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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節(jié) 楔子

  一彎眉月悄無聲息鉆進濃厚的云縫之中,混混沌沌的夜空變得幽暗黑漆,恍如一只看不見的大手扯開了一塊碩大無比的黑絲絨布,倏然之間,把夜朗星稀若隱若現(xiàn)的夜景遮掩得嚴嚴實實,咫尺難辨。
  
  夜,黑得像是無邊無際的深淵,然而,卻更是某些暴力者的天堂。
  
  黑暗之中,從來都是潛伏著邪惡,夜幕之下,會有幾多冒險者在蠢蠢欲動醞釀著罪惡的心念?
  
  一座邊錘小鎮(zhèn),孤零零地籠罩在黑黝黝的暗夜中。
  
  零點時分,街上僅有的幾盞路燈次第熄滅之后,狹窄的小街上頓時漆黑一團,那些參差不齊的建筑物,在密不透風的黑幕包裹下,宛如一只只奇形怪狀的巨獸,擺出了一種面目猙獰、張牙舞爪的造型。
  
  忽然,一輛小車像是從地上冒出來似的,兩盞近光燈像是魔鬼的眼睛,閃著詭譎的的光芒。小車無聲無息滑進小鎮(zhèn),在小街的一個角落里戛然而止,開車的是一名刀疤臉,他熄滅車燈,在黑糊糊駕駛室中仔細辨認了一陣,對旁邊的絡腮胡男子說:“大哥,沒錯,謝勇強就是前邊的小院。”
  
  絡腮胡一揮手,冷冷地說:“那好,下車,為保萬無一失,咱們兵分二路,我前你后,分頭行動。”


  
  刀疤臉率先跳下車來,貓著腰瞅了幾下,接著,就像一個幽靈似的消失在蒼茫的夜色之中。
  
  一身夜行衣裝束的絡腮胡雖然牛高馬大,卻是行動敏捷,靈巧似猴,他來到小院前,從兩米多高的磚墻一翻而過,落地無聲。躍過院墻,絡腮胡躡手躡腳摸到正屋門前,掏出一串鑰匙,就著微型電筒昏暗的光影,把鑰匙插進鎖孔里緩慢地擰動。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聲響雖然十分微弱,睡夢中的謝勇強還是覺察到了,如今,他的處境猶如驚弓之鳥,睡眠狀態(tài)也是支愣著一只耳朵。遽然之間,他從床上一躍而起,撩開窗簾的一角向外窺探,“咯噔”一下,他的毛發(fā)倒豎,汗毛凜凜,只見門外閃著一束腥紅色的光影,像一團若明若暗的鬼火,眨著詭異的眼睛;昏暗的光束下,他從側(cè)面分明看到了那個黑影猙獰的面孔。
  
  這個不速之客不是警察,也不可能會是一名小偷!
  
  一種突如其來的恐懼迅速蔓延到他的四肢百骸,冥冥的漆黑中,謝勇強的眼前條件反射地蹦出了兩個字:殺手!
  
  猶如被火燒屁股的猴子,哪有片刻的猶豫?謝勇強車轉(zhuǎn)身一蹦而起,幾個箭步就竄到了后門前,一推門,上著鎖,于是,他“嘩”的一把推開窗戶,從上面“撲嗵”一下跳到后院,伸手一指幾步外的一個龐然大物,只聽“滴”的一聲怪異的尖叫,一個圓溜溜的紅燈驟然亮起。
  
  原來,這是一部停放于后院的小車,他要借助于四個輪子的現(xiàn)代化工具,疾速地逃離這里。
  
  氣喘吁吁地跨上車,謝勇強即刻麻利地打火掛擋起步,這幾個動作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完成,小車“吱嘎”一聲尖利的呼嘯,以八十邁的時速向外沖去,賊亮的車燈“唰”的一下照亮了小鎮(zhèn)的街道。
  
  車子風馳電掣地駛出了小鎮(zhèn),從返光鏡中望著絕塵遠遁吞噬萬物的黑暗,謝勇強驚恐不安的心情暫時松懈下來,哼,殺手,我看是一只菜鳥,你的兩條腿能跑過四只輪子?
  
  呵呵,望車興嘆吧!
  
  逃離險境的謝勇強幾乎要笑出聲來。
  
  一絲得意的笑容掛在嘴角還沒有褪去,突然,后面的一束光線射到后視鏡上,將他的眼睛冷不丁剌了一下。
  
  啊,難道是殺手的車?
  
