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節(jié)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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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繼先端詳著趙友,他不明白,此時的趙友已儼然是他的領(lǐng)導(dǎo)了,還在接著說:“關(guān)鍵是要讓退休職工反對農(nóng)墾社保,讓大家知道許明忠是策劃農(nóng)墾社保的罪魁禍?zhǔn)住_@樣才能調(diào)動一大批人反對他,才能重新選擇。另外,要讓高寒生這些人堅(jiān)持住。否則,藍(lán)通公路占地費(fèi)要是花掉了,我們就沒指望了!弊詈筅w友總結(jié)似的,“還是由石春舉來打這個頭陣!
孟菲菲接到趙友主動打來的電話感到意外,這些天,趙友一直在躲著她,她也被十幾個老師逼得沒話可說,那個單拐子倒是沒再找麻煩。
“你找我干什么,是不是錢有信了?”孟菲菲沒再稱趙友為友哥。
“有信了,寶貝,我們找到辦法了!豹
“你能有什么好辦法,一肚子壞水!豹
“好水壞水不重要,關(guān)鍵看好不好使!豹
“快說吧,啥時候能給錢?”
“哪能那么快,干什么不都得有個過程,你那里有打印機(jī)嗎?”
“問這干什么?”
“今晚我想加個班寫個材料,向上級要款,你幫幫我吧!豹
孟菲菲沉默了一會兒,下了決心似的:“那好吧!豹
沒多久,趙友來到孟菲菲住處,一把從后面抱住了孟菲菲,孟菲菲見到趙友按在胸前的雙手,突然想到單拐子那雙黑乎乎的手,下意識抖動起來,趙友還以為這個癡情女激動了呢,翻身將她按到床上……
孟菲菲最后放棄了撕扯,她突然就有了一種要受虐的想法,這種想法一旦產(chǎn)生就不斷往上涌,充滿了內(nèi)心,并支配了四肢,她平靜地任憑趙友將她剝得一絲不掛。然后,她抓過枕巾蒙住了頭……她對自己說:“我身上這個人就是單拐子啊!豹
完事后,孟菲菲乖乖地幫著趙友打著材料。打完《藍(lán)旗生曬參品牌失控,許明忠難辭其咎》的報告后,趙友又讓他用另一種字體和紙張打一份《許明忠十宗罪》的上訪信,信的尾部留了一大片空白,是群眾簽字和按手印的地方。打著打著,孟菲菲的手指在鍵盤上停下來,她抬頭問趙友:“你用的這些詞是不是太狠了?”
趙友哼了一聲說:“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他在臺上,錢就回不來,不出狠招,他又下不去。人呢,屁股決定腦袋,屁股坐在什么位置,腦袋就跟著想什么辦法,腦袋上的嘴就說什么話,再支配兩只手打什么字!
孟菲菲琢磨著這些話,突然問趙友:“為虎作倀的倀字怎么寫?”
趙友說:“一個單人旁,再加個長字!
孟菲菲說:“我現(xiàn)在就是那個倀,被老虎吃了,變成倀鬼,還引誘別的人再受害!
趙友不高興地瞟了她一眼:“哪來的倀?是為虎作食,是食,沒有這幾頁狠詞,上哪弄食去?你沒聽到處都在改制嗎?到了改制時,就最后一哆嗦了,改完了,這最后的晚餐也分完了,到時候想做倀都沒機(jī)會,你還是為虎打字吧!
孟菲菲打著打著又停下來,她回頭對趙友說:“我寧愿許明忠真是個壞人!豹
趙友說:“壞人?那要分什么時候,比如我吧,前幾天,你還不是把我當(dāng)好人了?那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大好人?涩F(xiàn)在,在你那個‘小秘密’里,我早已是最壞最壞的‘蛋’了。說不定,我把危機(jī)化解后,我又從蛋里爬出來,又變回偶像。說老實(shí)話,這個許明忠原來也不是‘蛋’,他提拔我當(dāng)副場長,還是我的老同學(xué),為了提拔我,還傷了當(dāng)辦公室主任的另一位老同學(xué)。但人就是這樣殘酷,別看平時有吃有喝時,你給我夾口菜,我給你敬杯酒的,真要是被扔到荒島上,還不是活到最后的把前一個給吃了。”趙友邊說邊在孟菲菲后面俯下身子。將頭靠過來。
孟菲菲毛骨悚然地聽到:“為了避免吃了你,只好先吃他!”顫栗地縮緊身子,趙友的臉已摩擦著她的鬢發(fā),聲音漸緩漸柔:“別怕,有我呢!豹
“說完,趙友退后一步,在孟菲菲身邊轉(zhuǎn)開了臺步,他擰著脖子唱道:
“我是藤啊你是樹,一圈一圈我繞著你;
“我是線啊你是軸,緊緊繃繃我纏著你;
“我是燈啊你是油,一點(diǎn)一滴我耗著你;
“我是灶啊你是粥,文火慢功我熬著你;
“我是鍋啊你是餅,翻來覆去我烙著你;
“我是水啊你是茶,里里外外我泡著你;
“我是箭啊你是靶,明里暗里我射著你;
“我是槌啊你是鼓,一下一下我敲著你;
“我是風(fēng)啊你是沙,呼呼啦啦我吹著你;
“我是刀啊你是肉,一刀一刀我切著你;
“我和你啊人盯人,你想躲開呀那不行!豹
孟菲菲在趙友的歌聲中打完了最后幾個字,恍惚間,她覺得那帶著黑字的白紙變成一張張百元大鈔。這一張張百元大鈔又回到了十幾個老師的手中,那些老師不再批評她、嘲笑她了。只有那個單拐子卻不接鈔票,他跛著足,黑紅黑紅的臉閃著欲望。
趙友驚愕地瞧著孟菲菲抱著頭,只聽她像是在夢囈般說著:
“單拐子,領(lǐng)錢呢!豹
趙友一臉茫然,問道:“你怎么了?”
