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節(jié) 叔侄爭權(quán)(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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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武二十五年皇太子朱標病逝,明太祖朱元璋不得不重新考慮皇位的繼承問題。當時朱元璋的皇子都已經(jīng)得到分封,而且手握重兵,一旦由于爭儲而出現(xiàn)內(nèi)訌,后果將非常嚴重。因此朱元璋只得將朱標的次子朱允炆立為皇太孫。朱允炆于1398年登基,年號“建文”。1402年去位,在位四年。建文元年(1399年),他進行削藩,惹惱諸王,燕王朱棣以“清君側(cè),誅齊黃”為名,舉兵南下。建文四年六月,燕軍渡江,攻占京師,這就是歷史上有名的靖難之役。
皇朝霸業(yè)歷來只有成王敗寇,而沒有什么對錯。朱棣以臣子的身份謀篡了侄子的皇位,從中國古代道德觀念上來看,應(yīng)該受到歷史的譴責。但是從政治角度來講,朱棣在位期間功勛卓著,進一步加強了中央集權(quán)統(tǒng)治,派遣鄭和下西洋,拉開了大航海時代的序幕。經(jīng)濟政治中心北移到北京,對加強北方邊塞的防守,鞏固國家統(tǒng)一等方面都有深遠的影響。北京從此定都500多年,從而確立了在全國的經(jīng)濟、政治和文化中心的地位。這次政變,對中國歷史的推動作用是顯而易見的。
叔侄爭權(quán)
太子圖諫
和歷朝封建皇帝一樣,明太祖朱元璋兒女眾多,一生共有26個兒子,16個女兒。在朱明王朝建立和進一步發(fā)展的基礎(chǔ)上,朱元璋開始考慮朱家如何世代統(tǒng)治天下的問題。他借鑒了元朝的歷史經(jīng)驗,認定皇位繼承是維持皇朝安全的根本制度,必須制定嚴密的法則,家族內(nèi)部才不會引發(fā)爭端,這個法則就是封建宗法制度下的嫡長子繼承制。
朱元璋長子是朱標,生于至正十五年(1355年)。朱元璋稱吳王時,立朱標為世子。洪武元年(1368年),朱元璋在南京即帝位,便把朱標立做了皇太子,他當時才13歲。
皇太子朱標由于長期接受儒家思想的教育,成年后被教養(yǎng)成了一個生性忠厚、溫文儒雅的人物。這個時期,朱元璋開始讓太子學(xué)習(xí)怎樣當皇帝,進行政事實習(xí),處理國家大事。洪武六年(1373年)九月,皇太子朱標剛滿20歲,朱元璋即命諸司:“以后日常政務(wù)啟奏皇太子處理,事關(guān)重大的軍機才可奏聞。”洪武十年(1377年)六月,又令“自今大小政事皆啟太子處分,然后奏聞”,且當面告誡皇太子:“從古開基創(chuàng)業(yè)的君主,經(jīng)歷艱難,通達人情,明白世故,辦事自然妥當。守成的君主,生長于富貴,錦衣肉食,要能順利辦事必須平時學(xué)習(xí)練達。我所以要你每日和群臣見面,聽斷和批閱各衙門報告,學(xué)習(xí)辦事,是要你記住幾個原則:一是仁,能仁才不會妄施暴政;二是明,洞明才不會被奸佞迷惑;三是勤,勤勤懇懇就不會沉溺于安逸的生活中;四是斷,勇于決斷就不會被文法牽制。這四個字的運用,決定于心,我從做皇帝以來,從未偷過懶,一切事務(wù),惟恐處理得有毫發(fā)不當,有負上天付托。早起晚宿地處理政務(wù),這是你天天看見的。你能夠?qū)W我,照著辦,才能保得住天下!敝煸暗恼佌伣陶d,無非是想讓太子朱標成為一個有道的接班人,使大明王朝的統(tǒng)治得以維持和鞏固。
