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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節(jié) 第十九節(jié)

  三天之后,父母總算帶著弟弟寒強回來了。短短的三天,對于寒雪而言,卻有一種恍若隔世的錯覺。記憶中,長這么大,她好像還沒有獨處過呢——是指這種真正意義上的獨處,之前在家的時候,家里總有人相依相伴;而一旦離開父母的視線走進校園,那更是一個某種意義上講的大家庭,雖說在校期間自己并沒有多少尤其是可以交心的朋友,但畢竟?jié)M眼都是人。尤其是到了晚上,整個房間至少有四個人,高中期間更是多達十多個呢,雖說跟她們同樣沒有多少交流,但因為感覺到了她們的存在,她們也確實存在,她的心里感覺驟然踏實了不少。而現(xiàn)在……偌大的房間里,就只有自己一個人,坦白說剛開始的時候,寒雪雖說嘴硬竭力表現(xiàn)出滿不在乎的樣子,實則內(nèi)心里則發(fā)怵呢,真的,漫漫長夜,要不是因為有可斐的信相伴,要不是急著回信沒完沒了,她還真不知道要如何捱過去。而順利度過了第一個晚上,接下來的時光似乎也就沒那么漫長那么難捱了,似乎也就那么回事,其實壓根沒什么可恐怖的,充其量只是自己嚇唬自己而已。從某種意義上講,這對于寒雪而言,也算是一種歷練跟成長吧,雖說這種成長未免有些小兒科,或者壓根不足掛齒,但事情本身并無巨細之分,其實任何事情都一樣,在還沒有做的時候,總少不了提心吊膽寢食難按,而真正豁出去、勇敢地跨出第一步乃至順利完整了整個事情之后,再度回首,你會驀然發(fā)現(xiàn),曾經(jīng)經(jīng)歷的一切是多么微不足道,想想曾經(jīng)的膽怯跟懦弱,甚至還會感到可笑感到不可思議……這不能不說是一種成長,不是么?
  
  而對于小弟寒強而言,或者其實也一樣吧。當然此時的他依然一言不發(fā),不過從他的表情尤其從他依然落寞卻顯得分外明亮的眼神,以及爸媽很明顯如釋重負有如心中的一塊石頭咣當落地也到底松了一口氣的樣子看,他應該沒有太大的問題了!沒錯,剛剛過去的事情對他的打擊無疑是致命的,一如當年意外高考失利對自己的打擊一樣,但往事再怎么不堪回首,終究已經(jīng)成了明日黃花,是追悔莫及了,與其過于沉湎于其中苦苦糾纏不休身心備受煎熬,還不如及早自我減壓自我緩釋,那才是解決問題的唯一途徑。當然過去的事情我們是無力挽回了,但至少還有現(xiàn)在,還有將來,如若把握得當取舍合理,我們一樣可以把握住自己的命運,擁有精彩絕倫的人生——如若不然,是于事無補的,而且自己活得辛苦,別人看著也痛苦,說不定還會讓明天留下更多的遺憾呢!是誰說的:“當黑暗濃郁到一定程度,遙遠的天際就會浮現(xiàn)熠熠的星光”、“如若我們執(zhí)意為錯過漫天朝霞而痛苦不堪,那我們勢必還會錯過璀璨的星光”。說白了,這些都只是人生過程中必不可少的經(jīng)歷,把握好了壞事也能變成好事,而如若不然,則只會讓事態(tài)持續(xù)惡性循環(huán)惡性發(fā)展,到最后讓場面更加尷尬更加一發(fā)而不可收拾。而一旦我們順利把握住了人生中的這些歷練,巧妙地將其由絆腳石轉(zhuǎn)化為墊腳石,我們也算是脫胎換骨長大了,不是么?或者,寒強心中所想到的不像寒雪現(xiàn)在所說的這么透徹這么深刻,但類似的思想類似的觀念想必也在他心目中盤旋了無數(shù)遍了,想必他已經(jīng)找到了適合于自己的生命支點,知道自己接下來的道路,要如何走了!當然未來的發(fā)展同樣不可能過于順利過于平坦,但所謂有夢就有希望,有追求就有多干勁,而況剛剛經(jīng)歷了人生最慘烈的悲劇,連這都勇敢地面對了,還有什么不可以的呢?想必經(jīng)過此番透徹心骨的煉獄般歷練,小弟寒強也一樣可以順利成長起來,往后的日子里不管做什么,都可以少一些浮躁,多一些沉穩(wěn),少一些迷茫,多一些從容,少一些波折,多一些平坦……總之,是距離他追求的目標越來越近了。相信只要他愿意,就一定可以好好把握住的,不是么?


  
  果然,只是稍稍遲疑了一會,小弟寒強竟然露出了一絲一如往昔的明媚笑容:“怎么樣,姐姐,這些天,你一個人過得還好吧?”
  
  “很好。”寒雪同樣淡定地笑著,調(diào)侃道,“你呢,強強,這些天你是怎么度過的啊,難不成當真去跟年邁的外公外婆傾倒苦水去了?當然你的心情我能夠理解,不過強強你應該明白,兩位老人畢竟跟你相隔了兩代,超過了半個世紀的年齡差距,代溝自是在所難免的,他們能夠理解你此時此刻內(nèi)心的刺痛跟感傷么?而且,他們都那么大一把年紀了,難道你就一點顧慮都沒有,你就不怕他們承受不起么?”
  
  “嘿!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姐姐,難不成在你眼里,我就是這么沒出息愛四處傾倒苦水的主兒么?”寒強不以為然地笑著,反駁道,“老實告訴你吧,這三天,我什么都沒有跟他們兩個說,爸媽其實也沒有,他們給你的字條上寫的是帶我去散散心的,其實壓根沒那個必要。在經(jīng)歷了那一漫長而又痛苦的夜晚之后,我就徹底想開了也看透了,不就是一次考試失利沒能如愿么,至于這樣尋死覓活拼死拼命的嗎?這算個什么事情啊,相對于它,人生的挫折何止成千上萬,如果連這點小事都承受不住,那往后的日子里我還能成何大器?當然這對于我的人生是有著不大不小的影響,可能求學的道路會就此對我徹底關閉,可是誰說的,‘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職業(yè)本身并無高低貴賤之分,那充其量只是人的虛榮心以及盲目攀比心理作祟的后果,只要勇敢地沖破這層看似強韌實則根本就不堪一擊的障礙,接下來應該是坦途了,不是么?姐姐,你是從文或者說立志從文的,想必我要說的這些你心里都清楚,可能你想得比我還要深刻還要透徹,但這都無所謂,關鍵是,我總算找到了曾經(jīng)失落曾經(jīng)以為再也找不回來的自我,知道接下來的路該怎么走了。是爸媽不放心,非得帶我出去走走,怕我一個人在家胡思亂想鉆牛角尖跟自己過不去,我原本是想拒絕的,可又怕他們多心,而且想想畢竟他們也是一番好意,于是就遵從了。不過爸媽到底也沒有把我的事情告訴年邁的外公外婆,免得讓他們白白操心受累,只說一家子難得有空,出來走走的放松一下的,愣是把那老兩口逗得眉開眼笑。氣氛一下子輕松了下來,于是在接下來的時間里,我是輕裝上陣,該干嗎干嗎,看電視、陪外公下棋,甚至還輔導表弟表妹做功課……真?zhèn)度過了一段跟先前截然不同的生活,真是新奇得不得了,也充實得不得了……”
  
  “這——”寒雪聽得目瞪口呆,這是那天面如死灰一夜未眠絕望得讓全家人都提心吊膽的寒強么,這變化也太快了吧?想當年,甚至時至今日,寒雪知道自己表面上裝做滿不在乎的樣子,實則還在為當年的意外失足耿耿于懷悔不當初呢!而他……他,這可能么?會不會自己一樣,其實只是假象,目的是為了讓家人安心順便也麻痹自己的……想到這一層,寒雪原本漸漸舒展開來的笑容不由又漸漸陰沉下來。
  
  做父母的在一邊看得云里霧里,不明就里,只管面面相覷,半晌,母親才小心翼翼地開了口:“是啊,雪兒,你弟弟說的都是實情,這些天他的表現(xiàn)我們也看出來了,沒有絲毫偽裝做作的成分,一切都是那么順理成章水到渠成,連我們自己都懷疑我們當初此舉是不是太多此一舉了——只是跟你一樣,我們實在對他不放心,怕他只是一時興起的假象,才故意在你外婆家里多逗留了幾天——他甚至還跟我們說過,自古魚和熊掌不可兼得,有得必有失,此事自古難全,所以只要保全你的追夢過程就可以了——再苦再難,他也會鼎力支持你的。他相信你能行,可是你……怎么了,雪兒,看到你弟弟迅速振作起來,你心里不高興么?”


