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節(jié)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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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棠綾拿到完整版的《深夜談史》,已是三天之后。她略一翻書就知道,這本書前三分之一和后面的畫風(fēng)全然不同。原本還想感動一下季微明熬夜畫畫的她,立刻變成了鄙視,捧著書哼哧哼哧地找到季微明,一把將書砸在桌面上。
“誰惹我家棠棠生氣了?”季微明還和往常一樣喝茶看書,心中卻明了阮棠綾那是故意來耍性子了。
“季微明,你把陸尋風(fēng)畫的那本還給我!”阮棠綾坐在旁邊的椅子上,怒氣騰騰地看著季微明,好似搶走了一本書就是犯了滿門抄斬的大罪似的,“不給我,我就……我就……”
“就什么?”季微明放下書,挑眉看著阮棠綾。
阮棠綾正襟危坐:“就讓人去民間傳播西懷郡王世子不識字,喜歡看涂鴉小人的謠言!”
“哦……”季微明一想,這也沒事,畢竟沒有人傻到會相信。
阮棠綾看他無動于衷,補充道:“別人當(dāng)然不信,可傳到皇上那兒,他就有理由將你發(fā)配去皇家的書院再讀上兩年書,學(xué)業(yè)未滿不得回西懷,你看這怎么樣?”
季微明轉(zhuǎn)頭看了看手中的書,一臉無辜地看著阮棠綾:“陸尋風(fēng)那本……我燒了……”
阮棠綾“啊”了一聲,不可思議地看著他,如果陸尋風(fēng)那書里真有什么秘密,季微明也該先研究出來,何至于才幾天就燒了呢?
遂心中斷定,季微明這是把她當(dāng)猴耍了。
哪知季微明口風(fēng)一轉(zhuǎn),嘆了口氣,舉著茶杯吹了吹,悠悠道:“棠棠你說,你夫君我當(dāng)年也是書院里的翹楚,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你卻拿著別的男人為你量身定畫的書,叫我這臉面往哪里擱?”說罷還搖了搖頭,好似自己那幾分薄面都丟光了似的。
阮棠綾哼唧了一聲:“我給了你親自動筆顯示誠意的機會,說得好像是季東逼著要替你畫似的!”
正巧季東走進來,一聽便覺得這位夫人著實是體恤下屬,一看便知是季微明逼著他畫的。他的速度可沒季微明快,為了畫得端正,愣是花了三天才完成了接下來的部分。
季微明看了一眼季東,飽含深情:“季東,你說……”
“是屬下逼著幫世子畫的!”季東當(dāng)機立斷,飯要吃人要做,不能得罪上頭,否則日子不好過。
阮棠綾飽含一腔同情地看著被季微明壓迫的季東,拿起桌上的書:“我就是覺得,這后面畫得比前頭好,我還是喜歡季東畫的!
多善解人意的世子夫人,季東頓時投以感激的眼神。
獨剩季微明低頭思考,他家夫人說自己畫得沒手下好,這該怎么辦呢?是不是得報個書畫補習(xí)班繼續(xù)練練?
連夫人都這么說了,難道自己被留在京城不得回西懷的理由,竟會是書畫水平不過關(guān)?想想都覺得好可怕!
季微明頓時一臉嚴(yán)肅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冷不防這一下太過用力,敲到了手邊的茶幾,嚇得季東和阮棠綾后退三步,以防生命有不測。
季微明卻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無視這二人的動作。
“季微明你去干嗎?”阮棠綾跟了上去問道。
“去書房!”前方的季微明回答,“練畫!”
阮棠綾頓時愣在了原地。季東走上來的時候被阮棠綾拉住,她鼓著腮幫子瞪著眼問道:“啊,我不會打擊了季微明脆弱的心靈吧?”
想來季微明也是個挺頑強的人,孤身在京城這些年,也沒見他被什么人打擊到。怎么阮棠綾一來,整個人就變了副模樣呢?
季東的內(nèi)心在吶喊、在咆哮、在沸騰:救命!我的世子爺不可能那么脆弱!
季微明還真是去畫畫了,畫的卻不是野史里的段子。他只是突然想起來,前陣子王如衍拜托他畫一幅半山寒色風(fēng)傾竹,他忙著其他事兒給忘了。如今想起來,還是得趁早趕出來。
季微明自稱是書院翹楚倒也沒錯,下筆畫得一幅好圖,尤其以風(fēng)竹圖聞名。是以王如衍說他在天渝的朋友想求一幅大紀(jì)的山水圖,王如衍便想到了季微明。
相府倒是不缺出自名家的畫,可這不是近水樓臺,有那么一個能畫的人嗎?
季微明也不推脫,便將這事應(yīng)了下來。
到了書房,他意外地看到了秦拂玉。她正低頭看著一本書,見季微明來了,略顯局促地站了起來:“微明,你來了!
“嗯!奔疚⒚鞑粠Ц星榈貞(yīng)答了一句,展開紙開始研墨。
“是家兄拜托你畫的風(fēng)竹圖?”季微明一下筆,秦拂玉便看了出來。
誰料季微明手中的筆一停,抬起頭冷冷地笑道:“王如衍連一幅畫都要告訴你,自然是不會對你有任何欺瞞的!
