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6節(jié) 第六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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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氣陰沉沉的，預報有雨。父母親仍執(zhí)拗地牽著牛、拉著板車出門了。那天我也出門，想過江逛逛再看是否有合適的衣服，順便看看能不能訂票；小侄子也跟著去了，要買筆、本子，學習不用心，東西可不能少。
剛上船不久，便淅淅瀝瀝下起了雨。由于船行速度太慢，到鎮(zhèn)上就將近中午，我們便先在碼頭不遠處的姑姑家歇腳。姑家飯還沒有做，我便領小侄子去街市上買好了筆本。
吃過午飯，雨越下越大，我便把小侄子留在姑的家里，獨自過江去。打著雨傘，走在街上，從東逛到西，無論是商場還是街面上都冷冷清清，有的柜臺空空如也，有的小店還未開張，還趕不上去年……侯船室內(nèi)外倒是人滿為患，都是大包小包的打工者，有東下的，有西上的；售票處排列著好幾個長隊，上前打聽，四等船艙不好買，不給訂票，無功而返。
次日，吃過早飯，回到家里，天放晴了。站在鐵路上，只見從窗框上斜拉到棗樹5米長的鐵絲上曬滿了父母親里里外外的衣服、毛衣、毛褲，毫無疑問，昨天他們?nèi)頋裢噶恕?br />
有一種悲哀籠罩著我，自從包產(chǎn)到戶，農(nóng)民確實可以自由支配自己的時間了，但清閑的時間沒有增加，干什么都須身體力行，體力勞動反而加劇。一方面，他們?yōu)榱耸″X，完全延用了最原始的耕種方法，牛是唯一的生產(chǎn)動力。另一方面，本來已經(jīng)很少的田地，被人為地劃分為幾分、一、二畝的小塊，田間里又多出一道道的田埂，有效面積無形中減少了；且耕種時間、種植作物自行確定，參差不齊，機械無用武之地。以至規(guī)模本來就很小的、為數(shù)不多的農(nóng)機站，也紛紛解體，生產(chǎn)率大大降低了。
原來運輸糧草，只需1個老頭趕著一輛大牛車，就能搬動一座小山，而現(xiàn)在家家戶戶只能拉著小板車；原來灌溉農(nóng)田，一個隊只要2、3個老頭，就能輕松完成，而現(xiàn)在得每家每戶為一畝三分地全出動，你攔我截，有時大動干戈。除病蟲害，沒有科學預測，只憑經(jīng)驗，甚至大多數(shù)是出現(xiàn)了病蟲害才噴灑農(nóng)藥，且各家各戶步調(diào)不一致，相互影響，以至病蟲害越來越嚴重，投入的人力、資金不斷增加。
人們變得更加自私，公家的樹都被砍光了，夏天湖田找不到一個陰涼歇腳的地方。公共馬路，被挖的大洞小坑，下雨天就是一片沼澤，也無人過問�，F(xiàn)在的干部更不為民利益著想，廣播銷聲匿跡了，維持40多年的稻田兩季耕作制改為一季，因為早稻不供水。但名目繁多的公糧稅費的任務，讓你應接不暇，誰能說得清楚，只有任人宰割！……
工業(yè)需要規(guī)模化、現(xiàn)代化，農(nóng)業(yè)同樣必需，并應該有步驟地把剩余勞動力有效地轉(zhuǎn)移。可以說，10幾年來，不分具體條件，在人均耕地僅有1畝左右的地方，千篇一律地采用同樣的個人承包方式，又缺乏科學理論指導，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始終只能處于無序的小農(nóng)經(jīng)濟狀態(tài)，不利于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水平的提高，弊大于利，是一種倒退！