  一霎時,謝勇強的心又像一根繃緊的弦,他一下子警覺起來,右腳向下使勁踩下油門,“吱”的一下,車子如脫弦之箭,颶風一樣向前沖剌,雪亮的車燈穿云破霧般把涌來的黑暗“唰唰”劈成兩半。
  
  兩束光柱撕破重重黑幕,像一頭發(fā)瘋的公牛,一頭扎入陰森森的夜幕之中。謝勇強看到,車燈照射的遠方,隱隱約約現(xiàn)出了黑巍巍的峰巒輪廓,那是險峻逶迤的云嶺山;朦朦朧朧的夜色中,此起彼伏的重巒疊嶂極像一只巨大的怪獸,突突兀兀橫亙于眼前,直瞪瞪地盯著他,好擬要一口把他吞噬。
  
  一種不祥的預兆迅速涌上謝勇強的心頭,難道今天難逃一劫?
  
  走了一陣,謝勇強從后視鏡中發(fā)現(xiàn),后面的那兩道光柱時而射到車尾上,時而掃到車的兩側(cè),若即若離,如影相隨,不緊不慢地跟在后面。
  
  或許不是殺手的車,可能是一輛路經(jīng)小鎮(zhèn)的夜車罷了。
  
  一絲僥幸的心理沖淡了他剛才的凜然恐懼之感,謝勇強嘬著嘴巴吹了一聲剌耳的口哨,籍以放松緊繃的神經(jīng)。自己神經(jīng)兮兮的這是怎么了?東躲西藏的逃亡生涯,難道每時每刻都會疑神疑鬼風聲鶴唳?
  
  “嘿嘿……嘿嘿嘿!”
  
  倏地,一串陰冷的笑聲十分清晰地聒進他的耳鼓。
  
  哪兒來的笑聲?車上就他孑孓一人,不會有第二個兩條腿的動物,聲音從何而來?
  
  一個冷噤,漆黑中,謝勇強面孔悚然繃緊,他心陡地一顫,只覺得一股莫明的寒意彌漫而來,踩油門的腳板一松,車猛地跳躍了一下,他隨手撳了一下開關,頭頂上的小燈“嘩”的一下亮了,謝勇強扭頭掃了一眼,一切如常。
  
  真是活見鬼了!幸虧我不是一名疑似心臟病患者,不然的話,受到如此驚嚇,恐怕早已是心力交瘁,兩腿一蹬,小命玩完!謝勇強嘟囔了一句,熄滅小燈,車內(nèi)又趨于一片暗黑之中。
  
  “哼……哼哼哼!”
  
  熄燈沒隔一分鐘,又是一陣陰測測的詭異之聲,十分剌耳地飄蕩在車內(nèi)窄小的空間,好似魔鬼的眼睛盯著他的后腦勺,謝勇強頭皮一炸,心瞬間抽緊,他感到了一種冰霜徹骨的寒氣仿佛從遙遠的冰山雪域突如其來,一身雞皮疙瘩唰地遍布全身;驚恐之下,他又一次撳亮了小燈,扭頭一瞅,后座之上,一個猙獰的頭髏就像從地獄里冒出來似的,乍然而現(xiàn)。
  
  “媽呀!”謝勇強雙眼暴睜,驚叫一聲,雙手一抖,車身扭著八字斜剌里向外沖去,手腳忙亂之下,他向里一打方向盤,車輪碾著路濠邊沿一掠而過。
  
  心驚肉跳的戰(zhàn)栗過后,謝勇強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又一扭頭,后面空空如也,他不禁疑竇頓起,難道剛才驚魂一幕是幻覺所至?可是,如果是幻覺,那陰森之音從何而來?難不成真是鬼魂作祟?
  
  驚魂未定之下,謝勇強的心噼叭亂跳,他的兩眼直愣愣地瞪著前方,忽然,感到有一種異樣的感覺,一股熱氣從右側(cè)徐徐輕佛在他的脖頸之上,好像有一個人在對他吹氣如蘭。
  
  昏暗的燈光下,反光鏡中映出了一張臉,確切地說,是一張恐怖的鬼臉!
  