“要畫的就是從天渝送來玉雕月的人。”秦拂玉對季微明的冷笑并不在意,“家兄對我很好,可他是個什么樣的人你很清楚,義父鮮少讓他過問朝中之事,他也算是半個局外人!
季微明只是淡笑,王如衍是局外人還是局內(nèi)人他并不關(guān)心,只是這面上的和諧卻得維護好。
書房內(nèi)再無交談,秦拂玉靜靜地研墨,季微明也沒有阻止。
他與秦拂玉認(rèn)識得很早,早在與王如衍還不熟悉的時候……
如此才子佳人,倒也是一幅美景,奈何各自懷揣著自己的心思,一個往東,一個往西。
阮棠綾沒去書房,徑直回了喬木軒。阮大壯三天沒出現(xiàn),她估摸著阮肅在道上的朋友也該查出了點陸尋風(fēng)的身份。
偏巧阮大壯來得正是時候,阮棠綾一腳剛踏進屋,屋頂就有了響聲。
“棠綾,棠綾,有消息了!
阮棠綾頓時警覺:“怎么說?”
“陸尋風(fēng)出生在東隅,八年前來的京城,三年前參加的文舉,雖是當(dāng)年的探花,可這名頭得來的卻著實奇怪。”阮大壯說道,“陸尋風(fēng)那年的成績是第四,就在公布成績那天,原來的探花卻被查出父親系一個命案的兇手,被取消了資格,是以將陸尋風(fēng)提到了第三!
犯人的子女是不能文舉的,可在文舉之前就應(yīng)該查清了各家的身份,怎會在公布成績時才查出來?
“沒有搞錯?”
“沒有。”阮大壯回答,“據(jù)說是殿試當(dāng)天父親犯的案,你說這奇不奇怪?”
所以陸尋風(fēng)名正言順地成了探花,早先在國文館做學(xué)士,可期間因其放蕩不羈的作風(fēng)得罪了不少人,又被抓到了把柄,無奈離了官場,又遲遲不回東隅。
他能在京城留下來,還用著昂貴的折扇,除非私下里有別的收入來源,又或是……阮棠綾深蹙眉頭想不通透。
不料阮大壯又加了一句:“道上的消息說,陸尋風(fēng)被趕出國文館之后,曾有人想招他入府做幕僚,卻被他拒絕了!
阮棠綾頓時一驚:“誰?”
“季微明!比畲髩殉镣吹鼗卮稹
“所以,季微明這是被陸尋風(fēng)拒絕過一次,才使得他心生怨恨,故意燒了陸尋風(fēng)的畫冊,以報一拒之仇?”等等!阮棠綾覺得自己的關(guān)注點竟然如此偏,這么一來,季微明豈不是又在她這里落下了口實!
想到季微明竟也會被人拒絕,阮棠綾頓時心情明媚,連看房梁都覺得閃閃發(fā)光:“大壯,你真是太棒了!”
阮大壯無語凝噎:“棠綾,你好像沒聽懂情報的意思!
阮棠綾是懷著愚弄的心情去找季微明的,當(dāng)她跑到書房看見那一幅美人磨墨的景象時,便不知不覺停下了腳步。
她要是進去,便會打破這微妙的氣氛。季微明一直低著頭作畫,心無旁騖,這般認(rèn)真的模樣,竟有他筆下的風(fēng)竹之姿。秦拂玉一點一點磨著墨,眼神卻空洞地飄在書房的上空。
阮棠綾頓時想到在鹿鳴巷隔壁遇見的她,那樣心事重重。
進退了幾步,阮棠綾正打算打道回府,季微明卻仰起頭,沖著阮棠綾招了招手:“棠棠,快過來看看!”
阮棠綾為難地上前幾步,看了眼秦拂玉,她沒有任何反應(yīng),好似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怎么樣?”季微明得意地看著自己的杰作,“是不是栩栩如生,惟妙惟肖,神來之筆,絕世珍品?”
“季微明,這么自吹自擂,你真的不慚愧嗎?”若說阮棠綾在秦拂玉面前說不識字是裝的,那么她倒是真看不懂這般寫意的畫卷。唯一看懂的,是季微明頗不要臉的自我欣賞。
“有何慚愧?”季微明戳著手沾沾自喜,“千金難買,一畫難求。若非是王如衍,我還真不答應(yīng)。”
秦拂玉有意無意地看了季微明一眼,紙上數(shù)竿蒼翠似龍形,在半山寒色中與春天爭風(fēng),千金難買,著實不虛。
只是那作畫之人情愿與一個不懂畫的女子玩笑,也不愿與懂畫之人交談,就好似她站在這里是多余的。
秦拂玉悄悄離開,只聽到書房里阮棠綾嘀咕了一聲:“這玩意兒我爹可以用面粉糊出來!
“當(dāng)真能,那也是前無古人的絕技。”季微明并不吝嗇對阮肅的夸獎。
兩人都看見秦拂玉離開了,四目相對,阮棠綾帶著疑惑,季微明卻清冷得有些冷漠。
“我爹說,就沒有他用面粉糊不出來的東西!比钐木c看著季微明喃喃說道,就好似老爹是她心里的大英雄,哪怕只是撂了一掛寬面,那也是別人比不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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