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節(jié) 寒微冶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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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間男子多為女子顏色所迷,而女子則更鐘情于男子的才情。姚冶誠如此,陳潔如亦然。只嘆那紅顏命薄,姚冶誠與蔣介石的相逢,或許是場誤會,這誤會來得劇烈,讓兩人都不能自拔。習慣了風花雪月的姚冶誠,怎奈得住中正的四處奔走?于是,佳人陷市井,她竟染上了賭癮。這樣一個原本或許灑脫、自由的女子,便在中正的多情中迷失了自我。
而潔如呢?她對中正更多的是崇拜,而非真摯的愛情。十五歲的少女,怎知愛的滋味?可她就那樣深陷其中,不愿回頭。自那一刻起,她的心中沒有后悔,只有義無反顧。可那習慣了采擷風景的蔣介石,卻未能讓潔如的執(zhí)著變得值得。幾十年后,已過六旬的陳潔如在其寓所中走完一生。她對蔣介石,有崇拜式的愛,但更難忘的大概是刻骨的恨。
在蔣介石的感情世界里,有不同的女人,但相同的是,這些女人都愛上同一個男人。若說愛是一場修行,有的人修來的不過是露水姻緣,有的人則修成正果,姚冶誠就是后者。她本出身于煙花之地,卻能博得蔣介石的青睞,令人不得不羨慕她的好運。
姚冶誠原為江蘇吳縣人,小名阿巧,與蔣介石結婚后改名為冶誠。蔣介石取名“冶”,冶者,美人也,意為漂亮;“誠”意指誠心,冶誠的意思是“對待美人要誠心誠意”。這原本是蔣介石信口開河,哄女人開心的伎倆,沉浸在幸福中的姚冶誠信以為真,自以為從這個名字中嗅到了愛情的氣息。
自古以來,江蘇就是一個盛產(chǎn)美人的地方。小時候的姚冶誠就是一副美人胚子,明眸皓齒,可以預見成人后的動人豐姿。果然不負所望,姚冶誠出落成為一位儀態(tài)萬千的女子,風月場所的生活,更是將她磨煉得八面玲瓏,使任何與她交往的人都如沐春風。她在上海期間,有很多滬上名士都爭相拜訪,欲與之結識。天津《益世報》曾這樣描述過姚冶誠的身世:“女士出身寒微。當南北和議告成時,蔣氏隨陳其美居滬。陳每過北里,蔣亦與偕往。怡琴(花名)在法租界某妓院做房侍,在筵席間見蔣氏。怡琴刻意奉迎蔣氏,終至以身相托,被蔣納為側室!边@些都是后話,想了解這個女人,就須從她的來龍去脈仔細梳理,方能將一個真實的姚冶誠再現(xiàn)在我們面前。
姚冶誠是家中的獨女,從小被父親姚阿寶視為掌上明珠。也許正應了紅顏薄命的老話,父母撇下年幼的姚冶誠雙雙故去。叔叔姚小寶收養(yǎng)了她。到了十五歲的時候,她拜姚小寶為父親,并經(jīng)媒人介紹,與沈天生結為夫婦。由于沈天生是入贅姚家,做了“倒插門”女婿,所以易姓為姚,改名姚天生。
婚后二人也曾度過一段幸福時光。那時候他們一起來到上海謀生,經(jīng)姚天生的叔父介紹,姚天生在八仙橋一帶從事殯葬、腳力等活計,姚冶誠也到富人家做傭人。由于兩個人都勤勞肯干,漸漸攢下了一筆積蓄,手頭寬綽起來,兩個人將小日子過得風聲水起?上,好花不常開,好景不常在,就像無法留住每一處轉瞬即逝的風景,我們也無法阻擋每一出生命演繹的悲痛。手里有了閑錢之后,姚天生染上了吃喝嫖賭的惡習,稍不如意,動輒對姚冶誠非打即罵,手中的錢財散盡,生活入不敷出起來。姚冶誠對丈夫失去了信心,只身一人來到一個名為“群玉坊”的妓院里做娘姨。娘姨也稱為“小大姐”,就是專門服侍高級妓女的人,負責管理她們的衣物首飾和伺候梳洗打扮。
