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節(jié) 墨子與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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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chuàng)墨家學派,傳親民精神
墨家是中國古代的主要哲學派別之一,墨子是墨家學派的創(chuàng)始人。
“墨者”一詞,專指戰(zhàn)國時期及其之后的時期內創(chuàng)造和追隨墨家思想的人。墨者多來于社會下層,大都是有知識的勞動者。墨家是一個有領袖、有學說、有組織的學派,成員都有著強烈的社會實踐精神,他們吃苦耐勞、嚴于律己,將維護公理與道義看作是自己義不容辭的責任。他們以“興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為教育目的,重視艱苦實踐,生活清苦而甘之如飴。其中,從事談辯的墨者稱為“墨辯”,從事武俠的墨者則稱為“墨俠”。
墨家學派是一個紀律嚴密的學術團體,其首領稱作“矩子”,成員必須服從矩子的領導。按照墨家的規(guī)定,被派往各國做官的墨者必須推行墨家的政治主張,推行受阻時寧可辭職,不愿屈就。為官的墨者要向團體捐獻俸祿﹐做到“有財相分”,當首領的更要以身作則。墨者很有精神氣概,可以“赴湯蹈刃,死不旋踵”,即使死亡就在前路,他們也不會掉轉自己的腳后跟后退!秴问洗呵铩とニ健吩疲骸澳咧,殺人者死,傷人者刑。”矩子腹朜的兒子殺了人,秦惠王饒恕了他,但腹朜仍堅持對兒子實踐了“殺人者死”。腹朜殺子的故事,千百年來一直被當作大義滅親的典型而傳送。此“大義”,即為墨家嚴格的紀律、準則!
墨家可分為前后期,前期思想主要涉及社會政治、倫理及認識論問題,后期在邏輯學方面有重要貢獻。前期墨家提倡以兼愛為核心的社會倫理思想,反對儒家所強調的社會等級觀念,在戰(zhàn)國初期即有很大的影響。兼愛、尚賢、尚同、節(jié)用、節(jié)葬的治國方略,非攻的軍事理想,以及非命、天志、明鬼等哲學思想方面的主張,基本為墨子思想的繼承和發(fā)揚,墨子的“三表說”是其認識論上的認識方法。
墨家學派在墨子死后發(fā)生分化,比較著名的有相里氏之墨、鄧陵氏之墨、相夫氏之墨等,活動于戰(zhàn)國中后期。后期墨家在思想主張上分流為兩支,一支注重認識論、邏輯學、幾何學、幾何光學、靜力學等學科,另一支則轉化為秦漢時期的游俠。前一支對前期墨家的社會倫理主張多有繼承,在認識論、邏輯學方面頗有成績。它還在肯定感覺經驗在認識中的作用之外,承認理性思維在認識中的作用,這是對前期墨家的經驗主義傾向的克服和糾正。此外,它還對“故”“理”“類”等古代邏輯的基本范疇作了明確的定義,區(qū)分了“達”“類”“私”等三類概念,對判斷、推理的形式也進行了研究,這在中國古代邏輯史上占有重要的地位。
墨家的理論成果豐厚不及儒家、道家!稘h書·藝文志》記載,東漢時尚有86篇墨家著作流傳,分別為墨子所著的《墨子》71篇,墨子弟子所著的《胡非子》3篇、《隨巢子》6篇,先韓子所著的《田俅子》3篇,成、康時期的一名周朝官員所著的《尹佚》2篇,以及無名氏所著的《我子》1篇。這些作品在六朝之后逐漸流失,除了上文已經介紹過的墨家的集大成之作《墨子》留存53篇,其他幾乎無幸存之作。
