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節(jié)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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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遠?”
“或許吧!
“你不想再回到阿拉伯了?”
“人的意志是什么?是違反上帝意志而呼出的一口氣!
“那我就懇求安拉迫使你返回。你在家里有什么事好干的?沒有,根本沒有,什么都沒有,沒有駱駝,沒有紅棗,更沒有連胡狼都不愛吃的藥西瓜。”
“我擁有的比你多——父母和兄弟姐妹!
“可我有我的漢奈赫,婦女們和姑娘們的裝飾品。你在你那個變得陌生了的家鄉(xiāng)能找到女孩子嗎?但是在阿拉伯,你可以挑選,娶最美麗的——除了我的漢奈赫。你的家鄉(xiāng)也可能很美,但不是沙漠。想想吧:你不能用鞭子抽使你受辱的人,否則你得進法院。你會坐牢,或者交五十皮阿斯特的罰金?墒,我在家里甚至鞭打法官,如果他要求這樣做的話。你在家里都吃什么!哎,安拉!”
“你對此一無所知!
“有的你告訴過我,我在伊斯坦布爾也打聽過你家鄉(xiāng)的一些情況。你們那里的人吃土豆加一小片魚。在我們這兒,這種飯萊,只有喝拉基酒醉了的人才吃。你們還吃紅蘿卜和蘑菇,這些東西是有毒的,會損傷內臟。還有像蝸牛一樣的牡蠣。誰吃蝸牛!你們也吃螃蟹,螃蟹是以吃紅蛙為生的,它們甚至吃鷸的糞便。你們那種生活肯定是非?植赖模∵有,你們還坐在鐵路上的籠子里,里面空間很狹小站起來腰都伸不直。你們見面時,必須把帽子脫掉,并且罵你們的腦袋瓜。住在別人家里得付一大筆房租。誰要是努力追求安拉的恩賜,養(yǎng)家糊口,就要他交納營業(yè)稅。而且在你們那兒,如果一個婦人掉了一條手絹在地上,所有男子都得爭先恐后的去把它撿起來。但是一個男人想要吸煙,他可一定要首先征得婦人們同意。你們的人想知道時間,得傻傻地站在教堂的鐘樓前面。但是如果神父要求你們按照安拉的意思去生活去做事,僧侶們定會不同意。在你們那兒,有人如果感冒了流鼻涕,這說明病情好轉,你們卻要高呼‘上帝保佑’。但是如果有人因患肺結核而咳嗽,你們卻一句話都不說,雖然這比感冒危險得多。你們的后生把窗玻璃做成的眼鏡戴在鼻子上,男人們不讀古蘭經,而是沒日沒夜地學打牌。在你們那兒,誰要是想高興高興,他就得把衣服和床鋪抬到當鋪去,然后像瘋子一樣地在舞廳的地板上扭來扭去。試想,這樣一個國家好在哪兒?說實話,你是不是真的想到那兒去,本尼西?”
天真的小哈勒夫對西方生活不怎么了解。我該怎么回答他呢?雖然他的說辭有一些夸張,有一些誤解,我也不能完全或者根本說他不對。
“你覺得怎么樣?”他重復著這句話,似乎是要我馬上回答。
“你說的這段話中有很多錯誤。并且,有些是整個西方國家的情況。教育體制是存在著這樣那樣的問題,而且……”
“所以我感謝沒有取得好成績的教育。我的教育是,我聽安拉的話,你是我的主人和朋友,我愛你。我讓每個壞人都看看我的鞭子。我到了任何一個開展教育的地方,都會馬上往回轉!
“如果這樣,你不會再跟著我。”
“跟著你?哼!是的,如果我能夠在你身邊,我的漢奈赫又在我身邊,那我就永遠什么也不要操心了。我們達到這種境界還要多少時間?”
“如果我們沒有阻擋,我們到達海邊要花一個多星期!
“然后呢?”
“然后就分開。”
“啊,本尼西,這么快嗎?”
“可惜!你乘船去埃及,再從那兒去找你的漢奈赫的部落。我去北方,去你很不喜歡的那個國家。不過,我想如果你真正了解了這個國家,你一定會喜歡它的!
“雖然我不十分贊同你的這種看法。但這對我來說還算是一種安慰。”
“哪種?”
“我們不走這么快。那四個騎馬走在我們前面的罪犯,還會給我們做出許多事來。”
“我也這么認為,尤其是阿拉扎會參加!
“那些斑馬怎樣了?有打聽到它們的新消息嗎?”
我把我從檢察官那里聽到的告訴了他,還提到那個迷信的人把他當做刀槍不入者。
“本尼西,”哈勒夫自言自語道,“這對我來說可能是非常危險的。”
“不危險!”
“肯定有!如果那個土耳其人拿一顆子彈對著我的頭做試驗,那怎么辦?”
