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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節(jié) 第一章

發(fā)生了一件事情。

趙家的老二,強奸了苗家的老四,最先看見的是洪家的老大。

洪家老大是個傻子,他邊跑邊說,像自言自語。這是四月三日,日光慵懶,人們多在家中待著,少數(shù)在門口說閑。村東站了一撥兒,談論物價,說這樣下去,提一兜錢去,換一捆菜回,要了命的。這時候洪家老大跑了過來,在人群邊上立住,聽了幾句閑言。

他說,趙家老二是個流氓。

村人們說,一毛錢才買一盒火柴。

他說,老二把人家衣服脫得精光。

村人們說,種菜吧,菜價今年準貴。

他說,強奸的是苗家的老四。

村人們說,回吧,歇個小午覺,春一來就讓人瞌睡。

就都走了。腳步聲幾分零碎,隨后的關(guān)門聲,碾在村落街上,沉沉穩(wěn)穩(wěn)。街上有狗,從胡同中走來,立住看洪家老大。

老大說趙家老二是個流氓。

狗把眼珠轉(zhuǎn)了。

老大說,他強奸的是苗家的老四。

狗吐了一下舌頭。

老大說在村東槐樹林里。

狗朝村東的槐樹林那兒跑去,身后騰起點滴淡塵。洪家老大看著狗的影兒消失,臉上有了平靜,放慢腳步往家走了。胡同很長,泥墻剝落,新的瓦房有磚窯上的焦味。豬屎雞屎一地。一條狹長的胡同里不見一人,老大前后看了,忽然聽見一聲尖厲的哭叫,半紫半白,從他身后斜著穿來。隨后,靜得聽見他自己的呼吸,如日常鄰家的風箱。還看見,狗在村東一棵樹下立著,高抬頭,四處張望。他折身往回跑了幾步,看見有兩個媳婦從另一胡同出來,挎了竹籃,盛了衣服,拿了棒槌,到溝下洗衣,他急步追上,到她們前邊,把胳膊橫著架起,說趙家老二強奸了苗家的老四。

媳婦說,洪家也不把孩娃領(lǐng)到醫(yī)院看病。

老大說,衣服脫得精光,在槐樹林里。

媳婦說,治好了也能討個家業(yè),生房兒女。

老大說,你們過去看看,真的就在槐樹林里,我聽到了苗家老四的哭聲。媳婦們不再有話,從他架起的胳膊兩邊,擠著擦著去了。從胡同墻上被她們竹籃掛掉的泥皮,疤痂一樣落下。轉(zhuǎn)身瞅瞅洗衣去的女人,洪家老大往家里跑去,腳步聲轟轟炸炸,在村街上很有響動。他家住在村南,拐了兩個彎兒,到家一肩撞開大門,看見爹正在院內(nèi)喂牛。牛草和牛糞的氣味彌漫一院。爹見他一身風火,轉(zhuǎn)了身子望他。

他說,趙家老二是個流氓,

爹拿眼瞪他。

他說,他把苗家老四的衣服脫了。

爹回身拿著料棍攪拌。

他說,我聽見了苗家老四在哭。

爹拌料的棍不再動了。

他說,他正在強奸苗家的老四哩。

爹車轉(zhuǎn)身,一棍打在他的頭上,說回屋歇去,大晌午你不歇著有啥兒野。傻老大怔怔地望著爹,拿手捂了額門,覺得手里有了熱粘,說你還打我,趙家老二真的強奸了苗家的老四。傻老大本還想說些什么,如他在槐樹林邊上看到的趙家老二脫人家衣服的情景,可爹又一腳踢到了他的肚子上,一個趔趄,他差一點倒在地上。這當兒,牛卻叫了,哞的一聲,又灰又粗,長長拉開如一條水流。

爹又去給牛拌料了。

老大從家里出來,在門口站著。村落的靜默,和沒有村落一樣。日光紅白,暖得人身上發(fā)癢,豬糞雞糞,舊的干了,新的在路上被日光曬著起煙,一絲淡淡,搖擺著上升。老大去院墻上摳了半把老土,把額門上的流血止了,拍拍落在衣上的灰土,朝村東槐樹林去了。

