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節(jié)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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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鹿離從阿歪口中得知薇勒已經(jīng)被認定為精神失常自殺，她的父母和哥哥從校方拿到了一筆精神撫恤金后，便將她的遺體就近火化了，之后就帶著她的骨灰回到了距離H城五十公里遠的家鄉(xiāng)進行埋葬。
這讓鹿離感到憤慨和心痛。在薇勒封閉生活的這一年，她的父母居然視她為精神病而與之斷絕了關系，現(xiàn)在倒來拿撫恤金了。
可惡。他把路邊的垃圾桶用力踢了一腳。他難以置信她就這樣與他陰陽兩隔了。
這天他搭早上八點鐘的電車去往市區(qū)，而良芥則規(guī)律性地在七點之前離開了他的住處。在鹿離的印象中良芥是個自制力超強的女孩。她永遠精力充沛，計劃周詳，幾乎不會把時間浪費在逛街購物、上網(wǎng)娛樂上。跟鹿離的散漫形成反比。
在地鐵入口處下車，他鬼使神差去了二十三號書店買了一本偵探小說，并詢問了關于讀書沙龍的事。老板告訴他每個月末會有一次沙龍活動，具體時間和地點會通過郵件或短訊提前告知。
推開薇勒家的門，依然一片狼藉，顯然沒有人來過這里。地上的幾條熱帶魚早已死去，并發(fā)出腥臭，馬蹄蓮也已開始腐爛。他為上次的行徑感到愧疚。
他仔細搜查著每個角落，企圖能找出點蛛絲馬跡。他覺得她的死沒有那么簡單，或者他只是不想承認小林老師會欺騙他。
一無所獲后，他立起沙發(fā)，坐到上面看推理小說。但周遭的一切無法讓他靜下心來，他的心被記憶一刀刀劃碎。
樓下響起了咚咚的上樓聲。鹿離順手抓起煙灰缸裝進了口袋。
門開了。果然是他。
紅筆帽穿著白大褂，提著出診箱。他看見他的存在，詼諧地笑了一下，同時用腳后跟重重關上了門。他的頭發(fā)依然明亮，上口袋還是別著那支標志性的筆。他把箱子放到地上，就在那幾條死魚的旁邊。
“你果然在這，那就好辦多了�！彼撊グ状蠊�，將它掛在門上的掛鉤上。
“我想跟你說件事。”鹿離站了起來。
“說�！彼闷ば吡艘幌碌厣系乃椴Ａ�。
“我不知道你和小林老師是什么關系，但我想告訴你個消息，你聽后不要太難過，畢竟這是任何人都無法挽回的�！甭闺x定了一定，調整了下氣息，“小林老師去世了�！闭f出這句話后連他自己都無法相信，她居然真的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紅筆帽并沒有做出太大的反應。他只是低著頭左右挪了幾步，說了句：“我知道。”
“你已經(jīng)知道了！”鹿離頗感意外。
“你每天不看報紙嗎？”紅筆帽瞅了他一眼。
“上報紙了？”鹿離從沒有看報紙的習慣。
“你把她帶走，卻沒有看好她�！�
“她說要和我遠走高飛，永不回頭，現(xiàn)在想來，真是個笑話�！甭闺x冷笑了下。
紅筆帽咬牙切齒地說：“你竟然連個人都看不好，你簡直是個廢物！”
“我懷疑她不是自殺。”
他回過頭來，問：“什么？”
“我們在圖書館的頂樓，她讓我回去拿行李和證件，我在校園里無意回了一下頭，剛好看見她從天臺上仰身而下……”
“自殺也可以是仰落！”