但是,由于朱元璋和朱標父子倆,一個是從艱苦斗爭中成長的,一個是在太平環(huán)境中成長的,所以兩人的性格、思想、作風及所受的教育、生活實踐的影響迥然不同。朱元璋主張以猛治國,刑用重典,運用法庭、監(jiān)獄、特務(wù)和死刑來震懾官民,使人畏懼他卻不知其端由;侍訁s主張周公、孔子之道,講仁政,講慈愛,務(wù)求治獄之平恕,殺人愈少愈好。為了加強皇權(quán)的統(tǒng)治,朱元璋絞盡腦汁殺戮功臣,誅除異己;侍訁s顧及將相先前的汗馬功勞,照顧親族兄弟、師生的情誼,寬大為懷。一個嚴酷,一個寬大,老皇帝命太子省決章奏,他更自作主張“于刑獄多所減省”。父子倆因此而產(chǎn)生分歧,有時甚至發(fā)生沖突。宋濂獲罪時,皇太子朱標為他的老師哭救,向朱元璋求情:“臣愚憨,沒有別的老師,請求陛下哀矜,免其一死!敝煸按笈f:“等你做了皇帝再赦他!被侍踊袒滩恢,想要自殺,幸虧隨從相勸才免于一死。朱元璋嗔怒道:“這個癡心兒子,我殺人關(guān)你什么事!”朱元璋一直都為馬皇后的死郁郁寡歡,悶悶不樂,動輒殺人;侍又鞓诵睦锖懿皇亲涛,就勸諫道:“陛下殺人過濫,恐傷和氣!敝煸奥犃藳]做聲,第二天故意叫皇太子拿起一根放在地上的荊條;侍右娗G條上都是刺,面有難色,不敢拿。朱元璋說:“你怕有刺不敢拿,我把這些刺都給去掉了,再交給你,豈不是好?為了你能當好這個家,我才清除天下這些奸險之徒!被侍訁s說:“上有堯舜之君,下有堯舜之民!币馑际钦f,有什么樣的皇帝,就有什么樣的臣民。朱元璋一聽更為生氣,舉起椅子就朝太子砸過來,皇太子只好逃走。還有個傳說講朱元璋看皇太子過于仁慈,有一次在太子面前讓人抬過一具尸骨,以刺激刺激太子,皇太子不勝悲蹙,連聲哀嘆不已。
朱元璋過了50歲以后,精力同以前相比差了很多,希望皇太子幫助處理政務(wù),一來是分勞,二來可以使未來皇帝的辦事能力得到訓(xùn)練,期望將來皇太子能成為像漢文帝之類的圣君。但是,就在洪武二十五年(1392年)四月,年僅38歲的皇太子朱標病死,朱元璋陷入了極度的悲哀和痛苦之中,幾乎丟了性命。當他身體復(fù)原之后,頭發(fā)、胡須全都花白了。
皇太子死后,在劉三吾等人的建議下,朱元璋立年僅16歲的嫡長孫朱允炆為皇太孫;侍珜O嗣位
朱允炆生于洪武十年(1377年),其父為懿文太子朱標,母呂氏!褒堷P之資,天子之表”,“頭骨方圓,燕領(lǐng)虎頭”等是古人用來從相貌上描繪“真龍?zhí)熳印钡。朱允炆一生下來額顱就有缺陷,頭蓋骨又偏又歪。朱元璋一次摸著他的腦袋,嘆氣地說:“怎么像半邊月亮呢?”但是天資聰穎的朱允炆學(xué)習(xí)刻苦,又受到良好的教育,所以才識過人,因此皇祖父漸漸地開始喜歡上他,并立他為皇位繼承人。
當時朱元璋的兒子除皇太子以外,都被封了王,安排在全國各要害之地,目的是屏藩皇室。這些親王既享有優(yōu)厚的待遇,又握有重兵,特別是在北方邊境地區(qū)的親王,在與北元軍隊作戰(zhàn)時還可以節(jié)制諸軍。這些手握兵權(quán)的親王都是朱允炆的叔父,人人都做著皇帝夢。所以,他們根本看不上朱允炆,沒把他當回事。洪武末年,問題的嚴重性已被朱元璋看在眼里。一天,朱元璋和朱允炆在一起聊天,朱元璋說:“備邊抵御外侮,我交給你的皇叔們管,只要邊境上沒有戰(zhàn)爭,你就可以放心地做你的太子了!辈涣现煸蕿蓞s說:“如果叔叔們有異心,誰來對付呢?”這出乎意料的一問竟讓朱元璋沉默良久,最后才問:“你的意思怎樣呢?”朱允炆回答:“以德爭取他們的心,以禮約束他們的行,若無效就削弱他們的屬地,再不行就只有更換他們的封地,興兵討伐是最后一條路。”朱元璋聽后,默默地點了點頭,覺得皇太孫更加成熟了。
