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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節(jié) 喋血總督府

  廣州小東營五號內(nèi),選鋒隊員們摩拳擦掌,厲兵秣馬。每個人都領(lǐng)到一元錢和一個大餅、一支槍和幾枚炸彈。每個選鋒隊員都腳蹬黑色橡膠鞋,白毛巾纏左臂。規(guī)定以海螺為號令。

  

  與此同時,在兩廣總督衙門里,張鳴岐下達(dá)了三道緊急命令:

  

  一、預(yù)備開戰(zhàn)!

  

  二、城外如有火警,不準(zhǔn)開門赴救!

  

  三、大搜黨人!

  

  雙方劍拔弩張,一場你死我活的生死決戰(zhàn)就要開始了。

  

  1911年4月27日下午5時半。

  

  “時間已到,各隊出發(fā)!”黃興一聲令下,一百二十余名選鋒隊員浩浩蕩蕩地從小東營出發(fā),很快便來到了兩廣總督衙門前。

  

  頓時螺號聲起,選鋒隊員們爭先恐后地往里沖,林文率先沖在前面,拋出一顆炸彈?偠绞饢|西轅門各有一連清兵把守,此刻這些清兵正蹲在轅門的地上吃晚飯,聽見螺號聲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個鐵疙瘩突然從天而降,轟的一聲巨響,幾個清兵當(dāng)場斃命。清兵衛(wèi)隊管帶也被擊斃。其他清兵扔下飯碗,失魂落魄地往兩廣總督衙門里鉆。

  

  選鋒隊員一邊沖鋒一邊高喊:“我們是革命軍,專為中國人揚眉吐氣而來,你們也都是中國人,若不愿與我們?yōu)閿,請舉手投降!”

  

  但回過神兒來的清兵們卻并不聽勸,開始負(fù)隅頑抗,于是,兩廣總督衙門成了槍聲陣陣、炸彈轟轟、硝煙彌漫、殺聲四起的戰(zhàn)場。

  

  黃興率領(lǐng)十幾個選鋒隊員由側(cè)門攻入兩廣總督衙門,來到大堂,大堂內(nèi)的幾個清兵臉色煞白,渾身發(fā)抖如篩糠,磕頭似搗蒜般地求饒。

  

  “張鳴岐在哪兒?”黃興揮舞著手槍,厲聲問道。

  

  清兵們紛紛用手指著花廳:“總督大人……在,在里面。”

  

  他們的話音未落,黃興率領(lǐng)選鋒隊員們已如一陣風(fēng)似的沖向花廳。

  

  黃興知道,能否抓住張鳴岐,是這次起義成敗的關(guān)鍵。不料花廳外的衛(wèi)隊已有準(zhǔn)備,憑借著墻壁、欄桿、石墩、柱子等地形地物作掩護(hù),用交叉的火力、密集的射擊“迎接”他們這些不速之客。杜鳳書和黃鶴鳴中彈犧牲,朱執(zhí)信被后面跟上來的自己人誤傷。黃興躲在一根大柱后面持槍還擊,林覺民、黃一歐等選鋒隊員趕來增援。衛(wèi)兵們死的死,傷的傷,沒死沒傷的也終于扛不住選鋒隊員的猛烈攻擊,甘愿棄槍投降。

  

  “快,快抓住張鳴岐!”黃興大聲命令道。

  

  可是,當(dāng)他們沖入花廳之內(nèi)時,卻發(fā)現(xiàn)里面空無一人,不見張鳴岐的蹤影。進(jìn)入后面的寢室搜索,仍然一無所獲。

  

  林覺民端起八仙桌上一只極講究的蓋碗茶盅,貼近鼻子聞了聞?wù)f:“茶水還有熱氣,張鳴岐一定沒有走遠(yuǎn)。”

  

  一位老態(tài)龍鐘的長者和兩個穿戴華麗的女人躲在花廳的墻角瑟瑟發(fā)抖,訊問衛(wèi)兵才知道是張鳴岐的老父和妻妾。

  

  “張鳴岐去哪兒了?”林覺民口氣平緩地問。

  

  “不不……不知道。”老者結(jié)巴著說。

  

  “總指揮,對他們……”林覺民征詢地望著黃興。

  

  “不干他們的事,不要為難他們!”黃興大度地說。

  

  “總指揮,現(xiàn)在……咱們?nèi)ツ膬海?rdquo;選鋒隊員們問道。

  

  黃興在屋里踱步想了一會兒,決策道:“哪兒也不去,就在這里放一把大火,告訴全廣州的人們,兩廣總督衙門已被同盟會攻占,必然極大地沮喪清兵的銳氣,提振我軍的威風(fēng)!”

