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節(jié)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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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最愚蠢的事,莫過于愛過卻不知愛之真諦,死過卻不知生之可貴,不思前事之失,復(fù)循覆車之軌。
再回來重生一遭,顧明蘭牢記了前世之錯(cuò),立誓不愛負(fù)愛之人、當(dāng)愛該愛之人、對那負(fù)她之人,定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重生后的第五天,我坐在案前作畫,初夏清晨,涼風(fēng)輕拂,蟬鳴稀疏……
桃紅滿臉興奮地從外邊跑了進(jìn)來:“小姐小姐,千寂君大人來府上了!”
一旁研墨的玉翠眼睛一亮,趕忙放下墨條去衣柜前幫我挑選衣服:“小姐穿這件粉霞錦綬藕絲羅裳吧!再配上披霞蓮蓬簪,點(diǎn)上晚霞粉黛妝,坐在蓮池邊喂魚兒,絕對能讓千寂君大人挪不開眼!”
桃紅聽玉翠這么一描述,捧著臉說道:“千寂君大人什么時(shí)候能向老爺提親!好期待哦!”
我心中沉了沉,想起上一世千寂君的結(jié)局,不免心生愧疚。
千寂君是王室宗親,“楚國三公子”之首,他與哥哥交好,時(shí)常會來府上找哥哥。玉翠和桃紅正在張羅著幫我“虜獲”千寂君的“芳心”,她們不知,我向千寂君示好,哪里是要他的心……
我疑惑道:“哥哥還沒回來,他來府上何事?”
“一定是來看小姐的!上回那個(gè)欲擒故縱法,定是讓他動心了!”玉翠驕傲地?fù)u晃著小腦袋,意思是那個(gè)欲擒故縱法是她想出來的。
我已記不住她用過什么方法了,只是笑道:“準(zhǔn)備幾份點(diǎn)心吧,要有一品玉帶糕和陽春白雪糕!边@些都是他喜歡吃的……
桃紅笑著哎哎應(yīng)聲,小跑著去了后廚。
我并未梳妝打扮,隨手拿了本閑書坐去蓮池邊的亭子里等千寂君。
天藍(lán)如洗,綿云似夢,蓮花亭亭玉立,花香縈繞,我抬眼看向哥哥的書房,書房上了兩道大鎖,里頭漆黑一片,似乎藏了什么秘密,微風(fēng)吹著書房一側(cè)的墨竹窸窣作響,另一側(cè)的銀邊春蘭隨風(fēng)柔擺……
墨竹和銀蘭,正是哥哥和我,哥哥名叫顧墨筠,我叫顧明蘭……
身后有水聲傳來,我轉(zhuǎn)頭去看,玉翠正探著身子在采粉蓮。
“采它做什么?”
“采了放亭子里做裝飾,小姐這一身白裙太素了,用花襯一襯吧!
我笑著搖了搖頭,這時(shí)桃紅驚慌失措地跑來了:“小姐不好了!是少爺!少爺回來了!”
“!”玉翠驚叫一聲,撲通掉進(jìn)了池子里……
這……
玉翠是被嚇的,哥哥嚴(yán)令禁止過,他不在的時(shí)候,任何人不可進(jìn)入他的宅院,而我們這是……明知故犯……
眼見玉翠快要沉入水中,我也顧不了許多,跳進(jìn)水里去救她,這下引得桃紅大喊大叫起來:“小姐落水了!救命。【让。
我:“……”
我忘了,這個(gè)時(shí)候的我,還沒有學(xué)會鳧水呢……
一道白影掠過粉蓮碧池,花葉輕搖,白影如鶴,我被一人提出了水面,落定之后,他又折轉(zhuǎn)了回去救玉翠,他身輕如燕,足不沾塵,瞬息之間就將玉翠從水中撈了出來?粗绱撕玫纳硎郑业男闹胁幻庥科鸶袆雍退岢,上一世,若非被我連累,他又怎會……
“小姐小姐,你沒事吧!”桃紅淚奔了過來,擋在了我和千寂君中間,突然她驚叫道,“小姐的裙子!”