  
  “我……”寒雪顳颥著,只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終究無言以對。是啊,她又能說什么呢?她當然能明白父母跟小弟話里的意思,固然,這對于她自己而言是求之不得的大好事?墒菍τ谕瑯雍翱嘧x了十多個年頭的寒強本身呢,這樣的犧牲是不是太沉重太凄美了一些?他當真心甘情愿么,還是只是一時興起,過后又追悔莫及呢——但真到了那個時候,一如自己現(xiàn)在一樣,他還有回頭路可走么?
  
  “沒事的,船到橋頭自然直,你就不要再胡思亂想了,?”母親輕輕地攬了攬寒雪的雙肩,像是了卻了一樁無足輕重的心事似的,然后就自顧自地去里屋忙活去了。
  
  而寒雪卻依然呆若木雞。船到橋頭自然直?雖說這是每個人心中最真切的愿望,尤其是在感覺支撐不下去的時候,可也只能說……但愿如此吧!
  
  好在,事情并沒有寒強寒雪這一家子想象的那么糟糕,也許這就是所謂的“山重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吧。直到這時,寒雪才明白,雖然僅僅相隔了兩年,但現(xiàn)在填報志愿的程序真的跟自己當年大不一樣了。當年是所有志愿都在高考之前填報完畢,然后就是全心全意應考,再然后……只有考得實在太差強人意的考生才另批填報,當然可供選擇的院校都是一些不怎么讓人滿意的院校,而且還是學校選擇人,而非人選擇學校,可是現(xiàn)在,“專一”、“專二”合并到一塊了,統(tǒng)一稱之為“?”,并且統(tǒng)一安排再次填報志愿;換言之,所有本科線之下的人如若還想求學,都得參加這次這次志愿填報,雖說前后高低差不多有近兩百分的差距,可在志愿卡面前人人平等,似乎沒有絲毫的厚此薄彼,無疑是每個人面前選擇的道路也更寬廣了——最后能否如愿姑且不論,再怎么著,起碼這也是一次機會,不是么?起碼在填報的時候,人不必太自卑不必太沮喪……這對于寒強這樣意外失足實力雄厚的考生而言簡直就是千載難逢可遇而不可求的大好良機。得知這一情況的時候,寒雪高興得差點沒跳起來,簡直即將要填報志愿的是自己,而非小弟寒強——想想當年,自己考得好跟壞姑且不論,可如果填報志愿的程序跟現(xiàn)在一樣,想想自己怎么可能還要經(jīng)歷之后的尷尬跟無奈?想想,小弟寒強真的是幸福。〔贿^在寒強本身,他卻怎么都高興不起來,甚至有些郁郁寡歡,原本他是想就此放棄學業(yè)走上社會的,可現(xiàn)在……曾經(jīng)滿不在乎或者滿以為可以忽略不計的問題一下子擺放到了面前,那樣的觸目驚心,那么的鮮明奪目,當然寒強現(xiàn)在再要放棄是不可能的,好不容易才有這樣的機會,不要說自己會覺得可惜,爸媽以及姐姐寒雪也斷斷不可能答應的?墒鞘聦嵕褪鞘聦崳^分數(shù)面前人人平等,從形式上看,自己雖說跟剛剛本科落榜的人在同一個層次上,可畢竟跟人家有著差不多一百分的差距,怎么可能相提并論呢?孰優(yōu)孰劣,明眼人一看便知,傻瓜才會忽略分數(shù)不計,光看其實壓根琢磨不透只能憑感覺的所謂實力或者說是能力呢!但再怎么著,這就是一次機會,再說不嘗試一下,怎么就知道自己一定不行呢?就算自己當真不行,只有嘗試了盡力了,才能做到心安理得問心無愧。就眼下的境況而言,搞清楚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才是首當其沖明智之舉,不是么?
  
  “可是……”任寒雪磨破嘴皮,寒強還是有些猶疑不定,舉棋不定,“要不,姐姐,你陪我一塊過去吧!關鍵時刻,你也好給我拿個主意。而且,有你在,我們班主任也會多少有些顧忌,起碼不至于太為難我的。對,這就是所謂的愛屋及烏吧……”
  
  寒雪當然明白寒強在說些什么。沒錯,寒強的班主任是寒雪當年班上的英語老師,也是他們班上的副班主任,對一貫品學兼優(yōu)英語成績更是獨占鰲頭無以匹敵的寒雪好得簡直沒話說……沒錯,有寒雪在的話,那老師肯定會有所顧忌的,就算是不看僧面看佛面吧。可是此時此刻,寒雪真的不想面對他啊,也不知要如何面對……兩年了,寒雪幾乎無時無刻不記起當初自己高考失意時眾人幸災樂禍落井下石的尷尬局面,尤其是英語老師那雙幾乎洞察一切此時此刻卻充滿失望的深邃眼睛,屢屢想到這雙眼睛,寒雪就不由得膽戰(zhàn)心驚不寒而栗。兩年了,寒雪心里積聚多少貼心道歉的話語想跟那老師說,但畢竟如今已是事過境遷,再說這些又有什么意義呢?再說,又該從何說起該如何表述呢?曾經(jīng)無數(shù)次她鋪開信紙,想一訴衷腸,也曾好多次柃起電話聽筒,想撥通那個早已爛熟于心的電話號碼,可卻始終沒有那個勇氣,要么干脆糊里糊涂不知所云。兩年下去,曾經(jīng)的熱血漸漸冷淡,曾經(jīng)的誓言也早已隨風而去,可曾經(jīng)那份痛徹心骨的感覺卻依然那樣真切那樣深刻……她真的不知道要如何面對那位曾經(jīng)一直對自己寄予厚望也為自己付出太多可自己終究令他失望透頂?shù)亩鲙。可是此時此刻,她還有拒絕的理由跟余地么?畢竟事關小弟寒強的終生,如若不然,萬一小弟有個什么閃失,那大概自己會抱憾終生、恐怕這一輩子都不得安寧了!