身為先秦顯學的墨家學派在戰(zhàn)國之后逐漸衰微,到了漢代則漸漸衰落不顯而幾近銷聲匿跡了。但是墨家精神并未失傳。歷史上的墨者,是一群衣著簡樸、精神堅樸,為了天下之安寧、萬民之福祉,不畏政治壓力、不顧戰(zhàn)爭危險,積極奔走于中原大地上的可愛人。這是一個不同于高處廟堂或耕耘或作樂的儒士,以嚴刑峻法役使天下的法家,飄然物外、游戲人間的道士等特殊人群。平民階級代表的立場,決定了墨家思想帶有平民性、親民性。漢代以后的俠士即是墨家精神的繼承者,中國人平等互助的俠義精神,在很大程度上即來源于墨家精神的真?zhèn)。墨家思想仍舊在中國民間廣為流傳,它已是中國人思想內涵的重要部分,我們覺得它的存在不明顯,可能是因為它的存在太過和諧、無痕了?梢哉f墨家對中國文化的影響,絕不亞于儒學和道學。
墨家傳承及現代新墨家
同樣身為先秦時期的兩大顯學,儒家和墨家在時間的車輪開進封建時代之后,各自的命運所謂有著天壤之別。
從先秦到漢代短短的近百年間,墨家從顯學的高位被打入了學術的冷宮。公元前134年,儒生董仲舒提出“罷黜百家,獨尊儒術”,雄才大略的漢武帝采納了。自此,儒家這一原本的顯學開始走上了孤獨的正統(tǒng)思想之路,墨家這一原本的顯學則開始了自己的“隱士”生涯。
墨家不被封建政權所用,是有必然性的。墨家是先秦百家中的特殊者。近代著名的思想家、革命活動家梁啟超曾給我們列出先秦文化的六大不足:一為論理邏輯思想缺乏,二為物理學實學缺乏,三為抗論別擇之風不存,四為門戶主奴之見太深,五為崇古保守之念太重,六為師法家數之界太嚴。這六點,卻恰恰被身為先秦文化一部分的墨家文化給補足了!我們甚至可以這樣看待:墨家文化是不同于中國先秦文化主流的一個分支。從上一章中關于墨子和墨家思想文化的介紹文字中,我們可以明顯地體會到,墨家的邏輯學堪稱中國古代邏輯之高峰,物理學實學方面的成就也足以讓墨家傲視群雄百家。墨家是中國文化中最具抗論別擇風采的一家,它強調古人經驗,但更強調發(fā)展的觀點。另一方面,作為積極的踐行派,墨家并沒有將經歷過多地投注于徒然的門戶意氣之爭,它又有著自己精密的思想體例,并在這個體系之內不計代價地苦心經營。
我們完全可以將梁啟超揭露先秦文化不足的六點,當作是對墨家的恰如其分的贊譽之詞。既然墨家有如此的優(yōu)越性,為何會在先秦之后不僅喪失了顯學之位,甚至一度無人問津?
一種文化的隱沒或復興,其牽扯面是極其廣闊的。對于墨家而言,迫使其從社會的思想高位上顛下,不僅退出了主流文化,乃至出現近兩千年的文化中斷的原因之一,恐怕就是墨家的優(yōu)越性。所謂聰明反被聰明誤,對于墨家而言,兩千年的冷遇,是一出無法被改變的歷史悲劇。
自秦始皇一統(tǒng)中國,到清末中國大門被鴉片和大炮強行開啟,這近兩千年間,強大的封建專制在中國大地上根深蒂固,并且日益強化,即使到了最后關頭也依舊拼死掙扎、茍延殘喘。墨家是不會見容于任何一個封建政府的。鶴立獨行的墨家是辛苦之學的學術派,更是視死如歸的行動派。墨子的弟子多數來自民間底層,他們身份不一,卻都是有才、有抱負之人。墨者中有學者、有武士、有巧匠、有演說家、有辯論家,他們?yōu)榱恕芭d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的目標而凝結在一起,由此組成了一個緊密的團體。我們更應該看到,這樣的團體形成了一股強大的政治力量,乃至軍事力量。這是來自民間的為了平民利益而死不旋踵的“敢死隊”,更是具備了良好的軍事素質和卓越軍事技巧的強大隊伍!他們有著比儒家更加強烈的憫世情懷和救世心愿,有著可與法家相較的嚴密理論和嚴謹作風,有著堪比道家的廣博的胸懷和淡薄的情懷,又有著足以與兵家和縱橫家抗衡的謀略和才華。墨家他們自食其力,可以獨立于統(tǒng)治秩序之外而生存繁衍;他們積極行動,為了理想的實現不懼艱險、不計生死。試問:哪一個封建政權會容許這樣的一支力量存在?
