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節(jié) 三霄洞離奇慘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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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7年農(nóng)歷五月，一群善男信女抬著一口銅鐘，敲鑼打鼓地前往峨眉山九霄洞，據(jù)說這口銅鐘是香客們募捐給寺院的，為顯示隆重，還帶了一個唱川劇的戲班子。
一行七十余人，浩浩蕩蕩地上了山，把銅鐘交接給寺院住持演空和尚之后，就在九霄洞里面搭起戲臺，開始唱戲，誰曾想，正當(dāng)眾人沉浸在鑼鼓喧天的熱鬧氛圍中時，一聲巨響，一道碗口大小的黃色火焰不知從哪里冒出來，從眾人頭頂飛過，躥向洞外。當(dāng)濃煙散盡，洞里的人都離奇死亡，且死狀十分詭異，都是臉色鐵青，扭曲著身體。
有人懷疑，這是由于他們的敲鑼打鼓之聲惹惱了三霄娘娘，因而喪命。
觸怒神明，命喪深山
峨眉縣的縣長吳鴻壽像往常一樣，在書房里看了會兒書，就去臥室里睡了，剛睡下沒多久，就到聽到臥室外有人小心翼翼地敲門。聽這敲門的節(jié)奏吳鴻壽就知道，肯定是他的師爺，而且肯定有大事發(fā)生，不然師爺不會在他入睡后來打擾他的。于是就坐了起來，半靠在床上問，什么要緊事？
外面敲門的果然是他的師爺，他說人命關(guān)天，三霄洞發(fā)生了一起六十余口的人命案子。
吳鴻壽一聽，睡意頓無，幾乎是從床上蹦起來的，把門打開，急問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師爺說：“今天晚上有一伙人募捐了一口銅鐘去峨眉山三霄洞，并請了一個戲班子去那里慶祝，可誰想，就在唱戲的當(dāng)兒，不知從哪里躥出一道火光，從人群中飛過，接著洞里的人全都離奇死亡，而且死相十分詭異�！�
吳鴻壽聽他說得離奇，不由打了個激靈，問道：“怎么個詭異法？”
師爺說 ：“那些死了的人個個蜷曲著身子躺在地上，好像被電過一樣，全身都是扭曲的，一般的死人臉至多是白色的，可死在三霄洞之人的臉卻是青色的，很恐怖。”
吳鴻壽聽了之后，眉頭皺了起來，心里暗暗盤算著，假定是謀殺，姑且說那道火光是炸藥所致，死者的身子不至于蜷曲，臉也不該是青色的……
吳鴻壽百思不得其解，于是問是誰報的案，消息可靠嗎？
那師爺說：“報案的人還在外面候著，他就是從三霄洞的死人堆里爬出來的�！�
吳鴻壽一聽還有活口，面露喜色，吩咐把那報案之人叫了進(jìn)來。
沒一會兒，報案的人神色慌張地跑來，一見到吳鴻壽立馬就爬在地下，口中大叫的是：“全都死了，人全死了！”
吳鴻壽把他扶了起來，讓他坐在椅子上，讓他不要慌張，把事情的來龍去脈慢慢說清楚。
原來，那人叫劉安邦，是川劇班子的領(lǐng)班，富順縣人，他們一行七十四人，足足走了半個月的路，才趕到峨眉縣。如此不辭辛勞而來，為的是還一個愿，捐贈三霄洞一口銅鐘。