  
  不過,寒雪心里還是有疑慮的,翟老師不是那么勢利的人啊,真的,想當年,他是何其的善解人意何其的通情達理,從來都是就事論事,對理不對人的。當然他素來心直口快慣了的,從來都不會藏私,用光明磊落四個字形容真的一點都不夸張,所以說出的話可能不怎么動聽,但出發(fā)點是好的從來就眾所周知毋庸置疑,所以也從來沒有人計較他的措詞跟表達方式,真的,只要想想他的良苦用心,心里就算再有恨有怨再不平衡,也怪罪不起來了,感覺到的除了感動,就是溫暖。想想就那么一個口碑極佳備受推崇的好老師,怎么可能因為學生一時的失意而非得出言不遜在人家的血淋淋的傷口上再瘋狂地撒上大把大把的鹽呢!這不是人家翟老師為人處事的風格啊,他一貫都是從善如流疾惡如仇的,向來就不屑于所謂的偏見跟勢利眼,原則性是那么的強悍那么的根深蒂固,才短短的兩年沒見,他怎么可能蛻變成如此世俗如此不堪的樣子呢?會不會是小弟寒強多慮了,真的,都說人在特定情況下的心境總是特殊的,會不會只是他因為自己發(fā)揮失常,而看什么都不順眼,想問題也太復雜太細膩了!畢竟一直以來,翟老師能出任小弟寒強的班主任老師,雖然寒雪沒有明說,可在心底里,她對此是充滿了慶幸充滿了感恩的,她一直希望小弟能繼承自己當年未了的意志,不要再度讓翟老師失望,想以此報答翟老師的知遇之恩,也算是了卻了自己的一個心愿吧,可現(xiàn)在……坦白說,要寒雪面對這樣一個鐵錚錚活生生的事實,要面對如此強烈如此明顯的反差,要她承認一直以來真的只是自己的一廂情愿,上蒼真的太無情太殘忍了!真的,她沒有辦法承受……
  
  那一刻,寒雪感覺自己快要爆炸了,那種有愛有恨有希望有落寞……這種種種種錯綜復雜的情感在心底苦苦糾纏交戰(zhàn),那種備受煎熬備受掙扎的感覺,折騰得她頭暈目眩、心力交瘁,簡直連站都站不穩(wěn)了!
  
  “怎么了,姐姐——你身體不好么?”寒強終于發(fā)現(xiàn)了寒雪的不對勁,一把扶住她,邊自暴自棄地念叨著,“要不,還是算了吧!我也不用去了,反正都考成了那個樣子,填了報了也是白填白報,白白浪費時間跟精力而已,又何必非得去自取其辱丟人現(xiàn)眼呢!”
  
  “話怎么能這么說呢?過去的雖然我們已經(jīng)無力挽回的,但至少現(xiàn)在、未來還把握在我們自己手上,再說了就算是失敗,也要嘗試了之后才知道,什么都還沒有做,就束手束腳瞻前顧后舉棋不定,那不叫‘失敗’,只能說是懦弱跟沒出息,真的,事情還沒有做,怎么就知道我們一定不行了呢?而且上蒼已經(jīng)給了我們一線希望,難道我們不應該為之振作起來,力爭做得更好么?”寒雪當下就急了,慌忙辯駁著,見小弟寒強似乎有些悔悟跟觸動,語氣才稍稍緩和了一些,“再說,我也沒事,我們還是出發(fā)吧。再不走,時間可就真的來不及了!”
  
  “可是,姐姐你——你真的沒事么,你剛剛明明……”小弟寒強小心地震撼著字句,似乎被寒雪剛剛的氣焰嚇著了,不過還是有些云里霧里,不知所終。
  
  “你怎么那么羅嗦的,還沒完沒了了!”寒雪有些不耐煩了,禁不住歇斯底里地吼著,“我說沒事就沒事,你信不過我的人格還是咋的?再說身體可是我自己的,你看我,至于跟自己的健康跟性命開玩笑么?好了,別那么多廢話了,我們走吧!”
  
  “可是……”小弟還想再說些什么,寒雪早已忍無可忍地截斷了:“好了好了,你不要東想西想了,我不是因為你,而是因為翟老師——你剛剛說‘有我在,他就不會為難你了’,這話什么意思?難道才兩年沒見,他真的變得如此不堪如此恐怖了么?記得我曾經(jīng)跟你說過的,他是一個何等廉潔奉公大公無私的人啊,怎么會蛻變成這個樣子的?對此,我真的難以置信更難以接受……”
  
  “哦,原來你不是因為我啊,我還以為你在生我的氣呢!”寒強終于如釋重負地松了一口氣,咧嘴笑了,“至于翟老師——我就不多說了,反正你馬上就要跟他碰面了,你就自己看吧,省得被你誤會,省得你有意無意把我想象成挑撥離間搬弄是非褻瀆你心目中圣潔的恩師、影響你們和諧美好師生關系的惡人。你自己瞧好了,不過可別怪我沒提醒你,別對他抱太大的希望跟期待,要不然到時你會更不堪更痛苦更無所適從的!我能理解希望落空美夢化為泡影的那種錐心刺骨的刺痛,真不希望你再承受一次,可是……”寒強輕輕地搖了搖頭,及時咽下了話尾。
  
  但還需要多說么?從字面上看,寒強確實什么都沒有說,但說與不說又有什么分別呢?話說到這個份上,如若寒雪還不能體會他話里的意思,如若她還對翟老師心懷幻想跟期待的話,那她真的比傻瓜還傻瓜的傻瓜了,即便到時真有什么,也是她咎由自取了。只可惜,寒雪芳心錯系,一腔熱血跟信任付諸東流……其實一直以來,她對翟老師簡直崇拜到了骨子里,自然對跟他的重逢也很是期待,雖說對此有所顧忌有所隱憂,可在骨子里,她只是痛恨自己的懷才不遇,或者也可以說是不爭氣,對翟老師卻沒有半點成見。她相信自己的眼光,相信自己絕對不會看錯人,相信他不是那種嫌貧愛富對學生非得分出個優(yōu)劣貴賤的勢利眼,所以,她相信,自己跟他的重逢一定是激動人心大快人心的。雖說就眼下而言,再度跟他見面的場合確實跟自己曾經(jīng)預想或者說期待的是大相徑庭,甚至根本就驢唇不對馬嘴,但只要能跟他再見上一面,對于寒雪而言,也是莫大的榮幸跟快事,可是現(xiàn)在……看看小弟寒強一副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樣子,寒雪只覺得心中原本應該明媚的天空正一點一點蒙上了越來越濃郁的陰影,小弟是個心直口快的人,卻從來不愛無事生非搬弄是非信口雌黃,坦白說,長這么大,寒雪還從未看見他如此反常過,而且他越是這樣只能說明情況越嚴重越不堪,唯一的結論就是,翟老師真的變了,昔日的形象已經(jīng)蕩然無存,還不知道究竟會墮落蛻變成什么樣子呢!
  
  但事已至此,顯然不是寒雪的意志所能左右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算了!即便翟老師真的跟自己想象的或者說曾經(jīng)了解的截然不同了,自己也只能尊重這樣一個事實。再說曾經(jīng)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往事也只能留在記憶里作為永久的珍藏了,至于現(xiàn)在,至于未來,誰可能一輩子都維持最初的現(xiàn)象、一成不變呢?或者說,這樣的現(xiàn)象不是沒有,只是實在是太稀少了,堪稱曠世奇珍,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自己又何必如此固執(zhí)如此執(zhí)拗呢?
  
  寒雪這樣自我開釋著,試圖讓自己平靜下來,不要想那么多沒用的了,可事實上效用根本不大,簡直可以說微乎其微。那一路,盡管天氣很好,陽光明媚,清風輕拂,是難得的艷陽天,盡管才剛剛過了立秋,卻全然不見夏季的余熱,全然不見秋老虎的威力,事實上即便在整個秋高氣爽的季節(jié)里,這樣令人心曠神怡倍感舒暢的日子也不多見。不過在寒雪,卻始終有些提不起精神,甚至看眼前的整個世界都是灰蒙蒙一片……
  
