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節(jié) 拿起書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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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黃頹喪地盯住電腦上的股票走勢圖，已經(jīng)一、二個小時了。
往昔在他眼中是那么可愛的彩色線段，此刻卻像條條要命的繩索，勒得他喘不過氣來。證券營業(yè)部的好日子沒過幾天，在美國次貸危機的襲擊下，全球股市暴跌，很快波擊到中國大陸。
那大盤就像患了重感冒似的，打了點滴也不管用。指數(shù)就那么跌呀跌的，終于從年初的5000多點，綿綿不斷的跌破了3500點。
“金融全球化”可真不是虛言。
拿著自己數(shù)年的血汗錢入市，本想賺上一筆外快就收手的牛黃，此時欲罷不能。
與此同時，他的鐵哥們——從小一起長大的叉叉褲朋友，如今的向陽證券營業(yè)部周經(jīng)理，同樣焦頭爛額焦慮不安。
上午，一位昨日被強行平倉的大戶，習慣性又來到大戶室，被保安攔住不讓進。
大戶一氣之下砸了大戶室的玻璃門，失去理智般叫嚷“你龜兒子莫要嫌貧愛富，老子有的是錢。”，引起交易廳內(nèi)眾多散戶的哄笑。
大戶氣極，一跤跌在地上口吐泡沫當場昏迷過去。沒有誰去扶他，也都怕出事而不敢去扶他；大家的眼光都盯在大盤上，人心惶惶，交頭接耳，就任昔日腰纏萬貫風光無限的大戶，在地上曲著身子躺著，就像一條被打斷了脊梁趴在地上茍言喘息的狗。
也巧，隨著大盤在10點多鐘的向下勢跌，那邊廂又撲通倒下一位老頭。
一時，散戶驚叫，躲閃不已；保安跑來跑去，整個經(jīng)理室的工作人員全部出動，拿毛巾端水的，找藥打電話的，忙個不亦樂乎。
牛黃跑出看一眼又忙窩回經(jīng)理室，自身都難保，哪還顧得到別人？
自己滿倉持有的天空股份和幫客戶投資的幾只金融股，眼見得就要跌破市值，豆大的汗珠滲出他額角。這可不是開玩笑：自己數(shù)年的血汗錢70余萬，在48元高位買入的天空，如今肉包子打狗——去了三分之二。
幫客戶運作的三百萬資金，同樣虧去了近三分之二；而那些資深股票分析師們分析大盤還要跌，也許2300點才是底……
門一響，周經(jīng)理走進來。
“死了”
“誰？”，牛黃一驚。
“那大戶，腦溢血，沒救活。”周經(jīng)理竭力做出平靜的神情：“老頭正在醫(yī)院搶救”，“哎呀呀，還在跌。”他看一眼綠瑩瑩的電腦，失聲叫著：“怎么辦？”
牛黃有些幸災樂禍的望望他，喲嗬，久經(jīng)滄海的老鱉也有發(fā)愁的時候？
到下午收市時，一切都結束了。
滬深股市權重股全面下跌，帶領二市各板塊近700多支股票跌停。望著大屏幕上的一片慘綠，牛黃與周經(jīng)理相顧無言。
大盤如此跌下去，按照證券管理的相關規(guī)定，損失慘重的操盤手牛黃，就有只能在明天內(nèi)被強行平倉。
牛黃不寒而栗。
再沒有什么比眼睜睜的看著自己一步步被拖進死亡，更驚恐和令人膽寒�，F(xiàn)在說什么都晚了，指望大盤幾天內(nèi)翻轉無意是天方夜談，能挽救自己的只有再注入資金，要錢，要救命錢。
牛黃抬起頭，正面對周經(jīng)理驚恐萬狀的目光。
其實，周經(jīng)理比他更急。也是看在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份上，連續(xù)的火暴股市，喂飽自己和兄弟們的同時，他神差鬼使的想到了正到處打工失魂落魄的牛黃。
一個電話打去，牛黃應聲而來，甚至比他更著急，連自己對股市的風險提示都未聽完，便義無反顧的撲入茫茫股海……
現(xiàn)在怎么辦？目前，國家監(jiān)管層對證券市場的監(jiān)管力度之大、政策之嚴謹和違規(guī)打擊之嚴厲，他十分清楚；照今天大盤這種走勢，明天牛黃肯定會被強行平倉。
想到上午被強行平倉后，掃地出門而橫尸門外的那個大戶，他實在不忍對牛黃期盼而驚恐的雙眼。
“溜狗”，半晌，牛黃忍不住叫著周經(jīng)理的小名。
牛黃聲音顫抖：“你要拉我一把，快想想辦法吧！拜托！”
多少年了，兒時的小名早已淡出記憶。此刻被情急之下的兒時好友脫口叫出，周經(jīng)理聽了一時真是如醍醐灌頂，眼淚都差點落了下來。
