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節(jié) (卡奧爾)追求高品質(zhì)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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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蘭西最吸引我的,并非令人癡迷的巴黎,而是那里不計其數(shù)的小鎮(zhèn)。它們都像靜悄悄懸掛在墻上的風(fēng)景畫,等著你置身其中。
在暮色降臨時抵達(dá)卡奧爾,那里的星空幾乎是我見到過的最純凈的。滿天繁星宛若伸手可摘,在抬頭的瞬間將你融化,恨不得變作它們之中的一顆,從心里閃著光。
晚餐時我向當(dāng)?shù)厝嗽儐�,明天將是怎樣的天氣。因為我們正好趕上換季時的大風(fēng),氣溫驟降。私人旅館的主人告訴我說:“It's freezing day ,but sunny day(很冷,卻是大晴天)!”這是多么可愛的回答。
從她帶著些調(diào)皮和自信的表情中,我可以感覺到,在這里,在卡奧爾居民的心里,同樣種著一片生機(jī)勃勃的葡萄園,無論氣候如何變化,總是充滿陽光。
卡奧爾真正的模樣在第二天清晨一覽無遺,我一下子獲得了那種隱士歸于田園的感覺。它是被一條護(hù)城河環(huán)繞和守衛(wèi)著的,半島形狀的小城,有水的地方總是又添一份靈性。我們在濃濃晨霧尚未退去時就來到這條神圣而溫柔的洛特河畔,登上船去跟兩岸寧靜的河流之城和樹木山丘道聲早安。漂流在洛特河上,隨時會穿越一些橋梁和古老美麗的塔樓,它們向你娓娓道來卡奧爾的悠久歷史。
古老的卡奧爾以繁榮、堅固和歷史悠久的大學(xué)為傲,曾是重要的貿(mào)易、金融和教育中心。然而在十四世紀(jì)的百年戰(zhàn)爭時期被英國占領(lǐng),人口大量遷移出去,整個城市宛如廢墟。從此,再也沒有完全恢復(fù)往日的容光,只留下了中世紀(jì)的珍貴遺產(chǎn):擁有七個哥特式拱門、三座防御塔樓的瓦雷特橋。船夫們知道它的故事,傳說造橋者為了完成這座橋梁,曾經(jīng)和魔鬼定下盟約,出賣了自己不朽的靈魂。但是,卡奧爾的人們,至今依然以擁有洛特河的守護(hù)而驕傲,自豪。
私人旅館
籠子再大,有些鳥兒始終關(guān)不住,他們要飛回心里依舊念念不忘的那片林子。薩賓娜和丈夫克勞德就像一對誤落塵網(wǎng)幾十年的鳥兒,厭倦了大城市的生活,積攢了前半輩子的全部積蓄,懷抱著對后半生的美好愿望,回歸田園中,買下一塊地,一起開始新的生活,經(jīng)營屬于自己的小天地。
卡奧爾有很多私人旅館,它們小巧而精致,舒適而浪漫。它們的屋子不多,但每一間都用不同的風(fēng)格和主題來布局和裝飾,有適合情侶的,有適合獨自一人來度假的,也有家庭式小套間,總能讓你找到最適合你心情的那一間。壁紙、家具以及所有裝飾品,包括書架上的書,都是主人一件件親自為你挑選的藝術(shù)品,就像是住在一個新朋友的大別墅里。比起千篇一律的酒店,這里的一切,都是不可復(fù)制的,獨一無二的,浪漫至極的。
克勞德濃眉大眼,留著兩撇黑胡須,看起來有拉丁血統(tǒng)。他廚藝精湛,親自下廚為我們準(zhǔn)備好溫馨早餐。他和薩賓娜在房間里打掃,讓陽光照在床單上。
“你們從來都沒有雇用侍者和服務(wù)員嗎?”我問。
“我們倆人完全可以做好所有的事情,這就夠了。”克勞德說。
“客人多的時候呢?”