  滿以為這段路程會很漫長,甚至可能給人一種遠得沒有盡頭的錯覺,卻沒有想到,在人神情恍惚胡思亂想的時候,時間其實也很容易打發(fā)過去,路似乎還沒走其實就已經(jīng)走到了終點。在不知不覺中,闊別了兩年的母校就已經(jīng)赫然矗立在寒雪眼前,卻沒有曾經(jīng)想象中的激動跟興奮,此時此刻,寒雪只覺得心如止水。倒不是說眼前的校園有多么的令人失望,兩年未見,就硬件設施上看,變化說翻天覆地真的一點都不為過,簡直就令人刮目相看。當年那些落后陳舊發(fā)霉的建筑物全體不見了蹤影,當年那些鶴立雞群只有有錢的同學才能入住的學生公寓雖然還在,卻倒退淪落成了普通宿舍,在后來如雨后春筍般不斷拔地而起的一幢比一幢新穎時髦考究的教學樓、辦公樓、學生寢室樓映襯下,感覺都有些寒磣落伍了,簡直影響校容校貌——還好,它們不是人,沒有人的思想感情,如若不然,大概會感覺無地自容,恨不能找個地縫鉆進去,鉆得深深的,再不讓人感覺到它們存在的。走進學校大門,眼前的景象用煥然一新是再合適不過的了。不過在寒雪看來,卻始終有些別扭,似乎從中看出了太多的屈辱太多的淚水,似乎它們就是由屈辱跟淚水堆砌成、是建立在人家的痛苦基礎之上的?刹皇敲?才短短的兩年時間,如若不是靠剝削學生,尤其是剝削那些與錄取線相差無幾的所謂增招學生,剝削他們父母的血汗錢,又哪來如此翻天覆地的變化?當然,這種現(xiàn)象本身似乎無可厚非,眾生皆如此,多少年來一貫如此,“分不夠,錢來湊”,如若非要它別出心裁與眾不同,或者太苛刻了一些?煞彩驴偟靡环譃槎模瑢τ谟绣X人而言或者這沒有什么,簡直就是天經(jīng)地義順理成章的,要不然反倒讓其心里不安呢;可對于那些家庭條件不是很好,平日里成績一貫不錯可偏偏在關鍵時刻掉了鏈子的學生,尤其是家長又過于望子成龍望女成鳳不肯安于現(xiàn)狀的,這實在是太殘忍了——簡直就是心理凌遲,簡直就是在人家傷口上瘋狂地撒鹽!而且,這個收費標準到底依據(jù)是什么呢?是一張試卷定終生么?凡事都不可一概而論,而理應因人而異的,不是么?學校不就是為學生提供學習場所跟機會的地方嘛,如若一切向錢看凡事都鉆到錢眼里去,那還不如去做別的生意,開公司也好,做生意也罷,哪怕是販毒倒買倒賣,只要有錢賺就行,怎么著都比辦學教書要好,免得玷污了校園這塊圣潔純粹的土地,免得影響了培養(yǎng)教育下一代的重任!真的,學校是連接社會跟下一代的橋梁,可謂責任重大,可謂道高而任遠,豈能如此勢利如此庸俗?說白了,“分不夠,錢不湊”,只能作為教育懲戒考場發(fā)揮不利的學生的一種手段,意思一下即可,起碼也是要人家可以承受得了的——畢竟,競爭是不可避免的,而且勢必這種局面會越演越烈,好壞優(yōu)劣的區(qū)分也是在所難免的,不提錢,就戳不到人家的痛處,就拉不開檔次跟距離,連阿貓阿狗都能進來了,勢必整個學校都會亂成一團糟的——而絕對絕對不能成為廣大校園牟取暴利的一種方式,更不能成為辦學的宗旨跟根本意義所在。凡事都應該適可而止恰到好處的,說白了,一旦跨越過了這個作為標準的“度”跟界限,就適得其反朝著另一個方向發(fā)展了。縱觀整個校園,這個收費是不是太“獅子大開口”了些,而且,當年自己入學的時候,就相差半分,居然就要了上萬塊的所謂“建校贊助費”,五分一個檔次,然后每相差五分,就要額外多交兩千塊錢,這在當時對于已經(jīng)一落千丈今非昔比的自家而言,已經(jīng)是莫大幾乎已經(jīng)到了極致的負擔。事實上不止是對于寒雪家是這樣,學生學費負擔過重,簡直就是一個極為普遍的現(xiàn)象。而現(xiàn)在,從自己入中學到如今,縱觀下來也就短短的五年,居然一下子就上漲到相差一分半分的就要近兩萬的贊助費,再往下不再是每相差五分一個檔次,轉(zhuǎn)而調(diào)整為一分一個檔次,而且每個檔次不再是兩千塊,已經(jīng)獅子大開口調(diào)整為五千塊了。這可比國民基本生活水平增長速度不止快上了多少倍,豈止是一日千里,恐怕用飛機火箭都是追趕不上的;而且很顯然,居然分數(shù)線越多,增長的代價倍數(shù)也越多,簡直就是翻著跟斗往上漲。而且一旦入學了,學校領導班主任任課老師更是變著花樣要錢,那手段五花八門日新月異,簡直叫人眼花繚亂……這哪里是投資入學,簡直就是入學投資,本末倒置,恐怕就是家里開銀行擁有印鈔機可以隨時印刷也是遠遠供不應求的。而況這所學校地處偏僻,所招收的學生絕大多數(shù)農(nóng)村,父母也就靠種田或外出打工出賣勞動力賺取那點可憐的血汗錢,怎么禁得起如此獅子大開口地揮霍?偏偏絕大多數(shù)家長都不甘心聽之任之任由命運擺布,“可憐天下父母心”、“可嘆可敬天下父母情”,他們偏偏“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為此不惜豁出一切甚至包括他們本身僅有的生命,而全然不顧自己到底有沒有這個能力,哪怕明知這是個圈套是個陷阱上一學校變著花樣要錢的手段,他們也認了。他們不能讓孩子重復自己那條太艱辛太坎坷的老路!而況孩子真的是求學的料子,只是關鍵時刻未能發(fā)揮出正常水平,相差的又是也就那么一點點,面對孩子充滿懊惱更自責更充滿渴盼充滿期待的眼神,自己又怎么能率先打退堂鼓呢?而要繼續(xù)求學,天下烏鴉一般黑,即便不選擇這里,到別的地方去,狀況也好不了多少,那又何必非得舍近而求遠呢?說白了,這是一種毋庸置疑的普遍現(xiàn)象,絕對不是憑借一己之力就可以輕易更改得了的,可寒雪還是禁不住心中陣陣泛酸,這樣讀書求學的代價是不是太沉重了一些?道路兩邊的光榮榜上依然光彩奪目風光無限,那是那些正常乃至超水平發(fā)揮僥幸如愿以償起碼發(fā)揮得還算過得去的佼佼者的名字,高考中考的都有,密密麻麻的,貼滿了整個光榮榜?珊﹨s沒辦法與之達成共鳴,只感覺心里沉甸甸的,就連眼前這個依然明朗晌晴天氣映襯下原本應該生動活潑生機盎然的世界忽然之間在她看來也有些灰蒙蒙的,甚至有些死氣沉沉的。自古有競爭就有成敗,這似乎跟中考、高考無關,似乎也跟個人一貫的能力跟實際水平無關,就看關鍵時刻一瞬的發(fā)揮,真的是太冷酷太無情了!不過那些高一層次的學校領導跟招考人員明知這有弊端,似乎太偏頗了一些,不過想來還是可以理解的,或者也是一種情有可原一種無可奈何吧,正如曾經(jīng)面對寒雪略略有些置疑有些委屈的眼神,那位對她一貫頗為關照的夏老師索性把話挑明了所說的:“這種錄取工作錄取程序固然不怎么完善,可確是在眼下的機制下,我們唯一能做的。畢竟時間那么倉促,考生又那么多,總不能在調(diào)取每個考生檔案的時候,都要參照其這么多年一貫的水平吧!那樣,程序?qū)嵲谔闊┝,也不現(xiàn)實。換言之,中考、高考成績可以說是我們招收考生的唯一憑證,至于別的我們不得而知,總不能對每一屆的考生逐個交流了解吧,而況真要那樣子的話聽到的也只是考生的一面之詞,誰知道是真是假,說不定只是考生出于所謂的虛榮心理刻意地拔高自己的呢?那又有什么意義呢?所以……”夏老師沒有繼續(xù)說下去,寒雪卻隱隱聽到了這話里的弦外之音,有對現(xiàn)行機制的不滿跟無奈,更有對自己過于沉溺于所謂不堪回首的往事當中的不滿。對他而言,成功也好,失敗也罷,過去的終究已經(jīng)過去,一味地糾纏于其中是沒有意義的,還會害苦了自己,影響到明天。而況人生在世,誰有可能真正一帆風順呢?一度寒雪也以為自己可以忘卻過去,可以對曾經(jīng)發(fā)生過的一切統(tǒng)統(tǒng)都不在乎,以為自己已經(jīng)想開了。可如今事隔多年,不經(jīng)意間再度故地重游,寒雪仍然禁不住心潮澎湃、思緒萬千,往事就像放電影一般一幕一幕在眼前不斷浮現(xiàn),那么生動,那么真切。想著,寒雪就禁不住熱淚盈眶,似乎不僅僅為了自己。透過那些懸掛在道路兩邊宣傳欄上密密麻麻的光榮榜,寒雪更隱隱看到了太多屈辱的淚水,太多掙扎的淚水——尤其是對于那些平時一貫成績不錯卻偏偏在關鍵時刻由于形形色色不可預知的因素發(fā)揮失常了的考生,特別那些家境其實并不好幾乎在貧困線上下苦苦掙扎,而父母的望子成龍望女成鳳尤其心切的,感覺似乎天已經(jīng)塌下來了。想來,寒雪不由一陣眩暈心疼,感覺簡直沒辦法繼續(xù)往前走了……
  
