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節(jié)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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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張愛玲在送給胡蘭成的相片后面曾寫過這樣一句話：遇到他，她變得很低很低，低到塵埃里，但她心里是喜歡的，從塵埃里開出花來。
這是才華橫溢的張愛玲的愛情觀，也是戀愛中大多數(shù)女人的真實(shí)心情寫照。女人對男人的仰望，從這聊聊的幾個(gè)字中，便可顯現(xiàn)出來。愛上一個(gè)人，內(nèi)心就變得很低很低，即便她曾經(jīng)是女神一般的高傲，為了心愛的男人，也一樣會低到塵埃去。且在那低賤的塵埃里，開出幸福的花兒來。
這種低賤，是歡喜的，是美好的，也是甘心的，幸福的。
越是有才情的女子，越容易為情折斷翅膀。
三百年前的柳如是和三百年后的張愛玲，論才情，于伯仲之間，她們的愛情，亦是何等的相似？愛情的利箭，不分高低貴賤，一樣會傷你于無形，且無藥可醫(yī)。
這首《踏莎行•寄書》是柳如是寄情陳子龍諸多思念篇章里的一闕。
“花痕月片”喻書信。“花痕”來自宋代花間派高手施岳的《步月》，“采珠蓓，綠萼露滋，葉銀艷，小蓮冰潔�；ê墼冢w指嫩痕，素英重結(jié)”，這是一首借茉莉花喻情志的詞；而“月片”采擷于賈島的《寄滄洲李尚書詩》中的“天涯生月片，嶼頂涌泉源”。
“愁頭恨尾”，紅酥手，黃藤酒，心語無數(shù)，卻無處著墨，于箋紙上寫了一句開頭，感覺不好，撕掉，再寫，再撕，好不容易感覺滿意了，卻又與結(jié)尾糾結(jié)上了。唯恐哪句話寫不好，有損于堅(jiān)守的那份情。
難！難！難！這封相思的情書，柳如是寫得何等艱難？滿腹文采的她，卻難書寫一腔相思意，緊鎖眉頭，長吁短嘆，于月色下徘徊。
讀著《踏莎行》，讀得我滿眼淚，繼而，又生出滿腔恨來。恨不得穿越時(shí)空，快遞一個(gè)手機(jī)或手提電腦到柳如是眼前，縱然她和陳子龍相隔千山萬水，彼此間，也可面對面，不，手機(jī)對手機(jī)，QQ頭像對QQ頭像地說話。恨他，就脫掉淑女的外衣，破口大罵，將心中所有的怨憤發(fā)泄出來，罵他個(gè)日暮西山，罵他個(gè)皓月當(dāng)空。當(dāng)潑婦，總比憋屈出內(nèi)傷痛快淋漓些；念他，則可用無線電波傳送柔情蜜意，用娓娓的相思，令人耳紅心跳的話語將他奪回來。情場亦是戰(zhàn)場，一味的忍讓退縮，只會讓自己在丟城失地中，肝膽俱碎，魂飛煙滅。若如此，何不拼一把，爭一爭？偉人曾說過，不管黑貓白貓，捉住老鼠就是好貓。解決與男人之間的問題，就得該出手時(shí)就出手�？傄獢噥y了那池春水，才可以有撥開烏云見月明的一天。
可惜，這只是現(xiàn)代的我的一廂情愿。三百年前的柳如是，是那般的軟弱，她只能將畫舫充當(dāng)酒吧，大口地酗酒，半醉中，借著夜的芬芳，將相思寫在紙上，和著清淚，蘸著孤苦。
這便是女人，愛的時(shí)候，飛蛾撲火，緣去了，情絲卻難以抽離，總在原地踏步，缺乏毅然轉(zhuǎn)身的勇氣，期望那親親的戀人，能從書信中走出來，從夢境中走出來，回到自己身邊來。
可，誰都明白，這和癡人說夢，有何異？不是自己不愿明白，是不想明白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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