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節(jié)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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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看到日出的她興奮極了,卻在下一秒,看到窗外卷起褲腳在海岸上撿貝殼的謝皖江時,蒙了。
她怎么會和……謝皖江在一起!
低頭一看,身上還披著他的外套!
酒后頭疼,初依伴隨著疼痛使勁回想昨晚的一切,想來想去不得不承認(rèn),她斷片了。
壞了!她喝多了不會說了一些不該說的話吧!丟人!真丟人!
謝皖江捧著漂亮的貝殼回來,見她已經(jīng)醒了,趴在車窗上:“醒啦?酒鬼。”
初依的臉一下子燒得通紅:“我昨天……怎么了?”
“你呀,”謝皖江偷偷觀察著她的面部表情,說謊不打草稿,“喝醉了,然后耍酒瘋!
“啊?不會吧!”初依想象自己耍酒瘋的樣子,豈不是形象盡毀?
“耍完酒瘋就開始說胡話!
“我說什么了?”初依一顆心懸了起來。
“說得可多了,從哪兒講起好呢!敝x皖江繼續(xù)嚇唬她。
初依戚戚然,看到謝皖江那副坐看好戲的得意樣兒才知道自己被耍了,她正要舉起拳頭去揍他,突然想起了穆西塘,想起帖子里所說的,在她病發(fā)后謝皖江放棄所有合作機會帶她遠渡重洋尋醫(yī)治病,她是,謝皖江的未婚妻。而你,初依,你和謝皖江的緣分只有七天七夜,事到如今,別再妄想了!
她沉下臉,下車,同時把外套脫下來恭恭敬敬地還給了他:“昨天的事我不記得了,不管怎么說,謝謝你,我先走了!
“哎!”謝皖江不理會她陰晴不定的轉(zhuǎn)變,叫住她,“一句謝謝就算了?你別忘了,你搶錢在先,我救你在后,還免費幫你修好了摩托車!”他說著指向停在海岸邊上的白色摩托車,“你就這么謝我?”
看到車初依心里暖洋洋的,她停下腳步,有些不好意思:“我昨天去工地把車贖回來了,你不在,就把錢給你的助理了,一分不差。我搶你的錢是我的不對,對不起。你替我把車修好了,我謝謝你!
她說著轉(zhuǎn)身面對謝皖江,他身后是蔚藍海岸,海風(fēng)撲面,心曠神怡。
初依狠狠地吸了一口新鮮空氣,微笑著說:“我叫初依,在酒吧情愿做晚間代駕司機,以后你來玩我讓前臺給你打個八五折。上次搶錢的事是個誤會,那是我和朋友玩真心話大冒險的懲罰,現(xiàn)在我把錢還給你了,從此以后我們兩個互不相欠!彼S便扯了一個謊來解釋那天的刻意搭訕,說完推著摩托車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海邊。
“喂!我不要八五折,我要你免費給我代駕!”
他的話初依沒有回答,就這樣吧,她不指望一朝一夕能成為永恒,但至少,這一次她把名字告訴了他,雖然明知道他不會記在心上。
被老板支到海邊礁石后面湊合了一個晚上的小葉這時候哆哆嗦嗦地走了出來,打著哈欠說:“老板,她要真是您要找的人也不枉我凍了一宿!
謝皖江收回視線:“小葉,如果你無意間得知一個陌生人喜歡你,這是什么情況?”
小葉的眼睛在老板身上來回掃視:“喜歡您?”
“嗯哼!
“男人女人?”
謝皖江汗顏:“……當(dāng)然是女人!
“很正常啊。”小葉的口氣仿佛這件事司空見慣,“您是建筑界赫赫有名的建筑師啊,圈內(nèi)的人誰不喜歡您?至于圈外的……”小葉打量著老板的衣著配飾,“聰明人看您第一眼都會喜歡您,因為您的臉上寫著一個人人都愛的字。”
謝皖江清咳一聲,有些不好意思:“帥。”
“不,是錢。”
“……”謝皖江放棄跟小葉繼續(xù)討論這個話題,正色道,“初依的資料不夠詳細(xì),我要知道她在2008年5月為什么離境,去了哪個國家!
“是。”
“還有,我讓你查的另外兩件事有結(jié)果了嗎?”