“多幾家人才更有意思呢。有位朋友,英國人,每年都必定抽空來這兒住一星期。他說每次來這都刻意不帶手機(jī)、電腦,在這里他只看書、游泳、發(fā)呆,偶爾跟我喝杯酒�!笨藙诘绿崞鹚某?团笥�。
“哦,每次在原本的世界里消失一星期,就是躲在你這兒啊�!蔽乙恢庇X得每個人都會有一個在現(xiàn)實世界里“玩消失”的秘密地點。
“我們?yōu)樗麆?chuàng)造了另一個世界�!�
想必這是他們經(jīng)營家庭旅館的最大樂趣吧。夫婦倆與來自不同地方的人成為朋友,互相交換故事,樂在其中。
我們還去造訪了在田園中隱藏得更深的家庭旅館。樹木環(huán)繞著石頭砌成的房屋,粉紫色的小木窗點綴著花草。離小鎮(zhèn)中心有一定距離的山村中,這旅館另辟蹊徑地為游客提供“特殊”服務(wù),那就是學(xué)習(xí)如何制作當(dāng)?shù)赜忻涅Z肝醬、面包等等。我們到的時候,白發(fā)蒼蒼的老奶奶正在一張一米多長的桌上攤開長長的薄餅,請游客們和她一起放入蘋果,刷上調(diào)味料,再卷起來堆出形狀放入烤爐。旅行家通常都愛美食,在卡奧爾不僅一飽口福,還真正了解了美食的制作工藝。也正是在這樣的無窮趣味中,傳統(tǒng)美食得到了應(yīng)有的傳承。
私人旅館甚至可以是童話世界中的古堡。它矗立在丘陵山坡上,那里是俯瞰山谷、河流與遠(yuǎn)處暖暖村莊的完美據(jù)點。古堡主人一代一代地更換,不變的是他們都在恪守著保護(hù)它的歷史和原貌。歲月在城墻上留下痕跡,他們在這里接待著一批又一批游客,為他們提供最上等的美酒佳肴。
我在這些私人旅館的主人們身上看到了接近田園派詩人陶淵明的氣質(zhì)�!皯敉o塵雜,虛室有余閑。久在樊籠里,復(fù)得返自然�!碧赵娨欢▽懗隽怂麄兊男穆�。
藏在田園詩里
周末的上午,在城中肅穆的教堂邊出現(xiàn)了色彩繽紛的集市,安靜的小鎮(zhèn)在周末的藍(lán)天白云下綻開了花兒一樣的鮮艷與燦爛。人們踏足這日常生活集市,在一朵朵傘蓬下錯落有致地陳列自己的商品,有水果、蔬菜,有法國人永遠(yuǎn)最愛的奶酪和美酒,還有鮮花、帽子、古董、小玩意等,包羅萬象,應(yīng)有盡有。拎著籃子的老人們,推著嬰兒車或者把孩子背在身上的男人女人們,甚至市長也會偶爾來這里購物,并且慰問鎮(zhèn)上的居民們。人們在這沉思禱告的教堂邊聊家常,開玩笑,挑選所需物品,時而停頓下來品品酒,熱鬧之中溢滿了閑暇之意。
“好看,好看,買了吧!”GG夸我戴帽子好看,我倆在集市里的帽子攤邊試來試去,挪不動腳。她是在卡奧爾全程陪伴我們的紅酒莊園主人,熱情開朗,表情豐富,手勢夸張,愛眨眼睛。她的言語中總是流露出對這片土地的贊美。當(dāng)人們由衷地?zé)釔圩约荷畹耐恋貢r,那種幸福感是濃烈的,甚至可以感染每一個外來的人。
“GG,你能用一個詞形容卡奧爾嗎?”
