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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節(jié) 第二章

師父的住處雖然不高,但站在山坡之上,依舊可以看到山下的萬丈紅塵,炊煙冉冉。

我站在山頭,很有一覽眾山小的感覺,忽有了滿腹詩情,說道:“師兄,你看這落日余暉,漫天霞蔚,風(fēng)景無限好,日后我再也不下山了……”

落日余輝映在師兄的眼底,使他的眼明明暗暗,如有流光溢彩,他說:“小師妹,女孩子都要出嫁的……”

“那就嫁給你!

師兄聞言后退了三步,臉有隱憂:“準(zhǔn)我再多娶三兩個調(diào)劑調(diào)劑,以沖淡生活壓在我頭上的不幸嗎?”他瞧了瞧我的臉色以及我抬起的腳,再往后退一步,“小師妹,你是知道的,往后的許多年里,如果我每天都對著你,壓力山大!”

我一彈腿,把地上的石子朝他那張俊臉直踢了過去,等到石子直擊中了他的鼻子,才道:“師兄,我這就向師父稟報,你想下山娶十個八個老婆,他一定支持你,絕不會拿老大的大棒把你打得皮開肉綻的!

師兄臉上忽如一夜春風(fēng)來,趕緊說道:“小師妹,怎么會呢,就算是?菔癄,天地開合,我也要和師父師妹在一起的,絕不會思念那山底下的萬丈紅塵。”

除了譏諷我,他很少說出這么感性的話來,我很感動,于是道:“等我好了,成了神偷,師兄,我會加倍補償你的。日后我定會幫師父和你偷個金山銀山回來,讓你們餐餐吃烤鴨……”

師兄懷疑地望著我說:“你身上的傷沒好,不能吃葷腥,昨晚上廚房里進了賊,那不會又是你吧?”接著他又喃喃自語,“我怎么就沒有把手邊的那只蠟燭再丟到那賊的頭頂呢?”

他總能從感性之中恢復(fù)理智,從我不經(jīng)意的話語之中尋出些許破綻。

我感覺身上有些癢,特別是剛上藥的地方,可我的手指骨上都上了夾板,不好撓,只得求師兄:“師兄,幫我撓一下后背!

師兄聽了這話,臉色一沉,一把將我連夾板帶人夾在了手臂底下,往住處急趕。因偷吃烤鴨惹來的這一場折騰,又讓我在床上躺了十天半個月,從此之后,我見了鴨子,就有一種從里至外的痛恨感。

又過了大半年,我終于能拆了下半身的夾板,只余上半身的夾板。而這大半年,我也沒有閑著,為了在傷好之后,能做一名神偷,我肯求師父教我偷技。師父不答應(yīng),說他從來沒學(xué)過這等雞鳴狗盜的下三濫技藝。我見肯求不成,于是痛哭流涕,滔滔不絕,反反復(fù)復(fù),說的就只有兩句話:“教我吧,教我吧,教我吧,師父,師父,師師父父……”

這兩句話也被我唱得婉轉(zhuǎn)悠長,讓師父他老人家額頭青筋直跳,和著我的聲音道:“煩啊,煩啊……煩煩煩!”

師父本事很大,封人啞穴不在話下,但我這副身體經(jīng)不起任何輕微的破壞,他點穴的手法雖高,但要用在我身上總要斟酌再斟酌。所以,到了最后,他只得從床底板下翻了兩本發(fā)黃的書出來,丟到我身前說:“自己參詳!

兩本書一本是《偷技大全》,一本是《百鎖全》。

我便翻著這兩本書開始了自學(xué),經(jīng)過大半年時間,我感覺學(xué)有所成,可惜沒地方試驗。原本上了夾板的手腳當(dāng)然不好試驗,如今終于拆了下半身的夾板,渾身松快了許多,于是,我決定找個地方實踐一下我的偷技。

終于能將書本上的理論和現(xiàn)實中的實踐相結(jié)合了,我很興奮。

離師父的住處不遠(yuǎn),半山腰上,有一座廟,廟里有一些和尚。一個和尚挑水吃,兩個和尚擔(dān)水吃,無數(shù)個和尚自有人送東西上門來給他們吃。總之,這是一間香火鼎盛、肥得流油的廟,又因有師父在山上住著,更添了幾分神仙氣和神秘感。