這天下午，眾人用了素齋之后，晚上6點左右，在三霄洞搭了戲臺子，敲鑼打鼓，唱了起來。一開始唱的是《水涌金山寺》《八仙過�！返葢颍@兩出戲唱完之后，一來時間尚早，二來香客們也是意猶未盡，想再多唱一出就收場。但是究竟唱什么戲好呢？正當(dāng)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地討論之時，突有一人大聲說：“既然是最后一出戲，便要唱個應(yīng)景兒的，何不唱一折《三霄大擺黃河陣》！”
當(dāng)時眾人都起哄，說這出戲好，極是應(yīng)景兒！可誰曾想，沒唱幾句，就出事了。
劉安邦說到此處，臉上布滿了恐懼之色，仿佛又看到了洞里的慘烈情景。他抖動著嘴唇，隔好久才說出一句話來，“有人說這是我們在責(zé)備三霄娘娘無端擺起黃河陣，因此觸怒了她……”
吳鴻壽聽到這里，覺得事有蹊蹺，插嘴問：“是誰提議唱這出戲的？”
劉安邦說：“他叫劉山，也是富順縣的，跟我們一起上山的香客�！�
吳鴻壽又問：“劉山死了嗎？”
劉安邦說：“死了�！�
吳鴻壽點了點頭，示意他繼續(xù)往下說。劉安邦怔忡了一會兒，鼓起勇氣又說：“我見大家都想聽這出戲，就同意了，吩咐戲班子唱這出戲。待他們開始唱了之后，我便去洞外解手，當(dāng)時洞外有十個人，有的在抽煙，有的像我一樣在解手。我解完了手之后，也摸出一根煙來，坐在山坡上跟他們一起抽煙聊天……”
吳鴻壽打斷他的話頭，“這外面的十個人，都是你們富順縣的嗎？”
劉安邦想也沒想，就肯定地回答說：“是的�！眳区檳蹎査骸盀楹稳绱丝隙�？”
劉安邦說他們一共來了七十四人，洞里的六十四人全都死了，只有在外面的十人幸免于難。當(dāng)時他剛坐下來，煙也沒抽幾口，就聽到洞里傳出轟一聲巨響，好像是什么東西爆炸了一般，驚天動地。外面的人都非常吃驚，剛站起來要去看，就看到一道火光從洞里面飛射出來，如火龍似的，呼的一聲飄向天際。那東西似乎有股神奇的力量，離洞口近的兩人，被它的氣流一帶，摔倒在地。
當(dāng)時他們都不明白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待火龍消失之后，就跑到洞里去看，這一看之下，不由得魂飛魄散，驚呼出聲，里面橫七豎八地躺滿了尸體，個個神情詭異，不可言狀，尤其是在黑夜中，跟森羅鬼殿一般無二。
吳鴻壽邊聽邊問，聽完之后，發(fā)現(xiàn)在場的人都沒有疑點，基本可以排除人為的因素，那么難道真是那出戲觸怒了三霄娘娘？
黃河陣，催魂曲
吳鴻壽好歹是一縣之長，對那些鬼神之說沒有老百姓那樣迷信，但聽了劉安邦的敘述之后，不免也起了疑心，見劉安邦兀自驚魂未定，就問師爺，《三霄大擺黃河陣》究竟是出什么樣的戲。
師爺學(xué)識淵博，對這出取材于《封神演義》的故事自然是了然于胸，便將這出戲的內(nèi)容簡要地說了出來。
商朝末年，紂王殘暴，西伯侯姬昌建國于岐山之下，得到元始天尊門下弟子姜子牙相助，施行仁政，天下諸侯紛紛歸順，勢力越來越強大。紂王見姬昌已成為自己之禍害，命令聞太師領(lǐng)兵西征伐周。
幾番交戰(zhàn)下來，聞太師損兵折將，敗下陣來。這時候，元始天尊的另一位門徒申公豹請來了趙公明相助。
這趙公明是張道陵的門下，和三霄娘娘師出同門，以黑虎為坐騎，使一條神鞭，十分的厲害，他到了三軍陣前，與三霄娘娘配合，把姜子牙軍隊打得落花流水。姜子牙正無法可施之時，有一人躍眾而出，說他可以制服趙公明。