  還好,翟老師從迎面走過來了?吹骄脛e的寒雪忽然出現(xiàn),他顯然有些意外,不過隨即注意到一邊的寒強,心里頓時明白了好多,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隨即又沖寒雪勉強擠出了一絲笑容:“寒雪,你來了?兩年沒見,你看上去成熟了不少,怎么樣,這些年過得還好吧?”寒雪機械地回以一笑,一時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是啊,才短短的兩年,眼前的翟老師看上去可成熟老練多了,全然不見了當年的純粹透明意氣風發(fā)。忽然想起翟老師曾經(jīng)在課堂上所說的一句話:“社會是一塊大磨石,在不經(jīng)意間就可以磨光你所有的棱棱角角,讓你成為當中跟別人無異的一員。”想來,寒雪不由沒來由地又一陣心酸,再度想想寒強之前所說的話,忽然感覺好像理解了好多,也許翟老師也是被迫的,他的本質(zhì)并不壞,他也并不愿意有這樣的轉(zhuǎn)變,無奈形勢逼人,生活終究是現(xiàn)實的,再怎么著他以及家人還得生存下去,他也還得在這個校園里呆下去,不隨波逐流,不適時地做出相應的轉(zhuǎn)變,他還能怎樣呢?再怎么著,寡不敵眾,胳膊擰不過大腿。想著,寒雪竟然感覺釋懷看開了不少,雖然這種釋懷本身就令人心酸,但也許這就是所謂的成長吧!寒雪正想好好溝通一下,好好敘敘舊,好好了解感懷一下彼此這些年的狀況,可翟老師并沒有給她這樣的機會。似乎,他已經(jīng)看穿了寒雪的心理,畢竟在校期間他是最了解寒雪的老師,現(xiàn)在雖然闊別漫長的兩年,寒雪表面看上去是成熟穩(wěn)健了不少,可在本質(zhì)上卻沒有多大的轉(zhuǎn)變,她依然是這樣的清澈透明,幾乎將什么都習慣于清晰地寫在臉上的,于是不等寒雪繼續(xù)開口,他就復又略略有些不安地莞爾一笑:“真不好意思,寒雪,我還有點事情,就不陪你了。你自己好好在這邊轉(zhuǎn)轉(zhuǎn)吧,待會兒就讓你弟弟帶你去教室,他知道我們的教室在哪兒——我們就在那邊再見,好吧?”似乎再體貼很禮貌而且很周全,臨了還不忘征詢寒雪的意思,寒雪只覺得有一股暖流在頃刻之間涌遍了全身,正欲說些感激婉拒的話——想想也是,自己是他的什么人呢,就算是當年的得意門生又怎樣,充其量也就是學生,而且是闊別兩年的學生,憑什么要他豁出一切陪伴自己呢,而況今天自己可不是單純來敘舊的,而是陪弟弟寒強來填報志愿的,想必他要處理的事情也一定更多吧?只是寒雪還是沒來由地有些失落,他怎么沒要求自己去幫忙呢,想當年自己在校的時候可從來親密無間不分彼此的,當然不是一般人造謠誹謗的曖昧關系,而是真正的朋友跟知己,可現(xiàn)在,他怎么沒開這個口呢?他要是開口的話,自己斷斷不可能拒絕的,也沒有拒絕的理由跟勇氣,看來時間真的很無情,彼此之間還是生分了不少——可沒有想到,不等寒雪開口,翟老師已經(jīng)頭也不回風風火火地揚長而去了。想想之前自己那些莫名其妙地感動跟感激,寒雪不由有些懊惱自責,原來,這真的只是一種禮節(jié),是逢場作戲,是壓根就當不得真的。原來,剛剛真的是自己自作多情了。翟老師變了,真的變了,而且變得那么圓滑那么虛偽,跟先前的他截然不同?磥恚舻拿篮脷q月真的是一去不復返了,而且逝去得那么徹底,再不見了當年的絲毫影子跟痕跡……
  
  寒雪自然再無心在這個曾經(jīng)屬于自己如今卻顯得那么高高在上那么遙不可及簡直陌生得不能再陌生的校園里閑逛,三下五除二就跟隨著寒強來到了他曾經(jīng)所在的教室——高三(3)班,不過不要說寒雪了,即便是寒強本身,也是最后一次來了。不過,此時此刻,姐弟倆并無半點惜別,更無欣賞這間確實比寒雪當年求學時委實考究體面了不少的教室,只有對往昔的緬懷跟追憶。而況,看看眼前,曾經(jīng)翟老師要求8:00結合的,不過很顯然沒有太多人把這事當一回事,甚至包括翟老師自己,想必他對這批發(fā)揮失;蛟揪吐湮榈乃^差生也沒有多少耐性吧,只是礙于工作需要礙于方方面面的壓力不得不敷衍了事,不得不意思一下過過場而已?纯词直恚巯乱呀(jīng)只有區(qū)區(qū)5分鐘了,整個教室顯得分外沉寂分外冷清,這要在平時,教室里早已坐滿人了,老師也早該到了吧,可此時此刻,教室也就稀稀落落地坐在三五個人——當然這是一次所謂差生的“聚集”,不過據(jù)寒雪寒強了解到的,這次高考班上的同學發(fā)揮得都不怎么樣,考上重點本科也就班內(nèi)一度公認的尖子生那么寥寥幾個人,就是考上一般本科的也極為有限,恐怕兩者加上去也絕對不會超過二十個人;換言之全班總共五十八個人,剔除這近二十個佼佼者或者說是幸運者,剩下的差不多四十個人都得到場……眼下所到的也就只有十分之一而已。一度,寒雪禁不住懷疑,那些人不會跟當年的自己一樣好強,而且比自己還要出格還要果斷,全體都不約而同地選擇了放棄了吧?當然這是寒雪多慮了,事實是不可能的,到頭來大伙都來了,只不過都是盡量拖延擦著時間的邊球來的,最后進來的則是翟老師——不過臉上已經(jīng)換了一種冷冰冰的表情,再不見剛剛面對寒雪時那種牽強的笑意,甚至都不曾再看上寒雪一眼;而更讓寒雪措手不及目瞪口呆的是,居然他的小兒子嘵嘵也來了,居然還帶著已經(jīng)啟封的大袋“恰恰”瓜子,就那么堂而皇之地坐在講臺跟前——他自己反倒“謙讓”到了一邊。他要干什么,難道要讓兒子在大伙填報志愿的緊張時刻在眼前展現(xiàn)嗑瓜子的能力么?他兒子固然還小還不懂事,可難道他作為已經(jīng)為人師表多年的師長連這點最基本的道理以及明編是非能力都沒有了么?還是覺得這個場合以及這些人都無關重要,所以就默許了兒子的放肆跟無理了么?沒錯,在場的人都是一些相對的“落后分子”,固然沒有辦法像那些金榜題名的那些佼佼者相提并論,可大家伙也都有自尊有驕傲,而且非發(fā)揮成這樣,絕非大家的本意——何況據(jù)小弟寒強剛剛所介紹的,在場的有不少甚至包括小弟本身,一度也是膾炙人口身負重望的好學生,也曾經(jīng)身受他的寵幸以及諸多關照,熟料世事無常,偏偏在最關鍵的時候跌落到了最低的谷底,本身已經(jīng)夠懊惱自責追悔莫及的,他又何苦非得如此殘忍,非得在大家伙血淋淋的傷口上再度狠狠地撒上大把大把的鹽呢?何況,今天大家都不是來玩的,而是為了共同的愿望為了將來在現(xiàn)有的基礎就讀一所相對理想的院校而聚在一塊,或者不怎么出色,可畢竟也似乎一次機會,幾乎關系到一輩子的命運!這是多么神圣莊嚴的一刻,怎么能如此褻瀆如此漫不經(jīng)心?寒雪想著,往事不由涌上了心頭……