  

  選鋒隊員們立即到處尋找點火的材料,把易燃物堆放在張鳴岐睡的雕龍鏤鳳的楠木床架上,一放火種,大火就呼呼啦啦地?zé)饋砹耍淮笠粫䞍,黑煙就直沖天際……

  

  黃興率領(lǐng)選鋒隊員們向左沖出東轅門,忽然瞥見墻角處的徐宗漢,上前一把拉住她,責(zé)怪道:“宗漢,我不是讓你去西馬克醫(yī)院了么,怎么你還是來了?”

  

  他不問猶可,一問徐宗漢的氣就不打一處來,她蛾眉豎立:“你還問我!同盟會都在這里舉義,我又不是外人,怎能不來?克強兄,你蒙騙我,把我當(dāng)小孩子,我還沒有跟你算賬!”

  

  “不是我蒙騙你,是不想讓你出意外。”黃興息事寧人地解釋著。

  

  徐宗漢執(zhí)拗地說:“要死就一起死!”

  

  “不行!”黃興堅決地說,“你馬上撤回去!這是命令。”

  

  徐宗漢一擺頭:“我不!”

  

  “宗漢兄,我求求你!大家都死在這兒,誰來收尸呢?我給你的那些絕命書,誰送?拜托了——”黃興發(fā)自肺腑。

  

  徐宗漢什么也沒說,但依然固執(zhí)己見,一步不離地跟著黃興,使黃興毫無辦法。

  

  黃興知道多說無用,也就不再理她,沖后面一吼:“黃一歐!”

  

  “到!”黃一歐一個箭步躥到父親身邊。

  

  黃興交給兒子兩顆炸彈,然后打了個手勢,示意他跟著自己一起向前沖。徐宗漢掏出一把手槍,打開保險,也要跟著沖上去。

  

  就在這時,譚人鳳不知道從哪個角落鉆了出來,攔住黃興,一臉焦急:“克強兄,你說可氣不可氣,陳炯明居然按兵不動!”

  

  黃興神色平靜:“由他去吧。事到如今,已經(jīng)顧不了那么多了。”

  

  “你是太回護(hù)他了。照我說,軍中無戲言。這就是抗命,是死罪。”譚人鳳憤憤地說。

  

  黃興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臉的疑惑:“雪髯老,我不是讓你撤回香港去么?你怎么到這里來了?”

  

  “香港那邊讓我給你帶信,胡漢民和趙聲想讓你推遲一天起事,明天他們就可以坐船趕到了。”譚人鳳解釋說。

  

  “馬后炮!”黃興忍不住罵了一句,然后急躁地說,“雪髯老,你還是快離開這里吧!”

  

  譚人鳳沖黃興一伸手:“給我一支槍!”

  

  “要槍做什么?我讓宗漢護(hù)送你。”黃興忽然福至心靈,心想這樣做倒是一箭雙雕。

  

  “不用送,”譚人鳳捋著袖子,“我要留在這里,跟弟兄們大干一場!”

  

  “雪髯老,你年齡大了,還是回去吧!”徐宗漢也勸道。

  

  譚人鳳滿臉怒氣:“偏你們都知道拼命,難不成只有我譚胡子是個貪生怕死之輩么?”

  

  “雪髯老不要生氣,不是那意思……”黃興不再跟這個倔老頭子爭論,轉(zhuǎn)向徐宗漢,“宗漢,你帶雪髯老立刻離開這里!”

  

  徐宗漢好像沒有聽見。她是希望譚人鳳離開這里,卻不愿意自己也離開這里。

  

  “徐宗漢,我現(xiàn)在命令你,把雪髯老保護(hù)好,送他到安全的地方去。如果雪髯老有個三長兩短,唯你是問!”黃興滿臉嚴(yán)肅,不容商量地說。

  

  徐宗漢見黃興臉色嚇人,知道他是認(rèn)真的,自己再固執(zhí)下去就會造成難堪的局面,再說雪髯老也的確不適于留在這里,而自己不動,他哪里會走?因此便悻悻地拽著譚人鳳說:“雪髯老,咱們撤!”

