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0節(jié) 莫非王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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肆虐了一整晚的風雪在天明前終于停了,沒有了風雪的遮掩,要偷偷摸摸出城去難度大增。獨孤如愿知道自己行蹤很難藏匿,因為無論到哪都會在雪地上留下一行清晰可辨的足跡。
思來想去,當下決定就在洛陽城內(nèi)躲一下,最危險的地方莫非是最安全的,還有哪處能比得上皇宮更有利于躲藏?淳于冰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去皇宮里搜查。獨孤如愿早前曾經(jīng)協(xié)助爾朱榮布置過皇宮的守衛(wèi),所以哪里崗哨薄弱他心中一清二楚。
來到皇宮前,只見宮門處只有兩個士卒守衛(wèi),也不難猜到爾朱世隆帶走了所有的契胡騎兵,如今剩下的皇城守軍又在先前一戰(zhàn)中損失殆盡,元子攸把能調(diào)動的兵馬全都放到了城墻之上,這里當然就沒有什么人了。
穩(wěn)妥起見,獨孤如愿還是繞到了皇宮的后面,這里是御花園的一角,樹木叢生最適合隱藏行跡,平時也絕少人踏足。想到此處一個翻騰便躍過了宮墻,穩(wěn)穩(wěn)站立在了御花園內(nèi)一棵枝葉繁茂的大樹下。
“嗖!”
隨著一聲響,一張大網(wǎng)隨即從雪下升起,獨孤如愿轉(zhuǎn)身間猝不及防就被網(wǎng)在了其中,隱藏在暗處的士兵沖了出來刀劍直抵他的要害之處。
“淳于軍師好算計,不費一兵一卒就擒住了獨孤將軍,果然是諸葛在世!”
說話之人正是大魏皇上元子攸,跟在他身邊的赫然是獨孤如愿那日在河陰見過的柔然人。
淳于覃聽了這話,隨即向獨孤如愿投去一眼,對元子攸謙遜道:“獨孤將軍勇冠三軍,刺傷了候?qū)④姾髤s沒有出城,在下便猜他會來皇宮,于是命人布下了幾處陷阱,也是純屬誤打誤撞而已,陛下謬贊了!”
獨孤如愿神色冷靜,目光落在說話的清瘦男子身上,見此人相貌堂堂極有神采,一雙明朗的眼眸中閃爍著智慧的光芒,若不是一身柔然人打扮,一定是個翩翩的漢族公子,不由得對他高卓的智計另眼相看,暗暗佩服!
此時一旁的阿那瓖見來人只有獨孤如愿一人,不見蝶戀的身影,眼中露出質(zhì)疑之色 ,厲聲道:“被你帶走的那女子去了哪里?你將她怎么樣了?”
獨孤如愿回看他一眼,見問話之人是神情傲慢的柔然人,輕笑一聲:“我與她非親非故,她的生死與我何干?
“你……”阿那瓖聽他一說,臉色頓時暗了下來:“她傷得那么重,難道你殺了她不成?你若不說,我就要你死!”
說著便奪下一旁士卒手中的長槍直刺獨孤如愿而去,手剛抬起就聽得他身后的大魏皇上元子攸大喊一聲:“可汗,且慢!”
阿那瓖終究不是魯莽之輩,當下覺悟了過來,向淳于覃投去一眼,見其給對自己搖頭示意,頓時也冷靜了幾分,深知自己平日里也是沉穩(wěn)之人,可一遇到與蝶戀有關(guān)的人事,就亂了分寸,沉默中,他收了長槍退后一步回到淳于覃身邊,未有再出一聲。
“獨孤將軍,迫不得已多有得罪,還望將軍海涵!”
元子攸話一出口,立刻拔出腰間長劍用力一揮,網(wǎng)住獨孤如愿的大網(wǎng)立刻化開一道口子,獨孤如愿見此便順勢躍出,聲音冷清道:“階下之囚而已,皇上要殺便殺,不必來此一套!”
元子攸聽了,并未尷尬,聲音緩和了一下:“朕素知將軍忠義,誅殺爾朱榮之事與將軍無關(guān),朕希望將軍能助朕一臂之力,擊退爾朱世隆,一舉殲滅叛軍!”
他話一完,獨孤如愿心里頓時明白過來,爾朱世隆果真殺了回來,轉(zhuǎn)頭看向元子攸冷笑一聲:“若我真如此做了,與那卑鄙小人侯景有何兩樣?爾朱榮大將軍于我有恩,微臣恕難從命!”
元子攸一聽,神情極為失望,他年紀輕輕就被爾朱榮推上皇上一位,至此以來沒有一天是安穩(wěn)的,名義上是皇上,其實也就是個傀儡。
如今爾朱榮終于一死,可他手下的叛軍又怎能善罷甘休,眼下爾朱世隆又殺到了城下,侯景又被獨孤如愿刺傷,整個大魏根本無將對抗。他清楚自己已經(jīng)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就像是一匹負重到了極限的駱駝,只需輕輕一根稻草就能將他壓垮,而現(xiàn)在,獨孤如愿就是那根稻草,但也是唯一可以救命的稻草!