此人叫作陸壓道人，他設(shè)了一座道壇，焚香燒紙，祭拜草人，用“釘頭七箭書”的法門，將趙公明活活咒死。
三霄娘娘見師兄戰(zhàn)死，十分氣惱，一怒之下，擺下九曲黃河陣。據(jù)說此陣十分厲害，即便是神仙入了此陣，也會魂飛魄散，束手就擒。此陣擺下之后，姜子牙手下大將果然被一一擒去，無人可破此陣。
由于三霄娘娘此舉阻擋了封神，后來太上老君和原始天尊駕臨西岐，破黃河陣，滅三霄，助西岐戰(zhàn)勝了聞太師。
吳鴻壽聽了這出戲的內(nèi)容之后，吃驚地說，原來三霄娘娘在這出戲中是反面角色，助紂為虐��！
師爺說，正是緣于此，才有人猜測說是觸怒了三霄娘娘，招致大禍降臨。
吳鴻壽感到此事非同尋常，又是死了幾十人的大案子，就星夜派人去富順縣告知縣長斐瑞卿，要他一同來破此案。
過了幾天，斐瑞卿趕到峨眉縣，事關(guān)重大，吳鴻壽也沒招待他，碰頭后就去了三霄洞。兩人在現(xiàn)場仔細(xì)查看了一遍，沒有發(fā)現(xiàn)絲毫可疑的跡象，似乎這一切真的是天意，并非人為的謀殺。
如此一來，兩位父母官就為難了，排除了人為的因素，如果在上報此案的時候，將其歸為鬼神之說，未免太過荒謬，上級有可能一怒之下，輕者將他們責(zé)罵，重則革職。
斐瑞卿在洞口來回踱步，思索著本案的每一個細(xì)節(jié)，忽然抬起頭來說，不對啊，劉安邦說到火光沖出洞時，有一股強大的氣流，離洞口近的人都被掀翻于地，按常理推斷，這么大的氣流洞里的蠟燭必會被吹滅，當(dāng)天已入夜，在沒有光線的情況下，怎么他們?nèi)攵慈ゲ榭磿r，一眼就看清楚了洞內(nèi)的場景？
吳鴻壽一聽，覺得在理，于是又把劉安邦傳來問話。劉安邦深恐他們誤會，忙解釋一番，當(dāng)時洞里面的燭火確實是滅了，由于沒有聽到慘叫之聲，他們不知道里面的人全死了，跑進(jìn)去查看，可是剛到洞里，走在前面的劉安邦腳下就被什么東西絆了一下，摔倒在地，只覺軟綿綿的好像倒在了人身上，仔細(xì)一看，直把劉安邦嚇得尖聲驚叫，原來他倒在了一具臉色發(fā)青的尸體上，不由得頭皮一陣發(fā)麻，連忙起身跑出洞去，其他人雖然沒看到什么，但見到劉安邦的舉動，也都跟著跑了出來。沒過多久，三霄洞主持演空和尚聞聲而來，在火把的照明下，才知里面的人全都死了。
吳鴻壽與斐瑞卿交換了個眼神，兩人心領(lǐng)神會，演空是此間住持，三霄洞到底有什么古怪，他應(yīng)該最為清楚，于是立馬把演空和尚傳過來問話。
演空和尚看上去十分鎮(zhèn)定，似乎那些人死了是因果報應(yīng)，天意使然。吳鴻壽問他，“三霄洞有什么古怪，為什么一群善男信女會葬身于此？”
演空手捏佛珠，淡淡地說：“這些香客送鐘還愿，原是廣積陰德的好事，可偏偏在洞中搭臺唱戲，一來驚擾了菩薩清靜，二來大唱黃河陣，這分明是在責(zé)備菩薩當(dāng)年不該擺九曲黃河陣，菩薩豈有不怒之理？這才懲罰了他們。”
兩位父母官等到這種回答，哭笑不得，一時也不知是信好還是不信的好，于是又問：“他們還的是什么愿，為何從富順千里迢迢趕來峨眉還愿？”
原來演空和尚也是富順縣人氏，出家后云游至三霄洞，見這里山清水秀，是塊風(fēng)水寶地，就在此安頓了下來，建寺立院。但是由于修路建寺需要很多資金，演空和尚就去成都、重慶、宜賓等地化緣，待寺院落成之后，發(fā)現(xiàn)還少了一口鐘，演空便想，這一樁善事就留給家鄉(xiāng)父老去做吧，就去了一趟富順縣，到了那里后，眾鄉(xiāng)親一口答應(yīng)，這才有了這個夙愿，今年他們抬著這口鐘是來還愿的。