  一剎之那,謝勇強魂飛魄散,驚恐萬狀之下,他猛地一腳踩死了剎車,只聽“吱嘎”一聲剌耳的怪叫,漆黑的公路上,車輪下火星四射,一股焦糊味彌漫在墨黑的夜空,車子滑行了十幾米,打了個趔趄,喘著粗氣停滯不前。
  
  強烈的恐懼幾乎讓謝勇強肝膽欲裂,車未停穩(wěn),他一把推開車門,“撲嗵”一下跳出車外。
  
  車內(nèi),一只大手揭去了鬼臉面具,暗淡的光影下,是一付灰色的馬臉,一條斜斜歪歪的紫褐色疤痕貫穿于他的右臉,好似一只粗大的蝎子撲到臉上,裝神弄鬼者正是刀疤臉?吹街x勇強嚇得魂不附體,刀疤臉嗤哼一聲,冷笑一下,下車便追。
  
  與此同時,后面的那輛車旋風一般追逼上來,兩道剌目的光柱“唰”地從車旁掠過,以閃電般的速度瘋狂沖到前面嘎地一下剎住,紅色的尾燈在黑暗中像是魔鬼的眼睛,閃爍著詭譎的顏色,夜色之中看著甚是驚悸。
  
  此時,落荒而逃的謝勇強方才醒悟,車上并沒有鬼,而是早已潛伏于車內(nèi)的殺手,看來,他們白天踩好了地盤,在動手之前,另一名殺手繞到后院,藏于車內(nèi),開鎖的絡腮胡,只不過是打草驚蛇,故意讓他外逃,好在荒郊野外把他干掉。
  
  絡腮胡從前面的車上跳下來,手握一根橡膠警棍,獰笑著迎面攔住了謝勇強的去路。
  
  謝勇強大驚失色,不由得心中暗嘆:完了!前有堵截,后有追兵,自己手無寸鐵,怎能得過兩名窮兇極惡的職業(yè)殺手?
  
  一瞬間,生的希冀眨眼即逝,死的恐懼像冰酷的寒流颶風般向他襲來。
  
  反正是死路一條,謝勇強決定拼個魚死網(wǎng)破。他一咬牙,雙眼中迸發(fā)出一種駭人的寒光,只見他突然回頭,弓著身子,把頭顱當作攻擊的武器,像一頭暴怒的雄獅迎面撞向刀疤臉,猝不及防之下,刀疤臉一下子被撞了個仰面八叉。謝勇強趁機疾走幾步,一個箭步跨進了駕駛室,剛要擰動鑰匙,只聽“叭嚓”一聲爆響,刀疤臉一腿踹破了車窗玻璃,隨即,一只魔爪伸進車窗一把揪住他的頭發(fā)就向外拉,謝勇強忍受著火辣辣的剌痛,雙手緊攥方向盤腦袋隨著身子的力度拼命向后拉拽。
  
  好像一場奇特的撥河比賽,一方要將里面的人拉下車,另一方卻拼盡全力作垂死掙扎?墒,人類單薄的頭皮哪能承受如引強烈的撕拉?僵持片刻,只聽車里“啊呀”一聲慘叫,刀疤臉手里攥著一縷頭發(fā)向后“嗵”地摔倒。
  
  這是一縷帶著血肉的頭發(fā)!

  
  巴掌大小的一塊皮肉硬生生從謝勇強的頭上強行脫離,頓時,紅色的液體汩汩涌出,滴滴拉拉糊住了他的雙眼。此時,謝勇強顧不得鉆心的炙痛,摸索著又去擰動鑰匙,卻見絡腮胡打開車門,“叭叭”兩拳,擊在他的臉頰上,這樣狠毒的重擊,對于謝勇強來說,更如雪上加霜。重擊之下,謝勇強眼冒金星,一頭栽出車外。
  
  眼看謝勇強奄奄一息,茍延殘喘,刀疤臉一呶嘴巴,問道:“大哥,怎么處理?”
  
  絡腮胡一擰眉毛,兇相畢露:“這還用問嗎?馬上讓他停止呼吸!”
  
  人在面臨最后的死亡時刻,往往會爆發(fā)出一種超乎想象的驚人力量。絡腮胡話沒落地,滿臉血污的謝勇強突然從地上一蹦而起,像一頭餓狼似的,一口咬住了絡腮胡拿棍的右手,絡腮胡殺豬般嚎叫起來,手中的橡膠警棍脫手而出。刀疤臉楞了一下,這一遲鈍,謝勇強已經(jīng)竄出五六米遠,刀疤臉哪敢耽擱片刻,拾起警棍撒開腳丫就追。
  
  謝勇強奪路而逃,心是急的,腿是疲的,剛剛跑出十幾米遠,一陣死亡的腳步聲“啪塌啪塌”越來越近,一股陰風從后襲來,“梆梆”兩下,謝勇強哼都沒來得及哼叫一下,就像一截木樁似的一頭撲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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