槐樹林不大,在山梁腰上。可林里有水,幾汪水泉,養(yǎng)旺了槐樹,一蓬一蓬,密密地連著。四月時候,葉早已齊全,林地里終日一片陰潮。草也旺盛,綠了一地。洪家老大在這閑逛,便看見趙家老二把苗家老四的衣服脫了。苗家的是提了一個菜籃,這是個挖野菜的好季節(jié)。趙家的脫人家衣服時候,菜籃就在地上放著,有個麻繩圈兒系在籃上,有一把菜蓋了籃底。他立在槐林高處,聽不見趙家的說了啥兒,只看到苗家的臉色驚白,木然著不動,任由人家把她衣服脫了。后來,后來洪家的老大就往村中跑去了。報告了。又獨自往林地走回了。

他在路上折斷了一棵死樹,桐木,去了枝梢,三尺有長,持著朝槐林走來。他想從趙家的身后走去,一棍打在趙家的頭上,像爹打他一樣?墒,他從槐林一側(cè)繞到那兒,一汪泉的邊上,卻沒了趙家的老二和苗家的老四,有被壓倒的草,有血。血在草上黑著,血氣腥了一林。還有系了麻繩的籃。

苗家老四十四歲,個兒高,單瘦,讀高小。她哭著回家,說了林地的景況,脫了褲子給爹娘去看。爹娘正要下地。爹把家什扔在地上,又把一個喝水的碗給摔了,坐在屋門檻兒上抽煙。娘哭罵著畜生、畜生,燒了開水,又去村頭小店里打酒。小店賣散裝燒酒,店主說多少?

她說二兩。

店主說夠喝?

她說閨女她爹扭了腳,燒擦燒擦。

店主讓她不夠了再來,她便端著燒酒回了,一個街上都漫散著她端的酒香;氐郊依铮汛箝T閂了,用酒去擦女兒的下身,疼得女兒要叫,娘說千萬不能叫哩,女兒便流著眼淚,哆嗦了身子,由娘里外擦了,消了毒,又用冷開水蘸著洗了,讓女兒躺在床上睡著,出來縮在男人面前,說,咋辦?

男人不語,抽煙。煙霧騰騰。

女娃兒一輩子哩。

男人把煙滅了,起身欲走,又回身說女人嘴要嚴些,萬不要說給鄰人。

苗家爹出門去了,臉有青色。走出院落他又把大門掩了,在街上咚咚走著,有人問他什么,并不多答,只哼了嗓子,問的人懷疑許久,在他身后立著不動。他去了趙家。趙家住在村間正中,種地,兼有生意,在鎮(zhèn)上開個鋪子,間半房屋,一間門面,半間倉庫,賣鄉(xiāng)用家具,如杈、鐮、锨、耙、繩和門環(huán)兒,箱扣兒,錘和斧頭。五日一集,集時趙家爹趙林去鎮(zhèn)上營業(yè),不集回來種地,鋪子有親戚看管。趙家的日子過不過那些私做藥材生意的暴戶,可在村落中也殷實得十分可以,去年蓋了上房,渾磚到頂,不見半點泥土,連地上都鋪了水泥。水泥中摻了玻璃,屋中央鋪出一朵亮的蓮花。今年,趙林計劃再蓋廂房,依然渾磚。他正在院里收拾地基,挖出槽來,立馬就要動工。苗家爹推門進來,不轉(zhuǎn)身便關(guān)了大門,看見趙林正在挖土,便豎在院落中央,臉上青出紫色。

你家老二哩?

趙林停了活兒,不在,找他有事?

你是他爹,你去我家看看。

趙林扔下鐵锨,出事了?

