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節(jié)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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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摔得不輕，會有一陣子意識不大清楚，甚至忘記了一些事，她似乎已經(jīng)記不清你了�！彼趑敽烫衢]著眼睛慢悠悠地說。
“哦……我還是記得一點(diǎn)兒�！焙Ｃ允о馈�
“忽必烈，你去吧！”唆魯禾帖尼命令道。
忽必烈深深地鞠一躬，雙手放在額前慢慢地退出。海迷失盯著他的背影，目不轉(zhuǎn)睛，直到忽必烈已經(jīng)出帳，她還在盯著帷帳。
“你決定了嗎？”唆魯禾帖尼問道。
“哦，您說什么，決定什么？”海迷失回過神來，疑惑地望著唆魯禾帖尼。
“如果你認(rèn)為可以在脫烈哥那皇后面前隨意開玩笑的話，那你就錯了。她和我不同，我可以不計(jì)較，但她絕對不會寬容�！彼趑敽烫嵴f。
“我知道，您和她不同的地方在于，她是皇后而您是王后。”海迷失不慌不忙地說。
“不僅如此，她外表看起來像一只美麗的鳳凰，但她內(nèi)心卻像一只兇殘的禿鷹，她可以隨時(shí)殺了你�！彼趑敽烫嵘袂閲�(yán)肅。
“您這是在威脅我嗎？”海迷失滿不在乎地問道。
“海迷失，這里不是皇宮，沒有人會威脅你。如果你不愿意的話，我只能對你在皇后面前所做出的承諾表示遺憾�！彼趑敽烫徇纫豢诓�，瞟了她一眼，幽幽地說。
“您也許知道乃馬真后的意圖，她召我入宮究竟是為了什么？能告訴我嗎？”海迷失目光炯炯地問。
“乃馬真后？”唆魯禾帖尼吃驚地說，“你敢直呼皇后的姓氏！”
海迷失一愣，她忽然又覺得自己是包綺麗，她忽然撲哧一笑，心想自己怎么會如此荒唐，因?yàn)樵诋?dāng)時(shí)，確實(shí)沒有人敢這樣稱呼脫烈哥那皇后。
“我是說脫烈哥那皇后，她讓我入宮的目的是什么？”
“脫烈哥那皇后的意思是，讓你嫁給她的兒子貴由�！彼趑敽烫嶂苯亓水�(dāng)。
“其實(shí)你我都很明白，皇后的意思是想讓你改嫁給貴由。”海迷失隨口道。
“那不是皇后的意思，她不會讓已經(jīng)有了幾個孩子的母親嫁給她的兒子�！彼趑敽烫岬淖旖遣挥傻么恿艘幌隆�
“那今天她為什么要逼迫你呢？”海迷失不解地問道。
“她不過是在試探我，看我是不是也有她那樣的野心。其實(shí)，皇后是奉大汗之命來逼迫我的，因?yàn)槭谴蠛瓜胱屛腋募藿o貴由。”
“這又是為什么？難道大汗希望自己的兒子娶一個已經(jīng)有了幾個孩子的母親做妻子嗎？”海迷失追問。
“你不懂，這就是政治。大汗要的不是我，而是拖雷留下的這個家族，對于大汗來說，這是一個威脅，如果我能如他所愿，那么，他就認(rèn)為拖雷家族的一切等于給了他的兒子貴由�！彼趑敽烫犭p目微閉，喃喃道。
“原來是這樣……看來我會讓大汗失望�！焙Ｃ允б侧�。
“你同意入宮，就是想嫁給貴由嗎？”唆魯禾帖尼反問道。
“我倒是希望嫁給他身邊的那位英俊的闊出太子。”海迷失調(diào)侃道，“他居然都不看我一眼，要是他能看我一眼，我敢保證他非再看第二眼不可�！彼淖旖欠浩鹨唤z得意的微笑，不住地眨巴著長長的睫毛，時(shí)不時(shí)地瞟一眼唆魯禾帖尼。
“真可惜，不是嗎？脫烈哥那皇后是不會讓你成為太子妃的�！彼趑敽烫嵫诳谝恍�。此時(shí)她也喜歡上眼前這位天真可愛的小姑娘了。
“為什么？她可以左右我的心嗎？”海迷失不服氣地說。
“在我看來，你倒不如嫁給貴由，只有脫烈哥那皇后才能幫助你實(shí)現(xiàn)你的野心�！�
“為什么？貴由雖然是長子，但他不是太子�！焙Ｃ允Р唤�。
“可是，闊出雖然是太子，卻沒有太子的命�！彼趑敽烫崧朴频�，很有把握地說道。
“為什么？”海迷失驚訝地問道。
