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3節(jié) 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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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介石調(diào)遣大軍圍攻湘南革命根據(jù)地的消息迅即傳遍湘南大地 中共湘南特委書記陳佑魁緊急召開特委會議 與朱德陳毅等研討對策
朱德時年42歲 四川儀隴人 生得濃眉大眼厚嘴唇 給人一種寬厚慈愛的感覺 聽了陳佑魁的敵情通報 朱德沉默不語 反反復(fù)復(fù)在心里想 湘南地處南北交通干道 蔣介石勢在必奪 我軍力量太小 加之湘南地形平坦 易攻難守 要想保存實力以求長遠(yuǎn)之計 恐怕還得轉(zhuǎn)移出去 找一個進可攻退可守的地方做根據(jù)地 可是眼下又到哪里去找這么一個理想之地呢
正埋頭想著 覺得有人推了一下 抬頭一看 原來是黨代表陳毅 便笑道 你們都說完了
說完了 陳毅笑道 就你和王參謀長沒發(fā)言了
朱德沒有急于說出自己的想法 而是問參謀長王爾琢有什么意見
王爾琢今年才二十五歲 卻留著一把漂亮的長胡須 南昌起義時他是團參謀長 當(dāng)起義軍在廣東流沙遭受挫折 隊伍即將失散的關(guān)鍵時刻 王爾琢挺身而出 堅定地站在朱德一邊 并發(fā)誓革命不成功就決不刮胡子 幾個月下來 儼然成一美髯公 當(dāng)獲悉何鍵大軍要來進攻的消息后 王爾琢深感責(zé)任重大 沒日沒夜地苦思破敵良策 此刻見朱德問他 便摸著長胡須說 軍長 敵軍若是分頭開來 我可以各個擊破 若是齊頭并進 以我軍目前實力 只怕
說到這里 王爾琢不說了 因為大敵當(dāng)前 同志們都在興頭上 他不愿說出讓大家掃興的話
是啊 若是一齊來 陳毅說了這半截子話也不說了 因為陳毅也一直在深思熟慮著與王爾琢同樣的問題
陳佑魁是知識分子出身 從來就沒有打過仗 對軍事上的利害關(guān)系考慮甚少 以對理想的絕對忠誠 無比激動地說 一齊來怕什么 一齊來也一樣的干
特委常委楊福濤 軍事部長周魯 共青團湘南特委書記席克思都熱血沸騰說 敵人再多我們也不怕 我們要誓死保衛(wèi)革命 同敵人血戰(zhàn)到底
朱德?lián)u搖頭 正要說出自己的想法 卻被外面熱烈的招呼聲攔住 扭頭一看 原來是湖南省委特派員齊欲新來了 便停止自己的發(fā)言 聽齊欲新傳達(dá)省委指示
齊欲新與眾人打過招呼 在王爾琢上首坐下 宣布陳佑魁調(diào)省委工作 由楊福濤接任特委書記 要特委立即派人去井岡山 速調(diào)毛澤東下山支援湘南革命 堅決擊退何鍵的進攻
楊福濤說 毛澤東是中央政治局候補委員 我們怎么指揮
齊欲新說 不必?fù)?dān)心 中央因為毛澤東在秋收起義時擅自取消攻打長沙的計劃 已將他開除出中央政治局 你們盡可大膽指揮
毛澤東轉(zhuǎn)兵井岡的英明決策 在后人看來是偉大的壯舉 可在當(dāng)事人的眼中 卻被看作是右傾和不可思議 楊福濤心里有了底 指令周魯即刻去井岡山傳達(dá)中央有關(guān)決定 命令毛澤東火速率部到湘南會合
好咧 周魯興沖沖去了
楊福濤然后問朱德軍事上怎么部署
朱德思慮省委指示要堅守湘南革命根據(jù)地 此時如果提出轉(zhuǎn)移的事 必定影響軍民的斗志 于是提出隱蔽主力 空室清野 待機殲敵的作戰(zhàn)方針
陳毅王爾琢均表示贊同
