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節(jié) 牛黃大哥的哲學(xu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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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老板半靠在椅子上，聽著朱紅的匯報。
聽朱紅講永嘉要她和牛黃退回化妝品，以及對牛黃晚上獨自趕赴康總約宴的嚴(yán)厲指斥，要牛黃寫檢查云云。他不動聲色。
這才開始呢，早著哩！在如今這個重商重利時代，一個人小節(jié)好說明不了什么問題，充其量不過是個正常人罷了。
要說康總，他斷定會來投標(biāo)，而且是不找自己找永嘉。
康總這人長期混跡于商海，習(xí)慣于高打高走，哄、拿、騙、玩，真?zhèn)文娴淖园恋煤�，讓他在永嘉面前碰碰釘子有好處，省得他眼睛長在頭頂上，總認為老陳手下無人，走到咱公司就指手劃腳的。
屈居“小老弟”的陳老板，早就對自視甚高的“康大哥”，憋著一肚子氣。
保安敲門報告：“快攻的康總來了”，話音剛落，康總有些慍怒的進來。
陳老板迎上去：“康總，快請坐，朱秘書，泡杯碧螺春。”
康總揮揮手坐下，像在自家那樣隨便：“小朱，泡啥碧螺春？把那勞什子給陳策自個兒留著喝吧，給我來杯二花就行。”
“大哥怎么哪？誰惹你生氣啦？”陳老板陪著笑道：“您不是常說，不燥不急不生氣，歡歡喜喜一世紀(jì)么？”
康總望著陳老板：“我康財在本市大小也是個名人，也有點資產(chǎn)，你手下那個永總居然不買我的面子，大個兒啦？”，陳老板給朱紅擠擠眼，示意她出去。
“朱秘書，留在這兒。”康總喝住她：“不要走！我就是要說給小朱聽。”。
康總真真假假的發(fā)怒了。
面對康總的一番抱怨，陳老板歡樂在心底，佯怒在臉上。
“好個永總，才當(dāng)總經(jīng)理幾天，就這么狂？好，我得好好治治這丫頭給大哥消消氣。”，沖著陳老板發(fā)了一頓火，康總感覺好多了，喝口茶道：“不過呢話說回來，這樣有個性的總經(jīng)理，才能替老板守好家，我倒是喜歡。”
陳老板得意的沖著朱紅一笑：“各為其主嘛，康總別再生她的氣。今中午到‘逍遙居’，我請客。”，“沒吃過？”康總輕蔑的一癟嘴：“陳策，干脆地說吧，你那美食城裝飾拿不拿給我做？”
陳老板露出為難的神情：“大哥，不是我不給，而是我給永總作了承諾：那兒一切由她做主。永總剛上任，我就，這樣不好吧？”
康總盯住陳老板冷笑一聲：“好哇，是要尊重人才嘛，相信人才發(fā)揮人才動力嘛，不過，我遵照永總的競標(biāo)原則，公平競爭總可以了吧？”
康總說完起身，干凈修長而散布著零星老年斑的手指，隨意地撣撣質(zhì)地高級的西裝上星點灰塵，以一種不可違背的口吻問道：“你說呢，陳董事長？”
“當(dāng)然那當(dāng)然，大哥是知道的，本公司守法經(jīng)營，照章納稅，對得起朋友，更何況是大哥呀。”
“哦！如此信任我康財，那就再說一句題外話吧，能否割愛，把永總讓給我們快攻裝飾呀？”，“？”
“舍不得吧？”康總淡淡一笑：“不勉強你喲，老夫告辭！”
“慢走，大哥，請慢走！”
這時，籌備處辦公室里，牛黃正面紅耳赤的看著永嘉。
牛黃有點老羞成怒，他想：“才當(dāng)老總幾天？就唱高調(diào)，真是的，現(xiàn)在不找錢，有得你后悔的。”
永嘉呢，則慢慢地喝著白開水，兩人一時無話，辦公室里只有空調(diào)發(fā)出的嗡嗡聲，安靜極了。