你去看看你養(yǎng)的畜生把我閨女弄成了啥樣。

趙林懵懵地望著苗家的爹。

是老四,今年還不足十四。

趙林靈醒過來,臉上掠過了白,說苗家兄,我們兩家無冤無仇,我教育的孩娃我知道,他好歹也是讀畢業(yè)了初中的,不會輕易干了那種事,你這樣說是抓住了還是看見了?趙林這樣說時,額門上有了汗,望著苗家爹,把一個凳子放到了苗家爹的屁股下。苗家爹并不坐凳,他脖子上的青筋又高了些許,說我不用抓,也不用看,你把你兒子找回來問一問。

趙林讓媳婦出門去找兒子了。

兩個男人在院里默站著,僵了一會兒,趙林給苗家爹敬遞一支香煙。苗家爹沒接那煙,自己裝了旱煙抽起來,乜斜了趙林,看見他縮回遞煙的手時有些抖,他脖子上的青筋便平平地隱了一半色,心里些微有了輕快感。他努力著去想趙林這輩子哪兒有對不起他苗家的,卻是苦苦沒有想出來,種地地塊沒有靠在一塊兒,住房又不在一條胡同上,沒有地界之爭,沒有房宅之爭,趙林又沒當過村長隊長,也沒有分配上的不公。趙林在鎮(zhèn)上開鋪子,他去買過一張鋤,用了一天,發(fā)現(xiàn)那鋤上有裂縫,又去換時趙林不想換,說挨了土這鋤沒人再買了,再說裂縫不在鋤刃上,用三年五年斷不了?墒亲詈筅w林還是給他換了鋤。苗家爹努力去想自己有哪些對得起趙家的事,搜腸刮肚,把煙吸得粗重深長,也僅僅想起去年收麥下雨,趙林拉一車麥在梁上爬坡,他從坡下把他的車推到梁頂上。實在不見瓜葛,無仇無冤,無恩無怨。這使苗家爹有幾分泄氣。倘若他對自己有仇,自己對他趙家有恩,都可以借此一抖而落,可是,一丁點兒都沒有。他不能把他家兒子強奸他女兒的事情弄得再大些,不能因此使趙林對過去的事后悔莫及。他后悔他們中間為什么不早時結(jié)下些或恩或怨的事呢。

去找兒子的趙林媳婦沒回來。

院子里倒是安靜,麻雀把新挖地基的紅土蹬落在了基槽里,啁啾的叫聲叮當一片。

苗家爹磕了煙,說,我不信你兒子去哪兒你能不知道。

趙林微抬一下頭,我又不能把他拴在胳膊上。

苗家爹白了一下眼,我閨女十四,村里沒有她認不出的人。

趙林把煙擰滅在鞋底上,我養(yǎng)的兒子他啥兒德性我知道。

苗家爹半轉(zhuǎn)過身子去,給你說趙林,政府一查就人證物證了。

趙林站起了身,你不用去告,是我兒子我讓他吊死在房梁上。

遲疑一下,苗家爹走了出去,出門時把趙家的大門甩了一下,要關(guān)的一扇門板關(guān)上又彈回去了。趙林沒有送客,立在院子中央,臉上的灰色硬了一層。

苗家爹從趙家出來,在村街上小小站了片刻,他看見有人趕著牛,扛了犁往村外走去,是姓洪的文鑫。洪文鑫答應犁過地把牛借他用幾天,將他后梁上的荒地翻一遍,說好了用牛一天,給十塊料和牛的苦費錢。他覺得偏貴,外村都是八塊,想追上洪文鑫再商量,走了幾步,想到床上的女兒,便又猶豫下來。

苗家在耙耬山脈不算大戶,不如趙家姓廣。但在洪家峪村,趙家也沒有幾戶人家,苗家也沒有幾房院落,彼此都是無勢可依,具體下來,苗家的是四個閨女,清一色梳了長辮,表面上有些勢單力薄,但自大閨女出嫁到鎮(zhèn)上以后,情況就有了改觀。苗家女婿的親戚是鎮(zhèn)上派出所的工作人員,職務不大,干的是接了通知以后,把人暫時看管起來的活兒。這件事情,和法律有些干系,便總覺得十分要害,因此,苗家和人家也串成了親戚。偶爾,人家從梁上走過,也拐到苗家借口水喝。有次,苗家還給人家燒了一頓飯吃,雞蛋撈面,人家吃得十分滿意。

