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節(jié) 第一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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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幔輕煙樣的薄霧寧靜地罩在海面上,像給了昏沉睡去的海遮住了一圈的帷帳,遠(yuǎn)遠(yuǎn)近近的船在霧的懷抱里,迷的讓人眼前一絲的空蒙。
這樣寧靜的早晨,本該是上班的人靜候著早晨鈴響的時間,值夜班的工人頂著惺忪的睡眼招呼前來頂替的同伴,漁夫吼著尖嗓子灑下漁網(wǎng)等候著貪吃的笨魚兒的時候,這個時候該是碼頭繁忙的一團(tuán)糟,船兒像魚蝦一樣穿梭的最緊的時候,現(xiàn)景卻教人意外。碼頭上稀稀落落的幾輛車子像打不起精神來的驢子無力地來回運著貨物,海面上也不見有幾艘船,或者是因為薄霧的緣故吧。
有艘不大的舊船正冒著白煙,突突地朝前駛著,船上噴著“船越海洋運輸有限公司”的字樣,不過那兩個“有限”好像因為承受的多了比其它字的打擊,已經(jīng)比其它的字早褪了顏色,微微的只剩了淺的灰色。不過,仍需要將這些字一塊讀出來,才能順了嘴地將這兩個字帶出來,然后再仔細(xì)地朝那兩個字瞧。噢,原來如此!
這船的桅桿像是寶塔的塔尖,披著一面嘩嘩作響,上下翻飛的舊旗子,插入靄靄的霧里,這應(yīng)該算是這艘船最老氣橫秋的地方了吧。船是舊的,到處都是斑駁的脫落了鮮亮色彩的晦色,讓人看了極不舒服。不過,看不慣船是可以看海的。海面上起的薄霧像是剛掀開的熱鍋起的一層熱氣,船突突地向前游走著,沖開那輕煙樣的薄霧,然而這又在船尾迅速地抱攏成一團(tuán),讓人總覺得這船大約在海上停住了罷,然而它卻實是在轟鳴的螺旋槳劃動中前進(jìn)著的。
阿辰就在這條船上,他斜倚著欄桿正往對面的島上望去。輕煙薄霧一直在他的眼前徘徊,又好像正不斷地侵入他的眼睛里,害得他要不斷地用手拭去睫毛懸著的透亮珠子。
對面的小島并不清晰,確切地說,現(xiàn)在他眼里小島的形象只是一團(tuán)的薄霧而已。
“來,過來喝杯早茶吧。”一個很慈祥的聲音從身后飄過來,飄進(jìn)阿辰滿是輪船轟鳴的耳朵里,這多少讓他失落了一個早晨的心緒變得開朗,即使這本就不是對著他說的。
阿辰并沒有同伴跟他同乘上這艘舊輪,他是被媽媽逼著才上了這條船的。他想起媽媽那幾乎要哭出來的表情時,心里也緊緊地蜷縮了起來,剛剛輕松了的表情又一次的的卸掉,憂郁再次溢滿他俊美的臉龐。
他依舊凝神注視著媽媽要他奔赴的那個小島,卻沒注意到身邊突然多了的一個人。他端了一杯冒著熱騰騰氣的茶遞給出神的阿辰,阿辰驚得緩過神來,才憶起剛才飄過來的那句話,竟真的是對他說的。他感激地說著謝謝,一副歉意的眼神打量著左面站的筆直的老伯。他看起來五十歲左右的年齡,一頭夾雜黑白的頭發(fā),額上有兩條淺淺的皺紋,四方臉,臉龐上微有些褶,蓄著二指方長的花白胡子,這些讓阿辰看來,沒覺得什么,不過看過他比自己還要高上幾分的身材和那一身紳士一樣的打扮,才覺得自己的眼光有些低劣,這眼前的分明就是和書上提到的英國紳士一樣的紳士罷!
