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節(jié)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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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誕！這是一個多么令人感到高興，又多么令人向往的詞語啊！我是說，不管是以前，又或者是現(xiàn)在，無論是對于哪個名族，無論是生活在哪個時代，再也沒有第二個如此深奧如此神圣的字眼。每當(dāng)?shù)搅诉@個盛大的日子，一家人團聚在一起，而小孩子們顯得尤為快樂。有的人從內(nèi)心深處發(fā)出真誠的呼喚：“過去和現(xiàn)在的耶穌基督，我們將永遠銘記您！”有的人情不自禁地亮起歌喉或至少讓他的孩子們唱起《歡樂頌》：
世界走向毀滅時，
基督誕生到世界。
歡樂吧，噢，耶穌基督！
滿天星光熠熠，引導(dǎo)著東方的智者來到圣誕搖籃邊�！爸粮邿o上的上帝，我們敬仰您！”在這個城市的空中，一群一群的天使唱著贊歌，從這個城市里所散發(fā)出來的光芒，將照遍了整個世界，令整個世界歡欣鼓舞。當(dāng)“地球和平”從天使們的口中唱出來，和平便從這里滋漫到地球的各個角落，而且播種到每個人的心田。在沒有棕櫚樹的北方，棕櫚吉祥物變成了圣誕樹。在那些美好的圣誕之夜，上面裝飾著星星和蠟燭，仿佛就是在回應(yīng)著先知們所說的話：“打開你的心扉，讓光芒照進你的心中，因為你有了光，主的光輝便沐浴你！”
這個時候，無論是在宮殿里，還是在草屋中，圣誕樹便放出光芒。在這個非常寧靜的夜晚，陣陣鐘聲從教堂里飄出來，向人們宣告著救世主的來臨。在布道臺前，在圣臺上，每個人的嘴里都念叨著一句天使的呼喚：“請大家好好聽，我報給你們大喜的信息，因今天在大衛(wèi)的城里，為你們生了救主，就是主基督！”
在我還年幼的時候，就從年邁而虔誠的祖母嘴里聽到的圣經(jīng)里的那兩句話，給我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我不知道是因為什么我會記得這么清，也許是因為祖母告訴我的緣故，也許是因為這兩句話的內(nèi)容，但事實是，直到今天，《圣經(jīng)》中我還是最喜歡這兩句話：一句是《約伯記》第19章第25節(jié)：“我知道，我們的拯救者就在我們的身邊，他將把我從墳?zāi)怪袉拘��！绷硪痪渚褪翘焓沟男荆骸罢埞�，有一個好消息要通知你們……因為我們的救世主在今天降臨了……”這兩句話給我留下的印象實在是太深刻了，我還記得在我小的時候，我就已經(jīng)為這兩句話譜了曲，并且還依據(jù)第二句拼湊了一首詩。
現(xiàn)在我之所以在這里提及這件事，并不是想要炫耀自己。我已經(jīng)說明了我當(dāng)時的年齡，并且我很慎重地用了“拼湊”這個詞匯。親愛的讀者馬上會發(fā)現(xiàn)，我之所以要這樣說是另有隱情，甚至還有更深層次的原因。這里還要提到的一點是，“我向你們宣布一個好消息……”這幾句詩，在當(dāng)時那種非常特殊的情況下，倒成了真正的圣誕福音使者。
雖然我是我們班是最窮的學(xué)生，但是這絲毫阻止不了我對音樂的熱愛，除了聽平常的課外，我還獨自修習(xí)音樂課，而這讓我的生活變得更加窮困潦倒。我吃飯用的錢本來就是我靠上課掙的，上一堂課掙五十芬尼 ，而我去參加一堂音樂輔導(dǎo)課的話，卻需要花一個塔勒 ，而且還把我六個小時的業(yè)余時間都占完了�？墒俏液軜芬膺@么做，并且從現(xiàn)在的情況來看，當(dāng)年的的饑餓并沒有為我?guī)矶啻蟮膿p害。
現(xiàn)在再來說說贊美詩的事情吧：有一天，我突發(fā)奇想要為我最喜歡的圣經(jīng)語錄“我向你們宣布一個好消息”譜一首圣誕贊美曲。直到今天我才意識到，我之所以會有這么冒失的行為，就是因為我當(dāng)時我還不夠成熟。這個作品原來是嚴格保密的，可是完成之后它就不見蹤跡了，在我的箱子里再也沒有出現(xiàn)過，后來才知道是被我的一個搞惡作劇的同學(xué)偷走了。他這么做的原因就是為了嘲笑我，他還通過郵局把它寄給了我的老師，一位年邁善良的教堂樂師。為了尋找我的這份作品，我花費了很多時間，最后不得不放棄再找到它的希望。
“禍不單行”這句話倒是真的。而且，一個讀書人不太容易受自己理性的控制，很容易再去闖禍。就是在這種情況下，正好有一份文藝報鉆進了我的眼簾，上面刊登著圣誕詩寫作大獎賽的消息，一共會評選出一二三等獎：一等獎三十塔勒銀幣，二等獎二十塔勒銀幣，三等獎十塔勒銀幣。不僅是因為我心愛的作品剛剛丟失，或者是因為我窮困潦倒的生活，或者是別的什么原因，正像資深的詩人習(xí)慣說的那樣，“迫使我拿起了筆”。我又一次開始了創(chuàng)作，寫了一首24行詩，毫無疑問，一首24行4行為一節(jié)的詩。