每個人在誕生之日,便被安排好了命數(shù),這一生中,得到和失去都是注定的。當你失去什么的時候,上蒼會用另一種方式補償給你。不爭氣的丈夫使姚冶誠心灰意冷,她也不能預料,在“群玉坊”,又會碰到一個男子,點燃她心底的火焰。說起姚冶誠與蔣介石的相識、相知,流傳著許多版本,但無論是哪一版本,都夾雜著脂粉的香氣。
辛亥革命時期,政局動蕩不安,一些意志不堅定的革命黨人無法保持住節(jié)操,經(jīng)常前往煙花之地尋找慰藉,沉迷在紅紅翠翠、鶯歌燕舞里。此時蔣介石也常隨陳其美前往,認識了花名為怡琴的姚冶誠。燈紅酒綠,紙醉金迷的生活使蔣介石越發(fā)輕賤家里的糟糠之妻,此時,風姿綽約的姚冶誠進入了蔣介石的視線,兩個很快就打得火熱。刺陶事件事發(fā)之后,蔣介石為躲避袁軍的搜捕,藏身在“群玉坊”,幸虧姚冶誠的機敏才使得蔣介石避過一劫。蔣介石越發(fā)對姚冶誠感恩戴德,遂與其公開同居。
蔣介石對陳潔如解釋納妾一事時,又是一番說詞!1916年,刺客到處尋找我,要刺殺我,我藏身于蘇州的‘蘇州樂園’。在那里,經(jīng)人介紹我認識了做歌女的姚氏。她是一位嬌小玲瓏的美女,長得很迷人,我和她成為很好的朋友。有一個對她感興趣的有錢人大發(fā)醋勁,幾次警告我不要和她來往,并當著眾人的面,讓姚氏表示和我分手。當姚不答應時,那個家伙竟將一盤魚翅菜扣在姚的臉上,姚被燙傷了。我聞知十分憤怒,決定把姚帶出那家樂園,納為侍妾。姚對我的舉動十分感激!
蔣緯國是這樣敘述父親與母親的:“當年父親從日本回到上海,被陳其美任命為滬軍第五團團長,辛亥革命光復上海后,陳其美由紳商及會黨擁為都督。后來因一次密謀策劃的暗殺,父親得以在陳其美的別館結識一位年輕女子,那時父親正值二十出頭,兩人喬裝成夫妻,混進府里刺殺某人。那年輕女子就是我母親……他們完成任務之后,隱藏在上海法租界里,不久之后,就拿著黨預先準備好的兩張船票,搭乘一條日本船到日本去,兩人就在日本結婚!
實際上,執(zhí)著于他們相遇的前因是一件沒有意義的事情,不是嗎?無論兩人是以何種方式相逢,我們只需記得,他們穿過茫茫的人海,來赴一場愛的邀約。就像三毛與荷西,踏過萬水千山的距離,愿意攜手,浪跡天涯。
距離回溪口的日子越來越近了,兩個人的內(nèi)心都惴惴不安,不知道家人對此是什么態(tài)度。蔣介石在家書的末尾對此事一筆帶過:“不孝兒要攜一新婦侍奉母親大人。”算是給母親與妻子二人有了交待。
回到家里之后,預計之中“后院失火”的情形并沒有出現(xiàn),毛福梅溫婉大度,姚冶誠曲意逢迎,一家人相處也算是其樂融融。自此,蔣介石的心才算放到肚子里。這一次,兩人在溪口共度了半年的時光,這也是姚冶誠一生中,最幸福的日子。姚冶誠不識字,蔣介石特意將陳志堅請來拜為家庭教師,教習文化。后來,在不斷的學習下,姚冶誠已經(jīng)能讀一些佛經(jīng),但始終沒有習得一手好字,所以,在她與蔣介石分離的日子里,她都是讓蔣緯國寫信給父親。也有借蔣介石思子之情,謀求一見之意。后人也許對姚冶誠的這點小聰明不屑一顧,大概只有深知愛情寂寞的人,才能理解姚冶誠的心酸。她愛上蔣介石,只是一段孤單的心事。
婚后,姚冶誠與蔣介石二人一直沒有生育,蔣介石把蔣緯國交給姚冶誠撫養(yǎng)。姚冶誠視蔣緯國如已出,對其百般愛護。蔣緯國生得聰明乖巧,懂得討大人的歡心,對養(yǎng)母也是極其孝順,這也是姚冶誠無數(shù)日夜與寂寞相伴的日子里,最大的安慰吧。
蔣介石的女人,都有一個相似的結局,大概都逃脫不了與其離散的命運。不得不說,與陳潔如比起來,毛福梅與姚冶誠兩人是幸運的,她們至少還留在中國,留在離蔣介石不遠的地方。究其原因,孩子是蔣介石這一生最大的羈絆。在姚冶誠與蔣介石的關系極度惡化的時候,蔣介石思考再三,也沒有與之分手,大部分的原因是考慮到蔣緯國的感受。這對一個女人來說,究竟是幸運還是不幸?
