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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節(jié) 第五章

江娜娜不會游泳,就連在水中走步都感到艱難。但她貪婪水的感覺,像無數(shù)雙手,把身體緊緊包圍著。這段時間她常常一個人到泳池來,拉著護欄練習(xí)潛水,練累了就倚著池壁,把身體淹沒在水中,思索一些與乳房或多或少有關(guān)的問題。

自上次醫(yī)院檢查后,她像桃園主人一樣開始重視起來,定期對這塊土地進行勘探、診視,進行按摩或鍛煉,原本細致規(guī)律的生活被打理得更加細致和規(guī)律,她規(guī)律地飲食,規(guī)律地睡眠,規(guī)律地鍛煉,規(guī)律地做愛,甚至規(guī)律地和李一波吵一些沒有規(guī)律的架。

最近一次的吵架就很簡單,江娜娜讓李一波陪她一道來泳池,正好教她怎樣游泳。

李一波正坐在電腦前玩CS,槍林彈雨,硝煙彌漫,敵強我弱,戰(zhàn)火聲聲,江娜娜扯下李一波的耳麥說,你陪我游泳去好不好?

出師不利,說完這句,江娜娜就后悔了,不該用疑問句,而該用祈使句。

李一波說,啊,我不去了,老婆你去吧。然后又重新戴上耳麥。

匪軍扔來一只煙霧彈,眼前一片白色,李一波轉(zhuǎn)過臉又補充一句,我不去了,我不喜歡游泳。

江娜娜嘟起嘴,說,是啊,你不喜歡游泳,你只喜歡玩游戲。

李一波沒留神,就被對方突然爆了頭,有些責(zé)備,說,干什么嘛,老婆,怎么最近突然喜歡上游泳呢?

江娜娜原本想攻擊他,說跟他喜歡電腦游戲一樣,沒有原因,但她不想繞彎,看李一波聚精會神,一副專注模樣,就有些生氣,她說,游泳有益乳房健康,我有乳腺增生,我怕得乳癌。她停頓了下,又補充道,這是醫(yī)生說的。

新一局游戲剛開始,李一波就被對方的狙給擊中了,他把鼠標(biāo)在桌子上狠敲幾下,側(cè)過臉對江娜娜說,你去就是了,干嘛逼著我去啊。再說,醫(yī)生那話能信么?都他媽的危言聳聽。

我看你是漠不關(guān)心。江娜娜也甩出一句,然后在一片炮火聲中摔門而出。

吵架其實是門技術(shù)活,在多年的實戰(zhàn)交鋒中江娜娜已深刻體會到。這就像兩人玩五子棋,既要切斷對方四處延伸的子兒,也要對對方進行有效包圍。

每一次山雨欲來時,江娜娜都能慎密計劃好舌戰(zhàn)的內(nèi)容,她拋出一句,基本能估算出李一波將要甩出的下一句,如果李一波都按照套路出牌,那就可以朝著她既定的方向走下去。這種爭吵沒有懸念,在江娜娜看來,吵架沒有勝負,只有結(jié)果,女人對吵架賦予的重任,就是要達到某個結(jié)果。

當(dāng)然,這一次,江娜娜并沒有達到某個結(jié)果,她覺得自己一開始就選錯了時間,不該在李一波專注游戲的時候點起火索,這是一個多么重要的環(huán)節(jié),舌戰(zhàn)也是戰(zhàn),時間、人物、地點,這是吵架的三大要素,所以,她沒有戀戰(zhàn),收得較快。她只想傳遞給李一波一個信息:他并沒真正關(guān)心她的乳房問題。

當(dāng)然,這次蜻蜓點水般的交戰(zhàn)后,也讓江娜娜感到有些難過,她傳遞給李一波的這個信息,難道不正是李一波無意識傳遞給她的一個信息嗎,她的乳房或許都不及虛擬游戲中的一把AK47或者一枚手彈重要。

江娜娜把頭潛在水下,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學(xué)會了憋氣。睜開眼睛,水下的世界是明亮的,她看見自己的腳,腿,還有手,輕輕晃蕩一樣,像生長在海里的一棵珊瑚。然后,她看見了自己的雙乳,從V型的領(lǐng)口探出來,閃著光芒,像一對碩大的夜明珠。

她想起和李一波剛剛戀愛的日子,乳房似架在他倆之間的橋梁。他們在有限的約會時間里享受無限的性愛樂趣,李一波如一個歸者,她仿佛看見他從橋梁的另一端幸福地走來,他一邊邁動腳步,一邊撫摩著橋面,只有纖云弄巧,沒有飛星傳恨,他朝她笑,她就是他的家。

泳池里也有許多如他們當(dāng)年熱戀的情侶,情侶們每天飯后都把身體浸泡在其中,讓泛著湛藍的水把愛情清洗得更加透明和純凈。江娜娜繼續(xù)把頭潛在水下,她仿佛聞到了情侶們飄散的荷爾蒙的氣味,這種氣味讓她感到心悸。她用手揮舞著,把身體壓得更低,水下的世界安安靜靜,沒有一絲聲音,池底的面磚勾勒出一道道筆直的逢,她覺得自己像一只河蚌一樣,正焦渴地往地縫里鉆去。

突然,河蚌被一只闊大的手提了上來,江娜娜驚恐地看著許光榮。

她說,啊,怎么了?她記得他,就是被她拽下泳褲的那個男人。

許光榮松開手,說,你沒事吧。他誤以為她溺水了。

如果沒有這兩次戲劇般的接觸,即使同在這個泳池里浸泡三五年,江娜娜和許光榮都不會說話,在江娜娜看來,李一波就是她的全部世界,她沒有朋友,也不愿意結(jié)識朋友,她在這個小宇宙里,樂此不疲地繞著李一波公轉(zhu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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