楊福濤遂作出決議 命令各級組織緊急動員廣大人民群眾積極投入當(dāng)前的反圍攻斗爭 誓與何鍵周旋到底
軍情十萬火急 軍民們立即行動起來
幾天之后 周魯回來了 興奮地向楊福濤匯報說 我到井岡山之后 發(fā)現(xiàn)毛澤東確實右傾保守 躲在山里老不肯出來 說是要依托根據(jù)地有計劃按步驟地波浪式地向外發(fā)展 我還不就當(dāng)眾公布了黨中央關(guān)于開除毛澤東黨籍的決定 撤銷了前委 另行成立師黨委 任命何挺穎為師委書記 改任毛澤東為師長 張子清為參謀長 命令他們立即開來湘南
你搞錯了 楊福濤瞧著眼前這位毛頭嫩說 毛澤東只是被開除出中央政治局 但仍是中央委員
那怎么辦呢 周魯急了
楊福濤問朱德怎么處理這件事
朱德看看周魯 囑咐在場的人說 以后不論哪個見到毛澤東 一定要向他身邊的人講清這個事
周魯感激地看著朱德 在心里批評自己說 我呀就是太莽撞了 今后一定要改正
此刻外出偵察的第七師師長鄧允庭回來了 氣喘吁吁說 許克祥的二十四師來了
朱德遞給鄧允庭一缸茶 說 慢慢講
鄧允庭咕咚咕咚一口氣將茶喝完 用手背抹一下嘴巴 急著說 許克祥親率三個團趕到了巖泉 離這里只有50多里 還有兩個團留在廣東砰石作預(yù)備隊
王爾琢一拈長須 說 來得好快呀
把我們的人全開上去 吃掉許克祥 楊福濤火氣噴噴說
對 吃掉許克祥 席克思將漂亮的西發(fā)一甩 打起了和聲
硬干不行 陳毅說 許克祥的人是我們的五倍 武器也比我們好 我們只能退避三舍 尋機破敵
王爾琢表示贊同
朱德滿意地看著黨代表和參謀長 欣慰地點點頭 平靜地問楊福濤說 你以為如何
楊福濤一笑 說 軍事上還是以你們?yōu)橹鳌∫覀冏鍪裁粗燔婇L只管吩咐
融洽的民主氣氛使朱德對擊敗許克祥充滿了信心 他環(huán)視生龍活虎般的眾將 說開了自己的部署 命令胡少海第三師前往巖前誘敵 其余部隊撤往西南八十里的笆籬堡隱蔽待機 赤衛(wèi)隊負(fù)責(zé)幫助群眾轉(zhuǎn)入深山 暫避戰(zhàn)火
眾皆贊同 分頭行動
次日上午 隨著漸密漸近的槍聲傳來 胡少海趕到了笆籬堡 見到朱德 大聲呼道 來了 來了 許克祥追過來了
朱德登高遠(yuǎn)望大道上塵土飛揚 數(shù)千人馬正滾滾而來 回頭對王爾琢說 準(zhǔn)備戰(zhàn)斗
準(zhǔn)備戰(zhàn)斗 王爾琢大聲呼喊著 帶著部隊迅速進入陣地
槍聲逼近了 許克祥帶著隊伍毫無戒備地漫無目標(biāo)地亂七八糟地涌過來了
打 朱德一聲令下
沖啊 王爾琢第一個躍出了戰(zhàn)壕
沖啊 連長林彪從側(cè)翼沖了出去
沖啊 戰(zhàn)士楊得志直奔許克祥的師部
許克祥看見工農(nóng)革命軍從四面八方呼嘯而來 早嚇慌了 倉皇后撤
林彪一馬當(dāng)先奮起直追
遠(yuǎn)遠(yuǎn)的一個長袍先生大聲呼叫著從側(cè)面跑來 攔在了工農(nóng)革命軍的前頭 工農(nóng)革命軍前鋒部隊都停止了前進
很快 挽著衣袖手握短槍的林彪追了上來 大聲喝問戰(zhàn)士 為何不追
立即有人上前答話 報告連長 這位老人說窮寇不要追 我們以為前面有埋伏 還不就停了下來
林彪濃眉一獰 看著身著長袍馬褂的老學(xué)究 舉起手槍將自己的帽檐一頂 大聲喝問道 你是這么說的嗎
哎 哎 老學(xué)究點頭哈腰不止 說 古書云 窮寇勿追 貴軍
到底是穿長衫的 林彪懶得聽他的 冷笑一聲 把槍一舉 大聲呼道 沖啊 率先向狼狽而逃的敵軍追去 一口氣奔上幾十里 終于在砰石趕上許克祥
許克祥喘息未定 見林彪追到 驚恐萬狀 皮大衣一丟 轎子一摔 撒腿奔逃 將接應(yīng)的預(yù)備隊沖了個稀巴爛 一時間亂成一團 眼見得四圍呼聲大起 手持棍棒的農(nóng)民紛紛圍涌過來 許克祥心驚膽戰(zhàn) 狂奔而去
