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6節(jié)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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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羹堯借酒裝醉,本想借口丟了東西,以此將被擄女子抓回撫衙問話,然后再想辦法偷著將她們放了,沒想到沈蘭溪竟然比他搶先一步演出這么一場大戲,而自己似乎在這出戲中還扮演了個不錯的角兒——打死人的客人!
年羹堯心里苦笑,看來一會兒不是自己抓賊,而是被人當殺人犯抓了!眾女子已經(jīng)出去,房間里只剩沈蘭溪一人,年羹堯瞇著眼觀察,只見沈蘭溪踢了地上的龜奴一腳,似乎在查看他是否真的不省人事,然后蹲下身,壯著膽子去解龜奴身上的衣褲。年羹堯心里暗暗佩服,看她小小年紀,竟然有此心機膽識。龜奴的身子太重,沈蘭溪拉扯了半天只脫下一只衣袖,見她漲紅臉的糾結(jié)表情,年羹堯終于再也憋不住,“噗”地笑出聲來。沈蘭溪一驚,猛地看向聲音來源,當對上年羹堯玩味的雙眼時,立刻臉色青白,顫聲問:“你……你怎么醒了?!”
年羹堯一副無辜的樣子,伸了個懶腰道:“我若再不醒來,豈不要被某人冤枉成殺人兇手!”
沈蘭溪深吸口氣鎮(zhèn)定一下,仰著下巴說:“既然你醒了就快走,別等官差來抓你!”
年羹堯站起身走到沈蘭溪身邊蹲下,揚揚眉毛問:“想我?guī)湍銌??
沈蘭溪不可置信地冷笑一下:“你?就憑你?”在她心目中,年羹堯不過是個不學無術(shù)的富家公子,就算不曾欺男霸女,也必是個沒用的東西。
年羹堯指指地上躺著的龜奴:“你想穿了他的衣服去救那兩個人?”
沈蘭溪不承認也不否認,白了年羹堯一眼,繼續(xù)給龜奴脫衣服。
年羹堯一把抓住沈蘭溪正在解衣帶的手,只覺手中溫軟如玉,不覺心里一蕩。
“你做什么!”沈蘭溪紅著臉把手抽回。
年羹堯收斂心神,正色道:“他身高八尺有余,若你穿了他的衣服,便會是這抱月樓里最引人注意的人,而且你可想好如何帶他們離開?”
沈蘭溪愣了愣,是啊,自己不到六尺多的身高,加上身材纖細,若穿了這么大一件褂子出去,的確會引人懷疑。況且如何救那兩個人,她心里確實尚無良策。
“這可如何是好!鄙蛱m溪眉頭緊皺,思索著囁嚅道。
“我?guī)湍恪!蹦旮䦂蜻呎f邊脫去龜奴衣褲遞給沈蘭溪:“拿著,一會兒用得上。”接著,拉著沈蘭溪胳膊一同站起身,在包間門口向外看看,見走廊里沒人,低聲道:“跟我來!
剛出房門,就聽見樓梯方向傳來碎亂的腳步聲,年羹堯胳膊繞過沈蘭溪腰身,將她攬在臂彎中,低聲道:“低著頭靠在我身上,那兩個人在哪?”
沈蘭溪只覺一股熱流從年羹堯的手傳到自己腰上,瞬間蔓延至她全身,忍不住心跳加速,聽年羹堯問她,定定神答道:“最里面的那個房間!
二人一路依偎著走到沈蘭溪所說的房間門口,房門外守著一位龜奴,見年羹堯擁著一位姑娘向自己走來,提聲問:“客人,您走錯房間了!
年羹堯裝出喝醉的樣子,腳步蹣跚,嘴里嘀咕著不知說些什么。龜奴只覺濃重的酒氣撲面而來,還道是喝醉的客人迷了方向,趕緊迎上來對沈蘭溪道:“你怎么伺候的?怎么領(lǐng)這兒來了?”
沈蘭溪深吸口氣,猛地抬頭,目光落在龜奴身后,詫聲道:“公子?你怎么出來了?”
龜奴聽聞嚇了一跳,趕緊回頭觀望,突覺頸后一痛,魁梧的身形隨之倒地。
年羹堯扭頭與沈蘭溪相視一笑,身后雜亂的腳步聲更近了,沈蘭溪催促道:“快進屋!”
年羹堯拉著龜奴衣領(lǐng)將他拖進屋,沈蘭溪趕緊把門關(guān)上。片刻,只聽老鴇子凄厲的喊聲響起:“不好了,小蹄子都跑了,快去追!
年羹堯和沈蘭溪同時長舒口氣,借著月光互相對看一眼,眼中都有一絲異樣的情緒閃過。忽然,黑暗中傳來一聲咳嗽,年羹堯瞇著眼睛看向黑暗的角落,那里擺著一張床,床上似乎坐著兩個人,看輪廓應該是兩個男人。年羹堯從懷里掏出火折子點亮,那兩個男人在黑暗里久了,被火光刺得睜不開眼睛,紛紛側(cè)頭閉目。
沈蘭溪快步走到床邊,邊給其中一人解繩子,邊問年羹堯:“咱們怎么離開?”