村里多已知道,苗家有親戚在鎮(zhèn)上派出所工作。苗家爹娘,也給人說,親戚在派出所專干抓人的差事。加上二、三閨女,雙雙讀了高中,學習成績很好,住校在城里的重點一高,家里的日子,目前還嫌貧薄,為了女兒讀書,苗家時常把正長的豬趕去賣掉,把不成材的樹砍下賣掉。責任田也種得格外用心,老二老三,每學期要背走許多糧食。日子雖然貧薄,但村里有眼光的人都已看出了苗家的前景,兩個女兒,將來都考上大學,也未可知,亦未不能。正是這些,苗家爹才有氣力把趙家的大門重重甩了,使門板關(guān)上重又彈了回去。

回到家里,日已西去,院內(nèi)染了紅色。苗家爹坐在院子中央抽煙,媳婦過來問他情況,他說四閨女咋樣?媳婦說不再疼了,躺著就好,只是不能下地走路。

苗家爹說,告他趙家。

媳婦說,去給大閨女女婿說說。

到屋里床前,問確鑿了女兒,說是趙家老二沒錯,苗家爹就讓媳婦收拾起那幾十個雞蛋,用一個兜兒裝了。

媳婦說,空手去吧,這雞蛋我想賣去。

苗家爹說,干啥?

媳婦說,下個月老二老三又要回來要錢。 

苗家爹說,下一集再砍一棵樹賣。

他便提了雞蛋朝鎮(zhèn)上去了。相距鎮(zhèn)上七里,出村時看見洪文鑫在梁上犁地,他的傻兒跟在犁后,一彎一步,一步一彎,像點種啥兒。有化肥的味兒飄來,知道洪家犁地時點了底肥,苗家爹就快了幾步,朝洪家地里拐去。

洪文鑫收犁,站住,朝梁上望著,一臉的疑惑。洪家的傻大一看見苗家爹,丟下手里的肥料,大步朝梁上迎去。洪文鑫忽然慌了,追上一步,呵斥了兒子,讓他回去歇著,不要胡扯八道,自己就迎了上去,沒有讓苗家爹走進自家地里,近了自家傻娃。

有事?

去鎮(zhèn)上大女兒家。

沒啥事吧?

我給你說說借牛的日子。

兩個人遠遠離著洪家的老大,說了借牛的日子,又說了外村的價格。

苗家爹說,外村一天料錢都是八塊。

洪文鑫說,那就一天八塊吧。

苗家爹這就走了,踩著人家小麥苗的行兒,把腳落在麥壟中間。走了幾步,洪文鑫又追了一句話說,四閨女在家,你有事讓她跑嘛,大遠的路,來回十幾里呢。

怔了一下,苗家爹回過身來,說寫不完老師留的作業(yè)哩。

洪文鑫把目光擱在苗家爹的臉上,說,有這幾個閨女,你這輩子心就安了。

苗家爹的臉上僵了一層干笑,各家有各家的難處。

洪文鑫停頓一下,目光沒有移開,犁一天地給六塊料錢算啦。

苗家爹說,那怎么行。

洪文鑫說,是這個年月,過去誰家也不要誰家錢哩。

還要說些話兒,他家的傻兒又朝這兒走來。他知道傻兒要來說啥,又不見苗家爹說破女兒被趙家老二奸了的事,生怕惹下一場亂子,便不等苗家爹把謝話說完,折轉(zhuǎn)身子往田里去了。

沒想到洪家把一天的料錢降到六塊,這使苗家爹心里暢快許多,一路上都想洪文鑫的做人好處,知書達理,不愧是做過老師、教過學生的人。這么想了一路,把洪文鑫和趙林放到一塊兒比較,雖找不到趙林平日有哪兒不好,卻又總感受不到趙林哪兒比洪文鑫更好。至少說自家老大、老二、老三都是洪文鑫教過的學生,要不是民辦教師總也不能轉(zhuǎn)正,拿幾十塊錢不能養(yǎng)家,老大又忽然成了癡傻,日子日見低落,洪文鑫怕現(xiàn)在還是拿著課本教書。那樣,連老四也是洪文鑫的學生了。趙林可不是洪文鑫這樣肯讓人的模樣,一女一兒,都長大成人,又有鋪子在鎮(zhèn)上扎著,說話絕不像洪文鑫這樣達理。兒子是犯了罪的,竟還說我知道我兒子是什么德性。要不是有個生意鋪子,要不是大女兒婆家日子好過,兒子站在那兒,個頭又同房檐斬齊,他能這樣說話?