根據(jù)地軍民大獲全勝 嘻笑顏開
朱德拉著陳毅漫步砰石街頭 但見滿街人頭攢動 數(shù)百米大道上槍炮彈藥堆積如山 銀元衣服遍地都是 簡直無處落腳 軍民們樂呵呵地打掃著戰(zhàn)場 見到朱德陳毅 紛紛上前熱情地打招呼
朱德卻高興不起來 心事沉沉地走著
陳毅問道 軍長 想什么呢
朱德說 何鍵大軍馬上就要壓過來 湘南地勢平闊 回旋余地少 我軍若不及時轉(zhuǎn)移 只怕會
說到這里 朱德打住了 因為他看到王爾琢正興沖沖地向這邊趕
王爾琢大步流星奔過來 朝朱德陳毅揮著手 哈哈笑道 真該叫許克祥為許送槍了 軍長 下一仗打哪
朱德沒有說下一仗打哪里 而是把心里的憂郁說了出來
嚴(yán)峻的敵情立即使王爾琢的頭腦清醒了許多 說 我贊同轉(zhuǎn)移 可是到哪里去好呢
是啊 朱德說 這一次蔣介石是下了狠心的 我們必須找一個進可攻退可守的地方做根據(jù)地 可是眼下又到哪里去找這么一個好地方呢
哎 快看 陳毅突然嚷道 來了支隊伍
王爾琢立即抽槍 高吼準(zhǔn)備戰(zhàn)斗
朱德來到隱蔽地 舉起望遠(yuǎn)鏡仔細(xì)觀察來軍 原來是毛澤覃伍中豪 便和陳毅王爾琢迎了上去
毛澤覃見過朱德陳毅 急切地說 我大哥接到湘南特委命令 立即兵分兩路開來湘南 途中獲悉敵情嚴(yán)重 我大哥認(rèn)為敵強我弱 不宜硬拼 希望朱軍長火速向井岡山轉(zhuǎn)移 特派我來擔(dān)任向?qū)А∷驮醵䦟⒏髀室粋�團在兩側(cè)掩護
哈 朱德朝陳毅王爾琢?xí)橙灰恍Α〉馈∈裁磫栴}都解決了 走 義無反顧 上井岡山
吩咐陳毅保護傷病員及湘南黨政機關(guān)先行 親與王爾琢率主力殿后 向井岡山轉(zhuǎn)移
湘南農(nóng)軍聽說要去井岡山 紛紛議論起來 有的嫌路遠(yuǎn) 有的舍不得家 更多的是擔(dān)心留在家里的親人會遭殃 都不愿安土重遷
朱德耐心勸大家說 我們雖然打敗了許克祥 但敵情還是很嚴(yán)重 革命不成功 有家也保不住 大家先去井岡山 等以后時機成熟了再又殺回來
陳毅也笑呵呵鼓勵大家說 到井岡山去打更大的勝仗 革命成功之后再回家
這么一勸 農(nóng)軍想通了 高高興興向井岡山轉(zhuǎn)移 前衛(wèi)蔡協(xié)民到達(dá)資興 與何長工及袁王二將會合
早年蔡協(xié)民曾與何長工同在法國勤工儉學(xué) 相處極好 略略寒暄 蔡協(xié)民便直截了當(dāng)說 方鼎英的十三軍正逼向郴州 陳毅很危急 咱們趕緊去接應(yīng)吧 長工你任指揮
何長工謙遜地說 不合適吧
王佐卻急不可耐地催促說 就你啰 救人如救火 快走快走 我打頭陣
何長工便不推辭 要王佐打先鋒
王佐飛身上馬 風(fēng)呼火急地上路了
沖到滁口 與方鼎英第十三軍前衛(wèi)遭遇
跟我打 王佐一聲喊 猛沖過去
十三軍官兵猝不及防 扭頭就逃
王佐在后窮追 正要過公路 西頭嘀嘀嘀嘀一陣猛叫 一輛汽車飛駛而來 王佐生于老林 長在深山 世外故事大多不懂 今日突見汽車 不知為何物 聽得它嘀嘀嘀嘀直叫喚 早已肉麻筋酥 大叫一聲 嗎嘎 臥倒
王佐的兵見識比王佐還少 火速鉆進草叢中躲了起來
汽車疾駛而過 王佐伏在地上 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汽車過去了好久 他還在心里嘀咕 我的媽呀 嗎嘎東西呀
何長工從后面趕上來 見大家都伏在地下不動 忙問王佐有什么情況
王佐爬起來 一邊拍灰一邊驚訝地嚷道 怪物 怪物
什么怪物 何長工莫名其妙 天上地下四路里亂看
