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節(jié)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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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三剛剛開學不久,虞墨惜“發(fā)財”了。那個暑假,墨惜沒有回家,而是在蕭建豪的衡建建筑設計公司做兼職。那天上午,她領到了有生以來第一筆設計款,足足兩千塊。對于一個涉世未深的小女孩來說,對于一個靠申請助學貸款讀大學的貧困生來說,這真的是一筆巨款。這比做家教幾十塊幾百塊的工資更能刺激她。墨惜像一頭歡快的小鹿,蹦蹦跳跳地跑去銀行,鄭重其事把錢存起來。她希望一畢業(yè)就把助學貸款全部還清——因為要強的媽媽一直為女兒要靠貸款讀大學這件事自責不已。
把錢存好后,墨惜從銀行出來,準備回學校。由于太過在意這筆錢,走在街上她還時不時按一按挎包,生怕被小偷偷了。銀行離學校不算遠,只有一站路多一點點,她沒有擠公交車,而是溜達回去。偏偏就在她走到一半的時候,禍事來了。一個年輕人從她身后極快地跑過,扯住她的挎包就跑——她遇到搶包的了,光天化日之下。
“有人搶劫,救命——”墨惜像電影里那樣扯著嗓子就喊了起來。與電影里的人物不同的是,她不是站在那里傻喊,而是死死拽住自己的包。
她背的是長帶子的挎包,搶包人誤以為自己已經(jīng)把包搶到手了,其實帶子還挎在墨惜的胳膊上。墨惜就那樣死死揪住書包的帶子,并且順勢往前追過去,要把包奪回來。
搶包人大概從來沒有遇到過這么強悍的女生,短暫的驚愕之后就在口袋里摸出一把水果刀,毫不猶豫地朝墨惜的手扎下去。他以為,這樣一嚇,膽子再大的女孩也會松手;他以為,不會有人為了錢而不要命;他以為,那樣瘦弱的一個女孩子不敢跟他較量。然而,所有他以為的,都是錯的,直到那把刀精準無誤地戳在了墨惜的手背上,鋒利的刀片順著柔嫩的肌膚一路游走,在她的手臂上劃了一道細細長長的口子,她竟然沒有松手,甚至還用一股更頑強的力氣奪回自己的包,嘴里還不斷喊著:“不要搶我的包,還給我!”
事情發(fā)生得太突然,不過是幾秒鐘的事,路旁的人還來不及反應。待他們反應過來,白刀子進紅刀子出,那穿紅裙子的女孩已經(jīng)為自己的包付出了血的代價。
“住手!”隨著一聲怒吼,搶包人被兩個穿軍裝的年輕軍官左右開弓按住,沾著血跡的水果刀迅速被另一個人奪下,第四個橄欖綠則從自己的軍褲口袋里掏出一條干凈的手帕,用力按在虞墨惜的手背上,說:“傻丫頭,你要錢不要命了嗎?”
這年頭居然還有人用手帕?不過,那時的虞墨惜顧不上考慮這一點,她怕死,怕得要死,但是她不能任憑自己的包被搶走,那里面不光有錢。她覺著委屈,手背的傷口又被他按得發(fā)疼,她看到他帽檐下面的眼睛里有真誠的關切,才忍住眼淚,結結巴巴地說了句:“不是為了錢……錢包比錢重要……”這詞不達意的一句話說出口,眼淚還是掉下來。視線一片模糊,她再看不清他的臉,只看得到他綠色的軍裝,和他肩頭兩塊紅色的肩章。
剛才有圍觀的人打了110,這會兒巡警趕到了。墨惜這才知道,他們這身打扮是軍校的學員,所以沒有軍銜,只有肩章。他們高矮胖瘦都差不多,衣著統(tǒng)一,又都戴著帽子,帽檐低低的,墨惜轉(zhuǎn)眼已經(jīng)分不清誰是誰,只是不斷說著感謝。
搶包的罪犯被押走,墨惜和四個學員跟去派出所錄口供,然后又有警察幫著墨惜處理了傷口,幸好不是太嚴重。大家說得最多的就是那句“要錢不要命”,只有那個最初喊她“傻丫頭”的人輕聲問了她一句:“包里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東西?”
墨惜記得他的眼睛,墨黑的,真誠的,盈盈倒映著自己的影子。她輕輕點了點頭。他又寬慰地笑了笑:“傻丫頭,再重要也不如你的安全重要啊。要不是剛好碰到我們,還不知會有多危險。要是家里人看到你傷成這樣,多心疼啊!