“你呀，在售房部時我就勸過你，結(jié)果機會失去反倒被炒魷魚，現(xiàn)在又這樣。”
終于，牛黃還是憤憤說道：“不錯，為人要有原則，可現(xiàn)在這社會，你沒有錢，縱是當(dāng)代孔丘孟子社會賢達，人們都會說你窮酸而看不起你；你有了錢，你就是英雄是成功人士受人尊敬還能參政議政，這就是今天金錢時代的不二法則。
要不，兄弟姐妹們追隨你干嘛？永總呵，不要弄得自己最后成個光桿司令。”
對牛黃的話，永嘉感到迷惑。
永嘉不是圣女貞德，也沒有多高遠多重大的理想和抱負，只想在紛繁的世上做一份自己喜歡的工作，收取應(yīng)得的報酬……
永嘉還只是一個25歲的青春女孩，25歲，思春和激情奔涌的年齡。這個年齡的女孩兒，有的沖著父母整天撒嬌，有的偎依在情人懷抱……
可永嘉卻因為生存而孤寂一人搏殺在社會底層，社會和人生的復(fù)雜，還遠不是25歲的生命所能認識和擔(dān)當(dāng)，年紀(jì)大自己一半的牛黃講的是實話。
永嘉漂亮可人的臉蛋上變化的表情，沒逃過牛黃的眼睛。
牛黃心中一陣翻騰：“永總呵永總，你現(xiàn)在年輕還不知金錢的可貴，有錢才有尊嚴(yán)呀。人家陳老板一番空吹，扔個空位你就以為一切如意了？唉。”
名牌大學(xué)畢業(yè)的高材生牛黃，入世多年練得眼亮如燈心深似井。
在售房部時，就對經(jīng)理永嘉有好感，倒不全是因為她年輕漂亮，而是因為她孤身一人闖蕩天下，單薄和單純得令人感到可怕的緣故。
孤芳自賞頗為自負的牛黃，又是一個心存愛憐英勇無比的大男人。
那年，南路中心店的全體售房先生和售房小姐，參加集團公司的大團年。
老板娘借著幾分酒意，和一幫默契的擁戴們，出乖露丑指名道姓大打醋捶，罵得永嘉和北路中心店的張娟，羞紅著臉出聲不得下不了臺。
大凡女人集中的地方，其中的漂亮女人也就成為了全體女人的“公敵”。
老板娘的刻薄，引得南路店和北路店里，平日對永嘉和張娟不滿的員工們，緊隨其后；公開指責(zé)的暗地咕嘟的說俏皮話的吹口哨的……
一時間，竟弄得會場大廳亂哄哄的，眼見得團年會偏離原來的議事日程，開不下去了。
仗義的牛黃對此十分氣憤。
于是牛黃趁老板娘上洗手間之際，悄悄把幾塊沒吃完的西瓜皮，擺在洗手間和大廳燈光暗淡的轉(zhuǎn)角路中間。
不久，只聽得“呯”的一聲，隨之傳來老板娘殺豬般的叫喚，整個會場剎那間亂成一團，人們都爭先恐后地沖了出去。
只見老板娘趴在地下，梳理精美的頭發(fā)和漂亮的臉蛋上，滿是鮮紅的西瓜汁，嘴里流著血，牙齒摔落了三顆……
好一陣忙亂，集團保衛(wèi)部立即進行調(diào)查，有板有眼的折騰一陣，最后只有不了了之。自然，對永嘉的集中攻擊也隨之停止。
團年的人們頓作鳥獸散。
此事一時傳為神奇。事后牛黃沒對誰說起過，倒是聰穎的永嘉從牛黃中途偷偷出去又迅速溜回中，看出了端倪。
她也將此事埋在心中，只暗暗地感激。
現(xiàn)在，聽了牛黃發(fā)自內(nèi)心的話，永嘉感到自己剛才對牛黃的態(tài)度有些惡劣和指責(zé)過份了，一時竟有了些歉意。
“這樣吧永總”牛黃繼續(xù)說：“多元化的今天，一種價值觀沒有理由指責(zé)另一種價值觀。剛才的建議我收回；不過，不違反大的原則，我還是要按照我的方法做，你可以裝著沒看見，我不會讓永總為難的。”
他頓頓，又說：“水至清無魚，人至查無友，這可是現(xiàn)代企業(yè)管理的精髓。”
“什么意思？”，牛黃仔細作了解釋。
永嘉心里豁然開竅：喲，原來管理還可以這么進行，嘿，又學(xué)了一招。
朱紅回來了，告訴永嘉，董事長請大家明天上午到公司經(jīng)理室開會，討論研究決定裝飾工程競標(biāo)問題。