“Pure�!奔兯敛华q豫地脫口而出——純凈。
因為卡奧爾沒有任何工業(yè),也就沒有污染。這里主要靠種植葡萄、釀造美酒,以及提煉植物精華研制護(hù)膚品作為經(jīng)濟(jì)支柱。然而,他們對居住環(huán)境,對美酒佳肴,對制造生活中快樂和幸福的細(xì)節(jié),卻有相當(dāng)高的標(biāo)準(zhǔn)。我想,每個人都在生活中選擇了自己需要的環(huán)境,正像卡奧爾,一座從未被卷入工業(yè)化進(jìn)程中的小城,它選擇了安寧、純凈,卻追求著一種高品質(zhì)的生活方式。
希望它永遠(yuǎn)將自己深藏在一首田園詩里,無怨無悔。
喬治·桑說:“我還喜愛我選擇了自己的環(huán)境,并且不愿意進(jìn)入養(yǎng)老院和一切烏煙瘴氣的場所�!�
法國女人愛說話的眼睛
法國女人的眼睛很迷人,或藍(lán)色,或褐色,深邃又有活力,眼神里有太多表情,太多故事感,典型地印證著“眼睛是心靈的窗口”這句話。
歐洲人擅用肢體語言表達(dá)是早已世界聞名的,話說意大利人嘴里蹦出來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眼都附和著夸張的手勢,仿佛不用手勢就沒人看他、沒人聽得懂他說話了。法國女人卻可以用眉宇間的表情對你說話,甚至用眼神代替言語。
從蘭西亞一路走到卡奧爾,遇見的女人,不論年紀(jì),不論身份,皆擅長用眼睛說話。她們對你的喜歡、心疼都可以在或微笑或憂郁的眼神中展露無遺,那眼神像光束一樣深深穿進(jìn)你心里。她們都不約而同地在無意識的談話間對你眨一眨單眼,這眨眼的使用率與涵蓋面遠(yuǎn)遠(yuǎn)超出中國人概念里的“暗送秋波”,絲毫不讓你覺得刻意和賣弄,它可以是對任何人,甚至對陌生人,就像法國人的見面禮節(jié)中,男人也會相互親吻臉頰一樣正常而隨意。它可以跟隨心情傳達(dá)很多情緒,包括“撒嬌的”、“秘密的”、“壞壞的”、“可愛的”、“調(diào)皮的”,甚至是“不必客氣的”、“你懂的”……我不知道這是否是年輕的秘訣,但這一定是一種魅力的體現(xiàn)。
法國人的“家”
博納旅游局接待我們的女士有一雙幽藍(lán)的眼睛,一頭卷曲的頭短發(fā)。身材苗條,精干的皮外套上隨意搭著條碎花長圍巾,典型的知性優(yōu)雅型法國女人。計劃行程和拍攝事宜,陪伴左右充當(dāng)翻譯,任何問題都在她的安排下變得游刃有余,甚至坐上直升機(jī)在博納的頂空上飛一圈。
工作將近七點半才結(jié)束,小城里已夜色降臨。她帶我們步行去吃晚餐,指指對面一家小餐館,說旅游局已經(jīng)安排好了,我們每個人可以點三十歐元之內(nèi)的套餐,非常美味。
我問她:“你不和我們一起嗎?”
她用那雙眼睛表示了她的遺憾和小小歉意,解釋道:“真是抱歉,我必須回家,我的先生和女兒在家里等我一起吃晚餐!”
她這么一說,我倒是覺得不好意思了。
“你的家距市區(qū)還有很遠(yuǎn)的距離吧?今天工作到這么晚,抱歉讓你們的晚餐被工作延誤�!�
她笑了,拍著我的肩膀安慰道:“不不不,工作是應(yīng)該的。正是因為家人的相互等待和支持才讓工作變得有意義。我們的晚餐通常八點才開始,這很正常!”
看著她走向地鐵站的背影,偶爾在微涼的夜風(fēng)中小跑幾步,遠(yuǎn)去,消失在視線的盡頭。剛剛亮起的路燈中仿佛清晰地勾勒出一扇通透的玻璃窗,看進(jìn)去,他們一家三口圍繞著燃起燭光的餐桌,分享著可口的食物,相互傳遞餐碟,暢談,歡笑。
我想起蘭西亞伊莎貝拉的廚房里的烹飪鋼琴;想起扔下工作和吉他回家陪太太吃飯的雅痞老頭奧利弗先生;想起在阿維尼翁與普奈禮一家共進(jìn)最后的晚餐;想起在卡奧爾經(jīng)營私人旅館的夫婦。我想起這一路走來,曾落座的每一個法國餐桌。最令人回味無窮的,不是那些美酒與法餐,而是那種圍繞起來的溫暖。法國人的對餐桌的重視,對晚餐及用餐時間的重視,映射出他們強(qiáng)烈的家庭意識。無論多晚,無論多忙碌,家中的餐桌總在他們心里,那是溝通、分享與關(guān)愛的象征,那是家庭的象征。
或許,在巴黎,在大城市,家庭感會在都市的喧囂中被耀眼的霓虹燈與堵塞的交通沖散得淡薄。但,仔細(xì)地想想,總有一個餐桌上的一套餐具在為你等待,總有一份平凡而真實的牽掛在心里,難道不是這世上最溫暖的一點光嗎?
別開玩笑,家庭很重要�!队嗌牡谝惶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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