“他會放棄的,因為他害怕你的刀子!
“這是真的,本尼西。此外,我們不會在這兒待很長的時間,我會關注你的。但是如果我們可以迷惑他,那就不過是和我開個玩笑!
“這我也想到了。這樣一來,就會對我們大有好處。我們可以讓我們的敵人仔細觀察。哪怕我們中間只有一兩個人被認為是刀槍不入的,我們都會得到好處!
“難道不值得這樣做嗎,本尼西?”
哈勒夫一聽這個想法十分高興,一下子坐了起來。
“哎!或許吧!”我回答。
“別說或許!我還不了解你。如果你這么說,那就說明你已經下了決心。有沒有什么好方法說來聽聽?”
“有好幾個!
“快說說看!”
“可以在槍里裝一種特制的子彈。但這不管用,因為會引起別人猜想!
“說下去!”
“給槍裝上子彈時,先讓大家都看看子彈。裝入盒子時,讓子彈掉進衣袖,然后把盒子推入槍膛。子彈可能很容易掉到旁邊,迷惑的意圖就暴露了。”
“那倒是沒關系。不,不能這么做!讓別人射擊自己的人,不能自己裝子彈。誰懷疑誰裝。他和其他的人都一定要信,子彈確實上了膛。子彈也確實是應該在槍膛里面。這不行嗎?”
“也許。”
“必須要穿上鎧甲!
“那樣彈回的聲音會暴露我們的位置。還有,如果鎧甲制作得不好的話,會出現什么結果呢?”
“啊,安拉!那樣,你的可憐的哈勒夫就完了,本尼西!”
“這倒也是,不能出現這種結局。”
“不過我知道,你是有辦法的。我看你的。”
“有一樣東西我了解,但不知道這兒有沒有!
“什么東西?”
“有兩種金屬,按恰當的比例混合,做成一種堅硬的子彈,形狀像鉛球,重量也與鉛球差不多。在射擊時,這種混合物在槍口前大約一尺遠的地方化為細粉末!
“什么金屬?”
“水銀和鉍。鉍想必你也不認識。它非常昂貴,而且這兒買不到!
“哪兒買得到?”
“只在藥店可以買到。待會我們睡醒后,我去藥店!
“你對這種子彈散射有絕對把握?這可是關系到你哈勒夫的性命!
“放心吧!我會先作試驗。我在一本魔術書里讀過這種魔術,然后馬上做了試驗,非常成功!
“這種金屬的碎片能看得見嗎?”
“看不見。這種金屬散成非常小的、看不見的微粒。如果你真的把一顆鉛球拿在手里,這個魔術會有多種效果。射擊時你裝作從槍口中接住子彈。表演時當然是拿另一顆給別人看,或者把它扔到地上。”
“我們天,本尼西!”
“如果可以買到鉍的話,就干。買不到,那就算了!
“你也許買得到的,阿拉扎會知道我刀槍不入的!
“我敢斷定,他們有人在這兒竊聽消息!
“如果他們認為你也是刀槍不入的,那也是好事。”
“肯定的。”
“那就讓人對你開槍吧!”
“問題在于,我們能不能買到子彈,能買到多少。此外,我們對這樣厲害的人要多加小心。因此,我也要想想辦法來迷惑這些惡勢力!
“怎么迷惑,本尼西?”
“明天我戴上紅頭發(fā)和紅胡須。”
“干什么?”
“有一種植物,它的葉子用堿煮過后,過不了多久就可以把深色頭發(fā)染成淺色頭發(fā)。這種葉子在這兒的藥店里買得到!
“是內芭卡對你說的那種植物?”
“是的。它將迷惑那兩個阿拉扎。另外,我跑在你前頭,給你探路!
“盡管如此,他們還是會認出你,有人通風報信,因為你騎的是你的烈馬,那匹紅鼻子阿拉伯野馬!
“我不騎它。”
“為什么?”
“那是你的馬。你騎這匹野馬!
我的話音未落,哈勒夫坐的那張床就撲通一聲。再一看,他坐到了我的床緣上。
“你怎么啦,小個子?”我問。
“我從我的床上一個跟斗翻到了你這邊,”他無比興奮地回答!澳阏f的是認真的,本尼西?要我騎你的烈馬?”
“當然是真的!
“啊,安拉,安拉!要我騎烈馬?太高興了!我跟你多么長的時間,好幾個月了,只讓我騎過兩次!你還記得是在什么地方嗎?”
“當然記得,我對這種事情印象特別深刻!
“明天將會是第三次!你這么信任我?”
“非常。你是唯一懂得駕馭它的人!