我的裙子是素白軟綢裙,軟綢質(zhì)地極佳、貼身吸汗、透氣涼快,只是它若浸了水,就會變得透明如紗……
此刻,我濕漉漉的白裙緊貼在肌膚上,曼妙的少女身材一覽無余,更要命的是,胸前的粉色兜肚和下方誘惑的花影若隱若現(xiàn)……
這畫面堪比宮廷至尊版春宮圖……
我大為窘羞,有些慌神,忽然一道身影閃了過來,我沒有多想,或者我一直都這么想過,我騰地跳起撲進(jìn)他懷中,抱緊了他。
于是,我重生后第一次見顧墨筠,就是以這樣豪放的方式非禮了他……
他寬大的身體遮擋了我乍泄的春光,我柔軟的雙胸刺激了他冰冷的神經(jīng)……
他冷峭的俊顏騰地火紅,怒喝的字句全都跑了調(diào)兒—
“顧明蘭!”
“哎,哥哥—”
做得很好!顧明蘭!事后我是這樣安慰自己的,能萬年冰潭燒成蒸騰火山,說明我已經(jīng)進(jìn)到他心里去了,不論好壞,先進(jìn)去了再說。
晌午,烈日焦烤,流金鑠石。玉翠和桃紅珠淚潺潺地跪在太陽底下受罰,我落水受了寒,躺在床上發(fā)著低燒,顧墨筠面色淡漠地坐在窗邊看書,似乎外面的哭聲、我的病情,與他毫不相干……
“哥哥,你放過她們倆吧,是我自個(gè)兒跳進(jìn)水里去的,不關(guān)她們倆的事……”我可憐巴巴地求著情,顧墨筠眉眼不抬地繼續(xù)看書,沒有理我。
“哥哥,我保證以后再也不去你院子里,你就原諒她們吧!
他氣定神閑地翻了一頁書紙,似是沒有聽見一樣,眸中毫無波瀾。
“哥哥,要不是千寂君在場,我也不會一時(shí)情急抱住你來遮身子,不過,妹妹抱下哥哥也沒什么要緊的,是你反應(yīng)太大了,你還臉紅……”
“顧明蘭!彼渎暣驍辔业脑,終于有了些反應(yīng),“你精神很好,不如和她們一起跪。”
我:“……”
我急忙咳了兩下,裝出很孱弱的樣子,病如西子勝三分……
“哥哥,我濕了一身,被子黏糊糊不舒服,我得讓她們倆伺候我洗澡的……”我動了動被子,凝脂香肩露了出來,玉腿半遮半掩……
顧墨筠眉梢微挑,原本沒什么情緒的眼睛閃出一道寒光,我錯(cuò)覺地以為寒光變成了冰刀釘在了我的床頭……
“蓋好被子!彼淅渫伦,修長的手指搭在了檀香木茶案上。
我故意踢了踢被子:“不要蓋,全身好熱,被子全濕了……”說話間,被子滑去了胸上,兜肚露出了一截……
一聲輕響,顧墨筠合上了書,走過來拉被子,我趁機(jī)抓住了他的手,放在了臉上。
“你看,我是不是很燙……”他似被灼了一樣,用力甩開了手,冷峻的容顏泛出了微紅。
的確是臉紅了,不是生氣,是害羞……
我上輩子怎么就沒有發(fā)現(xiàn)這個(gè)呢?