特別是，近幾年來，越來越少的土地，而人口急劇增加，盯在有限的土地上，只能填飽肚子，農(nóng)民經(jīng)濟收入幾乎處于停滯徘徊的狀態(tài)，城鄉(xiāng)距離明顯地越拉越大；農(nóng)民還要蓋房子、要娶親、要穿著……年青人被迫背井離鄉(xiāng)，進城當民工，留下“3860”人干農(nóng)活。由于沒有正確引導，他們只憑借前茬親朋好友的道聽途說，或在外地工作的大學生提供的信息，處于盲目的盲流狀態(tài)。在城里，民工是最廉價的勞動力，干的是最苦、最臟、最累的活，住的是工棚，吃的最次，報酬最少，處于受歧視、受剝削的地位，生活安全毫無保障。一座座高樓卻在他們的辛勤勞作下拔地而起，對城市建設作出了巨大貢獻。然而當民工潮涌入城市，人滿為患之時，該城市會措手不及，便隨意采取禁止或各種強制手段，阻擋民工；甚至稍有不順心，便拳足相加，他們也只有忍氣吞聲，只當花錢“玩一趟”。
農(nóng)民——愚民，有愚昧的滿足感，對城里生活只有羨慕之心，好象那是另一個世界，那個世界永遠不屬于他們的，他們是望塵莫及的。他們出外打工的目的，僅就是為了掙點錢，回來蓋房子、娶親，當這筆錢掙的差不多，——多在只有七八千，當然不可與城里人同日而語。再也不愿意出門遭那份罪！表弟就是這么講的。
女子打工處境更為艱難，社會對她們存在種種偏見，不管你是多么清純的良家女子，好象出外打工就有種種劣跡，只能靠賣相為生，干娼妓的勾當。當給她們介紹男朋友時，會遭到斷然拒絕，并直言不諱地說，打工的不要！這是多么狹隘、可悲的觀點！
還有一種令人十分痛恨，寡廉鮮恥的慣偷和匪徒，他們游手好閑，以偷竊和巧取豪奪營生，橫行鄉(xiāng)里，每村有4、5人，無人敢惹！
……
對于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應大力加以扶植和引導，使其朝著科學化、合理化、規(guī)模化、機械化方向發(fā)展，使農(nóng)民真正擺脫單純的體力勞動、小農(nóng)經(jīng)濟狀況。那種完全靠體力耕種的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純粹是對農(nóng)民自身一種摧殘，提起它，我有種透入心髓的恨！每當聽到我國政府無償援助外國農(nóng)機具，我不是感到自豪，而是無比憤慨，為什么我國農(nóng)民還得不到呢？
上小學四、五年級，每天就得幫母親積肥；下午放學，還得把積的肥，挑到2里以外的公家糞池，五、六十斤重，壓的我?guī)撞揭粨Q肩；上高中那年，遭遇包產(chǎn)到戶，寒暑假，重擔便壓我我的肩上，鋤草、挖地、施肥、插秧、噴灑農(nóng)藥等重體力活，一樣不拉。為了讀書，為了幫父母減輕負擔，我不得不這樣干。所以，我至今懷恨在心，抱怨父母不該過早讓我干重體力活，壓的個頭沒長高，手又肥又大，手背青筋直暴，手掌磨出了厚厚的老繭，遠遠超過了當年《春苗》里上大學的標準！
這種陰云也開始籠罩在小侄子頭上：一天，正午一點多，哥嫂一次拉兩板車棉花桿回家，進村時，由于村內(nèi)道路泥濘、坑坑洼洼且狹窄，一次只能拉動一輛，再拉第二車回來時，嫂子說：“剛才忘記叫炒飯。”我正在門口織毛衣，以為是對著我說的，便忙起身說：“我亟炒吧。”嫂子忙輕描淡寫地說：“周銳就會炒。上學時，我們不在屋，中午飯都是自家炒飯吃。”在一旁的小侄子卻很自豪地說：“我總是自家炒飯吃，有一天老表哥來了，也是我炒的。”
我感到十分驚訝，真看不出身旁寒假作業(yè)不愿做，玩泥巴的7歲小男孩，還會燒火炒飯。還有5歲的小侄女，象模象樣地幫嫂子洗衣服。嫂子說，夏天時，她的衣服就是自己換，自己洗。
真是窮人的孩子早當家！我敢肯定，再大一點也一樣要干體力活。
……
目前只有就地取材，大力興辦鄉(xiāng)鎮(zhèn)企業(yè)，加快小城鎮(zhèn)建設步伐，才能充分吸收利用豐富的勞動力資源，才能避免農(nóng)村剩余勞動力狀況繼續(xù)惡化；更不能讓象姐姐所在效益相當好的硫酸廠，因三角債，拖垮；大叔叔所在的化肥廠，因管理不善，紛紛倒閉！
長期以往，若再不采取措施，改善農(nóng)民生存狀況，積極引導剩余勞動力轉(zhuǎn)移，否則會形成惡性循環(huá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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