  

  譚人鳳雖不情愿,但知道留在這里也幫不了什么忙,反而要給同志們添亂。再說如果自己不走,宗漢如何肯走?于是,譚人鳳與徐宗漢相跟著,也說不上是誰在護(hù)送誰,離開了。

  

  天色漸漸地暗了下來。水師提督李準(zhǔn)率領(lǐng)大隊清兵前來增援,很快就奪回了兩廣總督衙門,把機槍架在總督衙門東西兩邊的轅門上。李準(zhǔn)向起義者的陣地威脅地叫囂著:“孫文亂黨聽著,你們已經(jīng)被水師包圍了,想活命的就快點放下武器,否則格殺勿論!”

  

  林文在香港的時候曾聽趙聲說過,李準(zhǔn)的部下中也有部分同盟會員,于是他便不顧個人的生命危險跑到前邊進(jìn)行策反,高聲喊道:“我們都是漢人,應(yīng)當(dāng)同心戮力,共除異族,恢復(fù)漢土,不要開槍!不要開槍……”話音未落,一顆子彈打來,林文頭部中彈,當(dāng)即身亡。

  

  選鋒隊員們用的槍械是短槍和步槍,當(dāng)然難于抵御李準(zhǔn)率領(lǐng)的清軍使用的機關(guān)槍。在清軍火力兇猛的掃射下,劉元棟、林尹民、陳燊等二十余位革命同志在槍林彈雨中陣亡,起義軍的傷亡相當(dāng)慘重。黃興右手中指和食指的第一節(jié)被子彈打斷,他用鮮血淋漓的斷指繼續(xù)扣扳機射擊。

  

  這時,黃興已經(jīng)顧不得自己的傷痛,他知道,必須當(dāng)機立斷,迅速分頭突圍,如果還都集中在此,剩下的同志將會犧牲殆盡。他將有限的人員分為三路:一路由四川、福建、南洋的同志組成,前往攻擊督練公所;一路由徐維揚率領(lǐng)的廣東花縣四十個農(nóng)民選鋒隊員,出小北門,與計劃起義的新軍接應(yīng);一路由他自己親自率領(lǐng),出南大門,與巡防營的同志接應(yīng)。

  

  黃興匆匆地部署完之后,便下命令:各路立即分頭行動!

  

  攻督練公所的一路在路上遇到大隊清兵的狙擊,只好繞路攻龍王廟。喻培倫胸前掛著滿滿一筐炸彈,左手執(zhí)炸彈,右手拿手槍,威武勇猛,一馬當(dāng)先,扔炸彈開出一條血路。林覺民和其他四川籍、福建籍和南洋來的同志緊隨其后,左沖右突。這些炸彈都是喻培倫親手制造的,威力極大,清兵們在密集的轟炸之下接連倒地,或拖著著火的長辮子和衣衫狼狽逃竄,又被其他選鋒隊員開槍擊斃……清兵們聞風(fēng)喪膽,望風(fēng)披靡。

  

  他們且戰(zhàn)且走,眼看著突圍似乎有望。但是,清軍集合了兵力,火力進(jìn)一步加強,終于守住了路口。天色越來越黑,彈藥越打越少,不能像開始那樣敞開了用,而清兵卻不見少,越發(fā)像潮水一般一波又一波地涌來。戰(zhàn)至半夜,終因寡不敵眾,選鋒隊員們只好退進(jìn)高陽里的一家米店。

  

  “把大米麻袋壘起來,構(gòu)筑防御工事,這東西最擋子彈。”滿身血污的林覺民建議說。

  

  “對!”大家響應(yīng)著干了起來。

  

  喻培倫出去了一會兒又回來了,身上多了三條槍和兩條子彈袋,他把它們分給大家。

  

  “這是我在清兵的尸體上撿的,節(jié)省著用,瞄準(zhǔn)了再開槍。我到屋頂上看看。”

  

  喻培倫全身多處受傷,他不顧傷痛,只身爬上房檐,伏在房頂上,等待清軍沖過來時,便居高臨下,猛投炸彈,連續(xù)打退了敵人幾次沖鋒。

  

  “投降吧,義士們,你們已被重重包圍,彈藥也不多了吧?突是突不出去的,除非長了翅膀。不投降,只有死路一條!”清兵的叫喊清晰可聞。

  

  黑暗中,一個影子窸窸窣窣地爬上屋頂。喻培倫定睛一看,原來是林覺民。

  

  “你上來干什么?這兒有我一個就行了。”喻培倫說。

  

  “沒子彈了,你還有子彈嗎?”

