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7節(jié)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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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忘川握著筆,沉重得快要抬不起來似的。他依稀記得,他跟她登記結(jié)婚時的細(xì)節(jié)。那天,曉君哭得很厲害,他一直都在安慰。也許是刻意地不想去吧,直到下午接到爺爺?shù)碾娫挄r,他才知道,那個女人在婚姻登記中心,從早上一直等到現(xiàn)在。
忘記是懷著怎樣的心理,他過去的時候,她正坐在走廊的長椅上,那里沒有暖氣,她穿著笨重的羽絨服,凍得臉蛋發(fā)紅,雙腳不停地跺著?吹剿麜r,她只是抬起頭笑了下,什么也沒問,只是站了起來,說:“進去吧!
他忘了那是哪一天。沒有婚禮,那其實就應(yīng)該算作是他們的結(jié)婚紀(jì)念日吧?可是,他卻連這樣的日子都給忘記了,可見他對她的付出實在是有限得很。他現(xiàn)在又拿什么來奢望她會給他機會呢?緩緩地,他合了下眼眸,緊緊握住筆桿,在那里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夏律師收起離婚協(xié)議書,說:“兩位放心,有關(guān)離婚的事,我會保密的,不會給你們造成任何麻煩!
“謝謝你,夏律師!绷謵偁柛绖e之后,就轉(zhuǎn)身走了出來。
不遠(yuǎn)處,顧夕岑坐在車?yán),看到林悅爾走了出來,他剛要推開車門下車,隨即又看到了他大哥,那一瞬,他靠近車門的手又慢慢放下。
林悅爾來到門口,顧忘川在她身后叫住了她。
“小悅!
林悅爾站住,轉(zhuǎn)過身,神情很平靜:“還有事嗎?”生疏的口吻跟陌生人無異。
顧忘川站在她跟前,眉頭輕輕地皺著,陽光有些刺眼,他瞇起了眼睛,卻掩不住深邃的眸光,想要說些什么,又不知該從何開口。
“沒什么事,我先走了。至于‘香’和GL的合作,我會讓專人負(fù)責(zé)的!毖韵轮,她是不會再跟與他有關(guān)的人或事牽扯了,要離開,便是徹底。
顧忘川的雙拳緊了緊,深吸一口氣,就在他想要說什么時,視線倏爾凝聚到了她的額頭上!那里,一顆紅色的光點正鎖住她的眉心……
顧忘川第一時間就意識到了那是什么,他連想都沒想,馬上抱住她,轉(zhuǎn)過了身。
林悅爾一愣,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只是怔怔地望向他。
顧忘川倏地身子一僵,直挺挺地站在那里,動也不動,可目光還是緊鎖住她,張著嘴,想要說什么。
“哥!”只聽一聲驚呼,接著,顧夕岑就沖了過來。
林悅爾看到顧夕岑的樣子,那焦急又憤怒的神情,好像明白過來什么,回眸,望向他:“顧忘川……你……你怎么了?”
顧忘川什么話都沒說,像在用盡最后的力氣來望著這個他全心愛著的女人。
“哥!”顧夕岑沖過來,將他扶住。
直到他倒下時,林悅爾才看到,他的身后早已被血給染紅了……
顧忘川遭到了槍擊,而這一顆子彈原本應(yīng)該打在林悅爾身上。
直到救護車離去,林悅爾都有些不敢接受剛才發(fā)生的一切。這么熟悉的血腥場面,這么熟悉的血腥味道,這么熟悉的恐懼感……
救護車趕來前,顧忘川握緊她的手,張了張嘴,一字一句地說:“別……別恨我……好嗎?”他眼眸瞪大,握著她的手越發(fā)冰冷了,四肢也開始微微抽搐著,卻仍盯緊她,只想在這時,有可能是他生命的最后一刻,得到她的一句原諒。
他愛著的,他執(zhí)著的,他悔恨的,恰好可以借助這樣的結(jié)尾煙消云散。
盡管她流著淚,眼神卻是堅韌的,刀子一般不肯彎曲。面對他執(zhí)著的目光,她一字一句,似下了最終審判:“不可能!我絕不可能會原諒你的!”
聽到她的回答,顧忘川堅持的眸光一點點垂落,所有的精氣神都被抽離一般,黯淡了下去。
顧夕岑望著大哥,倏地扯住了林悅爾的手腕,抬起微紅的眸看向她:“……算我求你!
林悅爾瞇起眼睛看他,閃爍著的眸光是糾結(jié)和痛苦,猶如陷進深淵,只剩陰霾,一望無垠:“我曾跪下來求過他,有用嗎?”
顧夕岑張嘴想說什么,卻在看到她噙淚含恨的眸時,作罷。
林悅爾也一點點閉上眼睛,淚水從未止過。
顧忘川,你欠的都已經(jīng)還清了,但我還是沒辦法原諒你。就算……就算是我欠你的好了,到了地獄,我再慢慢還你。
夏律師帶著警察過來,說要了解些案發(fā)時的情況。
林悅爾臉色蒼白著,一言不發(fā)。伊藤起身,委婉地與他們進行交涉。
突然,林悅爾站了起來,沖出了大門。伊藤一愣,想攔她,卻已經(jīng)遲了。
“小悅!”