鎮(zhèn)上背集,街面上行人稀寥,一般鋪子,都關(guān)了門戶,只還有賣時裝衣服、鞋子、皮帶、襪和煙酒瓜子的小攤,還把貨物擺在車上,攤放在街面路邊。并不熱心去賣,都當成營生去做,攤位在前,幾位主人卻都聚在攤后打牌。還有麻將。路經(jīng)趙家的農(nóng)雜鋪子,苗家爹在門口站了,看那鋪門關(guān)了,門框上的招牌卻換成了一塊新的,紅底,白字,不知什么材料做的,在落日中燦爛。行過一個路人,苗家爹指著那招牌說,這是趙家鋪子吧。

路人看了招牌,說是新世紀農(nóng)雜店。

苗家爹不懂“新世紀”三字,猜想那就是昌泰、盛源一類的字號,求個吉利罷了。他在那牌下站了許久,提著雞蛋去了。大街是東西走向,日落時分,正西一圓,紅得成血,連大街上都染成一片。他不想看那紅色,總想到四閨女腿下,把頭扭向大街一側(cè),看關(guān)門和沒關(guān)門的商店。女兒家在大街最西,除了種地,還干些到鄉(xiāng)下收購粉絲,拉到鎮(zhèn)上、城里零賣的生意。有時也在門口鋪一張床單,把粉絲堆出幾捆。日子不是鎮(zhèn)上好的,也不屬差下,和趙林家一樣的房子,五年前就蓋了起來,連院落里都鋪了水泥,擺了幾盆月季。只是鎮(zhèn)上地皮緊張,女兒家院子窄小,比不得鄉(xiāng)下的寬敞。苗家爹到了女兒家里,女婿不在,他在屋里坐了,放下雞蛋,聽女兒說了幾句不該拿東西來瞧女兒的話兒,問她男人在哪兒,女兒就忽然哭了,說她和他吵架,他去他姑家住了。問為啥,說是不曾為啥,他賣粉絲多找人家十塊,一天的生意等于沒做,她說他幾句,他把鍋給摔了,就去城里他姑家住了。

苗家爹嘆了一口氣兒。

女兒說有事?

他說沒事。

女兒說沒事你不會憑空跑這十幾里路。

他說就是想來看看。又和女兒說了幾句家常,看女兒肚子已經(jīng)鼓脹,問了生的日子,在女兒家院里走了幾圈,把幾盆月季都澆了水,沒事可做,在院子中央看房。女兒端著攪面糊的碗走來,邊攪邊說,爹,你心里好像有事。

苗家爹并不說有啥兒事情,只對大女兒說你去城里把男人接回,過日子天天吵架讓人笑話?纯慈丈t已盡了,院落里和大街上有了暗前的亮白,知道天色立馬就要暗下來,不顧女兒挽留,便又急急回了。

洪文鑫已經(jīng)從苗家爹的臉上看出了彎曲,瞅見了苗家爹提了一兜雞蛋。做岳父的到女婿家里,沒事不會提上一兜雞蛋,這是該由女兒女婿向岳父母提的鄉(xiāng)禮;氐教锢铮纯慈丈,問了傻兒趙家老二強奸苗家老四的情況,傻兒竟說得十分確鑿。

