意思的是,剛剛入職《新京報》的新記者、新編輯,最先感覺到的,卻不是嚴謹、嚴肅、嚴格甚至嚴苛、嚴酷的“新聞專業(yè)主義”,而是“隨便主義”,而且是那種完全不著調的“隨便主義”。
現(xiàn)任新京報社會新聞部主編王海剛入職《新京報》時,對《新京報》和新京報人的感覺就是:“在當時,讓我義無反顧離開女友,堅持來京的,除了王其恒所說的工資更高些外,何嘗沒有一絲乍一接觸時,陳峰、王躍春等人所給我的那種‘簡單、隨便’的感覺因素在里頭。其時,我并不知道《新京報》《南方都市報》乃至王躍春、陳峰等等的‘駭人’名頭。
“在這里,似乎一切都很隨意,都很簡單。尤其是在那所破舊的老樓,不用打卡簽到,沒有固定座位和電腦,甚至,你還能在主編辦公室,看著那長著類似馬云一樣怪異相貌、文字感和邏輯感牛得不得了的副主編袁凌,將一雙鞋子永遠臟兮兮的腳擱在辦公桌上,跳躍感極強地和記者聊天、聊稿件。”
然而,王海卻很快發(fā)現(xiàn),在《新京報》,所有的一切都很隨意,但新聞例外。那些看起來萬事隨意的人,做起新聞來卻一個個露出了本來的面目——瘋子一樣的執(zhí)著,這里的所有人,對新聞,都有一種力求完美的偏執(zhí)。
入職不久,王海便與同事們一起參與了一個策劃報道,“一個都不能少”,尋找失學農民工子女,并幫助他們上學。王海采訪的是郊區(qū)的一個失學孩子,采訪很順利,寫稿很迅速,并且,自我感覺還行。但交稿后,麻煩
來了,編輯王秦問了一堆的問題,甚至把問題依次打出來,要求王海去補采、去追問?赏鹾2幌肴,因為要去的地方是北京郊區(qū),來回得一兩百公里,而那個靠租地種菜為生的家庭,吃飯都困難,更別說有電話了。隨后,爭執(zhí)發(fā)生了。最后,王海還是屈服了。因為王秦把她的要求、王海的抵觸都貼到了內部BBS上。時任北京新聞部主編陳峰看到后,批評了王海,并讓他思考:王秦提的要求,有沒有價值?王海自己說:“我是個極其性急的人,在報社七年,不知道和多少人發(fā)生過爭執(zhí),也不知道看過多少同事之間的互K,記者和編輯、記者(編輯)和主編、主編和總編……主角常變,而主題永遠是‘這篇新聞該怎么做’。雖然,在很多時候,爭吵之后我表面看來依然是心有不甘,而事實上我都是內心愉悅。畢竟,還有哪些單位,能夠和這樣的一群人共事:只做新聞,其余不鳥。”2011年時,《新京報》曾打出了一則招聘廣告——“做什么事很重要,與什么人一起做事更重要”。和“只做新聞,其余不鳥”的人在一起做專業(yè)主義的新聞,飯吃得香,吃得爽,吃得真正有尊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