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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光榮站在水中半天，像想起什么似的，問道，你不會游泳？

江娜娜嗯嗯兩聲。

遲疑片刻，許光榮說，我來教你。

江娜娜看著他一眼，只是瞬間，便抿嘴笑了下，以示贊同。眼前的這個男人她也注意過很久，個頭不算高，略微有些胖，頭發(fā)整齊而茂密。常常一個人在泳池里一呆就是半天，他對著池壁發(fā)呆或沉思，有時(shí)目光會落在江娜娜身上，落在水面上，那種目光親切而自然，隨波而來。

許光榮伸出手，讓她身子向前傾。

她小聲地說害怕。

他朝她點(diǎn)頭，鼓勵她。

她聽話地向前伏去。

他的手便輕輕托住她的腹部。

她感到一股溫?zé)�，溫�(zé)嵫付�變成羞澀�?/span>

羞澀使她要離開那雙手，她努力地收腹，向上收腹。

然后，便浮了起來。

但只是一瞬間，又沉下了。

他鼓勵他再來一次。

那雙手的熱流又迅速流遍她的全身。

他的手像天平的支架。

他的手像一片云。

云將她平穩(wěn)地托起。

她仿佛飛了起來。她在騰云駕霧。她從沒有如此美妙的感覺。

他們像課堂上一起完成實(shí)驗(yàn)的搭檔，動作拘謹(jǐn)卻顯得虔誠。她看著他笑，他也露出了牙齒。

他稱贊她學(xué)得真快。

她還是抿著嘴微笑。

他們的對話極其簡單，語言在他倆之間似乎失去存在的意義。練累了，兩人就倚著池壁休息，像兩片樹葉被浪花逐向岸邊。樹葉在水中輕輕蕩著，一會兒離得很近，一會兒又隔得稍遠(yuǎn)。

休息片刻，兩片樹葉又安靜地飄向池中。江娜娜不再感到害怕，她甚至喜歡那雙手的溫?zé)�。她把身子向前傾去，他的手就托住了她的腹部。手一會離開她的身體，但總在身體不平穩(wěn)的時(shí)候及時(shí)托住。她伸出手臂，向兩邊劃水，腿用力向后蹬，身體便向前駛?cè)�，這就是游泳的感覺，她感到欣喜若狂。猶如在十萬英尺的云層上，一朵厚實(shí)卻輕盈的云托住了身體，她在自由飛翔，她撥開云層，她鳥瞰大地，她仿佛看見了萬物生靈，看見了人間的悲歡離合，甚至看見了李一波，一如從前那樣的忙碌，她想喊他，他卻戴著耳麥，她心里一陣難過，感到從未有過的委屈，就像要失去什么，她不想振動翅膀，她只想伏在這朵云上，只想抱住這朵云——

江娜娜從許光榮的手臂上滑下來的時(shí)候，嗆了一口水。

許光榮問，你沒事吧？語氣帶著歉疚。

江娜娜一邊說沒事，一邊倒著耳朵里的水，往池邊走去。她沒想到剛才游泳的時(shí)候又想起李一波，想起下午的那次小小爭吵，李一波巋然不動地坐在電腦前，用后腦勺對她，后腦勺的每根頭發(fā)都散發(fā)著他的倔強(qiáng)和自負(fù)。

泳池里水波瀲瀲，頂棚上波光閃閃，像兩道晃動的網(wǎng)。人們在這兩張網(wǎng)之間嬉戲、游水、聊天，甚至發(fā)呆，似乎習(xí)慣并喜歡著這些網(wǎng)，人類樂此不疲地在生活中給自己編織各式各樣的網(wǎng)，編織共同的網(wǎng)，編織隔膜的網(wǎng)，編織家庭的網(wǎng)，編織婚姻的網(wǎng)，和諧的時(shí)候，網(wǎng)是他們的樂園，產(chǎn)生矛盾的時(shí)候，亦能魚死網(wǎng)破。

江娜娜突然感到很頹廢，她來游泳的目的就是希望健康乳房，緩解乳腺增生，她希望自己有一對平安且生機(jī)勃勃的乳房，這是她和李一波之間的橋梁，是男人和女人之間的橋梁，她用這樣的乳房來取悅于李一波。想到這里心里一陣凄涼，造物主創(chuàng)造了人類，創(chuàng)造了男人和女人，人類進(jìn)步的過程就是男人和女人相互征服與取悅的過程，生命的意義似乎只如此而已了。

江娜娜起身爬上池岸，這才發(fā)現(xiàn)許光榮不安的目光，他似乎還在意剛剛沒托穩(wěn)她而使之滑落。江娜娜不好意思地笑笑，說，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許光榮也躍上池壁問，剛才沒事吧？

江娜娜搖搖頭，抿嘴笑著，然后兩人一前一后向出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