我原本的目標(biāo)是那廟前的石獅子,后來我覺得那石獅子太過于笨重,我這打了夾板的雙手抱著它很可能抱到中途會將它扔下,弄不好再砸斷了我的雙腿和雙腳,又得讓師父把我下半身打上半年的夾板,那就得不償失了。

于是我決定偷一個既能彰顯我自學(xué)了半年無師自通有成為神偷潛質(zhì)且又容易拿的東西回去,在經(jīng)常對我嗤之以鼻的師父、師兄、師姐面前證實一下我的偷技大成。

我潛進了廟里,從廟額上掛的牌匾到廟堂上供奉的菩薩,一一打量過去,這才覺得“學(xué)到用時方恨才,物到偷時才覺少”,偷什么都感覺不太合適,我正無所適從,便聽見有人聲遠(yuǎn)遠(yuǎn)地傳來。

“大師,也只有您這山上有這樣?xùn)|西,和那只竟是一模一樣,下官這就奉上去,定會得君侯封賞無數(shù)!

我揭開了披在菩薩身上的黃色披風(fēng),往下望過去,便看見一身材矮胖頭戴官帽的官兒和廟里仙風(fēng)道骨的主持站在菩薩面前合十。

主持的衣裳和師父穿得那么相似,乍一看去,我還以為下面站著的是師父。

我略一想,便明白了,師父偶爾下山一次,每次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卻成了廟里和尚模仿的對象,所以主持穿得和師父差不多,以顯示這間廟和師父關(guān)系匪淺。

主持從寬大的衣服里面掏出了只鳥兒,那鳥兒渾身蒼褐色,獨獨灰黑色的嘴上有一抹艷紅。

我左看右看都覺得這鳥兒有些像鴨子,而且是只水鴨子。

我正奇怪這額頭冒著油光的矮胖官兒為何對只水鴨子愛不釋手,便見那官兒小心翼翼地接過那只鳥兒,肥短的手指撫上鳥兒的毛羽,說道:“這異種鴛鴦侯爺四處尋找,都沒能找著,那只雄的眼看就快要死了,現(xiàn)如今,可全靠這只了!

主持念了一聲阿彌陀佛:“君侯太過于執(zhí)著了,試問鴛鴦本為一對,死了一只,又豈能另外配對?”

那矮胖官兒道:“唉,咱們只要向君侯證明,咱們對他言聽計從便是,至于這鳥兒今后會不會死,又豈關(guān)咱們的事?”

兩人相視而笑。

聽了兩人的對話,我渾身熱血沸騰,終于有一個讓我偷了能證明我偷技的東西了。這鳥兒是送給君侯之物,代表著它很珍貴,但它著實像一只鴨子,又表示它其實并不珍貴,偷了也不會有人翻天覆地地尋找,便于我逃走。

于是,我使出學(xué)了半年的神偷絕技,趁矮胖子休息時靠近他,提了他放在床頭關(guān)著鳥兒的籠子就跑。可沒承想,我的絕技確實很成功,奈何上半身的夾板太不爭氣,我一動,夾板就發(fā)出咔咔之聲,聲音巨響。矮胖官兒正睡得迷糊,倏地張大了眼瞪著我,看著我上半身的夾板,眼有驚恐之色,后來看到我手上的鳥兒,慌張大叫:“來人啊,有怪物啊……”

我看懂了他眼底的驚慌和悲憤,他以為我偷這鳥兒是為了吃,又覺得這鳥兒吃了不會太飽,所以認(rèn)定我連他也要一起嚼了。

幸而我腿上沒上夾板,神偷絕技學(xué)得還扎實,我抱著那鳥籠翻過窗子,往林中飛跑。

想不到這鳥兒這么讓人重視,和我不想讓人追究的期望相差太遠(yuǎn)。矮胖官兒權(quán)柄頗大,派了好幾百人漫天遍野地搜尋怪物,我跳到樹上,看見官兵四處抽打著樹枝樹葉,嘴里叫道:“妖怪,木桶怪,快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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