如果這個小個子看出了我的意圖是在分別時把這匹寶馬送給他,他還會翻幾個跟斗的,也許會穿越這堵薄薄的墻壁。
“是這樣,親愛的,好心的本尼西。我看得出,烈馬比某些蠢人懂事得多。它懂每句話、每個音符、每個手勢。這匹牡馬對人們?yōu)樗鍪虑榈母屑ぶ,比人類的感情還深。我會像對待自己的朋友和兄弟一樣對待它!
“我相信!
“你對我可以放心。我可以在你的馬鞍上坐多長時間?整整一個小時?”
“長得多,也許是一整天!
“什么!怎么!長官,本尼西,朋友和我心靈的擁有者!我的心里充滿著幸!家榱。我只不過是一個可憐的、微不足道的、愚昧無知的阿拉伯土人,而你是一個極有地位的人。不,你一定要讓我親你一下。是它向我宣布了這樣一個引入興奮的消息。如果我不給你一個吻,我想我會炸裂,我真不知該怎么感謝你!”
“哈勒夫,你不謝我,更用不著炸裂。你在吃小刀、刺刀、火藥和火柴的時候,都沒有炸裂!
“是沒有,沒有炸裂,但是發(fā)生過內心的破碎!彼舐曊f,開心地大笑。然后,我感到他的胡須,他右邊的六根頭發(fā)和左邊的七根頭發(fā)觸摸著我的小胡須。他的敬意如此深重,使他不敢給一個真正的吻。我緊緊地把這個善良的人壓在自己身上,并且給了他的面頰一個有力的“親吻”。他并沒有興奮得失去控制,而是跳起來,然后站在我面前,一言不發(fā),直到我問他:
“怎么,哈勒夫,我們不再談下去了?”
“不是,你明天會看得到!
過了一會兒,我聽見他回到了他的床上,坐在上面。然后他問:
“就是說,我可以一整天騎你的烈馬?為什么這次可以騎這么長時間?你不和我們在一起嗎?”
“對這個問題,我現在還不能回答你,因為我不知道會發(fā)生什么事情。我盡力改變我的講法,然后——”
“噢,可是,他們會認識你!”
“不會的,因為那些強盜從未見過我,他們只聽說過!
“是的,因此,你很可能分不清他們的人。但是,我問的是,你會不會親自到奧斯特羅姆察去?”
“可能性很大!
“為什么不去?那些強盜并不像別人說的那樣,能夠對那里所有膽小的居民構成威脅。他們只能在野外襲擊我們,這是肯定的。我甚至不會帶槍去,而且把槍交給你們。我獨自一人一騎,裝扮成本國的老百姓。我無論如何會看到那些強盜,哪怕他們躲藏起來!
“是的。我會找到一個發(fā)生襲擊事件的地點,以便進行跟蹤。我一定會找到他們。至于再往后我實在想不到會發(fā)生什么。”
“但是,我們一定要知道會發(fā)生什么事情!”
“一定的。你們一直騎到拉多維什。兩小時后渡過那條河,用不了三個小時就會到達那里。如果路上不出現意外,你們沒有受到襲擊,你們就進入第一個客棧,它在你們的右邊。那里可能設有三處埋伏。要么是我,要么我還在繼續(xù)周旋!
“那你要給我們留下記號!
“我有可能還沒有到達。那你們就等到我來為止!
“如果你不來呢?”
“我一定來!
“你是一個人,很可能迷路。你可能遇到麻煩。那時,你需要我們的幫助。”
“那你就往回騎,你獨自一人,第二天往回騎,但不要在中午之前,不要騎那匹快馬。那匹馬要留在客棧,交給奧馬爾和奧斯克。我估計他們不會遇到危險。返回來的路上,你會找到我做的記號。我們必須預先商談好用什么記號。其他的暫時沒法談,F在,我們要結束我們的談話了。必須要休息一下,試試能不能睡著!
“我看我是睡不著了。我現在滿腦子都是那個子彈魔術和那匹快馬。晚安,本尼西!”
“晚安!”
我希望這小個子處于激動狀態(tài)。他的心屬于三條生命。我知道,我在他心中占首要位置。然后是漢奈赫,“婦人們和姑娘們的裝飾品”。再后是烈馬,即那匹馬。要他騎那匹馬,這是一件重要的事情。我相信,他一定會失眠。
情況也是如此。我自己也相當興奮,實際上安靜不下來。如果那個好心的內芭卡不到山上去取瑪利亞十字薊,她就偷聽不到那次談話,也就不能提醒我。如果是那樣,我們第二天必死無疑。即使我是膽量最大、力量最強、頭腦最聰明、考慮最周到的人,沒有內芭卡,也不會成功的。
這樣的想法給我打開了那扇窺視過去的門。有人后來才認識到,他雖然是自己卷入到自己的命運中的,但一直有一只強有力的手牽著他,引導他,他想推開,就是推不脫!我就這樣半醒半睡地夢想著,最后還是昏沉沉地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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