“魔鬼纏身。”孟菲菲回答。
各分場征求參加農(nóng)墾社保的意見紛紛地反饋回來,有支持的,有反對的,有不知如何是好的,各分場場長在會議室內(nèi)正在向許明忠匯報著情況。突然,場機(jī)關(guān)大門口傳來兩聲二踢腳的爆響,大家紛紛走到窗前向外望去,只見一個橫幅打了出來:許明忠下臺。
白紙黑字,分外醒目。橫幅下,一個拿著小喇叭的干瘦老頭站在一輛手推車上喊了起來:“老少爺們兒,我們藍(lán)旗參場出了妖孽了,他就是許明忠,他就是參場的牛鬼蛇神。原來我們是多么好的場子啊,山山嶺嶺都插勝利旗,一埂一畦都開勝利花?删妥屗@個遭天殺的敗壞成今天這個樣子,我們退休金發(fā)不出來,去年只發(fā)了六個月的,今年到現(xiàn)在只發(fā)了一個月,他沒有能力開工資卻能想歪主意。讓我們參加農(nóng)墾社保,農(nóng)墾社保開的那點(diǎn)錢,還不夠拉屎擦屁股的呢!我們一直是事業(yè)單位職工,憑什么要讓我們坐農(nóng)墾車,你有什么權(quán)力這么做?你安的什么心?你有小車坐著,當(dāng)然不在乎工資開多少。要是讓我當(dāng)場長,我不要工資,我把貪污受賄的錢捐一部分給場子,給你們開支。對許明忠這樣的牛鬼蛇神,我們就要懲大惡,縛蒼龍,驅(qū)虎豹,追窮寇,再踏上一萬只腳。這就叫千鈞霹靂開新宇,萬里東風(fēng)掃殘?jiān)。”? 這個干瘦老頭精神頭兒十足,說話非常有感染力,他就是場里出了名的上訪戶石春舉。老人家已經(jīng)75歲了,早在“文化大革命”時就是“紅革聯(lián)”的主要頭頭,原來是個拖拉機(jī)手,在“文革”兩派爭斗時,他出奇招將拖拉機(jī)改成土坦克,著實(shí)將對方嚇得亂了陣腳。
兩人以前發(fā)生過沖突是因?yàn)殡p管獵槍一事。石春舉有一把雙管獵槍,這把槍是他的心肝寶貝,想當(dāng)年就是他那單手舉槍雙發(fā)連中的技法,奪得了老伴少女的芳心,也正是這把槍將他冬日的餐桌搞得那么富有豐足。幾年前,許明忠?guī)е沙鏊娜说剿覜]收管制槍具時,他拼了命,用槍指著許明忠的頭說,你當(dāng)你的場長,我用我的槍,結(jié)果他被刑拘15天。因?yàn)槌^了70歲,在拘留所里只呆了3天。出來后,他向許明忠足足要了一個月的槍,每天都要,一天不落,大家給他起了個外號叫“槍不落兒!豹
這個“槍不落兒”真是名實(shí)相符,在場部門口開了個自行車修理部,這里就成了藍(lán)旗參場的“新聞中心”,不論場子出了什么大事小情,有個不滿鬧個意見,很多人都到他這里發(fā)泄一下,漸漸地形成了人家裝槍“槍不落兒”的局面。
眼下“槍不落兒”的演講吸引了一群人駐足觀看,有同意石春舉觀點(diǎn)的連聲喊好。
許明忠看了看他眼前這些分場場長們,嘆了口氣無奈地說:“都什么時候了,還用‘文化大革命’那一套!豹
大家都很同情地看著許明忠,都覺得應(yīng)該做點(diǎn)什么,但一時又不知做什么好,會議也就無聲地散了。許明忠看著分場場長們勸說著圍觀的人,圍觀的人越來越少了。三分場場長高善祥故意將一個自行車推到石春舉前面,連比劃帶說地,看樣子是讓他修車。石春舉真的將橫幅收起修了起來。
許明忠感激地看著高善祥離去?僧(dāng)他反身準(zhǔn)備坐下來時,忽然感到眼前模糊一片,大滴的汗水從頭上滴落,他那頭暈的老毛病又犯了。他一個人坐在會議室里,突然覺得這個會議室分外地發(fā)空兒,這種孤獨(dú)感一旦涌上心頭,許明忠就非常想見一個人。
老人參專家黃圣道正在他的實(shí)驗(yàn)室里,用放大鏡仔細(xì)地觀察著“強(qiáng)生二代”。這個“強(qiáng)生”是黃圣道給人參新品種起的代號。幾年來,通過實(shí)驗(yàn),他發(fā)現(xiàn)從幾十個候選者中選出的“強(qiáng)生”生命力確實(shí)表現(xiàn)亢奮,顯示了強(qiáng)烈的生勢,F(xiàn)在小小的參苗正在拔節(jié)呢,它們枝干挺拔,但向外舒展的葉片都各有各的身姿。它們整整齊齊地站在黃老面前,像是爭著搶著讓他挑選一樣。一株像是說:“選我吧,你看我多健康。 绷硪恢暌膊皇救,使勁翹著腳望著黃老說:“和它們比,我除了健康外,不更漂亮一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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