蔣介石終歸是一個不太過涼薄的人,他的無情,只是對待愛情。他是一個好兒子,也是一個好父親,卻始終沒有學會,如何做一個好丈夫。
在一起的時候,總以為時間還有很多,可以長久相對,無須太多語言。這個女人不知道,而今一旦離散,遠過萬水千山。錯過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無價之光陰。蔣介石常年在外從事革命活動,這對于喜愛熱鬧的姚冶誠來說無異是一種酷刑。這個從風月場里走出的女人,骨子里就有一種不甘寂寞的天性。為了打發(fā)無聊的時光,她漸漸染上了賭博的惡習。對此,蔣介石十分惱怒,但考慮到兒子,卻又無可奈何,只是從感情上逐漸疏遠了她。從蔣介石的日記里,我們可以對這種感情發(fā)展的軌跡略知一二。
1919年10月18日的日記上寫道:“冶誠嗜賭不休,惡甚,惱甚!”
1920年1月1日:“早晨未起床,瞟見樓下電燈尚明,甚恨冶誠不知治家法,痛罵一場,娶妾之為害,實不可勝言。”
1920年5月16日,他在日記中記述道:“近日冶誠嗜賭而不侍我疾,且出言悖謬,行動乖違,心甚忿恨之!
……
甚至后來,蔣介石無法抒發(fā)心中的憤懣,在日記中這樣寫道:“吾謂中國婦女,現(xiàn)在決無解放之可能。誠思多少禍胎,由婦女而起;多少事業(yè),為婦女所。欢嗌儆⑿,受婦女所累。自今而后,吾將奉獨身主義,不再造此罪孽矣!薄拔覟楹芜戀塵緣而不自解脫耶?”
“千山越,秋水望,情短藕絲長!笔Y介石與姚冶誠的感情,始終就像這雪白的藕一樣,藕斷絲還連。1927年,蔣介石與宋美齡結婚,宣布與妻妾脫離關系后,姚冶誠帶著蔣緯國居住在蘇州,其間,與蔣介石常有書信往來。蔣介石的列車路過蘇州時,姚冶誠也會帶著蔣緯國到車廂里與蔣介石小聚。1937年,蔣經(jīng)國從蘇聯(lián)回國后,在老家豐鎬房補辦婚禮,姚冶誠也帶著蔣緯國前往?箲(zhàn)暴發(fā)后,姚冶誠遷居陪都重慶,探望緯國成為蔣介石與姚冶誠會面的最佳借口。1947年,蔣介石委派蔣經(jīng)國夫婦、湯恩伯和老家賬房先生等人來到上海,祝賀姚冶誠六十歲大壽。
國民黨戰(zhàn)敗后,1949年,姚冶誠跟隨蔣氏政權來到臺灣,一路由蔣緯國親自護送。1966年,姚冶誠因病逝世,終年七十九歲。墓碑上是蔣緯國的親筆題詞:“辛勞八十年,養(yǎng)育半世紀”。
姚冶誠的一生,甚至還沒有來得及與蔣介石好好相聚,便成了過客。蔣介石是采擷風景的人,而她,是他路上視線所及的一枚風景。原來,有一些人,只合祝愿,無須相濡以沫,亦無須相忘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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