  
  當然,一度翟老師為自己班上默默無私所做的事情不是三言兩語可以形容得了的。記憶中印象最一刻的那次,是發(fā)生在自己讀高三上學期的時候,簡直就定格成她記憶中的永恒,而且永遠那么清晰那么真切。當時雖說最后的沖刺才剛剛起步,也可以說是來日方長,可整個教室里已經(jīng)充滿了濃郁的競爭火藥味。沒有人愿意懈怠,更沒有人會心安理得,誰都把腦中的弦繃得緊緊的,幾乎已經(jīng)到了極致,差點沒給繃斷了。故事就發(fā)生在這樣一個形勢下,依然記得那是一個沒有星星沒有月亮天空分外高遠而且特別寒冷的冬日晚上,盡管夜幕才剛剛拉上,可外面已經(jīng)黑糊糊一片,說伸手不見五指真的一點都不夸張。那晚的晚自修第一節(jié)課是翟老師坐班的——當然自修還是自修,不過那些任課老師為了更合理更規(guī)范地管理,還是將早晚自修劃分成一個個階段,宛如當年各帝國主義大國瓜入侵時瓜分華夏土地一般,由其專門看管巡邏,順便解答同學們的疑難問題,真正做到在時間上的合理分配合理利用,或者說是平均分攤,消除厚此薄彼、分配不均之類的現(xiàn)象——當然起先大家伙也沒有誰當一回事,該干嗎還干嗎,一切就那么井然有序有條不紊地進行著。熟料忽然一聲似曾相識的稚嫩咳嗽打斷了大家的沉思做題,放眼望去,就看到一個幼小的身影匍匐在教室門外的陽臺邊上擻擻發(fā)抖,雖然是在四樓,可還是隔著近乎一個花壇的位置——也不知當時是怎么設計的,總之從上到下都保留了這一片空白,換言之,從頂樓就可以很清晰地看清底樓的一切動靜,是環(huán)形的——而那個瘦小身影就站在距離我們教室比較遠的最外側,雖然隔得比較遠,可我們還是一眼認出了那是翟老師唯一的兒子嘵嘵。顯然是翟老師怕影響我們,特意關照他這樣的。而翟老師之所以將他帶過來顯然是一種無可奈何迫不得已,顯然作為醫(yī)生的愛人去馬路對過的醫(yī)院加班了,家里又沒有其他的閑人或者說是長輩看管,畢竟孩子才兩周歲,將他一個人丟在家里實在有著諸多的放心不下。而孩子也早熟懂事,知道爸爸這樣做也是無奈,并非不愛他,自是遵命照辦。可是外面實在太冷了,又是黑糊糊一片,他實在堅持不下去了,才不得已盡可能壓抑著咳嗽了一聲—誰知這一“起頭”,他就再也收不回來了,之后咳嗽聲就如碩大的雨點子,一聲連著一聲,一聲比一聲劇烈……聽得我們身為旁觀者而且原本理應將學業(yè)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學子都聽不下去了,屢次三番禁不住懇請翟老師將兒子放進來,并保證我們肯定會很自覺、肯定不會受到影響的,情真意切?吹贸,翟老師的思想也在作著最激烈的斗爭跟掙扎,從內(nèi)心里講,他何嘗不心疼自己的兒子,何嘗愿意看到兒子遭受這樣成人都難以承受的罪,可是職責所在……也許,這就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又一種最生動寫照吧。到底,翟老師還是強笑著委婉謝絕了大家伙的好意,只是走到門邊輕輕地將門開了一道縫輕輕地寬慰了“遠方”的兒子一句:“嘵嘵乖,聽話,爸爸馬上就出來了。等爸爸出來后,一定會好好補償你的!”說到最后,翟老師明顯有些哽咽,猛地又將門關嚴實了,對兒子充滿渴求充滿委屈的眼神則假裝沒有看到,然后故做平靜地繼續(xù)在教室里巡邏,繼續(xù)盡著一個老師應盡的責任……短短的四十五分鐘,在大伙眼里卻仿佛過了漫長的好幾個世紀,終于捱到了下課時分,終于翟老師將兒子放了進來,還沒等兒子靠近,他就猛地撲上去將兒子緊緊樓在懷里:“嘵嘵乖,真乖,是個好孩子。是爸爸對不起你,爸爸這就帶你去買你喜歡吃的東西……”說著,翟老師沖著大伙深深地鞠了一躬,似乎還在兒子在外面無意中擾亂了大家的復習計劃而耿耿于懷深感不安,然后就抱著孩子一步一步漸漸遠去了。那一刻,全班同學都禁不住痛哭失聲——翟老師當然不是不愛自己的兒子,他是個稱職的好父親,可他關鍵時刻沒有忘記自己的職責,自己更是帶領畢業(yè)班同學往前沖刺的老師,自然理應把學生的利益看得高于一切,所以他更是一個優(yōu)秀乃至完善的好老師——那一刻,更在寒雪心目中定格成了永恒,刻骨銘心,終生難忘。那一刻,翟老師的形象陡然高大神圣了好多,簡直堪稱一代師表的楷模……
  