“因?yàn)樗拖褚桓绢^，正如你所說，他都不曾看你一眼。一個對美色都不動心的男人是不會對江山動心的，那就是他的命，不過這也是一種有福的命，也許他的兄弟們?yōu)闋帄Z汗位而自相殘殺，他卻可以全身而退�！彼趑敽烫嵬粲兴嫉暮Ｃ允Ю^續(xù)說道，“脫烈哥那皇后每天想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如何將自己的兒子貴由扶上汗位，如果你嫁給貴由，有一天你也會像她那樣成為皇后�！�
“你好像對一切都了然于胸，可是誰又能左右大汗的心思呢？”海迷失不以為然。
“如果你足夠聰明的話，你也會看出隱憂的。由于連年率軍征戰(zhàn)，大汗身體日漸虛弱，萬一他有個什么三長兩短，那么汗位一定會被脫烈哥那皇后竊據(jù)無疑，她會留給她的兒子貴由。幸虧基督把你賜給了我，否則，我們就沒好日子了�！彼趑敽烫岬穆曇粼絹碓叫�。
“我還是不明白。無論誰繼承汗位，這和您有什么關(guān)系呢？”海迷失疑惑道。
“拖雷死了，留下我們孤兒寡母，盡管如此，也會被脫烈哥那皇后視為眼中釘、肉中刺，因?yàn)橛袡?quán)勢的拖雷就和他的父親成吉思汗一樣曾經(jīng)有過勃勃野心，他生前雖然沒能繼承汗位，但身為成吉思汗最疼愛的幼子，他實(shí)際上握有大蒙古國的實(shí)權(quán)，直到現(xiàn)在我們拖雷家族的勢力也足以讓汗廷膽戰(zhàn)心驚。一旦窩闊臺汗駕崩，脫烈哥那身為皇后，她一定會將自己的兒子推上汗位，到時(shí)候我們拖雷家族就算完了，她將不惜一切代價(jià)鏟除我們。當(dāng)然，懼怕的人不只我們，還有許多人將會面臨悲慘的命運(yùn)�！彼趑敽烫嵋馕渡铋L地說。
“你怎么知道大汗死后不是闊出太子繼位而是脫烈哥那皇后竊據(jù)汗位？”
“因?yàn)槲姨私膺@個女人了，她是一個非常強(qiáng)大的女人，現(xiàn)在的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她的將來做打算，她完全是一副女汗王的派頭，舉止可圈可點(diǎn)，臣子們都很欽佩她，她對臣子們也非常和善，甚至認(rèn)為能服侍她是一種榮幸，并且隨時(shí)準(zhǔn)備聽從她的差遣。”唆魯禾帖尼咬字非常清晰。
“那么，我又能做什么呢？為什么你會把希望寄托到我這樣的一個弱女子身上？”海迷失不解地問。
“海迷失，我已經(jīng)看穿了貴由的心思，他很喜歡你，而且脫烈哥那皇后也看穿了貴由的心思，她向來都非常溺愛自己的兒子，只要兒子喜歡的，她沒有辦不到的事，這也就是她要請你入宮的原因。而你呢，你一旦成為貴由的妻子，也就是未來的皇后，你會忍心迫害我們家族嗎？所以，我們將來的命運(yùn)會如何，全在你身上，所以我在這里拜托你了！”唆魯禾帖尼說著站起身來，她望著海迷失，深深地跪了下去。
“不，你不能這樣！額吉！”海迷失不由得緊張起來，她趕忙扶起唆魯禾帖尼，改口道，“不，我是說，唆魯禾帖尼姨娘，你怎么能屈膝給我下跪呢？無論如何，只要我能夠做到的，我一定會盡全力，因?yàn)槟憔冗^我，就算這是我對你的報(bào)答吧！”
“好孩子，聽到你叫我一聲額吉，我非常高興，你就和我的女兒一樣啊！”唆魯禾帖尼擁抱著海迷失感嘆道。
兩天后，皇宮里來人接海迷失入宮。氈包外五十米開外的地方，宮里來的幾十個人，身著大紅袍，戴著黑色圓邊的氈帽，腦袋后面垂著紅色的纓絡(luò)，十幾個宮人木雕一般站在一輛裝飾得五彩繽紛的大花轎前，還有十幾個人各自拿著樂器，一時(shí)間鼓瑟齊鳴，猶如龍吟虎嘯。
唆魯禾帖尼不在，她正前往海迷失的繡帳。侍奉海迷失的幾個婢女都興奮得不可名狀，這意味著她們就要跟隨海迷失進(jìn)宮了。兩個婢女忙著整理衣物和金玉珠寶之類的細(xì)軟，將一個鑲嵌著紅寶石金邊的銀盒裝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其中有翡翠、瑪瑙、玉石、黃金﹑水晶﹑琥珀等制成的飾品，赤瑙雕鏤，琳瑯滿目，光彩熠熠。這些東西都是唆魯禾帖尼為她準(zhǔn)備的，算作她的嫁妝。