  

  “給!”喻培倫摸出三顆子彈給他,“只剩這么點兒了,原來是給自己留的……”

  

  “炸彈呢?”

  

  喻培倫像父親疼愛孩子似的賞玩著自己手掌上的一個鐵疙瘩,他炫耀地向林覺民眼前一舉:“喏,碩果僅存。”

  

  林覺民沉重地點了點頭:“我知道了。你多保重!”

  

  林覺民回到屋里,把兩顆子彈分別送給兩位槍法好的同志:“沒了,不到萬不得已別用,最起碼要消滅一個清兵。”

  

  幾個紅紅的火把翻滾著扔了過來,在漆黑的夜幕上劃出一道道弧線。浸過油的火把落在木頭、油氈、茅草上就噼噼啪啪地燃燒起來。很明顯,清兵是想把米店點著,這一招的確是挺毒辣的。選鋒隊員們雖然盡力撲滅,但無奈有些火把夠不著,有些要撲滅就要置身于敵人的槍口之下,只好置之不理。借著風(fēng)勢,火勢越來越大,木板的墻壁很快就濃煙滾滾,熏嗆得選鋒隊員們連咳嗽帶流眼淚。

  

  “弟兄們,沖啊,殺呀!亂黨沒子彈了,抓住一個有重賞!”清軍官員鼓動著。

  

  “沖啊,殺呀!”成群的清兵從四面沖了上來,包圍圈越縮越小。

  

  趴在房頂上的喻培倫觀察了一下四周的形勢,將最后一枚炸彈扔向敵人最密集的地方,隨著一聲驚天動地的聲響、一陣鬼哭狼嚎的叫聲,一陣濃烈的煙霧也彌散開來……

  

  黃興率領(lǐng)方聲洞、朱執(zhí)信等十人出廣州南大門,來到雙門底,準(zhǔn)備接應(yīng)溫帶雄率領(lǐng)的兩廣水師巡防營的同志,一起去活捉水師提督李準(zhǔn)。

  

  溫帶雄生于1883年,號瑞蘭,廣東省河源市紫金縣人。他出生于農(nóng)民家庭,為推翻清廷躋身軍界,秘密加入同盟會,時任新軍兩廣水師提督李準(zhǔn)部巡防營哨官。在這次廣州起義前夕,他與黃興約定,起義時以保衛(wèi)水師行臺為名,活捉李準(zhǔn)。

  

  巡防營吃晚飯的時候,螺號聲響起,溫帶雄正要行動,恰巧水師提督李準(zhǔn)的傳令兵也送來了李準(zhǔn)的命令——讓巡防營火速進(jìn)城保衛(wèi)行臺。真是天緣湊合,正中下懷!溫帶雄當(dāng)機立斷扣押了傳令兵,向全隊宣布了配合廣州起義、捉拿李準(zhǔn)的行動計劃,然后當(dāng)即率領(lǐng)全隊荷槍實彈跑步入城。兵貴神速,由于擔(dān)心過早地在左臂纏上白手巾會暴露起義的意圖,在途中受到忠于清廷的清軍阻撓,耽誤與黃興會師的時間,所以,溫帶雄率領(lǐng)的隊伍就都沒有用白手巾纏臂。

  

  正所謂百密一疏,溫帶雄絕沒有想到,他這個周密考慮導(dǎo)致的小小疏忽,竟造成重大損失。

  

  黃興和方聲洞走在最前面,焦急地等待著巡防營同志的到來。突然,一隊荷槍實彈的水師官兵殺氣騰騰地跑步而來,他們的左臂上又沒有白手巾纏繞。不用說,肯定是敵人!方聲洞來不及多想,舉起步槍就扣了扳機,一槍就打死了跑在隊伍最前面的哨官溫帶雄。巡防營的士兵以為受到敵人狙擊,立即散開臥倒,開槍還擊,雙方進(jìn)行了一場同志相殘的激戰(zhàn),兩邊都有很大傷亡。方聲洞在激戰(zhàn)中犧牲,年僅二十五歲。

  

  一場誤會使同盟會損失了寶貴的骨干和天賜的良機,真是令人扼腕嘆息!