吳鴻壽知道再問也問不出什么來了，便說：“你確定是神靈所為？”
演空和尚肯定地說：“定是神靈所為。”
事情發(fā)展到這里，演空和尚一錘定音，峨眉、富順兩位縣官聯(lián)合簽署行文，上報省城，這案子至此算是結(jié)了。然而由于此事怪異，案子雖結(jié)，謠傳未斷，沒多久就傳遍了整個四川，當(dāng)時成都的各家報紙以極大的版面刊出了此消息，標(biāo)題為：峨眉山大擺黃河陣，三霄洞娘娘顯靈，六十余人喪生。
此消息一出，驚動了國民黨四川省政府，認(rèn)為峨眉、富順兩縣官員將此事歸結(jié)于神靈所為，實在荒唐，派遣專家學(xué)者赴案發(fā)地調(diào)查。
真相存疑，魔洞被封
專家到了三霄洞后，對洞里洞外進(jìn)行了仔仔細(xì)細(xì)的勘察。此洞位于峨眉山海拔1000多米的第一道崖口上，洞高3米，寬有5米，往里縱深200多米，洞內(nèi)曲折幽邃，越往里越是開闊，按說如果事先在這里埋好炸藥是不成問題的，可是洞里根本沒有爆炸的痕跡，死者也不像是被炸死的樣子，因此排除了爆炸的可能性。專家認(rèn)為，最有可能導(dǎo)致那么多人死亡的原因是中毒。
假設(shè)是中毒，施毒者是誰，作案動機又是什么呢？要知道洞里面的人全都死了，無一活口，難道是洞外的劉安邦等十人所為？
專家認(rèn)為，他們沒有作案動機，這起集體死亡事件，很有可能是自然中毒，也就是說毒氣是三霄洞自然排出來的。
三霄洞會自然排出有毒氣體？
這個說法乍聽上去與觸怒三霄娘娘導(dǎo)致死亡一樣神奇，專家的解釋是這樣的：三霄洞外窄里寬，洞內(nèi)的空氣本就不易流通，再加上當(dāng)晚香燭不斷，致使洞里面的氧氣耗盡，其次唱戲時鑼鼓喧天，震動了瘴氣，最終導(dǎo)致瘴氣爆炸。
這解釋聽上去是合情合理的，不但解釋了死亡原因，而且把那道神秘的火龍出現(xiàn)的原因也說清楚了，但是還有一個關(guān)鍵因素，專家卻無法給出明確的答案，即三霄洞真的有瘴氣嗎？
由于爆炸已經(jīng)發(fā)生了，即便洞內(nèi)真有瘴氣也已經(jīng)燃燒殆盡，所以專家雖然給出了一個比較合理的解釋，卻因缺少實質(zhì)性證據(jù)，而不能讓人信服。對于這樣一個解釋，老百姓寧愿相信是三霄娘娘施威，那道火龍早不出現(xiàn)晚不出現(xiàn)，偏偏在唱黃河陣這出戲時出現(xiàn)，難道僅僅是巧合嗎？
國民黨省政府見傳言愈演愈烈，迫于各種輿論和壓力，發(fā)文下令將三霄洞封禁。文中明確規(guī)定，峨眉山三霄洞永久封閉，不得再在里面唱戲或舉行佛事，拆除三霄娘娘寺廟，過往香客嚴(yán)禁在那里逗留。
一紙令下，封閉了三霄洞，也宣告此案不了了之，死難者被葬于峨眉山中峰寺官山一個叫葫蘆漕的地方，并豎碑刻文，刊死者姓名，以記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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