年羹堯聽沈蘭溪說“咱們”,顯然是將他看做了自己人,不由心里高興,見沈蘭溪半天也沒解開繩子,于是從懷里掏出匕首,割斷那兩人身上繩索,又掏出他們嘴里的軟布,低聲道:“來不及跟二位解釋,這里的人來頭不小,一會兒會有官差將二位帶走,還請二位配合!闭f完,又對沈蘭溪交代道:“把龜奴的衣服脫下來,給他們換上,聽到我喊‘給我搜’,你們就一起往前廳跑。”話音剛落,外面?zhèn)鱽硪魂囆鷩W聲,年羹堯心里一喜,應該是魏之耀他們帶人到了,起身走到門口,突又站住,目光灼灼望著沈蘭溪:“放心,我定會帶你們平安離開!
看著年羹堯充滿自信的目光,沈蘭溪心中生出一種莫名的安全感,下意識點點頭。年羹堯伸手開門,突聽沈蘭溪喚道:“年羹堯……你……小心!”
年羹堯心里一暖,嘴角由衷地彎成一條弧線,打開門,頭也不回大步走出房間。
年羹堯不知道,沈蘭溪喚得雖輕,卻勾起床上其中一人隱約的記憶,而此人正是日前被胡總管抓住的四貝勒胤禛。
那日官兵走后,胤禛和告官的刁民一起被胡總管關(guān)在船艙里,同被關(guān)著的還有十二個少女。
相互幫助取下塞口的軟布,胤禛問過告官的刁民,知道他叫戴鐸,雖中過舉,卻因無錢上下打點而始終未得官職,因午飯時聽胡總管等人言行可疑,便暗中跟蹤,見到胡總管一行行為有異,于是告了官。沒想到劉知府膽小怕事,竟把他交給賊人處置,真是可惡至極。
胤禛見眾女子均是滿身污穢,神情緊張,只有一個眉目俏麗的少女尚算鎮(zhèn)定,便問她詳情。少女不知胤禛身份,因此并不答他。戴鐸見狀趕緊將他們被抓的原因和經(jīng)過說了,眾女子恍然大悟,原來他們是為了救自己被抓,有幾個知道自己將被送入妓院,忍不住嚶嚶哭起來,還有幾個七嘴八舌述說她們的身世,胤禛聽得頭大,止了她們的話頭單問那鎮(zhèn)定的少女。少女說她叫沈蘭溪,因母親故去而欲上京尋親,但何人抓她,她卻也說不清楚。
船靠岸,幾個大漢進來將少女們?nèi)】,一個個裝進麻袋。等船艙里就剩胤禛和戴鐸時,胡總管走進來得意地道:“勞煩二位公子辛苦一下!闭f完使個眼色,大漢上前將二人塞住嘴放入大箱中。等他們從箱中出來,已置身于這房間,之后再未見過任何人。
年羹堯離開房間,走到二樓環(huán)廊,但見魏之耀和孫宏遠帶著二十多個官差站在一樓前廳正跟老鴇子問話。
魏之耀道:“我們是巡撫衙門的,有人看見我家二少來了這里,老爺讓咱們來尋!
因年羹堯從不出入酒色場所,老鴇子對他并不認得,于是陪笑道:“官爺,哪位是您家二少,民婦不曾見過!
魏之耀冷哼一聲:“是不是你們見我家二少面生,想欺他的銀子,不肯讓他出來?若被我家老爺知道你們帶壞我家二少,少不得賞你們一頓板子。”
老鴇子滿臉糾結(jié),哪跟哪啊!他家二少自己跑來尋樂子,怎么反成了她帶壞的,這不是渾不講理嗎!心里這么想,嘴上卻不敢說出來,對身邊龜奴使個眼色,龜奴知道是讓他去報信,小心地倒退著往后堂溜去。
年羹堯心里暗笑,帶著醉意步下樓梯,做出生氣的樣子道:“你們怎么來了?”
魏之耀看年羹堯出來,趕緊湊過去低聲勸道:“二少,老爺聽說您來了這種地方,正發(fā)脾氣呢,我搪塞說定是他們欺生哄了你,老爺便讓奴才帶人來接你回去!
待魏之耀說完,孫宏遠夸張地道:“二少,您喝酒了?您向來沾酒就醉,所以從不喝酒,是不是有人特意灌您?”
老鴇子聽他們二人沒來由的渾賴,一個說她欺生,一個又說她灌酒,這要是傳到巡撫大人耳朵里,說不好必是一場麻煩。有心想反駁幾句,但來者人多勢眾,加上胡總管沒來,自己不敢過于造次,于是壓住火陪著小心道:“二位爺這樣說可冤死民婦了,若被上頭主子知道,定會重重懲處了民婦,還望二位爺口下留情……”老鴇子特意加重了“上頭主子”幾個字,想提醒年羹堯他們自己有后臺,熟料人家根本當沒聽見,還沒等她說完,孫宏遠就大叫一聲:“二少,您的扳指呢?”