  可是現(xiàn)在,才短短的兩年,翟老師怎么就變成這么一副庸俗不堪的樣子了呢?真的,眼前的翟老師是那么的熟悉那么的親近,卻又是那么的陌生那么的遙遠——在他的默許之下,在寒雪胡思亂想的時候,孩子嘵嘵早已毫無顧忌地在講臺邊大吃特吃起來了,咔嚓咔嚓的聲音沒完沒了,更把瓜子殼吐得滿地都是,很顯然將在場所有人的思緒都擾亂了,雖說沒有人公然抗議,可寒雪看得出來或者說身為過來人,她可以感覺得到,大家伙其實早已煩不勝煩心不在焉了,只是礙于畢竟這事畢竟事關自己一輩子的命運,沒辦法那么瀟灑地揚長而去,因為機不可失,一旦錯過了就再也不會擁有了,才勉強坐在那兒繼續(xù)蘑菇。寒雪不由略略有些不耐煩地瞪了翟老師一眼,意會再明顯不過的了,現(xiàn)在可是大白天,又不冷也不算太熱,而且孩子又年長了兩歲,又沒有人不允許他吃東西,可為什么他就不到教室外面去吃呢?如果當年在那么黑漆漆的環(huán)境下都可以,現(xiàn)在怎么就不行了呢?沒想到,翟老師顯然也感覺到了寒雪不滿的眼神,不過他非但不以為意,連半點抱歉解釋的余地都沒有,反而變本加厲、大放厥詞:“這雖然是一次志愿填報,原則上提倡自主,不過那顯然是面對那些考得相對還可以的考生而言,諸如460分以上(本科線也就465分)、450分、440分以上,最不濟也得420分以上的吧。而再往下,特別是400分一下的考生,還是現(xiàn)實一點比較好。因為對于你們而言,說是自主填報志愿,其實還不是志愿選擇你,因為受實際條件限制,你的選擇面就沒有那么寬泛而相對狹隘了不少。即便你看上人家了,人家也不見得就能看上你,所以還是盡量選擇一些不怎么理想不怎么出名的院校填報吧,那樣錄取率相對大一些……”這……這簡直是指著和尚罵賊脫嘛,寒雪知道,就寒強這個班上,雖然考得并不怎樣,可考分在400分以下的,還是不多見,好像就寒強以及另外那個家境頗為殷實,又有穩(wěn)固裙帶關系的花花公子,據(jù)說家里早已為其安排打點好一切,就等他離開校園去那邊報到了。所以很顯然,翟老師這話就是針對寒強說的,寒強當然也明白,寒雪注意到他原本平靜的表面漸漸慌亂了起來,拿筆的手也在微微顫抖,顯然已經(jīng)忍耐到了極點,沒辦法再支持下去了。是可忍孰不可忍,寒雪也感覺快要爆炸了,再這樣下去非把小弟毀了不可,所謂“兩害相權取其輕”,她再顧不得翟老師曾經(jīng)是自己的恩師了,而況那已經(jīng)過去式了,眼前的翟老師真的已經(jīng)今非昔比了,寒雪終于豁出去了,決定針鋒相對:“就算錄取了又怎樣呢?正如你翟老師所言,生活畢竟是現(xiàn)實的,同樣地,大學也不是包治百病的萬金油,而且大學生活只是一時的,如若只圖錄取,萬一讀了自己并不喜歡也不合適的院校或者專業(yè),那畢業(yè)后又該何去何從呢?”聲音不大,可在這個沉寂的教室里分外響亮,估計已經(jīng)傳遍了這個并不大的教室的每一個角落。而且大家都知道她的身份,知道她之前的不少狀況,這可以說是她的經(jīng)驗之談,當然也為現(xiàn)在正在填報志愿的他們敲響的警鐘,可見這話的號召力是非同一般的。翟老師顯然沒料到一貫內(nèi)向靦腆的寒雪居然會如此出格如此放肆,卻又拿她無可奈何,畢竟她已經(jīng)不再是自己的學生了,一時之間不由有些手足無措,而且不得不承認她的話很有道理,不過卻不甘心在一個曾經(jīng)的學生而且并不善言辭的學生面前低頭服軟,于是還在那作垂死掙扎:“不想讀到時也可以不去的么,志愿先填報在那也無妨。”寒雪卻不打算就此罷休,她從來都是這樣,一旦動怒就沒完沒了難以收場,甚至連最基本的面子里子都不打算給翟老師——誰叫他先出言不遜惡意傷人的呢?于是繼續(xù)步步逼近不依不饒:“那又何必呢?既然不想去讀那就還是不要填報的好,何苦白白浪費筆墨呢?那也是金錢買來的,而況還有時間——那可是再多金錢也買不來的……”翟老師被寒雪反駁得臉紅一陣白一陣,到底無言以對,終于知趣地閉嘴了。寒雪仿佛聽見臺下一片叫好,只不過大家沒那么明目張膽罷了。碰巧,這時寒強轉(zhuǎn)過身來,姐弟倆不由相視一笑。臨了,寒雪禁不住又看了寒強一眼,又用眼睛的余光掃視了一下也在偷偷看自己的翟老師一下,明是對著弟弟卻更像說給翟老師聽似地來了一句:“強強,你就大膽地填報,盡量挑選自己喜歡的填報,這也是我們今天來這兒的目的——就算落榜也無所謂,大不了再復讀一年,爭取來年東山再起,天塌不下來……”
  
  于是,寒強到底交上了一份讓自己滿意的答卷——雖說他未能做得那么徹底,勇敢地將自己將志愿卡呈報上去,由寒雪順勢代勞了。寒雪注意到翟老師看到那張志愿卡時滿臉的驚訝跟愕然,同時也隱隱有些委屈有些尷尬,喉頭蠕動了幾下,似乎一時之間有千言萬語想跟寒雪說,卻到底只是輕輕地搖了搖頭,輕輕地嘆息了一聲,及時咽下了想說的話。像是第一次跟寒雪碰面,像是才認識寒雪一般,他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對她的了解實在太少了,她遠遠沒有自己想象得那么柔弱那么卑微,相反還很強勁很堅韌;而現(xiàn)在經(jīng)歷了在外面兩年風雨中的闖蕩,更是令人不可思議地成長起來有了屬于自己的主見跟想法,所謂“女大不由娘”,而況她只是自己的一名最普通的學生,而況就連這也早已成了“過去式”,自己又有什么資格左右她的選擇呢?就算前面是火坑是溝壑,也理應讓她自己去闖蕩闖蕩,只有親身體驗了才懂得什么叫痛苦,什么叫無奈,或者在當年高考意外失利的時候,她就已經(jīng)嘗透個中滋味,也看開看透了這個世界,自然不甘心再讓小弟寒強再重復自己勉為其難苦不堪言的老路了,也算是情有可原吧!那自己還能說什么呢,還有說的必要么?或者,唯一能選擇的只有保持沉默,靜觀其變;事實上,今天已經(jīng)說得夠多了,雖說說的話尖銳刻薄了一些,本質(zhì)上卻并沒有惡意,因為這就是現(xiàn)實世界的殘忍跟冷酷,“分數(shù)面前人人平等”,哪管你那么多的緣由跟苦衷,可那又怎樣呢?很顯然,寒雪并沒有領情,相反對此反應還很敏感很直接,簡直就反感厭惡到了極點,是誤會也好,是其他也好,總之是過猶不及適得其反了,那自己何苦還繼續(xù)做這個惡人充大尾巴狼呢?那一瞬,寒雪心里其實也并不平靜,還略略有些愧疚有些不安,只是表面上在故做瀟灑佯為滿不在乎罷了。她知道這樣一來,自己跟翟老師之間的緣分可可謂恩斷義絕到此為止了,說不定還會反目成仇。她知道自己剛剛實在做得太過分了,人家再怎么著也是長輩,而況還是自己的恩師,是自己一度最崇拜最敬仰的人,而況還是在課堂上,在那么多的學生甚至還有不少家長面前,做人那么忘恩負義恩將仇報,可自己居然做得那么徹底那么決絕,簡直連一點余地都沒有給他留。她其實也并不想這樣,真的,她從未想過有朝一日自己跟翟老師之間的關系會搞得如此僵化居然會以這種撕破臉皮的方式告一段落,就算他變了,就算他不再是自己曾經(jīng)想象的恩師,就算他當真墮落蛻化了,但畢竟自己跟他曾經(jīng)有過一段美好的關系,就算不再是師生也還是朋友,就算連朋友也做不了,那也沒必要做得那么徹底,讓彼此受傷讓彼此都下不了臺面,何苦來著?可在那一瞬,耳聞著他那些過于現(xiàn)實過于直白的話語,雖然她也知道這是事實,可當著那么多師弟師妹的面,而況還有不少家長在場,再看看小弟那心灰意懶尷尬難堪痛苦絕望的樣子,寒雪就是控制不住自己。那一瞬,她感覺受傷的不止是小弟,更有自己,兩年來自己所承受的那種勉為其難心不在焉恍恍惚惚的尷尬難堪以及痛苦無奈就像放電影一般,不自覺地在眼前一一閃現(xiàn),她感覺快要爆炸快要窒息了;那一瞬,她根本就情不自禁不由自主,好像在頃刻之間所有的理智跟清醒意識都歸零都飄到九霄云外去了,她只能由著自己的性子來……事到如今,就算懊惱自責也追悔莫及無濟于事了,因為說過的話就像是潑出去的水,是再也沒有辦法收回了。算了,就當這一切都是一場夢,美夢也好,惡夢也罷,事隔兩年,也該告一段落了——臨了,寒雪禁不住這樣寬慰告誡自己。
  