上輩子,我以為顧墨筠是我親哥哥,后來父親臨死前告訴了我他的身份,我才恍然大悟,想通了許多事情……
為什么顧墨筠總是疏遠(yuǎn)我;為什么他表面上對我不理不睬,卻能知曉我所有的喜好;為什么他送我的每一樣?xùn)|西,都是關(guān)于愛情……
我太愚蠢,他比我更愚蠢……
臨死之前,他單槍匹馬過來救我,以一敵千,血濺白袍。
我們隔著槍林箭雨、隔著金戈鐵馬、隔著國別身份、隔著倫理綱常,遙遙相望,愛與不愛,深愛與被愛,在那一刻,我才明白,我錯(cuò)愛了人,錯(cuò)過了他……
是我太糊涂,直到死前,方才明白。
下人們端來散熱的藥湯,我裝出四肢無力、不能自理的樣子,楚楚可憐道:“哥哥喂我喝藥吧?”
他漠然轉(zhuǎn)頭,拂了下衣袂,吩咐下人給我喂藥。
我有些幽怨:“不行,我要哥哥喂,不然就不喝……”
他頓了一下,目光若有似無地掃了眼我,定在微漾波紋的藥湯上。
“那你別喝!彼灰宦暎餍潆x去。
我:“……”
他這樣的態(tài)度,真的有喜歡我嗎?
他一直是嫌棄我討厭我的吧……
記得他第一次當(dāng)眾嫌棄我,是我還沒有發(fā)育的時(shí)候,夏天太熱,我扒了衣服躺在他屋前的大理石板上尋找涼爽,卻見十來位英俊少年和顧墨筠一并兒走進(jìn)庭院,原本大家還談笑風(fēng)生,忽見我戴著兜肚穿著褲衩傻愣愣地橫在地上……皆是目瞪口呆,下巴掉去了地上。
“這個(gè)?是令妹明蘭?”
“不是。”顧墨筠毫不猶豫地回答,眸子的光深成一片烏黑。
我自覺丟人,可再怎么丟人,哥哥也不能裝作不認(rèn)識我啊!我氣呼呼地沖到顧墨筠面前,胸前粉嘟嘟的兜肚瞎了眾人的眼……
“哥……”另一個(gè)“哥”字沒出口,我被他扔開了……
自此,顧墨筠不間斷地嫌棄我,當(dāng)眾不承認(rèn)我是他妹妹,私下里也不愿叫我妹妹,我稍微碰一下他,他就如同沾了瘟疫一般避開,他對我嚴(yán)厲苛刻,從來沒給我好臉色。
我以前在想,若是哪天他能像父親那樣拉著我的手笑喚一聲“蘭兒”,那簡直會山無棱、天地合、冬雷陣陣、夏雨雪……
現(xiàn)在我的想法改變了,既然我死了還能重生,這世上還會有什么不可能發(fā)生的?
夏雨唰唰地沖洗屋瓦,偶爾幾聲悶雷。我倚在榻上睡午覺,迷迷糊糊間,聽見桃紅和玉翠在外面說著話。
“你發(fā)現(xiàn)沒有,小姐最近怪怪的,也不翻墻出去玩了!
桃紅回道:“是啊,小姐一直待在屋里習(xí)字練琴,也不看閑書斗蛐蛐了,話也少了……”
“會不會是因?yàn)閼賽哿??
桃紅贊成道:“阿娘說,女人一旦戀愛就會變得懂事成熟。小姐喜歡千寂君大人,也就跟著喜歡琴棋書畫了!
“是啊,千寂君大人博學(xué)多才,能文能武,小姐想要嫁給千寂君,就要努力提升自己……”
“可是,有點(diǎn)奇怪……前天大人來府上,小姐并沒多開心呢!
雨聲漸漸大了起來,蓋住了她們的聲音,我翻了個(gè)身,繼續(xù)睡了過去……
前世,顧墨筠二十二歲還沒成親,大家都覺得很奇怪。他是享譽(yù)楚國的“文公子”,才貌雙絕,風(fēng)姿卓越。暗戀明戀他的女子手拉手可圍楚國站一圈,來我家提親的人把門檻踩破了,他也無動于衷。
市井傳言,顧墨筠若非不舉,便是不喜歡女人。
舉不舉,我那時(shí)證明不了,于是就相信他不喜歡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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