“但是她的眼神告訴我她不會自殺，她只想離開這里，重新生活，我相信這一點，你應該也會相信�！�
“那你怎么不跟警察說？”
“首先我沒有證據(jù)，只是猜測和感覺，沒人會相信我，再說學校想盡快息事寧人�！�
紅筆帽從襯衣口袋掏出一張名片扔給他，“有任何發(fā)現(xiàn)，打給我�！�
“但我得知道你們之間的事，她之前受到過的刺激和你所謂的‘治療’……”
“來不及了，我要去某個官員家里給他的貓治不孕�！彼凰らT走了。
這時，手機響了。阿歪說明天畢業(yè)設計展，今天務必去設計公司取畢業(yè)設計。
那家設計公司在一個叫“藝術公社”的大院里，公司不大，裝修簡單。一個打扮時尚的男子與他接洽，讓他在一張客戶單子上簽字，然后給了他六張A2的KT板，上面是一個舊廠房的改造方案。
鹿離沒有細看，只是覺得有些粗糙，但他沒有多說，畢竟找槍手的行為不大光彩。
02
大家都將自己的畢業(yè)設計放到了校人工湖邊上的圓形會展中心，幾天后進行畢業(yè)答辯。
鹿離無心欣賞他人的設計，也不愿意臉上的傷引起過多的注意，便早早離開了。
“米斯特鹿�！绷冀嬲驹趫D書館門前的臺階上喊他。
鹿離很不情愿地走了過去。
“天吶，你又跟人打架了？”良芥伸手要去摸他的臉，但被他用胳膊輕輕擋開了。
“怎么回事？還疼嗎？”她急切地問。
他雙手插進口袋搖搖頭。天氣有點熱。他拿手擋了下太陽。
“來�！绷冀婵嫫鹚母觳踩チ藞D書館大廳一側的書吧，并投幣買了兩杯速溶咖啡。
“你惹上麻煩了？”
“沒有�！甭闺x看著金光燦燦的大廳，假裝漫不經(jīng)心地啜了一口咖啡。
“畢業(yè)設計都準備好了？”
“嗯，已經(jīng)放到會展中心了。”
“你馬上就要畢業(yè)了，好快啊，米斯特鹿�！�
“是呀，時光飛逝。”
“不跟你瞎扯了，我要上樓看書去了，你呢？”良芥將紙杯丟進垃圾桶。
“我坐會兒，等下回去。”
良芥提醒道：“親愛的，別忘了準備面試哦�！�
鹿離答應著，再次垂死在沙發(fā)上。
不多時有人坐在了良芥的位子上，并用腳尖碰了碰鹿離。
鹿離從夢中醒來，臉上帶著汗珠。他四下環(huán)顧，書吧里的人已經(jīng)寥寥無幾。
林肯朝他抱歉似地點點頭，問道：“你被扁了？”
鹿離晃晃腦袋，“你怎么在這？”
“我進來涼快一下，外面熱得要死�！�
鹿離感到口干舌燥，起身走到自動售貨機旁，“可樂？”
“謝謝。”
鹿離買來兩罐可樂。
林肯一邊喝一邊說：“我以為你再也不喝這玩意兒了呢�！�
“什么意思？”
“那天下午�！�
“嗯？”
“你喝光了操場售貨機里的所有可樂。”林肯晃了晃可樂罐，然后低下頭說，“畢竟那樣的事?lián)Q成誰都無法釋懷啊�！�
“什么事？”
“別裝了，你知道我在說什么�！�
鹿離當然知道他在說什么，但他一個字都不想再聽下去。
“那不是你的錯。”
“你到底想說什么！”鹿離忍無可忍，大吼一聲。
“OK，OK�！绷挚鲜疽馑潇o，“我想說的只有一條，我把你當做摯友，如果你有任何麻煩或不順心的事，都可以跟我講，興許我能幫上忙�！�
“如果你真想幫我，那就閉上你的嘴�！�
林肯真的閉上了嘴，但很快又張開了�！盎蛟S你真的有什么麻煩，而你自己卻不知道。”
鹿離起身要走卻被他一把拽住了�！皠e打草驚蛇，坐下�！�
他萬分疑惑地看著林肯。
林肯朝門口看去�！白罱看挝以趯W�？匆娔�，視野范圍內總會出現(xiàn)同一個人�！�
“誰？”鹿離也朝門口看去。一個穿藍色環(huán)衛(wèi)服，帶著紅色遮陽帽的人正在低著頭打掃大理石地面。他的綠色球鞋格外惹眼。