海迷失端坐在銅鏡前，兩個婢女輕巧地握著金篦為她細(xì)心地梳妝，而她的神情憂郁，兩行晶瑩的淚水伴著胭脂順著她瘦削的臉頰滑下。
“郡主真漂亮，嘻嘻……”梳妝好之后，旁邊的一個婢女喜不自禁地說。
“入宮之后她就不是郡主了，她可是比我們都尊貴的貴人，也許還是我們未來的皇后�！彼趑敽烫嵬蝗贿M(jìn)入繡帳大聲說。
幾個婢女連忙低頭，躬身閃避在兩旁。海迷失并沒有回頭，而是盯著鏡子里的自己，不停地抿著嘴唇上的胭脂膏。
“好了，宮里人已經(jīng)等得不耐煩了。”唆魯禾帖尼叮嚀道。
“是姨娘不耐煩了吧？”海迷失輕輕一笑，轉(zhuǎn)臉問道。
“站起來我看看�！彼趑敽烫嵯袼哪赣H一樣嘮叨著，“這一走，不知何時(shí)才能見到你�！�
海迷失站了起來，她穿著深藍(lán)色的篷裙，光滑的絲綢將她的腰身緊緊地束著，多節(jié)的篷袖使她的玉臂顯得更加白嫩柔軟，羊脂玉般的纖纖細(xì)手捻著裙帶。唆魯禾帖尼順手將她十分珍愛的一條由各種顏色寶石穿成的瓊絲腰帶系到她纖細(xì)的腰上，使她顯得更加挺拔苗條了。
“好漂亮的腰帶。”海迷失歡喜地說。
“還有更漂亮的。”唆魯禾帖尼說著，從一個精致的首飾盒中拿出一條綴著海藍(lán)色寶石掛墜的項(xiàng)鏈，藍(lán)光瑩瑩，璀璨無比。
“這個更漂亮！”海迷失驚喜萬分，她忽然又一愣，“怎么這么眼熟，我好像在哪里見過它。”
“你不可能見過它，這可是一件稀世寶貝�！眹�(yán)肅了很久的唆魯禾帖尼終于露出了一絲笑容，“成吉思汗叫它‘騰格里哈森’，它能為你帶來好運(yùn)�！�
“哦？那我可要珍藏好了，否則我就當(dāng)不成皇后了�！焙Ｃ允溥暌恍�。
“伶牙俐齒的。宮里可比不上在這里自在，你可要仔細(xì)些，不要惹得脫烈哥那皇后不悅，如果你威脅到她，不僅是你，就連我和我這一家人的好運(yùn)都會被你毀了，這一點(diǎn)是我最后對你的忠告，希望你時(shí)刻記在心里�！彼趑敽烫岱鲋Ｃ允У挠窦缯f。
“我知道了……”海迷失呆呆地望著她。
這時(shí)候，海迷失又似乎想起了什么，夢中的她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包綺麗還是海迷失，她總覺得這一切都非常怪異。雖然在夢中，但包綺麗心里還是異常明白，她只是感到困惑，為什么有時(shí)候自己會成為海迷失，而且自己永遠(yuǎn)也沒有辦法左右自己的言談和舉止。
包綺麗似乎看清楚了自己身上的篷裙，似乎也明白自己即將要宮，她忽然覺得不情愿起來，可是，她又堅(jiān)信自己就是海迷失。
“海迷失，你怎么了？不要傻站在這里，去進(jìn)宮吧，宮里的人都等不及了。”唆魯禾帖尼提醒道，轉(zhuǎn)身示意身旁的侍女們前來侍奉。
海迷失目不轉(zhuǎn)睛地望著唆魯禾帖尼，她發(fā)覺這位中年婦女身上有一種別的女人都沒有的特質(zhì)，她想這個女人不知經(jīng)歷了多少常人都無法承受的滄桑，并且，在接下來的日子，她永遠(yuǎn)都會提心吊膽地生活在死亡的陰影中，隨時(shí)都會有斧刀架頸的危險(xiǎn)。
在幾個婢女的陪同下，海迷失與侍女們登上了寬敞的馬車，周圍看熱鬧的奴仆們都散開了，身著紅袍的宮里人開始奏樂，簇?fù)碇矐c的馬車開始上路。海迷失在鉆進(jìn)車篷的一瞬，不由自主地回眸，她看到唆魯禾帖尼默默地站在氈包前，額前的一縷細(xì)發(fā)是銀白色的。她沒有看到她的眼淚，馬車徐徐向前，氈包越來越遠(yuǎn)，這時(shí)候她的鼻子一陣酸楚，忍不住抽泣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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