顧不得還有沒有殺手,她就這樣跑了出去,順著馬路跑去了醫(yī)院。似乎只有這樣子什么也不想地奔跑,才會讓頭腦變得更加清楚,也讓心變得更加透明。
她要告訴他,就到此為止吧……
“顧忘川……你不能死……不能死!”她跑得圍巾掉了,臉蛋被風(fēng)刮得通紅,她好像不知道累似的,朝著醫(yī)院狂奔。
當(dāng)她趕過去時,顧夕岑正坐在手術(shù)室外,頭抵在墻上,攤開的兩手全是血。
林悅爾默默地坐到了他旁邊,兩人誰都沒有說話,而是望著不遠(yuǎn)處正在提示手術(shù)進行中的LED屏。
時間靜止一般的漫長。
手術(shù)正在進行,林悅爾靠坐在那里,身子止不住地發(fā)抖。顧夕岑默默地脫下身上的大衣,披在她身上,然后買了杯熱飲回來遞給她。
他看了一眼那邊仍提示手術(shù)的大屏幕,合了合眸,說:“那殺手是沖我來的!
林悅爾身子僵了下,握著手里的東西也在收緊。
“不論今天是你出事,還是哥,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彼卣f著,她聽出了他前所未有的挫敗感。
她又低下了頭:“所以呢?”
他將漆黑如夜的眸瞇緊,所以怎樣,終是沒有開口。這時,有醫(yī)生走了出來,花姨也剛剛趕到。顧夕岑和花姨立即迎上去,他深吸一口氣:“結(jié)果……怎么樣?”
林悅爾在兩人身后,在聽到醫(yī)生說出結(jié)果之前,她心跳加快,全身禁不住地泛起冷意,眼神直勾勾地盯著前方。
“病人已……腦死亡!
“啊!”花姨驚叫一聲,不敢相信地直搖頭,“不會,不會的……”說完,已是泣不成聲。
林悅爾靠著墻,雙眸瞪大,里面一片冰涼。
顧夕岑臉色蒼白著,看著醫(yī)生,艱難地問出聲:“現(xiàn)在的情況是什么?”
醫(yī)生回道:“子彈在顱內(nèi),取出的難度太大,所以……”
顧夕岑咬了咬牙,之前一雙淡泊的眸瞬間變得嗜血,聲音有種壓迫感:“我不管你們怎么做!我大哥必須要活著!聽清了沒有?是活著。
醫(yī)生額上已經(jīng)冒了汗,迫于他的壓力,沒再多說什么,轉(zhuǎn)身又走進了手術(shù)室。
林悅爾僵硬著身子,順著墻壁,滑坐下來。腦死亡……腦死亡……
她甩了甩頭,不想就這樣聽信這種結(jié)果!這比任何的后果都要來得讓人無法接受!可越是如此,她就越?jīng)]法忘記幾個小時前發(fā)生的每一幕!反而,還越發(fā)清晰了!
在發(fā)現(xiàn)有人要殺她的那一刻,從他眼神中的驚詫能看得出,他連思考的機會都沒有,就那樣果斷地抱住了她,將她護在了懷里。不是推開她,不是降低危險,而是用自己擋住危險,將百分百的安全留給了她。
在那一刻,那一瞬,那一秒,他甚至都沒有想過,這么做是為了贖罪,這么做,是為了讓自己良心安寧。很單純地,只是本能地想要保護她。
顧忘川,你贏了,你用命賭贏了。
林悅爾縮在角落里,臉頰埋在冰冷的掌心內(nèi),不想哭,卻又止不住眼淚。
時間倒回吧,回到薄荷出事之前,回到認(rèn)識他之初,那么,這一切糾葛恩怨就不會上演。以免曲終,卻早已沒了觀眾。
顧夕岑靠著墻,煎熬地盯著手術(shù)室。心里不停重復(fù)著的,只有一句,是他的錯,這一切都是他的錯!不是他,大哥就不會出事……
花姨哭著,心疼地望著那邊:“這可怎么辦啊……”
經(jīng)過近七個小時的手術(shù),終于結(jié)束了。醫(yī)生走出來時,語氣仍舊沉重:“病人暫時脫離了生命危險,不過子彈太深,取出的風(fēng)險太大。建議等病人病情穩(wěn)定之后,再重新制定手術(shù)方案!彪m說這個結(jié)果讓人的心都懸了起來,不過暫時救回了一條命,還是不幸中的萬幸。
“菩薩保佑!菩薩保佑!”花姨激動得又哭了。
看到被推出手術(shù)室的顧忘川,林悅爾的心被狠揪了一下。她可能做夢都不會想到,有一天,這個害死自己女兒的兇手,居然也會以同樣方式躺在這里。而她,卻為了他感到痛心。
時間未必是撫平傷痛的良藥,卻是以毒攻毒的強心劑。
顧夕岑望著他大哥,雙手捏緊,轉(zhuǎn)身交代了花姨幾句,隨即便大步出了醫(yī)院。
林悅爾知道他要去做什么,卻沒辦法攔住他。敢傷他大哥的人,他一定不會放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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