墨家在“罷黜百家”中身受重創(chuàng),帶傷沉睡了千年之后,終于在封建統(tǒng)治解體的清末迎來了它的蘇醒。
鴉片戰(zhàn)爭之后,中國開啟了近現代史的新篇章,早已失去生命力的封建體制在內外的共同作用下漸漸走到了盡頭。當封建的羅網開始破裂,很多受其壓制的事物開始顯露出了生命力,其中就有墨家文化。
近現代的改革大家和學術大家多有推崇墨家者,梁啟超就可以說是致力于墨學復興大業(yè)的第一人。他分別于1904年、1920年和1921年著書《子墨子學說》《墨經校釋》和《墨子學案》,大談墨家之學,高舉復興墨學大旗。在梁啟超眼中,墨學精神“深入人心,至今不附”,是“形成吾民族特性之一者”。中國文化向來反對窮兵黷武者,尊重守御自衛(wèi)的一方,這樣的民族特性與墨家“兼愛”“非攻”的理念是分不開的。梁啟超進一步認為,墨家的學說對于今后的國家建設和國際關系也有著重要的實用價值,是“全世界國際關系改造之樞機”。對墨子和墨家的崇敬使他大呼:“千古之大實行家,熟有如子墨子耶?”憑借自身廣博的學識和敏銳的時代眼光,梁啟超為近現代的墨學復興推波助瀾,F代著名學者胡適曾應邀為《墨經校釋》作序,文中說梁啟超關于墨學的諸多文章“在當時曾引起許多人對于墨學的新興趣,我自己便是那許多人中的一個人”。
1997年,中國哲學界的頭面刊物《哲學動態(tài)》發(fā)表了一篇名為《新墨學如何可能?》的文章,是為“現代新墨家”正式提出的開始!艾F代新墨家”之所以為“現代”,之所以“新”,還是在于它與時代的契合度。
《新墨學如何可能?》被視為現代新墨家的宣言書,文中談及了墨學與其他的諸子百家、世界哲學和各種文化、學說之間的關系,以一種并存、包容的態(tài)度,企圖將墨學作為一門復合的思想,融入多元化的格局之中,實現墨學與其他學派、思想和文化的平等對話。有學者非?春卯敶履珜W的社會功用,認為“無論是從現時代,從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人文精神的重構和科學理性精神的確立,還是從社會經濟、文化的現代化的現實價值層上,抑或是從世界的角度來看墨學,墨家學說在建立新的全球社會上,將會比儒學和道家之學可能提供得更多!
新墨學的倡導者和擁護者們的學術建設也馬不停蹄地展開了,用以具體實施他們在宣言書中所擬定的學術工作大綱。
現代新墨家以墨家的“兼愛”,確立現代社會公德。他們認為,儒家的“仁愛”是在默認“愛有差等”的原則下的一種私德,而墨子的“兼愛”則是一種“兼善天下”的公德!凹鎼邸睂W說正是現代社會公德成立的基本價值,它可以為如今的道德重建大業(yè)貢獻新思路和新方法。
現代墨家將墨子的“兼相愛,交相利”作為人類處理人與自然沖突問題的最高原則和原理。人類歷史跨入21世紀,我們面臨著人與自然、人與人、人與社會、靈與肉、文明與文明的五大沖突。依靠自然而生存、發(fā)展的人類,不得不承受自己一手造成的環(huán)境惡果:自然環(huán)境的惡化,世界范圍內的氣候異常,災難性的自然災害的頻發(fā)……我們必須開始行動,必須從我們的智慧寶庫中挑選出最有利的武器,來應對生存與發(fā)展的挑戰(zhàn)。新墨學推崇“兼相愛,交相利”,希望以此為原則,外加尊崇“天志”、順應“天意”,并秉持節(jié)用、貴儉的原則,調整人與自然關系,實現人與自然的和平共處。
現代新墨家認為,墨家文化蘊含著與現代人文精神相容的品質,能夠給個人和社會帶來巨大的實惠。能力本位觀、基本生存觀、人道觀、平等觀、溝通觀和教育觀,是墨家人文精神的六大基本內涵。主體與互主體性的統(tǒng)一,價值理性與工具理性的合一,超越性與實踐性的統(tǒng)一,功利性與道義性的統(tǒng)一,以及人文性與科學性的統(tǒng)一,則是墨家人文精神的五大特征,也是五大特點和優(yōu)點。我們若將墨家文化作為現代人文精神的生長點,則能夠幫助確立市場經濟條件下的能力本位觀,建構基于平民精神、平民的生存哲學或公共哲學,確立個體本位與重視社群相統(tǒng)一的新價值觀和以人為本的現代素質教育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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