永嘉要朱紅今下午把所有裝飾公司送來的競標(biāo)文件整理，請牛經(jīng)理將餐具供應(yīng)商的資料集中，明天一并帶到公司。
牛黃說：“所有資料我早整理好了，現(xiàn)在就交給你吧。下午我再到幾家供應(yīng)商處考察考察，如永總有空，就一塊去，朱秘書去也行。”
貪玩的朱紅差點拍手跳起來，前幾次陪牛經(jīng)理到供應(yīng)商處考察，人家文明經(jīng)營，禮貌待客，殷勤得不行，又是遞茶倒水、又是便餐招待的。
酒足飯飽后，還提出打幾圈麻將、斗地主或唱歌洗腳什么的，如果不是牛經(jīng)理怕影響不好而拒絕，手癢癢的她早就坐上麻將桌啦；臨走，又硬塞給牛黃和朱紅紅包……
幾家考察下來，且不說長了不少見識和酒足飯飽，光紅包就笑納了近四位數(shù)。
數(shù)著一張張嶄新百元大鈔的感覺真好，錢，錢是好東西喲！
“下午我?guī)椭旒t把所有資料再整理整理，你一人去吧。”永嘉不以為然的回答，又對朱紅道：“朱秘書，打電話叫送盒飯，快1點鐘啦。”
按照永嘉的安排，籌備處每天中午有一頓5元標(biāo)準(zhǔn)的免費工作餐。
朱紅漂亮的臉蛋上掛滿失望，嘟著嘴巴撥通了電話。
裝飾公司競標(biāo)資料和餐具供應(yīng)商們送來的相關(guān)材料，小山一樣在桌上越堆越高。
忙忙碌碌半個多月，由于接材料限期已過，這二天登門拜訪的人突然沒有了，空曠的臨時辦公室內(nèi)顯得格外安靜。
永嘉清理著分類材料，心里卻想著上午牛黃的話。“可以裝著沒看見”？她搖搖頭，這個牛經(jīng)理真是鉆到錢眼里去啦。
以前還是在售房部時，她就聽說過牛黃的豪言壯語：不賺足100萬不結(jié)婚。奔40的他大約還沒賺足100萬吧，所以一直單身和這么性急？不過，如今要別人和自己一樣的好惡與行事，還真的不行，那才叫不識時務(wù)的大傻瓜呢。
永嘉想，牛黃大哥的話講得對，牛黃大哥真聰明呀！
其實，永嘉何嘗不知金錢的重要？
前25年的生活經(jīng)歷和爺爺?shù)牟恍以庥�，往永嘉的思維深處狠狠地砍上了幾刀，刀跡太深，永遠也磨不掉了。
永嘉是明白人；別看自己現(xiàn)在年輕漂亮，一會兒售樓經(jīng)理一會兒洗腳城經(jīng)理一會兒美食城總經(jīng)理的，收入可觀，人見人愛，一旦人老珠黃就只有坐吃山空，門前冷落車馬稀……
“永總這么能干，有車沒有哇？”，朱紅整理著文件包邊隨意問。
“車？還沒有，一個人用得著什么車呢？擺顯。”，永嘉收回思緒。
辦公室里靜悄悄。
明亮的陽光射進，照在朱紅筆直坐著微垂的頭上。幾縷翻飛的黑發(fā)搭在腮邊，一縷陽光正好正照在秀美的眉睫上，眉睫一動，陽光粼粼波閃，好一副精美的美人剪影。
永嘉忽然感到一陣昏暈，那剪影在她眼簾格外迷人和性感，渾身一陣燥熱。
“朱紅，你有男朋友沒有？”永嘉的聲音綿軟而親切。“早哩”，朱紅抬起頭：“永總，你呢？”，“一樣”永嘉感到一陣心跳，而后緩緩道：“男人嘛，可有可無，女人一個人也能生活得很好哩。”，
“那可不一樣”朱紅吃吃的笑著回答：“沒有男人，哪來后代？而且，聽說和男人干那事兒，可舒服哩。”
“沒羞……”永嘉沖她一刮臉，兩人忍不住大笑起來。
第二天，陳老板收下永嘉等人整理的招商資料，略問問情況再表揚幾句，就打發(fā)朱紅牛黃回籌備處繼續(xù)工作。
他單獨留下了永嘉，繼續(xù)商量。
兩人拆開各裝飾公司送來的密封競標(biāo)文件，細細閱讀互商。
勿需多言，無論資質(zhì)或能力，快攻裝飾公司均是首選，可其報價也最高。
捧著快攻的報價表，陳老板想：“1500平方，250元／1平方，總價接近40萬，康財你先拿錢墊著吧，不然你哪里知道馬王爺幾只眼？”
