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節(jié)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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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第二天的正常上班時間,我才能夠給獸醫(yī)腫瘤外科打電話。我在早上八點多的時候打電話過去,但是他們九點才開門。于是我在九點準時打過去,留下了語音記錄。工作中間我又再次打過去,一遍又一遍,直到有人接聽了電話。那個人告訴我,最近的一次預約也要在六周之后了。六周!那個時候我的狗狗可能已經(jīng)死了。
我解釋說我的狗被診斷患有癌癥。是癌癥!我說著就哭了。即使這樣,他們也不可能讓我的狗插隊到別的罹患癌癥的狗前面,我毫不意外。但是她告訴我,他們的洛杉磯辦公室那邊的等待人數(shù)可能會少一些。那間辦公室距我有60英里,但是離克里斯只有10英里。于是我打了過去,最近的預約在兩周之后。我做了預約。我可以開60英里,我可以開100英里、300英里。只要我的狗能夠被治療就可以。我要讓癌癥遠離他。
在我們需要去見下一個獸醫(yī)來討論是否需要再一次手術(shù)之前,西莫還需要兩周的時間從他的第一次手術(shù)中恢復過來。而我,也需要再多兩周的時間讓自己相信,我可愛而充滿朝氣的小比格犬得了癌癥。
周五的晚上我盡快結(jié)束了工作。整個一天我都心神不寧,什么也做不了。我能思考的全部就是癌癥。這個名詞像沉重的石塊壓在我的腦海中。我的小狗得了癌癥。我要讓他離開家,接受藥物治療,帶著防止他舔舐傷口而特制的防護項圈,而上次手術(shù)的縫合線依然還在他身體上。我匆匆忙忙回到家,飛快地把車停到車庫,跳下來,穿過院子沖向前門。
突然間,我身后傳來了一陣叫喊聲。不是比格犬的聲音,是大喊大叫,我不禁轉(zhuǎn)過身張望。
“特蕾莎!你的狗叫了一整天!一整天!快要把人弄瘋了!你怎么能這樣把他一個人留在家里?太荒謬了!他一直在叫,整天都叫。我受不了啦。完全!忍!受!不!了!啦!再也受不了啦!再也!”
是我的鄰居,她正穿過街道往這邊來。她是個金發(fā)碧眼的老太太,七十多歲,我只在院門前見過她一次?雌饋,我的狗真的讓她快瘋了。我想我能看到從她嘴里噴出的白沫。
西莫瞬間出現(xiàn)在了我的腳邊。而且,還在吠叫。哦我的上帝,媽媽!你到哪里去了!這兒太可怕了!我好想你!快進來!現(xiàn)在馬上進來!還有,喂我吃飯!哦天啊我要吃飯!還有撫摸我!沒錯沒錯沒錯,快撫摸我!現(xiàn)在現(xiàn)在現(xiàn)在現(xiàn)在現(xiàn)在!現(xiàn)在必須擁抱我!快快快快快快快!
當我忍住眼淚,哽咽著向憤怒的鄰居解釋時,我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不要太過激動,“我很抱歉。他正處在手術(shù)恢復期,而且我剛剛知道他得了癌癥。我知道他現(xiàn)在一定很不好受。”
但是我知道,西莫并不知道自己的診斷結(jié)果,所以和平常相比,他的表現(xiàn)的確有些不對勁的地方。
“太遺憾了,但是這不是最近才開始的。他一直一直都在叫。每天。從早到晚。無時無刻。我真的有點兒受不了了。真的。”
我不再哭了,而是有點兒不知所措。他一天到晚都在叫?怎么可能?親愛的鄰居,你太夸張了吧!昂鼙,我并不知道是這樣。之前我們沒有發(fā)現(xiàn)有什么問題。而且克里斯白天常常是在家里陪著他的,所以我真的不太明白,他怎么會每天都這樣一直叫個不停呢?”