  

  此刻,黃興身邊只剩下了羅輝一人。他們陷入了敵人的重重包圍之中。

  

  “沖啊,不要跑了亂黨——活捉黃興有重賞——”喊殺聲四起,硝煙味刺鼻,子彈嗖嗖地在他們的頭頂、身邊亂飛,織成了一張密集的死亡之網(wǎng)。

  

  他們左沖右突,尋找著突圍的道路。隨著子彈的呼嘯聲,羅輝像一節(jié)裝滿東西的口袋似的倒在地上。黃興忙沖上前去,發(fā)現(xiàn)羅輝中彈的位置是左胸,他的心一沉,知道羅輝被打中了要害,怕是活不成了。

  

  “羅輝,羅輝!你要挺住!”黃興大聲呼喚著。

  

  羅輝費力地睜開雙眼:“總指揮,你快走!我不行了……”

  

  “別胡說!我一定帶你出去!”

  

  羅輝微微地?fù)u了搖頭,有氣無力地說:“Givemelibertyorgivemedeath!”

  

  話音剛落,羅輝已經(jīng)停止了呼吸,兩只眼睛無神地望著天空。黃興心里不禁一陣悲痛,他用手合上了羅輝的雙眼,然后揩了揩他那張被戰(zhàn)火熏得黧黑的臉,在心里向他告別。

  

  靠著夜色的掩護(hù),黃興手握雙槍,邊打邊退,不時地消滅幾個遭遇的清兵。右手的中指和食指的受傷處鉆心地疼,不斷地有鮮血流出,讓這只手握的槍黏糊糊的。他朝四下一望,寂無一人。他來到一家米店門前,店門緊閉,聽到幾個清兵的腳步聲由遠(yuǎn)而近,情急之中,他強忍著傷痛以肩頂門,猛力一頂,店門竟然開了。他閃身進(jìn)了米店,將門虛掩上。

  

  那幾個清兵過來了,走到米店門口停住了腳步。

  

  “干啥?”一個清兵問。

  

  “剛才,這兒好像有個……人影兒。”另一個清兵答。

  

  “想領(lǐng)賞金了?你是財迷心竅吧?”

  

  “不,我眼沒花。”

  

  “那……”

  

  店門悄無聲息地開了,一個清兵躡手躡腳地走了進(jìn)來,雙手端著槍賊眉鼠眼地四下里探望。另外幾個清兵嚴(yán)陣以待地把在門口,如臨大敵。外面暗淡的月光、火光混雜的微弱光線,把他們長長的影子投射在米店的地上。黃興屏住呼吸,兩手扣著扳機,盡力把自己高大的身軀躲在摞得高高的米袋后邊。他知道,不被發(fā)現(xiàn)則已,一旦被發(fā)現(xiàn)就要拼個魚死網(wǎng)破。

  

  這個清兵在黑暗的米店里走過來走過去,并不知道死神比賞金離他更近。

  

  正當(dāng)黃興覺得無論如何也藏不住的時候,突然,一只像肥貓那么大的碩鼠不知從哪個角落竄了出來,從這個清兵的兩條腿之間飛速鉆過,然后就又不知去向了,嚇得這個清兵一屁股就坐在地上,癱軟在那里。

  

  “哎喲媽吔,嚇?biāo)牢伊耍?rdquo;

  

  “哈哈哈哈哈哈哈……”門外的幾個清兵都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

  

  剛才緊張得要繃斷弓弦的空氣,也在這笑聲中為之一松。

  

  “怎么世界上還有這么……大的老鼠哇?像只豬仔!”

  

  “這有什么稀罕,我還吃過比這更大的呢!”

  

  “你就吹吧你!”

  

  坐在地上的清兵費勁地用槍拄著地站了起來,一瘸一拐地往外走。

  

  “怎么,不要賞金啦?”