永嘉想：“快攻報價太高，還不如用楊浦友的小公司，質(zhì)量一樣可更省錢。”，
倆人各想心事，都沒有開腔。
“永總，美食城你當(dāng)家，你先說說吧。”，還是陳老板打破沉默，開誠布公道：“講講你的意見”，“當(dāng)然用資質(zhì)相當(dāng)而報價相對低的公司”，永嘉誠懇談了自己的想法。
陳老板含笑點點頭，呷一口碧螺春，悠悠說：“我給你先講一個故事”，永嘉開始有些困惑，可待聽了陳老板的故事細細想想，恍然大悟：這不就是借力打力，欲擒故縱嘛？
永嘉在《管理學(xué)》上看見過，當(dāng)時想不過是理論的東西罷了，沒想到在實際運作中也會有如此妙用……
“好的，我同意快攻裝飾的競標(biāo)標(biāo)的，就選它吧，幾時請它們進場？”
“等幾天吧，先讓康總急急。”陳老板輕輕一笑：“合同上注明：此工程對方全墊款，我方付款方式為：對方完工后，經(jīng)本公司和相關(guān)質(zhì)檢部門驗收合格15天后，方可撤場，撤場后15天內(nèi)，本公司支付工程總款的60％，剩余40％中的20％，一年內(nèi)支付；最后的20％，在5年包修期完后的第六年第一個月第一天內(nèi)全額支付。”
永嘉有些憂慮：“條件過于嚴(yán)厲了點，對方能接受嗎？”
“永總放心，現(xiàn)在的裝飾業(yè)競爭殘酷得很，快攻公司那么多人要吃飯，費用大壓力大，康財會接受的；而且他會對你冒火，求你，你要穩(wěn)得起喲。”
陳老板從皮包里取出厚厚的信封，遞給永嘉：“你這個月的工資帶各種補助金，點點！”，“不用了”永嘉拿起信封，放進手提包。
這是陳老板獨特的發(fā)薪方式。
公司經(jīng)理或總經(jīng)理級的員工，都是他親手交給而不用領(lǐng)薪者簽字；其余員工則由公司財務(wù)部每月25日簽字發(fā)給。
什么時候財務(wù)部通知你的工資由老板發(fā)給了，就意味著你被高升了，這在貿(mào)易公司內(nèi)是不是秘密的秘密。
陳老板喜歡看著員工接過自己親手遞給的工資時，那興奮而有些誠惶誠恐的表情。每當(dāng)這時，巨大的施舍似的慷慨和成功的快感，總充滿他全身心，每一個細胞都在歡悅的跳動……
哦，當(dāng)老板的感覺真好！
可陳老板卻對永嘉有些失望，發(fā)了幾個月的工資，每次永嘉都是淡淡一笑不卑不亢的接過，往自己手提包里一揣，就談工作上的事。
“今天周六，晚上一起聚聚吧？”，見她收拾好文件包就要起身，陳老板故意淡淡的說道：“你看，誰說的好事不出門？現(xiàn)在朋友們都知道我有個美女老總，都問著你呢。”
永嘉一怔，有些不悅。
當(dāng)初，她就與陳老板說好過，并鄭重表明了自己的態(tài)度：不參與他生意場上的事，也不陪他會朋友……
可近二個月來，作為總經(jīng)理卻什么都不參與還真不行。
牛黃說得好：把自個兒包藏與社會隔開，是天字第一號大傻瓜；聰明人從善如流，聲色不動，財智兼收，瞅準(zhǔn)機會狠賺，富自己虧別人，才是當(dāng)今最佳處世秘笈。
“杏花也要去，小家伙一天到晚的鬧著要見你呢。”
杏花？這個小開心果呀，想起她奶聲奶氣的可愛模樣，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奔波顛簸的永嘉，心里泛起了縷縷溫馨……
（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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