王佐比劃著兩只手說 剛才那頭飛過來一只怪物 頭子上尖尖的 中間一個小房子 里面還有一個人 底下四個大盤子 轟隆轟隆叫著叫著就飛過來了 又嗍的一下飛過去了 一下子就不見了 后面灰霧沖天 黨代表 你出國留洋見識廣 剛才那是嗎嘎
哦 何長工笑道 那叫汽車 沒什么怕的 以后你也可以坐坐
王佐一聽 樂了 笑道 我們也搞一匹汽車回去 給毛委員騎
何長工說 汽車只能在這馬路上跑 山上沒路跑不得
王佐便朝戰(zhàn)士們吼道 那是汽車 怕嗎嘎 起來 起來 快追 別讓敵人跑了
繼續(xù)前進 至文明司 剛過浮橋 前面忽的塵土漫天 十三軍主力洶涌而來 王佐四下一瞧 急令火速撤退 炸毀浮橋
第十三軍官兵涌來 被隔在對岸過不了河 眼睜睜看著工農(nóng)革命軍離去
王佐順利回師 向何長工說明情況
何長工稱贊說 你立大功了
眾人合計 決定退返資興 走到彭公廟地段 碰上陳毅和楊福濤一行 何長工忙問朱德在哪
陳毅說 還在郴州那邊阻擊敵人 毛委員現(xiàn)在哪
何長工說 估計在汝城一帶
鄧允庭說 這里是三岔路口 朝北去衡陽 往東去井岡山
楊福濤對特委的同志們說 我們應(yīng)該往北走 去衡陽
何長工眼睛瞪起好大 驚訝地說 北撤危險 還是上井岡山吧
楊福濤把臉一跌 火冒三丈說 你這是么子話 我們是湘南特委 去你井岡山干什么
王佐吼道 嗎嘎去衡陽 找死啊
楊福濤看一眼王佐 臉露不悅之色
陳毅婉言勸說道 衡陽是何鍵的總指揮部 一路上盤查嚴(yán)密 怎么能去呢
我們不怕死 席克思把漂亮的西發(fā)一甩 大義凜然說 我們也有七八十人 手上都有槍 可以同敵人作殊死斗爭
陳毅又好氣又好笑 說 同志哥吔 頭腦冷靜些吧 戰(zhàn)斗不是作演講 你們就不要做無謂的犧牲了 好不好
何長工袁文才都婉言勸說道 先去井岡山吧 等以后情況好轉(zhuǎn)了再設(shè)法送你們?nèi)ズ怅?/span>
楊福濤笑道 謝謝同志們的好意 我意已決 請不要再勸 黨中央決定工農(nóng)革命軍改稱工農(nóng)紅軍 你們到井岡山后按中央軍事部的編制合編為第四軍 朱德為軍長 毛澤東為黨代表兼前委書記 其余干部由朱毛商議任命 另外 黨中央還發(fā)出了第六十一號通告 要求各級組織進一步糾正盲動主義 事實證明毛澤東同志在井岡山實行的方針是正確的 你們大家都要好好跟他學(xué) 好了 我們就此分手吧 同志們 再見
陳毅與何長工極不情愿地同楊福濤等一一握手告別 心里充滿了悲傷擔(dān)心和惆悵
陳毅到茅坪后不幾天 朱德也帶著隊伍進山了 軍部就設(shè)在八角樓
朱德找個機會 低聲問陳毅說 怎么搞的 湘南黨團特委都慘遭不幸
陳毅跌腳嘆道 果然不出所料
朱德說 我聽說兩個特委在快到衡陽時遭遇民團襲擊 全隊幾十人竟無一生還 全被活活折磨至死 你們不是在一起嗎 怎么分手了
陳毅心痛不已地將情況作了匯報
朱德默神半晌 深感惋惜說 革命不易呀
連下來幾天 朱德急于了解井岡山土地革命的實況 趁著等毛澤東的日子 時常外出走訪
時當(dāng)季春五月 滿山杜鵑紅艷艷 林間黃鶯恰恰啼 和煦的陽光透過竹林 灑下一層層鮮嫩的黃綠色 河邊綠柳依依 桃花怒放 河中嬉戲著一群土麻鴨 幾只潔白的鷺鷥在新翻的田中覓食 山壟間彌漫著一層淡藍(lán)色煙嵐 政治上徹底翻身的農(nóng)民喜悅地耕耘在自己的土地上 他們對共產(chǎn)黨異常熱愛 見到朱德 無論認(rèn)識與否 都要熱情地打上幾聲招呼 笑盈盈說 以前受壓迫 日子不好過 感謝共產(chǎn)黨 如今翻了身
所見所聞 朱德頗有感觸 贊嘆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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