為了使皇太孫得到鍛煉,朱元璋常常讓他學(xué)習(xí)法律,見習(xí)政務(wù)。朱允炆的才智在見習(xí)處理政事時得到了表現(xiàn)。當時朱元璋的統(tǒng)治十分嚴酷,而朱允炆處理政務(wù)則以寬大為本。他閱讀《大明例律》,認為所訂過于嚴苛,要求改訂五條,這一建議受到了朱元璋的稱贊。他說:“輔助教化才是申明刑法的目的,為了順乎人情,應(yīng)該修改涉及五倫的律例。”于是他便考《禮經(jīng)》,參以歷朝刑法,又改訂了73條。朱允炆在參與處理一些刑獄中,更是表現(xiàn)出他機敏過人的地方。常州有子殺父一案,朱允炆認為是繼母誣陷兒子,朱元璋不信,便拘拿了犯人的鄰居、婢仆進行審問,果然朱允炆所斷正確。原來,案中抱病多年的父親死于庸醫(yī)的錯診,繼母素恨兒子,便力證為其子所殺。朱元璋說:“竟會是這樣!刑法不可不慎呀。太孫不但仁德,而且明斷。我可以無憂慮了!边有一次,朱允炆懷疑被巡邏的士卒捉到的7個強盜中一人與其他人不同,一審問,果然,這是一家田主的兒子,6個佃客為盜,劫其同行,他本想去自首卻先已被擒。朱元璋對此事很是驚奇,問道:“你從何處看出他的不同?”朱允炆回答道:“《周禮》中就談到‘色聽’,《尚書》中也寫到‘陛貌有稽’,這個雙目炯炯、視聽端詳?shù)娜水斎徊皇菑姳I。”朱元璋感嘆地說:“斷獄者不可不讀書呀!”
洪武三十一年(1398年)閏五月十七日,朱元璋和大臣們議政之后,自覺十分疲倦,便躺在后宮的床上休息。沒想到,他這一睡就再也沒有醒過來,時年71歲。
朱元璋雖然死得很突然,卻早已立下了遺囑。遺囑是這樣寫的:“我擔當皇帝重任,乃上天意志。三十一年來,格外小心,不敢懈怠,希望能給老百姓帶來好處。無奈我出身寒微,不具備圣人那博大的才智,雖然做了些事情,但還有許多沒考慮周到。我擔心精力日漸衰微,很怕一些事情沒有辦妥,F(xiàn)在我就要離開人世,想起經(jīng)歷過的,也沒有什么感到遺憾的事了。皇太孫允炆,性情寬厚,處世聰敏,講究孝道,眾望所歸,應(yīng)當繼承皇位,文武大臣要同心協(xié)力輔佐他。在封地的諸王,得到我去世的消息,不必來京城,應(yīng)當管好各自的封地。各王所屬的文臣武將,都要聽朝廷安排!
洪武三十一年(1398年)閏五月十八日,21歲的朱允炆繼承了皇位,改次年為建文元年,史稱建文帝。
朱棣受封
史家常把歷朝皇帝描寫成非凡之人,那其實都是文人筆墨的渲染。出生在戰(zhàn)火紛飛年代的成祖文皇帝朱棣,幼時其父朱元璋很少有精力去管教他。直到至正二十七年(1367年),朱元璋才正式給兒子取了名字。
那一年的舊歷十二月二十五日,應(yīng)天城內(nèi)的太廟大殿里供品豐盛,香火繚繞,吳王朱元璋為愛子舉行的命名儀式即將開始。曾經(jīng)橫笛牛背的朱元璋,經(jīng)過幾番爭戰(zhàn),消滅了所有對手,完全有條件做一個稱孤道寡的皇帝了。所以,他要在登基之前,光宗耀祖,給兒子取名字。朱元璋在太廟文中寫道:“維子之生,父命以名。典禮所重,古今皆然。仰承先德,自舉兵以來,渡江生子七人。令長子命名曰標,次曰樉、曰棡、曰棣、曰、曰楨、曰榑,從孫一人曰煒(后更名守謙),敢告知之!睆拇藭r開始,8歲的朱棣和他的兄弟們才有了正式的名字。
第二年(1368年),明朝在應(yīng)天城辭舊迎新的爆竹聲中誕生。