方才松散的狀態(tài)在頃刻間無影無蹤,小葉像變了一個人似的,認(rèn)真回答:“正像您猜想的,紀(jì)南潯可能還活著。至于天水集團的幕后少爺,我的確鎖定了一個人,他是安平醫(yī)院的魏承軒,有名的外科醫(yī)生,曾多次在《英國醫(yī)學(xué)雜志》發(fā)表文章,熱衷慈善……”說到這兒時他欲言又止。
“怎么停了?繼續(xù)!敝x皖江把撿回的貝殼全部撒向了大海,冰冷的海水浸過他的腳背,他也不為所動,反而很喜歡這份寒意。
“他是初依妹妹的主治醫(yī)生,和初依是認(rèn)識多年的好友。初依家境不好,這么多年她妹妹的醫(yī)藥費有一部分都是魏承軒支付的,兩個人的關(guān)系……應(yīng)該很好!
謝皖江皺眉:“這么巧?”初依的資料上的確顯示有一個小她五歲的妹妹,因患骨癌長期住院治療,即便如此天下怎么會有這么巧的事,這個刻意接近他的初小姐和疑似仇家的魏醫(yī)生竟然還有瓜葛?
小葉小心翼翼地詢問:“老板,這事是不是有點蹊蹺?”
謝皖江略微沉吟一下:“畢竟現(xiàn)在兩個人的身份還沒有徹底查清楚,先不要妄自猜測。不過,如果魏承軒真的是少爺,我一定會讓他死無葬身之地,為照照陪葬!”
深秋,謝皖江獨自一人開車來到墓園,附近的山坡上開滿了迎風(fēng)怒放的秋菊,金燦燦一片,像麥田一樣耀眼,沒有盡頭。在這個世界上,墓地是最靜謐的地方,亡人沉睡,無人打攪。在這里,一切聲音都是多余,世間所有的喧囂對逝者來說都毫無意義。
謝皖江手捧茉莉花來到墓前,灰白色的大理石墓碑上刻著“愛女謝婉照之墓”幾個字,碑上的黑白照片保留著照照當(dāng)年身穿警服的颯爽英姿,敬軍禮的她明眸皓齒,眉眼帶笑,明媚如花。她離世時只有20歲,父母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一朝蒼老。
當(dāng)時整個安平市都知道前警察局局長的小女兒因公犧牲,謝皖江身在國外為西塘尋找心理醫(yī)生,接到國內(nèi)的電話立刻把西塘?xí)簳r托付給一個朋友,匆忙回國主持葬禮。
他這個寶貝妹妹,從小就愛舞刀弄槍,立志要當(dāng)警察。那是她考入警校的第二年,就以優(yōu)秀的成績被破格選入了公安局的調(diào)查隊伍當(dāng)中,剛退休不久的謝局長心疼女兒,堅決反對,照照又是撒嬌,又是請他這個哥哥當(dāng)說客,二人聯(lián)手終于獲得了父親的同意。
沒想到天水集團把公安局的層層計劃一一攻破,繼臥底紀(jì)南潯暴露身份被趕盡殺絕后,缺少實踐經(jīng)驗的謝婉照也被懷疑為臥底,當(dāng)她決定全身而退時已經(jīng)晚了。
男兒有淚不輕彈,他卻在見到妹妹的最后一面時無法抑制地落下了兩行熱淚。他沒有想到照照死得這樣慘!她的尸體被沖到岸邊,是附近的游客發(fā)現(xiàn)的,她的衣衫不整,手腕腳腕的勒痕清晰可見。
這五年,他雖然身在國外,卻從未忘記找到南潯和照照的真正死因。他們的死到底是天災(zāi)還是人禍,天水集團到底是清白還是無辜,他相信,很快就會水落石出了。
深秋的墓園只有他一個人,冷風(fēng)呼呼地吹,寒鴉枯枝雁南飛,他把花放在墓碑前,離開時沒有回頭。
每年十月底,情愿都會休業(yè)一個星期,組織新老員工外出旅游,食宿全免。盡管如此,初依四年來從沒參加過,主要原因是她放心不下巧巧,她寧愿用假期多陪陪妹妹。
繼上次手術(shù)后初巧的病情很穩(wěn)定,初依帶著熬好的小米粥和熱氣騰騰的包子來醫(yī)院的時候,承軒哥正在給巧巧例行檢查。
初巧今年18歲,如果她身體健康的話,就能參加幾個月前的高考上大學(xué)了,也可以像尋常女孩子穿漂亮裙子,談戀愛?墒且驗椴⊥吹恼勰ィ荒芴稍诖采,偶爾的外出活動還要依靠輪椅。曾經(jīng)漂亮濃密的長發(fā)為了配合化療被她主動剪掉了,初依看在眼里都不忍心,她卻笑嘻嘻地說:“我喜歡短發(fā),這樣就和姐姐一樣了!