眾所周知，尤其是經(jīng)常寫作的人都知道，你的詩寫的越長，進入紙簍的速度也越快。有一點我還是很清楚的，一首詩的長度并不能代表它的價值�？墒前凑找话愕牧�(xí)作來說，詩太短了也不行。相反，如果把我的心中所想全訴諸筆端的話，估計要有一千句才能寫完。我按要求制作了一個參賽標(biāo)志，然后把它和詩一起裝在了一個用三芬尼買來的信封里，上面蓋上花五芬尼買來的紅油泥章，而郵票也是用我僅剩下的一點錢買的，我認認真真地把它貼在了信封上，然后揣上信，滿懷希望地走了三條街的路，把它投進信箱。
把信投進去之后，我站在那里對信箱盯了好半天。我覺得今天的信箱對我的有著別樣的意義。當(dāng)然，我的意思你們也應(yīng)該理解，因為它一口吞下了我的24行詩。我相信但凡是還是一點理智的人，都不會讓它這么做的。
并且，我自己也發(fā)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只要是稍微留意我的人，就能夠發(fā)現(xiàn)我的心情很壞，我的行為看上去非常怪異，走起路來搖來晃去；兩只眼睛就沒有離開過地面，總是垂著左瞧瞧右望望，眼前總浮現(xiàn)著那24行詩；飯也吃不香，覺也睡不穩(wěn)。只要是一閉上眼睛，盡是噩夢，我夢見那個信箱好像變成了一個藍色的大烏龜，正在向我的床爬來，當(dāng)時我真的是害怕極了，大叫了一聲，然后就醒了；雖然我還是向以前那樣正常地去做一些事情，但我感到，這些工作好像增加了難度；我原先紅紅的面頰現(xiàn)在蒼白多了，我開始瘦了，變得不愛說話，就像一個音叉，撥一下才響一下。
這對我來說無疑是一個非常糟糕的時期，并且持續(xù)了很長一段時間。7月底，我把我的命運提前托付給了信箱，然而到10月1日才是“上絞架的判決”下達的時候。11月1日應(yīng)是作出裁定的日期。我若能把我的24行詩收回來那該多好��！為此我不僅愿意放棄所有的獎勵，而且還愿意做出保證，以后再也不寫詩了，哪怕是一句也不行。
事情的經(jīng)過就是這樣。既不是因為寫詩對我來說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也不是因為我覺得三等獎太少了，那可是十個白花花的塔勒銀幣！
我從來不受一些外界因素的擺布，這一點我很自信。但是這件事卻嚴重影響到了我。就是說，我被一些亂七八糟的思想纏住了，我怕“可尊敬的”編委不把我的詩寄還給我，或者是在詩上面批注一些不好聽的話，然后交給我們嚴肅的“老頭”去評論。只要是在我們學(xué)校待過的人，都知道我所說的“老頭”指的是誰，我內(nèi)心的那種恐懼感你們應(yīng)該可以想象得到。雖然這個嚴肅的老頭還是非常照顧我的，會幫助我減輕我處境中的困難，甚至還讓我給他的兒子每周上兩小時的輔導(dǎo)課，這樣的話，我星期六的時候就可以在他們家吃一頓牛肉米飯，而且還有機會去撫摸一下那只可愛的貓咪。但是如果我所擔(dān)心的事情真的發(fā)生的話，那就什么都不用想了，不單是飯，還有貓。
我心中的恐懼感越來越重。11月1日那天，這個日期我至今仍然記得很清楚，是一個雖然很冷但還充滿陽光的秋日�？墒俏业男睦飬s在飄落著大片的雪花，不是白色的雪，而是一種完全不同的、顏色要暗得很多的東西。在那個時候，我只能數(shù)著天過日子，不，是數(shù)著小時過日子。這樣的生活一直壓抑著我，然而，時光也總是會輕易流逝，這樣的時日也是如此。
11月6日，最后一節(jié)課上完之后，“老頭”把我叫到了他的辦公室。從教室到他的辦公室有兩層樓梯，每層二十級臺階，每跨一個臺階，我的心都要跳二十次，我大概跳了八百多下，事實上只可能比這個數(shù)多，而不會比這個數(shù)少。我敲門進去之后，并沒有看到他，因為我完全置身在一片煙霧當(dāng)中。一段時間之后，煙霧散去了，我才看到那個大人就站在我的面前，瞪著兩只眼睛，好像要把我看透一樣。
“麥！”老頭用低沉的聲音喊道。
我彎腰鞠了一個躬，我當(dāng)時的表情不知道是什么樣的，因為只有他看到了，可是他沒有對我說過。
“麥�。 蔽矣志狭艘粋�躬。
“麥！”我第三次這么做了。這時候，我決定不再彎腰了。
“您，真是一位……”
我一直睜大雙眼注視著他，盯得他不知怎樣說下去才好。我絕對不會允許任何人對我的侮辱。這時，他哈哈大笑起來，換了一種聲調(diào)說道：“本來這和我是沒有什么瓜葛的，這是你自己的事情。如果你不怕挫折，你完全可以這么做，你花好幾個小時寫了這些雙行押韻詩，可你的德語……哼！你不覺得應(yīng)該至少先拿給我看一下嗎�！�
“您是說我寫的那首詩嗎？”我問道。
“當(dāng)然是了！我已經(jīng)把里面的錯誤找出來改正了，而且編委們也沒有發(fā)現(xiàn)這個問題，這樣的人怎么會知道一首好詩的內(nèi)容將會是什么樣的，他到底知不知道這些呢！笨蛋……”
“是他們把我的詩寄到您這里了嗎？”我緊張地問道。
“沒錯，是清樣，一般稱為‘校對稿’。同時還有一封信，不過是寫給我的。當(dāng)然你是沒有辦法看了，我還得準(zhǔn)時回信，說明詩可以以你的名字發(fā)表，但是不可能再寫什么東西了。否則你會著魔的，這是非常糟糕的一件事情。還有很多事情等著你做，不只是寫詩！年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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