他知道牛黃是被逼急了，更知道牛黃要是這一跤跌下去，和自己一樣沒有任何背景和后臺的兒時好友，絕對再沒有翻身爬起的機會，幾百萬，幾百萬哪？下下輩子都找不回來喲！
……君未盈／妾淚盈／羅帶同心結未成／江頭潮已平……
終于，靠著周經(jīng)理的暗箱調(diào)撥，牛黃總算是暫時躲過一劫。
可倆人心中都明白：這不過是虎口拔牙鋌而走險而已。
想想吧：將客戶存在帳戶上暫未動用的巨額資金，利用職務之便，擅自挪動到自己虧空的帳戶使用，一旦東窗事發(fā)，還不被扔進局子關個八年十年的？弄不好，或許連吃飯的家伙都要搬家。
因此事后，周經(jīng)理正色地板著臉，要求牛黃在一周內(nèi)把挪用的資金再挪回原位，否則……
畢竟市場經(jīng)濟了，親兄弟也要算明帳，錢上面是打不得私纏的。
走投無路之際，牛黃想起了永嘉和朱紅。
如果實在沒辦法，找永嘉和朱紅肯定還能弄到點錢，不夠的再找別人借----嘛？牛黃有些猶豫不決。
這年頭，誰有錢借給你？君不見，春風滿面的朋友，一聽借錢，立馬哭喪著臉表明沒有錢；喝酒喝到面酣耳熱時，一聽說借錢，馬上醉倒在地人事不醒……
而永嘉和朱紅呢？沒說的，好姐妹！好兄弟！俠肝義膽，不會讓牛黃為難的。
別人不知道牛黃知道：永嘉和朱紅有點錢，特別是永嘉……
“哪位？”，是永嘉的聲音，還那么清脆。
“是我，牛黃！”，“牛黃大哥？嘿，最近干嘛呢？”永嘉把手機換到左手接聽，右手翻動著鍋里的蔬菜：“幾個月不來電話，我以為你發(fā)了，把我忘掉了哩！”
一陣玩笑后，二人談到正事。
聽著手機里牛黃急切而啰嗦的述說，永嘉兀自搖著頭，似信非信。
未了，永嘉問：“我們哪來那么多錢？再說，朱紅搬出去已經(jīng)半年了，生不見人死不見尸的，現(xiàn)在我都還不知她在哪里呢？對了，你最近碰見過她嗎？沒有？那你快找找看！就算是你幫我找找嘛，畢竟是生死朋友，我也想她呀，真的想。”。
永嘉的心情很愉快。
永嘉氣色也很好，才梳理和吹了頭發(fā)。純黑色休閑褲配上乳白短衫，更襯映得她身體窈窕高挑。
眼下，她要抓緊吃飯，因為家庭教師7點半準時到。
都說日月如梭，這大半年來，發(fā)生在永嘉身上的事兒太多了，使她應接不暇，想也想不透。永嘉有永嘉的方法，大凡她遇到自己想不透的事，干脆不想，想那么多干嘛？自尋煩惱！嗬嗬，這個躍動的世界有時是需要糊涂一點……
真的，什么事兒都要去弄個明白，鉆個究竟，豈不太累？
比如，那個盡職盡責和藹可親的女家庭教師，人到中年，從善如流，那么博學卻又如此謙虛，怎么會不收任何報酬而無悔無私的，按時上門為自己充電呢？
又比如，康局長怎么可能把致陳老板于死地的偷稅漏稅事情捺平？不但捺平，居然還能把60萬元的罰款退給自己轉交叔公？
對啦，上次老師講社會主義市場經(jīng)濟原理時，曾說過“我們現(xiàn)在進行的是具有中國特色的市場經(jīng)濟”，中國特色嘛！永嘉聳聳肩，她不愿意再想下去。她要做些上課前的準備工作，讓老師在授課時無憂無慮。
她很快的吃完了飯，洗漱一番，便拿出課本在沙發(fā)上坐下。
自從朱紅搬出去后，永嘉就改掉了以前喜歡叫外賣的習慣，一日三餐，自己動手。這倒不是為了省錢，而是聽老師的話自己動手，多吃綠色營養(yǎng)食品和配搭合理的養(yǎng)顏食品，再加上每日早晚必做的有氧運動，對自己有好處。
女孩子嘛！既然20多歲決定女人一生，那么現(xiàn)在從頭補起就更重要了。重要在于堅持，堅持下去就能收到效果；就像老師所說的那樣。
人類浩如煙海的知識，我們需要堅持選擇有用的和被人類歷史發(fā)展所證明是好的知識接受、過濾、吸收、貯存并運用，日積月累，人人都能成為大師。
門鈴響，王老師準時來到。
“今天你可穿得真漂亮”王老師稱贊著在沙發(fā)上坐下，戴上眼鏡，拿出厚厚的《社會主義經(jīng)濟學》：“請翻到第三章第五頁，把我們上次學的內(nèi)容復習一下。”，永嘉熟練地翻到第五頁，隨著王老師一同讀著……
窗下，是一個較寬敞的壩子，正是小區(qū)里的大媽們跳壩壩舞的好地方。這不，喧囂的音樂聲陣陣飛進，每次都引得她們不由自主停下，喘喘氣。
“你是我的玫瑰／你是我的花／你是我的愛人／是我的牽掛／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一、二、三、跳！”