  “姐姐,剛剛你真的好勇敢,好果斷哦,要不然我大概也沒有堅持將志愿填報到底的信心跟勇氣了……說真的,我對你不止是羨慕是感激,簡直欽佩得五體投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寒強臉上剛剛的陰翳跟慘淡一掃而光,甚至禁不住心情很好地迢侃道。
  
  “算了,你就別再抬舉我了!”寒雪輕輕地擺了擺手,想起剛剛給翟老師的尷尬跟難堪,心還是禁不住一陣絞痛跟感傷,“我只是做了自己應該做的——真的,在這樣的境況下,我由不得任何人再火上加油再在你傷口撒鹽了……哪怕他再是我的恩師,哪怕我曾經(jīng)再欽佩再仰慕他,只要他侵犯了你的利益,我就沒辦法袖手旁觀,我……”寒雪抽咽著,簡直說不下去了。
  
  “喲喲喲,瞧你這裝腔作勢口是心非的樣子,一切都是為了我——這么說,我還得好好感謝你呢!”寒強搖頭晃腦地怪笑著,“可是,誰相信呢?真的,我看得出來,那只是你的一時沖動意氣用事,本質(zhì)上,你對他還有感情的吧?瞧你現(xiàn)在感傷落寞的樣子,一定在后悔當時的冒昧跟沖動吧?你怎么還沒對他還沒死心?他已經(jīng)不是你曾經(jīng)的恩師了,已經(jīng)全然不是你想象的那副樣子了,蛻變墮落得簡直讓人難以置信——可事實就是這樣,由不得人不信,這可不是我信口雌黃憑空捏造哦!我可不想做這樣的惡人,他是什么樣的人,今天你也看到了,雖說只是一點皮毛一點零星的印象,可正所謂‘窺一葉而見全林’、‘水滴雖小,卻足以反映整個太陽的光輝’,你也看夠了看明白了。說真的,剛剛你那個樣子,我還以為你對他已經(jīng)心灰意懶失望透頂了呢,卻沒有想到你還對他那么死心塌地……看不出來,你還真是個至情至性的人,唉!讓我怎么說你好呢?”
  
  “你還要說什么?你這沒有良心的東西——要不是為了你,你以為我會跟翟老師翻臉起沖突么,有那個必要那個可能么?可是——可是你這該死的,你居然還敢不承認,居然還在這大放厥詞,盡說風涼話,你……”寒雪簡直有些歇斯底里氣急敗壞。
  
  “我……我還以為他是戳到了你的痛楚呢,所以你才……”寒強忽然顯出一副委屈相,似乎很委屈的樣子。
  
  “你——”寒雪不由有些惱羞成怒,當然更恨鐵不成鋼——可也許小弟寒強在這方面當真是一塊朽木,是不可雕琢的朽木,跟他又有什么好說的呢?與其那樣針尖麥芒越鬧越兇依然無濟于事,倒還不如退而求其次實話實說,“我就老實跟你說了吧,沒錯,我對翟老師依然有著諸多的放不下——你不必打斷我,不必告訴我他有多么的不堪多么的冷漠自私多么的不近人情,這些我都知道,起碼也能想得出來。真的,我知道他真的跟當年的他大不一樣了,變得現(xiàn)實也變得圓滑了,雖說偶爾也會原形畢露,但確實相對于兩年前,成熟了不少。坦白說,我對現(xiàn)在的他確實不怎么滿意,甚至有些失望有些怨尤,但畢竟他曾經(jīng)有恩于我,而且他給我的關照絕對不止是那么一星半點,簡直就像是一股潺潺流動的暖流,溫暖了我最落寞最無助的高中時代里整個人生冬季。古人尚且有語云:‘受人點滴之恩,當涌泉相報’,我又豈能……真的,做人不能那么忘恩負義恩將仇報的……而且‘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同樣地,對一個人長久以來積累的欽佩跟仰慕又豈是在頃刻之間就隨隨便便就轉(zhuǎn)化成恨,乃至當什么都不曾發(fā)生過,我……”
  
  “對呀,這才像樣嘛!”寒強又恢復了常態(tài),“我當然能理解你現(xiàn)在的心情,很沮喪是不是?不過光我理解沒用,你得及時說出來啊,若將什么都埋藏在心里什么都不愿跟人傾吐,遲早會憋出病來的。那樣,就真的得不償失了。即便是對于翟老師——當然我是不怎么喜歡他,不過你如若當真看重他的話,你也可以及時跟他道歉跟他解釋啊,當面固然說不出口,可你還可以寫信可以打電話可以發(fā)短信發(fā)電子郵件。∮惺裁唇鉀Q不了的問題,天塌不下來,即便他并不領情——可如若真是那樣子的話,這樣的小肚雞腸瑕疵必報的人,你還在乎他干嗎?而且那樣子的話,這事也總算可以告一段落了,就讓一切都隨風而去吧!”
  
  寒雪默默地點了點頭,在心中默默念叨了一句:小弟,你真好!看來,你才是最理解我最懂我的人,簡直就是上天賜給我的禮物!當然跟翟老師解釋道歉就不必了,無論用那種方式,都似乎太做作太犯賤了,自己又沒有做錯,何必非得這樣呢?一切都已經(jīng)結束了,沒錯,自己是冒犯了他,可如若不是他事先出言不遜讓人下不了臺面,自己又何止于……算了,這事就算是扯平了吧!如若他真的還有那么一點在乎自己的話,想必他應該可以理解自己的動機,自然也不會見怪自己的舉措的;而如若他當真要跟自己較勁,當真要對此斤斤計較耿耿于懷的話,那他早已不是那個真正懂得自己包容自己理解自己會設身處地為自己考慮的好老師好知己了,那自己還在乎他干嗎?就讓一切都隨風而去吧,反正如若沒有事的話,自己大概也不可能再有跟翟老師碰面的機會了,愛也好,恨也好,統(tǒng)統(tǒng)都只能藏在心底,就讓自己掐頭去尾,保留當中最可貴最美好的一段記憶吧!
  
  現(xiàn)在自己真正應該考慮的,其實還是小弟寒強的前程。想到這一層,寒雪忽然有些膽戰(zhàn)心驚不寒而栗。沒錯,話是自己脫口而出的,也算是在一場爭論上暫時占了上風,也算是暫時爭了一口氣,小弟也到底照自己所說的按照他本身的意愿填寫了整張志愿卡,可生活畢竟是現(xiàn)實的,絕對不可能因為自己的一時沖動意氣用事,所有的問題都逢兇化吉迎刃而解的。萬一不能如愿以償呢,他又該何去何從呢?真要去復讀么,家里為自己的事情早已焦頭爛額操碎了心,錢從哪兒來?就算當真爸媽排除萬難到底將他送進了高復班的課堂,他還能安心讀書么?會不會覺得太沉重太壓抑?即便在這接下來的一年時間里,他當真全身心投入了付出了百分之百的努力,到底取得了一番成就,可又有誰知道再到關鍵時刻又會發(fā)生什么事情,會不會再像這次一樣依然功虧一簣美夢落空?真到了那個時候,他又該何去何從呢?
  
  寒雪搖了搖頭,她不敢再想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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