“哦,克里斯出去的時候比你認為的要多得多!彼f道,眉毛意味深長地挑起來。
好樣的!我的狗得了癌癥,而我的男朋友則在城里圍著姑娘們打轉(zhuǎn)。好吧,也許這就是為什么西莫會這樣嚎叫了!拔視纯次夷茏鍪裁吹!蔽艺f道。
我轉(zhuǎn)身,穿過院子來到門前。我看了一眼西莫的專用門,發(fā)現(xiàn)了問題在哪里。
西莫的防護項圈在院子里,就在他的小門前,很顯然是西莫戴著那個被卡在門里時弄掉下來的。那個開口并不足夠讓防護項圈順利通過。在他徹底讓自己脫離那個項圈獲得自由之前,他一定一直在叫。我想我應該去鄰居那里把情況解釋清楚,但我還是讓自己把注意力放在了狗狗和他的手術(shù)傷口上。
看來他是需要一個狗狗尿布了。雖然作為備選計劃,這并不是那么完美。比格犬不是那種喜歡被束縛被限制的狗——或者說是能夠忍受尿布的那種狗。比格犬是非常聰明狡猾的狗,對于自己想要得到的東西(通常是食物)有著超強的行動力。比格犬真的是非常非常聰明的。
所以絲毫不用懷疑,尿布根本就不適合比格犬。而且更糟糕的問題是——我買錯號了。當我把尿布給他穿上時,發(fā)現(xiàn)我只能將其中一邊合上。而另一邊則咧著口,有膠帶的部分拍來拍去,凸出來,簡直就是引誘西莫去咬去舔去把它拽下來丟在客廳中間,丟在廚房,或者丟在我的盤子里。在嘗試了幾次都不行之后,只能讓他繼續(xù)使用那個防護項圈。但是我真的不能再冒讓他卡在小門里的風險了。
所以接下來的幾天我都在家里辦公。于是我就一面為牽涉到遺產(chǎn)繼承的家庭起草委托書,一面喊著“西莫!不可以!”“西莫停下!”,輪流交替。而西莫則是一會兒抓撓拍打他的防護項圈(有時攻擊對象也是他自己的腦袋),一會兒趴在我的腳邊,抬起頭來睜著可憐兮兮的眼睛望著我,乞求一點點恩賜,哪怕只是一小塊油炸圈餅。我的決心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而一點一滴減弱?死锼乖谥苤械臅r候過來并且?guī)ё吡艘恍┛死锼沟目醋o用品,我想他知道我需要盡可能多地在近旁照顧西莫。
終于,傷口愈合了,而我也可以離開家門了。我可以回到我的辦公室,可以去買菜,可以回歸到人類社會了。西莫也可以毫無阻礙地使用他的專用通道了,可以很舒服地坐著,可以恢復他對這個家的主權(quán)了。我們成功地戰(zhàn)勝了手術(shù),但是,還有更艱巨的任務(wù)在獸醫(yī)癌癥中心等著我們。這實在太過艱難了,因此我找不到任何事情能與之類比。我知道他至少還要經(jīng)歷一次手術(shù),或者說,我希望他能夠。我希望他們能把癌細胞徹底切除。
我發(fā)現(xiàn)我自己正盯著這只狗——這只健康、亢奮、快樂的狗狗——無法相信他怎么會得癌癥。在擺脫防護項圈之后,他看起來真的很好。他又回到了他的常態(tài)里去,不用再忍受任何屈辱的束縛,而他身邊的人,卻變得常?奁⒅淞R神明,更緊地將他抱在懷里。
然而,令我丟臉的事情仍然在繼續(xù)。就在我要帶西莫去洛杉磯看專家的前幾天,一張匿名紙條被悄悄塞進了我的信箱。
親愛的鄰居:
今天晚上你的狗一直在喘息,在嚎叫,好幾個小時,而且這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了!
我的問題是:
你們這些人是怎么了,連自己的狗都照顧不好嗎?為什么你的狗整晚整晚地叫而你卻一點兒也沒有注意到?
太羞恥了!
為了你的狗無窮盡的痛苦,和你的鄰居們所要忍受的無窮盡的嚎叫。
沒錯,在診斷結(jié)果出來之后我確實快要瘋了,但是作為一個合格的人,我不認為自己應當被質(zhì)疑。而且,我的西莫從來沒有在深夜獨處不被關(guān)心。更有可能的是,這只狗根本就是在外面,通過他的專用通道來去自如,來遠離我這個把他看管得緊緊的、過分溺愛、總是哭泣的主人。
我到底是怎么了?我的狗又怎么了?好吧,癌癥就是問題所在,人!癌癥!可是要如何對那些鄰居們?nèi)ソ忉屵@些呢?他們很可能根本就不喜歡狗。難道西莫真的整天都在叫嗎?我和克里斯都懷疑這封信很有可能就是那天在院子門口攔住我的那個鄰居一怒之下投進來的。所以這只狗真的影響到所有鄰居了嗎?還是他其實僅僅只是對郵差叫了兩聲,又或者是對園丁或什么路過的人,而這位鄰居根本就是對狗狗沒有絲毫耐心呢?
我知道西莫在我離開之后會叫,但是看起來他應該是在幾分鐘之后就會安靜下來才對。我回來的時候他也會叫,但是應該是那種非常興奮的歡迎式的叫聲。至少我從來沒有發(fā)現(xiàn)過他會在這其中的時間里一直嚎叫不止。這是有可能的嗎?這是不是在手術(shù)之后才開始的事情,是因為他承受了巨大的壓力?當我還住在租住的房子里時,鄰居們從來沒有提到過關(guān)于他一直不停地叫的問題。
不過,這一切仍然是有跡象的。西莫非常容易焦慮,這我是知道的。他不喜歡被單獨留下。我的離開和回來,他的早飯和晚餐,以及其他種種與他有關(guān)的事情,他都會積極地表達。雖然我并不喜歡我的鄰居處理投訴的方式,但是無論如何,我都不能置之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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