“我到這兒有些事,辦完就要走的。”阿辰也轉(zhuǎn)過臉看海,的確平常他是不大能見到海的,海在他的印象里是遼闊而兇狂的,不過今天這樣平靜和朦朧讓他還是有些意外的。他不想就這樣把什么都交代了,就像他也只是看見了他的外表一樣。
“看得出來,你好像并不樂于辦這樣的事,相反,這使你很疲憊。”老伯依舊露著燦爛的微笑,證實這并不是在嘲笑他。
阿辰攤開兩只手,臉上現(xiàn)出一副無奈的表情來:“或許是吧。”
“哈哈,年輕人那,我只是看你一個人站在那兒好長時間,想跟你聊聊天而已。島上的景色不錯的,到了那兒好好看看,如果需要我?guī)兔,我一定會幫你的?rdquo;老伯拍了拍阿辰的肩膀,笑著示意他要回艙了,阿辰趕緊一咕嚕喝掉了那杯茶。
早上的日頭慢慢地在海平面上升起一個巴掌高的時候,薄霧就開始慢慢地消散了。海上遠(yuǎn)遠(yuǎn)的近近的船只才像了地面的螞蟻,見了來回的穿梭情形。大大小小的船像水面飄的一層綠豆和紅豆,新船和舊船混雜在一起,船的轟鳴和底下渦輪卷動的海水也混在一起。阿辰只覺得現(xiàn)在什么都是混亂的了。就連他現(xiàn)在乘著的船也是載物船只改造過的,那些新船舊船里不見得會是什么呢,或許有毒品呢。只是人總看不見里面,總覺得它該是好的,就心安理得的認(rèn)為那就是好的,看著它且滿意地笑著看著它過了去。
這時,船大約行了有五分之一的航程,原來登船的岸也漸漸變了灰色的線,那些高高的有頭有臉的建筑也都伸長了脖子,和身子一同瘦成一條條的鉛線。那些臃腫的,在城市里翻露著小丑一樣外表以搶人眼球的大頭建筑卻像懂得了羞恥似的模糊起來,從人的視線里消失。城市也開始在眼里變得模糊,直至消散了蹤影。阿辰悵惘地望著他來的方向,心里不禁有些發(fā)痛。就這樣他要同跟他生活了十幾年的大陸城市說再見,在這個即將要去的地方等媽媽來招呼他的那一刻,他實在想不出那一刻有多近或是多遠(yuǎn)。
阿辰斜靠在船欄上,直到站的腿發(fā)麻,他才找了一個橡膠的輪胎坐下。海風(fēng)漸漸起了,一陣陣的腥味撞擊著他的鼻粘膜。他一直強(qiáng)忍著那股濃烈的讓他的鼻子甚至整個身體都不舒服的腥味,直到他終于忍不住打了那一長串的噴嚏,手上臉上開始發(fā)癢,像有幾條的毛蟲在上面爬一樣。不過即使這樣,他仍不愿回到船艙里船主分配給他的那個位子上去,那個似乎永遠(yuǎn)少不了老鼠和跳蚤的小屋,周圍是一圈舊漆已經(jīng)發(fā)暗的木板,整個小屋幾乎沒有一點的亮堂,只有一個巴掌大的小窗和另一側(cè)的衛(wèi)生房連著,從人來不斷的衛(wèi)生房里采得一些令人作嘔的陽光來,而且這個陰惻惻的散發(fā)著一股股惡臭的小屋里竟被同時的塞進(jìn)五個人來。阿辰很是不解媽媽怎么會給他找了這么一個地方,還是該死的船主黑了心,故意的將這么一個破地方給他,敷衍了事,藉此多賺些別人的錢。他想著想著,不覺得手上,臉上,身上竟泛起一層奇癢的紅痘痘來。
他一邊撓著癢一邊想,會不會是罵錯了船主,老天給給的懲罰呢?一面賠不是,為船主祈福。想了一會又覺得不是,又嘲笑起自己的輕浮來,時間又過了半日。
霧氣在陽光和海風(fēng)的雙重壓迫下消弭的不留一絲痕跡,海風(fēng)卻越來越濃重了,像浪頭拍打海岸一樣的拍打著阿辰的身體。阿辰仍舊端坐在那個橡膠輪胎上,只不過此時的他面紅耳赤,眼瞼斜搭,昏昏沉沉的一副死氣的樣子,他終究想不到他會如此輕易地就被打倒了,直到他隱隱約約地感覺到的被拉到一個溫暖的小床,一只溫暖的大手抓緊他瘦削的肩膀,然后聽到汽笛長長地一聲鳴嘆,他又被人背走。這一切就像是一場戲,讓人分不清哪是真的,哪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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