檢查結(jié)束,初巧強打起精神來,倚著枕頭看書,是三毛那本最著名的《夢里花落知多少》,盡管常年被病魔纏身,她卻依然保持著每天讀書的好習(xí)慣,這本書是承軒哥送給她的,她格外珍惜,每天放在枕邊。
魏承軒收起病例,言辭懇切地囑咐她:“看書可以,要注意休息!
初巧抬起頭笑瞇瞇地看著承軒哥,也看到了站在門口滿懷心事的姐姐。
“姐,你站那兒干什么?進來呀!
魏承軒轉(zhuǎn)身,看到初依時整個人都變得不一樣了。嚴(yán)謹(jǐn)?shù)奈横t(yī)生、對病人友愛的魏醫(yī)生、手拿手術(shù)刀的魏醫(yī)生……在這一刻都變成了眼角眉梢笑意濃的魏醫(yī)生。他是當(dāng)局者迷,自以為對初依的喜歡隱藏得徹底,敏感的巧巧卻一眼就看出來了。
她從很早以前就看出承軒哥喜歡姐姐,姐姐卻遲鈍得很,似乎一點都沒發(fā)現(xiàn)承軒哥對她的不一樣,害她這個做妹妹的總是干著急,想直接挑明又怕弄巧成拙。
病房里充斥著消毒水的味道,大家吃過早飯,初依看外面陽光正好,向魏醫(yī)生請示:“我想帶巧巧出去散散步!
魏承軒猶豫了一下,否決了她。
初依舍不得這樣的好天氣,但為了巧巧的健康著想,還是決定不出去了。
魏承軒看她悶悶不樂,輕輕咳嗽一聲,說:“雖然不能去外面散步,不過我可以帶你和巧巧去醫(yī)院頂樓的玻璃花坊,那里室溫正好,波斯菊上個禮拜就開了!
“耶!”初依和巧巧雙手擊掌,立刻準(zhǔn)備出行的必備用品。
花坊內(nèi)氣溫適宜,和外面相比溫暖許多。初依卻在看到花坊建筑設(shè)計師的名字后,愣在了原地。謝皖江的影子真是隨處可見,簡直時時刻刻都在她的傷口上撒鹽。
本來輕松愉悅的三人行突然靜默了,初巧知道謝皖江這個人在姐姐心里的地位,實在不知道說什么來打破僵局。
初依在短暫的沉默后,開口對魏承軒說:“承軒哥,你說得沒錯,他有未婚妻了,就是住在這家醫(yī)院里的穆西塘,而我,什么都不是!
“依依。”看她這副樣子魏承軒有些不知所措。
幸好初巧很合時宜地開起了玩笑:“所以啊,姐姐,這件事就教會了我們一個道理,不要在沒摸清對方底細(xì)的時候就喜歡上他,誰知道他到底有沒有另一半?當(dāng)然,這還不是最恐怖的,最恐怖的是你喜歡的人是一個gay!
初依被她成功地逗笑了,作勢就要去掐她的臉:“你這張嘴!真是百無禁忌。”
初巧趁機為承軒哥做媒:“我覺得全世界的男人就屬承軒哥最好,干脆,承軒哥你把我姐收了吧。姐,異性戀好男人現(xiàn)在可不多了,你下手要盡快啊!
初依聽了巧巧的話,喝道:“你又胡說八道!”說著擼胳膊挽袖子就要教訓(xùn)這個口無遮攔的妹妹,魏承軒卻搶先一步英雄救美,推著巧巧的輪椅飛速逃離了初依的魔爪。
三個人在花香四溢的玻璃花坊中笑聲不斷,這一幕恰巧落進了謝皖江的眼中。
他來醫(yī)院探望西塘,帶她來頂樓花坊散步,病情穩(wěn)定的穆西塘像一只乖順聽話的貓咪,恬靜溫柔的模樣讓人覺得她是一只一碰就會碎的搪瓷娃娃。
“皖江,我想彈吉他。”穆西塘伸手。
謝皖江收回視線,挑了一處稍微隱秘的地方,把特地帶來的木吉他遞給她。穆西塘的手指輕柔地拂過每一根弦,歡快的前奏響起,這是一首由她作詞作曲的童謠,曲調(diào)明朗,在這樣一個陽光明媚的天氣里讓人心神愉悅。
生病后她很少唱歌彈琴,手法生疏許多,嗓子也有些沙啞,可這首童謠還是被她唱得很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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