年羹堯抬手看看自己大拇指,皺眉道:“今日出門我明明帶了,怎么沒了?”
魏之耀瞇著眼掃視在場眾人:“定是有人趁二少不備順了去!
年羹堯裝作手足無措的樣子,急道:“那是孝莊文皇后賞賜給先祖的古物,難道有人成心害我年家?”
老鴇子被他們你一言我一語搞得腦袋發(fā)漲,一時沒明白怎么回事,隨口道:“定是逃走的妮子拿了,可不是咱們成心!闭f著轉(zhuǎn)頭問身后的龜奴:“追回來了嗎?”
龜奴答道:“在后堂門口追回來了十一個!
聽得此言年羹堯心里暗笑,不知沈蘭溪得知自己的爛主意不成時,該是何種表情?磥憩F(xiàn)在這些姑娘只能靠他年羹堯了。既然老鴇子自己說是逃走的妮子拿了,正好,也省得他麻煩,年羹堯裝作恍然大悟的道:“怪不得我醒來不見一個人,原來是偷了我的東西逃了。好!來人!”
“在!”
年羹堯目光陰郁,暴喝一聲:“把賊人押回府,至于東西,給我搜!細細的搜!”
“嗻!”眾官差同聲應答。老鴇子還待攔阻,無奈官差人多,瞬間分散開來,想攔也攔不下。
年羹堯出去后,沈蘭溪將手中衣褲遞給胤禛,又幫著戴鐸將昏倒的龜奴脫下衣服后綁好,為防他突然醒來發(fā)出聲音,戴鐸將剛剛堵自己口的軟布塞進龜奴口中才放心地去換衣服。胤禛換好衣服問沈蘭溪:“剛剛那人是你朋友?”
沈蘭溪搖搖頭,頓了頓又點點頭,輕聲道:“之前不認識,但應該靠得住!
胤禛“哦”了一聲,低頭獨自沉思。記得自己小時候曾在納蘭府與年羹堯有過一面之緣,他父親年遐齡現(xiàn)正在湖北巡撫任上,料來應該就是他沒錯?刹恢缸泳烤拱驳檬裁葱,若他們依附于太子,那自己豈不休矣。至今為止,他都覺得此行頗為蹊蹺,剛到漢口,就讓他抓到太子劣行,剛上船,就被無聲無息地逮住,這一切似乎太過巧合,巧合得就像有人編好的戲文。若太子真對他動了殺心,為何還要特意跑到他府中刻意提點,那豈不是自露行跡,打草驚蛇嗎?
戴鐸不知胤禛心思,趴在門上聽外面的聲音,低聲道:“這年羹堯似乎跟官差是一伙兒的,別又是劉知府之流就好!
沈蘭溪不知道劉知府的事兒,提醒道:“仔細聽著,若喊了暗號,咱們趕緊出去。”
話音剛落,只聽門外年羹堯一聲暴喝:“給我搜!”
沈蘭溪和戴鐸聞聲同時看向坐在床沿兒的胤禛,胤禛站起身吐了口氣,沉聲道:“走吧,出去看看!”
剛在走廊轉(zhuǎn)了個彎,迎面幾個官差追了過來,戴鐸拉著胤禛扭頭就往回跑,官差大喊著“站住”“賊人在此”向他們追來。胤禛他們本不是成心想跑,自然不一會兒就被逮住帶下樓來。
老鴇子見了胤禛等人,驚得雙目滾圓,嘴唇抖了半天才對身邊一個龜奴低聲道:“快,快去催催,胡總管怎么還沒到!
官差將人押到到年羹堯面前,回道:“二少,這兩個龜奴和小丫頭見了咱們就跑,東西定是他們偷了。”
年羹堯裝作不認識的樣子上下打量一陣,冷聲道:“帶回撫衙,本少爺要好好問問,偷了我的東西還想溜,當本少爺是死人嗎!”
戴鐸知道年羹堯在做戲,配合地道:“冤枉啊,官爺饒了我們吧!”
年羹堯暗贊此人機敏,以為胤禛也會附和幾聲,卻不想胤禛只是腰背挺直,負手靜立,一雙狹長的眼睛深不見底,雖穿著龜奴的衣服,身上卻散發(fā)出壓倒一切的氣勢,讓年羹堯感到一種無形的壓力。
“官爺,這三人不是……不是賊人……”老鴇子雖知此言無用,但胡總管還沒來,她怎么也得拖住他們才好。
“哦?難道你知道賊人是誰?還是賊人本就是你指使?”年羹堯陰冷的目光落在老鴇子臉上,老鴇子覺得身上一陣戰(zhàn)栗,咽了下口水,把想說的話也忘了。
魏之耀知道此事當速戰(zhàn)速決,與年羹堯?qū)σ曇谎郏妼Ψ轿⑽⒑涎,提聲對眾官差道:“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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