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節(jié)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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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也許是前世的姻,也許是來生的緣,卻錯在今生相遇,徒增一段無果的恩怨。我的淚,我的等候,換來的,終還只是剎那的凝眸。
春盡,花謝。
夏去,綠殘。
秋逝,凋零。
男人的愛,是把天鵝逐漸變成癩蛤蟆的過程;女人的愛,是把青蛙逐漸變成王子的過程。
戀愛出詩人,失戀也出詩人。
艷陽枝下踏珠斜,別按新聲楊柳花。
總有明妝誰得伴?憑多紅粉不須夸。
江都細雨應難濕,南國香風好是賒。
不道相逢有離恨,春光何用向人遮?
在這首《西河柳花》里,看到的是一個沐浴愛河的小女子,心花怒放地彈著琴,唱著歌。彼時,柳如是和陳子龍正處于熱戀階段。她的快樂,是掩藏不住的。那蜜糖般的甜蜜,幻化成溪水,硬是從心底流了出來,掛在嘴角,涂在眉間。她的快樂,是新鮮的,是紅艷的,如同一朵帶露的花兒在春風里搖曳,這美好是需要向別人炫耀才能證明自己存在的。這種存在,需要用別人羨慕的眼神來驗證,才能確定它不是夢,是真真實實存在的幸福、溫馨、浪漫。因此,不需向誰遮掩。愛了,就是愛了。有花堪折只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愛情滋潤女人的同時,也滋潤著男人。與柳如是的愛情,同樣變成了陳子龍創(chuàng)作的動力和源泉。
無限心苗,鸞箋半截,寫成親襯胸前折。臨行檢點淚痕多。重題小字三聲咽。
兩地魂銷,一分難說,也須暗里思清切。歸來認取斷腸人,開緘應見紅文滅。
這是陳子龍的《踏莎行•寄書》。是什么柔情蜜意,才能撐起“寫成親襯胸前折”的親昵?只恨世人不容這樣的愛,因此,他才“兩地魂銷,一分難說”。巴不得分分秒秒相守在一起,于是他只能“暗里思清切”。
呀呀呀,讀著陳、柳二人情正濃時分,麥芽糖般粘牙甜的詩詞,突然間,胃酸揭竿起義,涌了上來。當事人卿卿我我的柔情蜜意,在外人眼里,卻是那般的酸。我簡直懷疑陳、柳二人前生前世,是山西老醋廠子里的老板和老板娘,上輩子被醋浸泡了個夠,今生今世,才寫出來這么讓人酸掉大牙的詩來。
只是他們不知,此時的甜蜜,都是分手時的斷腸刀。往昔的快樂,離別時就變成了一把把亮閃閃的利刃,左一下,右一下地在削割著。從心到身體,除了疼,還是疼。
送君千里,終有一別。陳子龍將柳如是送到了嘉善。
重疊淚痕緘錦字,人生只有情難死。山還在,水還在,人還在,愛,卻要逝去了。
心似雙絲網(wǎng),中有千千節(jié)。離別在即,不舍分,不忍分,執(zhí)手相看淚眼。
悲夫同在百年之內(nèi),共為幽怨之人。事有參商,勢有難易。雖知己而必別,縱暫別其必深。冀白首而同歸,愿心志之固貞。庶乎延平之劍,有時而合。平原之簪,永永其不失矣。
自認淚點不是太低,讀柳影憐的《別賦》,卻讀得淚水漣漣。是怎樣熱烈的情愛在支撐著她?愛已成灰了,悲慟中,明知前景灰暗,她卻依然要訴衷腸、抱幻想。
這種愛情宣言,從一個職業(yè)妓女的口中發(fā)出,千金難買。試看,試問,繁華似錦的歲月里,有幾人,能如此追隨愛情、憑吊愛情、固守愛情?
愛情,早已被燈紅酒綠淹沒于欲望的滾滾紅塵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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