元子攸臉上的復(fù)雜神色都被站在他身旁的淳于覃瞧在眼里,他想了想,抬起頭對獨孤如愿開口道:“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獨孤將軍既然自稱微臣,為何又不愿為皇上出力呢?”
“我乃恩怨分明之人,天柱大將軍于我有提攜之恩,人怎可忘本?”
元子攸見獨孤如愿態(tài)度決絕,思緒片刻后,一狠心就撩起了龍袍,不理會所有人的目光竟然跪在了獨孤如愿的面前:“將軍不愿效忠于朕,朕亦不勉強!但朕有個不情之請……”
他話未說完,在場的人都大驚失色,紛紛疾呼:“皇上,使不得!”
元子攸未曾理會,對獨孤如愿坦然道:“朕現(xiàn)在已經(jīng)到了山窮水盡之時,性命都將不保,這一跪又有何妨?朕不怕死,只是想到我大魏兩百年基業(yè)今日就要毀于一旦,朕如何有臉去見地府的列祖列宗?那爾朱世隆殘忍嗜殺,一旦破我城池,滿城十余萬百姓必然慘遭荼毒,洛陽即將血流成河,將軍就算不在意朕的生死,但還請看在滿城百姓的份上,助朕殺退叛軍。之后將軍若要再取朕性命,朕絕不會反抗,任由將軍處置!”
獨孤如愿被他這一跪,心里巨震,實是沒有想到帝王天子居然會跪在自己的面前苦苦哀求。素來以忠義自持的他,一心將護衛(wèi)百姓安危視為己任,今日見此,陷入沉思,許久,他突然扶起元子攸,神色已有回暖,但聲音依舊冷然道:“微臣答應(yīng)皇上便是!”
元子攸大喜,恢復(fù)過來,問道:“愛卿可是有破敵良策?”
獨孤如愿思索了片刻,直視元子攸雙眼:“洛陽城外的護城河寬達五丈,若臣猜得沒錯,爾朱世隆兵眾每日必定要通過河橋到洛陽城下挑釁,當契胡騎兵全都過河之后,若是這河橋被毀,皇上覺得他們會有何反應(yīng)?”
“歸路被斷,自然是惶恐不安,軍心渙散!”
獨孤如愿點頭:“此時我們只需趁他們首尾難顧,陷入進退兩難之時殺出,必然能收奇效!”
淳于覃一聽,向獨孤如愿投去贊許的目光,想了想說道:“在下也想知道獨孤將軍如何能夠毀壞這條河橋?不過河上薄冰覆蓋還望將軍小心!”
獨孤如愿聽了,微微一笑,轉(zhuǎn)身對元子攸抱拳道:“請皇上賜臣十名勇士,臣必將毀掉河橋!”
元子攸不再猶豫,當即應(yīng)允。獨孤如愿也沒有再耽擱下去,立刻帶了十名勇士趁天色還未放亮,偷偷出了洛陽。他們繞到護城河上游后用了七八只小舟裝上了易燃的草料、火油后,破開冰面,緩緩而下直往洛陽城外而去。
而此時爾朱世隆的契胡騎兵也都殺了回來,越過了河橋來到洛陽城下耀武揚威,獨孤如愿瞅準了時機點燃了小舟,火船借著風勢如脫韁的野馬一般撞上了河橋,火勢瞬間彌漫整個河面……
契胡騎兵本在南岸,見河橋突然冒起大火,怕后路被斷,全都惶恐不安,連忙回撤救火。一時間眾人都爭先恐后地上橋,此時河橋已遭受火焚,承受不住眾人的擁擠,瞬時便斷裂數(shù)段,無數(shù)的契胡士兵落入了護城河溺死、燒死。
獨孤如愿趁此時機,帶著十余名勇士從后面的船上殺出,一時縱橫無敵……
“將士們聽令,隨朕出城殺了這些叛軍,守住我大魏百年基業(yè)!”
在城頭上一直觀望戰(zhàn)勢的元子攸見此喜極而泣,一聲令下,親自率領(lǐng)著守軍開了城門殺出,將契胡騎兵盡數(shù)剿滅。
對岸的爾朱世隆見大勢已去,帶著幾十名親衛(wèi)逃得無影無蹤,元子攸贏得了戰(zhàn)爭,本想尋找獨孤如愿以示嘉獎,卻遍尋不獲,這才曉得他早就趁亂離開了,不禁對著繁星夜空長嘆一聲:“獨孤將軍有勇有謀,乃不可多得的將才,卻不能為朕所用,實在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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