“就是他。”林肯說。
那人手里一手拿掃把，一手拿畚箕，無所事事地掃過來掃過去。
“你認識他嗎？”
鹿離點點頭，脊背生出一行冷氣�！皺C器人�！�
“機器人？”
“我給他起的外號。他是我的房東�！�
很快機器人打掃完畢，走出了大廳。直至他的背影消失在臺階下，鹿離這才轉過頭來猛喝了幾口可樂，說：“也許這只是巧合，他在學校工作不是很正常的事嗎？”
“我也不敢確定，但好幾次我都發(fā)現(xiàn)他在你周圍，也許只是巧合吧�！绷挚嫌钟镁娴恼Z氣說，“你不妨抽個時間反跟蹤一下。”
“你說他跟蹤我？”
“我說了我不確定，剛才我就是在外面看到了他才決定進來的，結果你果然在這里，如果是巧合那樣最好，但凡事得小心嘛。”
鹿離撓了撓脖子，覺得毫無道理可言，但又覺得十分詭異。
“那天……林薇勒墜樓后，是他負責清理的血跡�！绷挚系淖旖歉‖F(xiàn)出一絲不可思議的微笑。
鹿離頓時覺得可能事情真的沒有那么簡單，但又無處下手。
“人死不能復生，你也不要過于悲痛，生活還得繼續(xù)，‘大腳丫’期待你的加入�！�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我看見你和她進了圖書館�！绷挚贤现噶酥�。
鹿離站起來。該死。他的秘密被戳穿了。他用懷疑的眼神打量著林肯。
“我是你的朋友，你需要懷疑嗎？”林肯也站了起來，“你真的需要一個志同道合的朋友�！�
鹿離走出圖書館，機器人已經(jīng)不見蹤影。他站在旗桿下迫不及待地點上了一支煙。
六月的微風輕吻漂浮著睡蓮的湖面。旁邊小山丘上的銀杏樹下有女孩躺在長凳上看書。校園里花團錦簇，一片絢爛，唯獨鹿離的內心被烏云籠罩。
兩人在一家飯館吃了午飯。鹿離請客。從這頓飯中他得知林肯是學機械自動化的，但他對這個專業(yè)沒有絲毫興趣。他的興趣有兩個，可樂和搖滾。
可樂是個女孩，漂亮的女孩，但林肯不想說她的真名。林肯因出色的外貌，初入大學追求者就甚多，但他只喜歡可樂。原因只有一個，可樂頭上有三個旋兒。這讓他覺得很酷。在大二那年可樂向他表白時，他毫不猶豫地答應了。那個夜晚在一棵光禿禿的梧桐樹下，兩人都獻出了自己的初吻。
向心儀的男孩表白成功后的喜悅并不是每個女孩都有機會享有的，它只屬于幸運兒，無疑可樂就是其中的一員。
之后兩人去學校附近的小旅店里開了一間房。他們打算將自己完全交付給對方。在林肯看來這更像是一種神圣的儀式，宣告他的成人禮。但就在這時問題來了，任憑可樂怎么安慰，林肯就是克服不了內心的恐懼。折騰了大半夜，最后伴隨一聲嘆息，兩人在一片沉寂中自顧自睡去。第二天清晨，林肯醒來后發(fā)現(xiàn)可樂已經(jīng)不在，冬日慘淡的陽光照在臉上，讓人無限憂愁。門上貼著一張紙條，上面寫著：如果你能成為一個搖滾巨星，我還會在那棵梧桐樹下等你。
聽完這個傷感的故事，鹿離不知該說什么，但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這么說你現(xiàn)在還是？”
林肯悲壯地點了點頭，說：“為了那棵梧桐樹，我要把我的全部奉獻給搖滾�！�
鹿離高舉一杯白開水，萬分敬佩地說：“敬搖滾！”
“你確定敬的是搖滾？”
“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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