戊申年(1368年)正月四日,朱元璋即皇帝位,國號明,改元洪武。劉基領(lǐng)命奉冊室,馬氏被立為皇后,世子標被立為皇太子。朱標同幾個兄弟在登基和冊封儀式完成之后一起去拜賀母后馬氏,然后眾兄弟再拜賀長兄太子朱標。在一片禮樂聲中,由二哥朱樉代表大家致賀詞:“小弟樉茲遇長兄皇太子榮膺寶冊,不勝忻忭之至,謹率諸弟詣殿下稱賀!睆倪@時起,朱標同他那些親兄弟有了明確的身份之別,只是這種區(qū)別在當時還不明顯。到了洪武三年(1370年),朱元璋分封諸王,朱標同其兄弟們的身份明顯地有了不同。
洪武三年(1370年)四月初三,朱元璋在奉天殿和華蓋殿宴請群臣,商議分封諸子為王的事宜。朱元璋對群臣說道:“我親率師旅,以靖大難,靠皇天眷佑,才得平定海內(nèi)。然而天下之大,必樹藩屏,上衛(wèi)國家,下安生民。現(xiàn)在諸子都已成年,應(yīng)該封他們以爵號,鎮(zhèn)守各地。這并非我私庇自己的兒子,而是遵循古代先哲王的榜樣,為救國家長治久安。”“陛下封建諸王,以衛(wèi)宗社,天下萬世之公議。”群臣異口同聲地響應(yīng)。
但是,朱元璋感到于功臣之前先封諸子還是多說一說道理為好,于是接著說:“先王封建,所以庇民。周天子就是這樣做的,所以行之久遠。秦始皇很快便致亡國,就是因為廢而不行。漢、晉以來,莫不皆然。其間有治有亂,那就要看他們各自做得如何了!敝T臣對這事仍然沒有反對意見,便這么決定了封藩之事。
隨后,封建諸王詔由當時的文章高手王諱擬制。詔書曰:“朕荷天地百神之靈,祖宗之福,起自布衣,艱難創(chuàng)業(yè)。惟時將帥用命,遂致十有六年,混一四海。功成治定,以應(yīng)正統(tǒng)?贾T古昔帝王,既有天下,子居嫡長者,必正位儲貳。若其眾子,則皆分茅胙土,封以正爵,使長幼分明,內(nèi)外之勢鞏固。朕今有子十人,前歲已立長子為皇太子。爰以今歲四月初七日,封第二子為秦王、第三子為晉王、第四子為燕王、第五子為吳王、第六子為楚王、第七子為齊王、第八子為潭王、第九子為趙王、第十子為魯王、侄孫為靖江王,皆授以冊寶,設(shè)置相傅官屬。凡諸禮典,已有定制。于戲!眾建藩輔,所以廣磐石之安;大封土疆,所以眷親友之厚。古今通誼,朕何敢私?尚賴中外臣鄰,相與維持,弼成政化。故茲詔示,成使聞知!
詔書下,準備舉行分封儀式。四月初七,奉天大殿內(nèi),在晨鐘響過三下之后全場一片莊嚴肅穆。儀式執(zhí)事人各司其職,隆重的封藩儀式開始了。
身著九章冕服的朱棣,同即將受封的諸王一起,在引禮官帶領(lǐng)下走進奉天門的東門,到奉天殿門前跪了下來。諸王在宣判官宣讀完朱元璋封藩詔后,依次進入殿內(nèi)接受金冊和金寶。首先是朱樉,然后是朱棡,第三個便是朱棣了。
奉天殿內(nèi)按照固定程式舉行著莊嚴的儀式。朱棣在一陣禮樂聲中走到御座前——上面是父皇,父皇身旁是長兄太子。讀冊官跪下來宣讀金冊上的文字:“昔君天下者,必建屏翰。然居位受福,國于一方,并簡在帝心。第四子棣,今封你燕王,永鎮(zhèn)北平,絕非易事。朕起農(nóng)民,與群雄并驅(qū),艱苦百端,志在奉天地、享神祇。張皇師旅,伐罪吊民,時刻弗怠,以成大業(yè)。如今你有封國,當恪守禮敬,仁政愛民。體朕訓(xùn)言,尚其慎之!毙x完畢,左丞相李善長將金冊、金寶一一捧到朱棣手中。他莊重地接過來,交給身旁的內(nèi)侍,俯身下拜。
在一片禮樂聲中,朱棣在引禮官帶領(lǐng)下走出奉天門,開始了燕王的生涯。這時朱棣還不到10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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