永嘉和王老師滿臉無奈。也真服了這些五音不全的退休大媽，累自個兒不說，還把其它人也弄得要發(fā)狂。
今天的充電時間很快就到了。
王老師收拾著書包對永嘉說：“小永，下周我要到遠郊支教，來不到了，休息一周吧，你把今天學的先自己復習，鞏固鞏固。”
“好的”，“對了，一支花的姑娘，你還沒男朋友吧？”王老師喝口水，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問道：“眼睛太高了吧？”，永嘉不好意思笑笑：“哪能呢？沒緣分呵！”
“有緣沒分，半路夫妻；有分沒緣，打架夫妻；有緣有分，白頭夫妻。”王老師哲人似的道。
“你別說，如今我們女人找她的另一半呀，真的很困難，得睜大眼睛睜開眼睛找，明明白白的找。
真是：‘過盡千帆皆不是／斜輝脈脈水悠悠／腸斷白頻州’，怎么樣？需要我?guī)兔幔?rdquo;。
永嘉搖搖頭，心中的穩(wěn)秘，她自己最清楚。
“你先別忙著拒絕，下次我?guī)砟憧纯�，看了再拒絕不遲。”王老師站起來邊笑邊說：“我呀，和現(xiàn)在的年輕人有緣通靈，知道年輕人想什么？所以，經(jīng)我拉攏的年輕人，沒有不成功的。”，“王老師再見，您走好！”
“好的，自己關好門，早些睡呵，莫要熬夜，熬夜對女孩子不好，早點睡呵，乖！”
王老師回頭叮囑著，慢騰騰下了樓。她最后那句輕言細語的“乖！”，頓時讓永嘉眼窩有些發(fā)熱。
永嘉感到自己很幸運。
自打從農(nóng)村出來在城市里，總是遇見好人。
常董事長、王老板、陳老板、牛黃與朱紅，特別是這補課充電的王老師……誰說今天的城市到處是陷阱？誰說經(jīng)濟越發(fā)展人與人之間越需要防備？
永嘉沖一杯熱牛奶，將聽課筆記一攤，愜意地撲在沙發(fā)上津津津有味的復習：“……所以，在鄧小平理論指導下的中國市場經(jīng)濟，有自己遵循的特點和發(fā)展方向；這種獨特的特點和發(fā)展方向，將在改革開放中起到更大的作用。一個經(jīng)實踐證明的市場經(jīng)濟中國的崛起，必將為全人類做出重要的貢獻！”。
永嘉不斷地復習和背誦著，有意識有目的地鍛煉自己的記憶力和背功。
永嘉讀得十分用心，王老師為她打開了知識的天窗，曾被嚴酷生活塵封已久的活力與想象，此時宛若無數(shù)精靈在永嘉身上跳躍。
人類睿智的思維與行動的精髓，在歷史的天空燦若繁星，閃爍不息。越學，永嘉越益羞愧自己的淺薄和無知；她記起爺爺很久前常對自己所說的一句話：“只有自己才能拯救自己！”。在浮燥的欲望世界，拯救幾欲墜落的靈魂，這個佛陀到底是誰呢？
就是自我！永嘉想。
看會兒筆記，永嘉扭開了調(diào)頻立體聲收音機，旋到她最喜歡的《智慧10點半》，正趕上有獎問答節(jié)目。
這是永嘉的一個小秘密，通過收聽這個節(jié)目，來充分驗證自己平時所學的知識。
“燎沉香／消溽暑／鳥雀呼晴／侵曉窺檐語／，是誰的名詞？”，“北宋名詞人周邦彥寫的《蘇幕遮》中前二句”，“祝賀您，答對了！”。
“赤道是劃分緯線的什么？”，“基準點”，“祝賀您，答對了！”
“19世紀初葉，在沙皇俄國，有一個由上層貴族知識份子組成的革命團體，極大地推動和傳播了資產(chǎn)階級的革命主張，歷史上稱這個革命團體叫什么？”，“十二月黨人”，“祝賀您，答對了！”
……
永嘉高興地笑著，有些興奮也有些得意。
看來，這段時間的刻苦和努力，沒有白費。
她一躍而起，從抽屜中翻出一個淡黃色封面的筆記本，拿起桌子的簽字筆，又嗵地撲在沙發(fā)上翻著看著沉思，皺著眉頭想想，寫幾句后又搖頭劃掉。
這又是她的一個小秘密：學著在寫詩。也許，這還不能叫做詩，只是她心馳神往情思激蕩時的一種記錄或練筆：
“走在青春與時間的翠綠／沉思宛若變幻的風景／采擷鮮嫩欲滴的花朵／那是我播下的殷切希冀／呵／人生漫漫任喧囂與無邊的落寞／縱然蘇子歸來再唱大江東去／今夜我乘風九萬里攪盡霓虹風云／纖手一挽／多少祝福和良愿隨雨而墜／燦爛無數(shù)孤芳與高傲的心靈／那是26個春天的激情守望／那是不沾世俗的無悔青春／”。
有人敲門。永嘉看看墻上的掛鐘，11點了。
“誰呀？”
“我們”，
“你們是誰？”。
“……”
“……”
（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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