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節(jié) 五德瑞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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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三年（676）十一月一日，有人上言：“宛丘縣鳳凰集，眾鳥數(shù)萬，前后翔從，行列齊整，色別為群。”于是，兩天之后，即十一月三日，唐高宗將“上元”改元為“儀鳳”。
鳳凰對應(yīng)的五行是火，炎鳳凰，又可稱之為炎鳳。在《爾雅》這部字書的注釋中，對鳳凰的描述是：“雞頭、燕頷、蛇頸、龜背、魚尾、五彩色，高六尺許。”西方古代神話傳統(tǒng)里面，有類似的菲尼克司（Phoenix），它的誕生與西方煉金術(shù)有很深的淵源。菲尼克司與中國古代的鳳凰有一個最大的共同屬性，即是火。
中國古代政治話語里面，有一種歷史非常悠久的五德終始說。這頗為復(fù)雜，還涉及“王朝革命”。最早孟子說“五百年必有王者興”，為革命的必然性和王朝的循環(huán)性提供了學(xué)說支持。所謂“五德終始”，是由戰(zhàn)國的鄒衍提出的。雖然具體內(nèi)容極其繁博，但與中古史密切相關(guān)的大致推定有二：“五行相生”（木火土金水，前者“生”后者，如木生火）與“五行相勝（克）”（土木金火水，后者“克”前者，如木克土）。從漢魏一直到隋代，王朝的更替，不論實際是暴力革命還是禪讓革命，基本使用的是“五行相生”說。
東漢（火）→曹魏（土）→兩晉（金）→劉宋（水）→蕭齊（木）→梁（火）→陳（土）→隋（火）==唐（土）
明眼的讀者可能會很快發(fā)現(xiàn)兩個問題：第一，這其中在兩晉之后，以下均為南朝一系，而缺少了我們上一章分析的五胡十六國北朝一系。這是因為五胡十六國北朝的“五德”傳承更加復(fù)雜，而且此后興起的“正統(tǒng)論”并不將其視為中國王朝的正統(tǒng)。所以在這里就姑且從略，今后也許可以專成一文討論。第二，唐代為“土德”，略有些復(fù)雜，表面看也是采用的“五行相生”，以紹隋之“火德”自居。但其實唐以隋為“閏統(tǒng)”—不居正統(tǒng)之義，即唐自稱上紹周、漢，魏晉以下皆為“閏統(tǒng)”，從上面列舉可知，漢為“火德”，火生土也。唐的“土德”，雖然細(xì)分還有前后期之別，但大致說來，就是直接承自前一個統(tǒng)一帝國—漢（唐玄宗時正式下詔以“唐”承“漢”，故唐詩中多稱玄宗為漢皇）。故，筆者用了區(qū)別于“→”的“==”符號。詳細(xì)情況，請看下表：
王朝更替與五行相生關(guān)系表
五行 木 火 土 金 水
五德 禮 仁 義 智 信
五方 東 南 中 西 北
五獸 青龍 朱雀 黃麟 白虎 玄武
五麟 聳孤 炎駒 麒麟 索冥 角端
五龍 青龍 赤龍 黃龍 白龍 黑龍
中古王朝 蕭齊 漢、梁、隋 魏、陳、唐 晉 劉宋
從上表可知，每一個王朝都對應(yīng)一個“金木水火土”的德行，終而復(fù)始，而五德又和眾多的信息一一對應(yīng)，比如“五方”、“五獸”等。加上2012年是壬辰龍年，所以還特意多加了“五龍”一欄。
據(jù)表中的縱列，如漢、梁、隋等王朝對應(yīng)的五獸就是朱雀，從火，火的德對應(yīng)為仁。與黃巾起義有淵源的一部書《太平經(jīng)》，其中就有一句：“火能化四行。”意思是火德能化其他四德，這種變化的內(nèi)在力量，無疑來自于火德的核心—仁—使木變成灰，使金變?nèi)彳�，使土變堅實，使水變溫和�?
仁鳥、瑞鳥，即是通俗說的火鳳凰—炎鳳。那么，疑問來了，隋代也尚炎鳳沒有問題，唐代卻應(yīng)該是黃麟�。槭裁催@一節(jié)一開始，筆者會提到改元儀鳳的事情呢？這就和五獸本身有關(guān)了，因為鳳凰本身就是一種極好的祥瑞之兆，任何時代出現(xiàn)，都被視為美好的象征。尤其在中古時代，整個東亞世界都特別喜歡這一傳說中的瑞鳥，它出現(xiàn)在高句麗的壁畫、平安日本的宮殿塑像中。直到今天，日元面值最大的10000元上，還印有宇治平等院鳳凰堂的鳳凰像。平等院的歷史，應(yīng)該溯源到北宋仁宗時代。
日本京都大學(xué)人文科學(xué)研究院存有一份珍貴的唐代舊鈔本《天地瑞祥志》的影寫件。在卷十八的第一條，就是“鳳凰”。在此援引幾句：“其性仁也。雄曰鳳，雌曰皇。非梧桐不棲，非竹實不食也�！庇终f：“自歌自舞，見則天下太安寧�！�
炎鳳只有在治世才出現(xiàn)，倘若亂世，必隱而不出。最有名的典故，是《論語》里面楚狂對孔子說：“鳳兮鳳兮，何德之衰。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已而已而，今之從政者殆而�！毖韵轮�，這樣的亂世，你孔子還出來干嘛？孔子自己也感慨過：“鳳鳥不至，河不出圖，吾已矣夫！”
這里“河不出圖”，指的是傳說中，伏羲看到黃河里面的龍馬背上之圖，這和炎鳳一樣，是圣人降臨的瑞兆，可惜，炎鳳、龍馬，孔子都沒有看到，他是一位“知其不可而為之”的偉大導(dǎo)師。
其實世界各地，尤其是帝王將相對于祥瑞都有共同反應(yīng)。比如羅馬史公元前44年的彗星出現(xiàn)，就認(rèn)為與稍后的三巨頭之一的愷撒（Gaius Julius Caesar）被暗殺有關(guān)。
對于炎鳳這樣的瑞鳥，哪位帝王聞之不喜呢？特別是唐高宗身邊還有一位強(qiáng)權(quán)女性則天武后。鳳凰的到來，無疑說明了他們夫婦“合作”的成功吧？而東亞世界，也不僅僅是大唐帝國相信福瑞之兆，新羅、倭國都這樣�！度毡緯o(jì)》在推古天皇十年，有百濟(jì)一位和尚獻(xiàn)上“天文地理及遁甲方術(shù)之書”，大受歡迎�？梢�，中國思想對于朝鮮半島、日本影響之深遠(yuǎn)。
大唐帝國的東亞世界雖然也有殘酷的戰(zhàn)爭，不過，炎鳳的仁的特質(zhì)是其主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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