他說,案子哩,沒有可不能胡說。

傻兒說,林里草上有血,不信你去看看。

又犁了幾壟來回,看日已偏西,洪文鑫就收了牛犁。犁過的新地,是為當年種綠豆使用,紅燦燦的硬土,散發(fā)出濃烈的泥氣,又腥又鮮。讓兒子扛了犁架,他將牛牽了,吸著泥土的香味,一邊走一邊想著事兒。洪家在洪家峪村是不消說的大戶,上墳時跪下來黑壓壓一片。洪文鑫十八歲就開始在村里教書,教一、二年級。北京有個天安門,他教了二十八年,向未間斷過課程。村里三十五歲往下的,凡識字的多是洪文鑫的學生。他在村里,很受人們敬重,雖不如洪家老爺那樣德高望重,春節(jié)拜年時,初一早上都是排了隊去,但一般人見面街上,都要尊稱他一聲洪老師的。情況到了近年,發(fā)生許多變化,教書竟不能養(yǎng)家糊口,人有錢了,對知識看重得不如早先。農(nóng)忙時田里需要收割,課本又不能丟下,矛盾解決不了,便動了不再教書的念頭。忽然一天,兒子從房上摔下,昏過去,又醒過來。醒過來無傷無痛,就成了癡傻。洪文鑫就從鄉(xiāng)村小學的講臺上退了下來,賣了幾棵可做棺木的樹,買了幾頭剛出生的小牛,養(yǎng)牛,犁地,當牛到了正年,趕往牛市,賣一頭比他教幾年書掙得都多,除了花用,慢慢存著計劃給兒子看病。養(yǎng)牛和教書兩相徑庭,差別很大,村里人也日漸不再叫他洪老師了,可村里人寫對聯(lián)、立門市掛招牌時都還忘不了找他洪老師。他還在村里享受著一份敬重。一些事上,左右鄰舍都要找他商榷。

白色西盡的時候,村里地上淡紅,他讓傻兒趕;亓,自己去了趙林家里。趙林媳婦已經(jīng)回來,兒子沒有找回。天將暗下,兒子無影無蹤,這使趙林感到不安。到底兒子已經(jīng)十七,高中落下,閑在家里,荒唐事是說干就干了出來,不干了苗家也不會找到門上。強奸,又不是偷搶,說自己東西丟了,令許多人可憐,世上有誰會胡說自己女兒被人奸了?

洪文鑫推門進來,又順手將門關(guān)了。

趙家兩口正在屋里悶坐,忙讓一個凳兒。

洪文鑫接凳坐下,接煙抽了,說鋪里有鞭子牛繩賣吧,又說天將黑了,該燒飯了,便起身走了,到院里站在趙林挖的地基邊上,和趙林說了一些蓋房的閑話,突然問到,老二不在?

趙說,不知死到哪兒了。

洪說,苗家爹往鎮(zhèn)上去了。

趙盯著洪看。

洪說,你真的不知道那事?

趙說,苗家爹來過這兒。

洪說,鬧到鎮(zhèn)上,事就大了。

趙說,畜生老二,會是他嗎?

洪說,我家老大見了,在槐樹林,還有血,這傻子還說給了別人。洪文鑫這樣說著,語氣中有落井下石的愧疚。趙林聽了這話,臉上僵硬一下,又立刻松了,如一件事情有了結(jié)果,終于有了證明,下一步該是如何面對的事情。他把洪文鑫拉到屋里,二人又對著坐了,說洪老師,你有文化,這事該如何結(jié)果?

洪說,蓋是蓋不了的。

趙讓媳婦進灶房燒飯。

洪說,苗家老四已經(jīng)十四,就是四歲,也能一眼認出來。

趙說,咋辦?

洪說,先別讓老二回來,回來會讓苗家活給打死,這種事,百年丑聞。

趙說,讓洪家老爺先去苗家求情?

洪說,苗家有親戚在鎮(zhèn)上干著這行,苗家爹已經(jīng)去了鎮(zhèn)上,再說,苗家閨女都是讀過書的。到這兒洪文鑫就不再說了,替趙林嘆了一口長氣,吸了煙,看看黑下的天色,聽見傻兒在街上叫他,便起身告辭。趙林起身去送,讓洪文鑫在院里稍等一會兒,回屋到床下,拉出一捆上好的牛韁麻繩、兩根牛皮鞭子、一個新的犁鏵出來,說鄰村讓從鋪子帶回來的,還沒來取,洪老師你先拿去。

洪說,我要得不急。

趙說,你拿去,我再給他帶。

洪說,多少錢?

趙翻了臉,洪老師,你瞧不起我們趙家。

洪解釋,瞧不起我就不來了。

趙把繩、鞭、鏵又伸過去,瞧起了你就拿去。

洪不接,退了一步,你這是瞧不起我洪老師。

二人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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