他是章軻風,軍校研究生班的高材生。
遇到他們,虞墨惜實在是太幸運了,因為他們平時是不能隨便出來閑逛的。今天結伴出來是因為學校的一位關系很好的教導員調(diào)職了,他們請假出來去送行。他們剛剛從車站回來,順路在城里逛逛,就遇到了自不量力的虞墨惜沿街斗劫匪。后來,章軻風總說:“墨惜,我愛你那份勇敢,又心疼你那份勇敢,所以無論怎樣都要保護你!
他真的是要保護她,所以,從派出所出來,他一直拉著她的手,一刻未曾松開。另外一個綠軍裝在帽檐底下假意咳嗽了兩聲,說:“班長,我們不當電燈泡了啊,別處逛逛去。”
墨惜臉一紅,想把手從章軻風的手中拉回來,他卻攥得更緊,對那人說:“去吧去吧,算你小子識相,偷我煙抽的事我就不追究了!
三個綠軍裝結伴離開,章軻風摘下軍帽輕輕抹了一下額角的汗珠,轉(zhuǎn)身看住虞墨惜,說:“你想去哪里?”剛毅的眼角眉梢滿是柔情。
正午的陽光灑在他的身上,他額角細密的汗珠折射出曼妙的光彩,周身都籠罩著金色的光圈,綠軍裝紅肩章的他在她眼中就像駕著七彩祥云趕來的天兵天將。她的手就在他的掌心里,她再也不想離開他。她沒有說出口,只是在心里默默說:我跟著你走,去哪里都可以。
他們就那樣漫無目的地閑逛起來,七七八八地聊些學校趣聞,從睡懶覺的“九三社團”到抓考勤的“四大名捕”。墨惜像很多女生一樣,對軍營有無窮無盡的好奇,探秘似的問很多白癡的問題,問他會不會開坦克,又問他學不學跳傘。章軻風就笑,答得比較有分寸,因為涉及保密紀律,不能隨便亂講。墨惜并不介意,依舊聽得開心?吹贸鰜,章軻風對軍營有無限熱愛,他從小就看《小兵張嘎》和《閃閃紅星》,擁有一套軍裝和一把槍是他的夢想。他講這些的時候神采奕奕,整個人越發(fā)精神抖擻。
他問墨惜,為什么會學習建筑設計,和鋼筋水泥打交道不累嗎。墨惜說:“我的家鄉(xiāng)T市曾經(jīng)被一場大地震夷為平地,我出生記事之后,到處都在打地基建高樓,看著萬丈高樓平地起,我覺著特別神奇,自己就迷上了這個!
提及自己喜愛的專業(yè)時,墨惜特別專注,兩只眼睛稍稍瞇起來,像貓咪。她有兩個小酒窩,不是長在臉頰,而是長在嘴角,笑的時候就露出來,特別招人喜歡。她提到高樓的時候總愛把手舉得高高的,仿佛等不及下一秒就躥到樓頂上。章軻風都記得。
他問她,包里究竟有什么,她那樣拼命地要搶回來。墨惜說,不是值錢的東西,但是很重要,錢包里有一張全家福的照片,那是爸爸媽媽奶奶和她的唯一一張合影,爸爸以前是煤礦的礦工,在她六歲那年在井下遇到事故去世了,全家福是他去世前不久拍的,所以她只能把這張照片隨身帶著,想爸爸的時候看一眼。
他眼圈微微泛紅,心疼地說:“傻丫頭,那么珍貴的東西不要隨意帶在身上啊。再說了,現(xiàn)在科技這么先進,把它翻拍一下,多留幾個備份。”稍稍停了停,他又補充道,“記著,沒有任何東西比你自己更珍貴,以后不要再做那種傻事了!睂τ谡滟F的東西,虞墨惜只要唯一,不要備份。但是她看著他的眼睛,重重地點了點頭。
后來,不知怎么走的,他們拐進一個小胡同。很老很舊的胡同,胡同口有鐵皮的牌子,用紅藍白的油漆刷著一個個門牌號。里面居然還有一家不起眼的冰激凌小店,那么狹小,那么隱匿,卻掛著一個無比詩意的名字:聲聲慢。
“我們吃冰激凌,好不好?”她像小孩子一樣,迫不及待跑到大冰柜前面,拍著透明的玻璃門,回身笑問章軻風。
“好!彼吹糜行┌V。
“我要巧克力的,還有杏仁的!秉c完又問他,“藍莓的也想要?梢詥?”
“你想吃多少都可以!彼麑櫮绲乜粗Α
她那么滿足,坐在桌邊,雙手撐著下巴。由于受了傷,右手纏著很多紗布,她臉上卻找不到一絲一毫自哀自憐的神情,反倒笑盈盈說:“先說好,今天是我請你啊,因為你救了我。”
“那我倒要問問你,”他拉過凳子坐在她身邊,摘下軍帽端端正正擺放到桌上,“你是把我當成救命恩人呢,還是當成男朋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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