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節(jié)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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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須消除這個誤解。
雖說在意大利有正式的驅(qū)魔師,但那終究只是類似每周進行的心理輔導(dǎo)罷了。并不是一見到神父,纏在人身上的惡魔便會開始說話;神父一念咒語,惡魔就此消失。沒有這么簡單。其中也有不少案例是費了十幾年工夫,才終于讓“惡魔消失了”。
總之,我又再次輕易地許下承諾,答應(yīng)去邊見姐姐家。
“這種癥狀已經(jīng)有兩年左右了,但這半年才真的比較嚴重。”邊見姐姐在電話中這么說。
“半年前,他也還會到心理輔導(dǎo)中心去。他還去過便利店哦。就在從家里走路過去五分鐘左右的地方,晚上去買些零食、雜志等!
“啊,是這樣嗎?”
“‘繭居族’中也有各式各樣的孩子呢。有完全不出門的,就像現(xiàn)在真人的狀態(tài)一樣,也有會出去買點東西的孩子!
“為什么去那家便利店呢?”
“我沒多問。好不容易才愿意外出,要是問了奇怪的問題,惹得他不開心,不就麻煩了?便利店也好,別的地方也好,只要愿意走出家門,和外界有接觸,這才重要吧。因為心理輔導(dǎo)的醫(yī)生也這么說過。所以我老是擔心要是他不再出門了,這可怎么辦呢?可是,現(xiàn)在他真的完全足不出戶了!
因此我才挑了一個真人君過去常來的時間段,先來這家便利店看看。這樣的話,到邊見姐姐家去時,就會有個話題。起碼也能當作參考。沒想到的是,在這里遇到了合唱團和店長。
我眺望著便利店停車場旁的斜坡。沿著這條斜坡向上走,應(yīng)該就是邊見姐姐家所在的街區(qū)。
“啊,那個啊!苯鹱拥觊L在我身旁說道。我明明什么都沒問,他到底在說什么呢?我有點詫異。接著我就明白了,因為人行道邊上有個插著花的小瓶子。原來如此,他大概誤以為我在看那個吧。
“大約一年前吧,那邊發(fā)生過一起車禍。”
“已經(jīng)一年了,還是十個月左右?感覺不真實啊!毖阕訃@了口氣。
“有人死了吧!
“我們的店員!
我不知道該說什么好,只是傻傻地發(fā)出了哎呀呀的聲音。
“晚上下班后,要回家時,在那里被車撞到了。人的生命真的是太脆弱了。前一刻還在店里面擺放雜志的男人,才剛說完‘辛苦了,明天見’,一轉(zhuǎn)眼就被撞上了。當場死亡,結(jié)束了生命!苯鹱拥觊L有著結(jié)實壯碩的體格,以及令人感到危險的長相,所以“人的生命真的是太脆弱了”這句感慨,從他口中說出讓人覺得其中蘊藏著見慣滄桑的真實體驗。
“我們也常遇到那個店員。雖然他為人不是很親切,車禍當天我們不在這里。如果在這邊唱歌的話,那個人說不定就有救了呢。”雁子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后面的侍者四人組也都抱著胳膊,表情復(fù)雜地點點頭。
“那個人多大歲數(shù)?看起來很年輕,也有點老氣橫秋的感覺!
“那家伙大概三十歲吧?雌饋硗δ贻p的,其實已經(jīng)有點年紀了呢!
“是個好店員嗎?”留意到自己的問題,我不禁嚇了一跳。又來了!又要被卷入誰的悲傷故事里面去了。必須得從這沼澤里爬出來。再這樣下去,就沒完沒了了。
“談不上。”金子店長直截了當?shù)卣f,“那家伙做什么都是半吊子,還滿不在乎地曠工,我不覺得他是個優(yōu)秀的店員。雖然不是壞人,但也不是個好家伙。”
“你就夸夸他不好嗎?又沒什么壞處。”稱贊一下因車禍而死的店員,也不吃虧。
“這世上根本不存在百分之百的好人,或百分之百的壞人。”雁子張著大嘴說。腰桿直挺的侍者又點了點頭。
這時,我想起了惡魔。
惡魔恐怕是西歐文化才有的產(chǎn)物,應(yīng)該沒錯。
也就是說,前提是存在完美、善良的神,所以才有敵對的惡魔存在。
因為惡魔造孽,所以有人做壞事;世上存在著惡,全是惡魔的錯——若能這么說,最令人輕松不過了。我自己雖然做著類似驅(qū)魔的工作,卻也不禁這么想。
“惡的部分和善的部分混合在一起,才成了一個人呢!毖阕舆@么說道。我深深表示贊同。
比起把責任全推給惡魔,這樣的觀點更令人容易接受。
我再次把視線投向路邊的花,看到的是白色的花瓣。因為在黑暗中,所以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是白色的。毫不華麗的花朵端正地插在瓶中,看起來似乎蘊含著愛。同時,又像是個禮儀上的東西。比方說,路過的司機,為了討個好兆頭,或是因為心生恐懼,所以想“要不放一束花吧”,給人的感覺是為了應(yīng)付場面。
正因為這朵花的存在,仿佛那位被撞到的店員和這一邊的連接還沒斷掉。
“如果沒有那束花,就會有那個人好像并不存在的感覺。”我說。那一瞬間,我覺得金子店長會揮舞鐵拳,把我打倒在停車場的地上,朝著我罵:“你這家伙,連我們店員長什么樣都不知道,卻敢擺出一副什么都知道的嘴臉!”但事情并沒這樣發(fā)展下去。
金子店長只是說了“對嘛”,連拳頭也沒握起來。“墳?zāi)挂灿型瑯庸δ馨。如果沒有這種‘東西’,死去的人就可能被遺忘。大家回憶往事時,突然覺得哪里不對勁了,說著說著,‘啊,真的有那個人嗎’,話題就變成這樣了!
“是胡夫王嗎?”雁子開心地插嘴道,“喏,就是那個造出巨大金字塔的人,雖然說了一堆理由,但可能只是為了不想讓自己被遺忘。大到那種程度的墳?zāi),就算不想看也看得到。大家會在居酒屋①里抱怨說‘胡夫王這家伙還真的曾經(jīng)存在過呢’,就是想忘也忘不了吧。建造那個金字塔,一定花了不少力氣,真是糟糕透頂!”
“古埃及沒有居酒屋吧?”
“二郎真君倒是很在意這種小事嘛。不過,如果有的話,一定會把生魚片放在金字塔形的盤子上吧!
“啊?”
馬路盡管是干的,卻有著下過雨之后的濕潤顏色。是因為夜晚的黑暗滲透進去了嗎?瓶中的花就著那濕氣該會變得飽滿,而不至于枯萎了吧?我不禁憂慮起來。若是這樣,過世的店員會怎么樣呢?我又開始不安。襯著夜晚的黑暗,白色的花朵似乎微微地發(fā)著光。
“那花是店長放的?”
“你想是我放的嗎?”
就像被在酒吧里遇到的女生詢問我?guī)讱q一樣,完全不知該如何回答才能讓對方滿意。“因為覺得你的心很細膩!蔽乙阅畈辉撜f出口的咒語一般的心情回答。
在場的六個人發(fā)出了笑聲。“二郎真君是個善解人意的人啊。”雁子起哄道。
“那花才不是我放的呢。不過,每個禮拜都有人來放花!
“是那位店員的家屬吧。那場車禍到底是怎樣發(fā)生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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