  

  “晦氣,晦氣……”

  

  “哎——這就對啦。‘富貴在天’,咱不是那命……”

  

  清兵們談?wù)撝鴿u行漸遠(yuǎn),黃興長出了一口氣,提到嗓子眼的一顆心終于落了地。

  

  夜闌人靜,已經(jīng)過了半夜三更。

  

  稀稀落落的槍聲早已停歇,起義是完全失敗了。除了偶爾遠(yuǎn)遠(yuǎn)傳來的打更聲、狗吠聲,似乎整個世界都已熟睡。天上陰云密布,看不見星星,不時地滴下幾滴雨點。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更不要說看幾步遠(yuǎn)的物事了。好像老天爺也在幫忙。但黃興還是像蛇行一樣,沿著更黑暗更隱蔽的路線,迂回地走走停停、跌跌撞撞、深一腳淺一腳,也不知走了多長時間,終于憑著自己的記憶,摸到了河南溪峽“胡宅”。

  

  門緊閉著,從門縫里看進(jìn)去,窗紙上透出極微弱的光線,說明里面的人還沒睡。黃興輕輕地敲出了暗號。

  

  “誰?”里面的人壓低了嗓子。

  

  “李有慶。”黃興說出了化名。

  

  門吱呀地開了一道縫,一只手一把把他拉了進(jìn)去。

  

  “克……克強兄,真是你!我還以為……”徐宗漢喜極而泣。

  

  “其他同志……有沒有回來的?”黃興迫不及待地問。

  

  “別站著了,快進(jìn)屋!”

  

  黃興這時才感到極度疲憊,邁一步都很費力。

  

  徐宗漢插好門栓,用頂門杠頂住門,扶著黃興進(jìn)屋坐下。黃興把槍放在桌子上。

  

  “手……手怎么啦?”徐宗漢幾乎叫了起來。

  

  同時拿起黃興右手,食指、中指處血糊糊的,既有凝固的黑血塊,也有剛滲出的新血。

  

  “疼不?”徐宗漢感同身受,心疼地流出了眼淚。

  

  “沒什么,挨了一槍……”黃興淡然地說。

  

  徐宗漢急忙拿出藥箱,放在桌子上,取出了藥棉、酒精、紗布,準(zhǔn)備給黃興的傷口消毒、包扎。

  

  “克強兄,你要忍住,這……可很疼……”

  

  “沒什么。”黃興的思緒還縈繞在這次起義和犧牲的同志上。

  

  徐宗漢開始用藥棉蘸著酒精清洗黃興的兩指。酒精刺激原本已經(jīng)麻木的傷口,使黃興倒吸一口冷氣,感到一陣鉆心的疼。他咬緊牙關(guān)挺住,一聲不吭,豆大的汗珠從額頭、脊背滾滾而下,砸在地上,發(fā)出輕微的噗噗聲。

  

  “哎呀,這兩個手指已經(jīng)完全斷了,只是靠肉皮連著。照理應(yīng)當(dāng)馬上去醫(yī)院動手術(shù),不然就會引起傷口感染。可是現(xiàn)在……”徐宗漢為難地說。

  

  黃興突然站了起來,掙脫了徐宗漢的手,快步走到隔壁的灶房。徐宗漢不知道他要干什么,緊跟著追了過來。只見黃興左手操起菜刀,將連著斷指的肉皮“咚”的一聲剁掉。

  

  “這——不是好啦?”黃興把去掉第一節(jié)的兩個斷指伸到徐宗漢的眼前。

  

  “克強兄!你……這是干什么呀?”徐宗漢痛惜、心疼地抓住了黃興的傷手。

  

  “這一次又失敗了,我黃克強無顏面對江東父老。”黃興疼得整個身子抖動不已,語氣十分沉痛。

  

  “起事之前,你便早已料到會是這個結(jié)果,何必太責(zé)怪自己?”徐宗漢安慰地說。

  

  黃興仰起頭,微微閉起雙眼,長嘆一聲說:“雖然早有預(yù)料,但是一場仗打下來,親眼看著那么多的同志倒在我的面前,恨不能以身贖,我的心……痛!他們還都年輕,他們是同盟會的精英。”

  

  “事已至此,就不要想那么多了,”徐宗漢攙著他的胳膊往正屋走,“現(xiàn)在趕快包扎傷口。你需要好好休息……”

  

  窗戶紙上已露出熹微的曙色,遠(yuǎn)遠(yuǎn)傳來清軍馬隊跑過的聲音與清兵的吆喝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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